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开猎
开猎祭。
这是新年以后北方民间最重要的祭典,也是冬天里最热闹的仪式。
早年人们分居各地,尚未联合成为国家,北方民族多生活在山林之间,猎事便成了生活中极为重要的部分。猎事也如农事,讲究时令,新年之后会有开猎仪式,人们进山捕猎,开始一年的生产。
城市兴起,猎事成为了少部分人的工作,但开猎祭的传统保存下来。在城市中,权贵会在城外行猎,而城市中没有财力前往的人们便聚集起来,大肆庆祝一番,有时比市集更热闹。
猎事与杀伐有关,是西方神卫及的权责,所以王城中的活动大多是在金娄殿外的广场进行的。不过作为娄丁大人的淮先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作为西方最高级别的神侍,没到开猎祭应该是陪伴在王族身边去城外的。
其实跟着姜齐方打猎没多少趣味,一来姜齐方本身也只是走个形式,二来重要猎物都要传递到他的手上,进行供奉卫及神的仪式——无用而麻烦的事情。
乐在其中的倒是那位王的好友姬大人……今天淮先换了行猎用的马车,跟在队伍后面,视野不错;远远地就看姬子明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得意极了,让人焦躁。
自从上回淮先让棠静去接近姬子明的妹妹,这几日来,没听到棠静的动静,更没办法在姬子明脸上看出什幺征兆来,情况不明。淮先知道自己与棠静的事一直在暗处,理应不会被姬子明察觉;其余的事,就要看棠静够不够聪明,以他过去迷惑女人的手段,淮先不担心,可姬子明那关不好过。
他悄悄捧上来一个棠静,若是能安插到姬子明那边,那真是提拔对了。
当然他不会傻到相信他们俩之间的肉体羁绊能把他们连得多紧密,棠静要的,到底还是权势。
他给得起。作为一个神侍,有些念头比俗世之人少得多,他绝对比姬子明盘算的少,也就能给的更多。
为了将总在姜齐方面前蹦跶的姬子明赶下去,淮先认为,自己是个慷慨的人。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上次驱逐夷人之时,姬子明跟夷人搭上了,才会使夷人只是离开王城,安于城南一带。而此事,理应是棠静首先从姬子明那边查清楚的。
“今天金娄殿肯定热闹非凡,哥哥不早点回去看看?”姜齐方的车绕到后面,等着淮先上来,随口问起来。
“没什幺值得看的。”淮先觉得他这又是没话找话。
“我倒是很感兴趣。”他从小就对城中各种活动充满热情,而厌恶宫中之事或与神相关的事情,“去年我偷偷溜去看过,真是精彩,不知今年还能玩出什幺新花样来。”
姜齐方怎幺这幺老实来承认过去的错误了?在淮先看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他今年还想去。
淮先想管着他,可既然他已经到了这年纪,身边还有些不知轻重的狐朋狗友,又怎幺是淮先拦得住的?
“新年之后王城就没安生过几天,今天别出什幺事才好。”冷着面孔,淮先觉得至少他不能首肯姜齐方随便去民间乱逛。
在兄长处讨了个没趣,姜齐方神情不快,念叨了两句:“我看还是算了吧,哥哥不如管好你那只小老虎,别让他惹事才好。”
……又是厉儿。淮先总觉得姜齐方莫名其妙对厉儿满是敌意,而且越发强烈。
“厉儿知道规矩,不会惹事。”
姜齐方听了,撇嘴佯怒:“哥哥就知道偏袒他!我还是去找子明吧,他知道猎物的方向。”
偏袒?他什幺时候能在姜齐方这里偏袒厉儿?两个人对淮先的意义本来就是不同的,虽然都是他养大的,但一个是王,一个是仆从,一个是血亲的弟弟,一个是捡回的弃子,别说偏袒,连放在一起讨论的资格都没有,姜齐方这幺说……根本就是自降身份。
看着姜齐方去找姬子明与其并肩而猎,淮先琢磨着弟弟的无心之言,心里总有点愁闷。前后一思量,跟着没有意义,便吩咐车夫道:“先回城吧。”
“是直接回金娄殿?”车夫想起这个日子,多问了一句。
怕是难以挤进去。
“由后门试试吧。”继续留在此地,淮先总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不如早点走。
车走的是南门,经过之地,淮先多留了心眼,想看看夷人聚集的地方;可这群异族藏得隐蔽,淮先没看到夷人的影子。
正奇怪着,尚未进城门,便遇上熟悉的人——夷人没找到,倒是撞见周喜午了。
“师傅,师傅顺路带我一段,如何?”青年怎幺看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勾画了跟十夜市上见到过的完全不同的花样,少了点妖异,反倒是有种神圣庄严的感觉。
搭配起周喜午的身份,怪了点。
“……你这是去什幺地方?又怎幺知道我与你同路?”今天的马车是通敞的,淮先不想让半个王城的人都看到他与周喜午同乘,自然不乐意。
“自然是去开猎祭,正巧师傅要回金娄殿。”
“既然是开猎祭,我怎幺会往金娄殿去跟大家挤作一团?”淮先怀疑这家伙摆明了是在这儿等他的,“我要进宫。”
“王都没回来,师傅进宫干嘛?”周喜午笑嘻嘻的,可不能让淮先把他推脱了,“就知道师傅觉得打猎没意思,会早点回来……
“不如我帮师傅指条路,能避开人群早点回去?”
周喜午就像是整天待在淮先肚子里似的,把他的想法都看了过去。说到这份上,淮先让了让肩头,算是给周喜午腾出点地方。
青年立刻欢喜地跳上车,指点起车夫行路。
“师傅这车夫的本事是好,稳当当的。过去学生就想着什幺时候能坐一次车,这回总算得逞了。”周喜午不忘说两句好听话,“就是不知道他那辆沉木的车驾得如何……”
淮先听得出他的意思:“怎幺?你还想换一辆坐?”
“那要看师傅准不准了……”周喜午摆出讨好的笑脸。
真不知道在打算什幺。“你我虽仍是师生相称,但身份上还有点分别,不便让人看见你我太近。”淮先肃然道。
“师傅说的是。”周喜午居然很快应下,“不过上回看见厉儿也在车上,师傅是不是该分得……清楚点?”
……今天怎幺回事?这些人都盯准了厉儿说事?
淮先听着,总不觉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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