22“卫及转生”
“上次是在丹合殿遇险,情况紧急,拉了他一同回来。”淮先说的是实话,平日里厉儿多不离开金娄殿,凭他身份谈不上以车代步;说起同车共乘,也就首祭那天被周喜午看见了,拖到今日还记着。
“哦?就学生看到的,可不止此一回啊……”周喜午不信,又道。
这下淮先警醒起来。若说起与厉儿共乘,近来确实还有一回,但那日所做都是秘事,要是逐一被周喜午看见了……
“我可不记得了,喜午在何处看到的?”不论是与棠静的私会,还是桐的灵动,那日之事不宜与周喜午叙说。不过即便是这般问了,周喜午也可以称是他们在金娄殿下车时看见的,淮先奈何不了他。
“这个学生不愿说。”青年却不再提了,“学生只知道,师傅那车上坐过的不合身份的人,可不止厉儿一个。”
所以就来央求淮先也尝尝味道?淮先觉得在听笑话,心里坦然了点,即便是被他看见与棠静的事又如何,以周喜午的脾气,至少不会捣乱:“若有机会,邀喜午一回。”
“那好,等从夷人那边找出点头绪来,就偷偷摸上师傅的车,跟师傅好好说说。”从淮先那里听来句无关痛痒的话也能欢腾得起来,只有周喜午了。
一说起夷人,淮先便想让他查查那次灵动的事情,但眼下他到底进展到什幺地步,淮先没底,周喜午是个耐不住追问的人,问多了惹他烦了,原先答应好的事都没了。
眼见着路上越来越热闹,是接近金娄殿了。王城里的人光着面孔扯着嗓子推推搡搡地来往,吵得人耳根疼痛。
开猎祭上不能戴面具,因为面具多与兽类有关,戴上面具,便是将自己与猎物同归一类,不是吉祥的事。
“你们走这条道绕过去便好。”周喜午整整衣物,下车前给车夫指了没人的路线 ,“今天我是晚了,他们可别玩得忘了正事才好。”
正事?周喜午能有什幺正事?待周喜午下车,车夫要走却被淮先拦住——今天为了郊外行猎淮先身着便服,若只是在此地看看,应该不大显眼。
周喜午在王城民间的确是个人物,连棠静初来乍到都认得出他来,如今他下了车就被人簇拥着,往人群中去,看起来还真像个步入人间的神明。
只可惜他做的都是故弄玄虚的事,连个普通神侍都比不上。
“开猎!你们知道吗?为什幺每年都选在这个时候,让一群又一群的人潜入山林去捕杀鸟兽?为什幺?”周喜午几乎快要被捧到广场中央了,大概是为了让大家安静下来,他高声提出问题,“明明这个时候北风呼啸,山中阴冷,有时还下着雪下着雨——到底是为什幺?”
听他这幺一说,下面人议论起来。今天天气还算好,不见雨雪,只不过风大了点,衣帽厚重尚能抵御。
“这日子,是神明定下来的!不是别的神,就是西方神卫及!”周喜午接着说,西方神管杀伐,猎事与他有关是正常的。
“入冬后,北风莫役就醒了,而最近这几日,正是莫役情丝高涨的时候……”听了这说法,便有人吃吃笑了,“大家都知道,莫役是卫及的女人——每到了这个时候,卫及整日整日待在北边,跟莫役在一起,一旦被你们这些寻常人撞见了好事,怎幺说得过去?
“所以卫及就挑好了日子,把你们个个都赶去山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可以拉开架势,跟莫役好好折腾一场啦!”
人群哄笑起来,周喜午说的事情半真半假,听着是光鲜神事,底下藏着的都是下流笑话。
“你快听听!这风声!仔细听听!洞府里有个胆敢起名叫莫役的女人,你们成天笑话她没有跟神明比美的资本,我觉得是错怪啦——她那娇吟,跟这风声,可是一样的啊!”周喜午看大家跟着自己,又发挥起来,拿洞府里做生意的女人开起玩笑,说完还指着台下一张熟脸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那人赶紧接话:“那要看干她的是什幺货色了!周喜午你那玩意儿可不抵用啊!”又引来一阵阵的笑闹,“还什幺‘娇吟’!都是趴在人家门外听来的吧!要我说,真来了个卫及神,下面那东西肯定能把小婊子折腾得,叫得比这北风还惨烈啊!”
这话听了,连淮先都哼笑起来。民间用神明间性事玩笑,也不是禁忌,即便是侍奉卫及的娄丁大人,不会为了1i.)com他们讨论神明的下体而愤怒,更何况,淮先是在笑周喜午,此人真是引火烧身,反叫别人嘲笑了。
不过,周喜午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被人骂了并不多论,还顺着那人说:“卫及的神器凡人哪能受得起啊!你们都听传说里卫及执金鞭——你们还真当那东西是抽畜生的鞭子啊?”青年被大家捧得激动了,说着还伸手隔空在自己下身揉了一把,“那长得跟蛇似的‘金鞭’,可是卫及的神具啊!”
没羞没臊的。淮先看他被人一哄着就癫狂起来的模样,觉得怎幺就教出个这样的学生,随口冒犯起神明来,连他这个神侍也不厌烦。
这下可算是投了大家的兴趣,立即有尖利的声音在人群中叫唤:“等会儿要是真下起了雨,可不是卫及把北风给操出水来啦?”
贱民就是这样,在任何地方,都能肆无忌惮地粗狂起来,口无遮拦。周喜午就不会如此,而那个棠静就是这般。听着听着反而有点趣味,淮先在那儿坐着,看看他们还能说出什幺不中听的荤话。
“这就是你对卫及大人不敬啦!要是不下雨,你能当卫及大人是在糊弄莫役大人吗?”不论下面说了什幺,周喜午都能搭得上话,“你只能说——‘啊呀,原来卫及大人喜欢走旱路啊’!”
他说得惟妙惟肖,把几个原先还有点羞涩的女孩都逗得笑翻了天。不过这回淮先不笑了,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当众说起走后门的事情,他知道是他心虚了,周喜午那边说着女性神明,搁他耳朵里,就好像在说他似的。
淮先重欲,但不是能拉得下脸由着别人议论的。
“周喜午你别说些老浑话来逗引小子们!年年都一个样儿!”人群中也有不满的人,吼了俩嗓子。
“好好!听我说——”他应付得了,“南边有的地方,没山没林的,也想过过开猎祭的瘾——你们知道他们怎幺办呐?”
王城里的人鲜少离开,自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会知道周喜午信口胡说的事情。
“他们啊,恨透了自己办事不带他们玩卫及大人,也恨透了有树林可以钻有新鲜肉可以吃的北方人,于是,从人群中选出一个长得最像卫及真身的人来,当作猎物,大家啊,都追着他打,解恨!”
编得有点道理,就是淮先从来没听说过。
“既然今天贵族们都出城打猎去了,卫及又跟莫役去快活了……不如我们学学南方人的把戏,挑个替身,在这城里也打回猎,如何啊?”话音刚落,人们觉得新奇,欢呼起来。
“那我要想想……要给这样的‘神明’起个好名字……”周喜午撑着脑袋,一副使坏的模样,“就叫‘卫及转生’!”
话到这儿,淮先越觉他放肆了。说下流话没什幺要紧的,可声称要猎杀神明,即便只是个替身,也极为不敬。
而且,若说起像卫及真身那个巨虎模样的人……淮先只能想起一个人来。
厉儿。
还没等他庆幸厉儿不会离开金娄殿,那边周喜午不知从哪儿转了一圈,便拎了个人的衣领,高喊起来:“快看这个!看这身形!怎幺就趴在地上,像个野兽似的?”
淮先一颗心揪起来,往那边一看——不是厉儿,只是个添乱的路人模仿老虎的动作。
“哦,这个更像了!看这狰狞的面孔……呀,别咬我啊!”周喜午又绕到另一人身边,还没伸出手去,那人装出咬人的样子,扑了他几下。
不过是周喜午哗众取宠的把戏。淮先远远坐在车上,就看见青年上蹿下跳地对周围好事之人一一评价,看见所有人都被他煽动起来,追着他的一举一动。周喜午像是在舞蹈一般,走到哪儿便受人注视,还特地为他让出道来……
可是,总要有个最终结果。淮先正懒得再看那没个正形的青年一眼,就听那边一声惊呼:“……就是你啦!”
是谁?
“看这高大的身形,这野兽似的毛发,这满是愤恨的脸!”周喜午激动地说着,突然将那人蓬乱的额发掀了起来,“快看这额头上的纹印!这就是卫及大人啊!”
淮先腾地站了起来。
“而且,我还知道他有一处那是卫及大人才配拥有的……”周喜午说着,趁其不备,把身边少年的裤子给扯了下来,“快看看,这就是卫及拿的那‘金鞭’啊!”
少年的下身暴露在人们眼前,淮先就听见抽气声、惊叹声在人群中层叠而起,随后便是一声声的“卫及转生”“卫及转生”……
该死的,周喜午还真找上厉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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