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欧阳功名的英雄救美令她为之一振,这个男人危机中那种果敢、那种魅力如开山巨斧劈开了她坚如磐石被极端扭曲的爱情观,让她体会到做女人的真谛,她第一次澎湃起爱的潮涌,第一次向自己的生命敬礼。
欧阳功名尴尬的僵立当场,赤裸的胸膛在女人鬓发的摩挲下产生一股股热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贴身,而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敌人。
他从未谈过恋爱,唯一与女人有接触是他留学日本前父亲给包办的一门婚事。他父亲是热河一家镖行的镖师,同行董姓镖师是他父亲的师弟,也是拜把子,那年两家恰巧都要生子,哥俩为了亲上加亲,便指腹为婚。
时间一年年过去,欧阳功名弱冠之年已是一表人才,董镖师的女儿五姑娘也出落花一般的美丽。老哥俩开始商量给子女完婚,谁料竟被欧阳功名拒绝,问其究竟,欧阳功名说是反对包办,气得父亲揍了儿子一顿。欧阳功名少年丧母,靠父亲长年走镖养家糊口,父亲的话向来就是命令,只是这次他宁死不屈。
五姑娘不丑,不仅不丑还非常漂亮,杏仁眼、樱桃小嘴,一笑俩酒窝。可欧阳功名并非以貌取人的男子,他既是新文化运动的参与者,也是旧传统的叛逆者,他认为五姑娘没有文化,俩人在一起不会有共同语言,更谈不上幸福生活。
父亲大为光火,一次谈崩后,把儿子锁在屋内,自己坐在门口把守,让欧阳云月去把董镖师请来。老哥俩是练武出身,都有股草莽气慨,一合计,干脆先生米做成熟饭,这就让五姑娘过门,等欧阳功名和五姑娘有了夫妻之实,再行夫妻之礼。
就这样,欧阳功名和五姑娘同处一室。
夜至三更,欧阳功名衣不解带,秉烛独坐,五姑娘可怜楚楚,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坐床掩面而泣。最后,欧阳功名无奈,只好开口说话:“现在是新社会,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不对的,我对你没有感情,你还是和我父亲说一下,让他送你回家。”
“家?”五姑娘困惑道:“这就是我的家啊。”
“这不是你家,告诉你,我们俩不合适。”
五姑娘只是哭,欧阳功名没有办法,心想:“你不走,那就我走。”
第二天中午,欧阳功名趁父亲酩酊大醉,让妹妹欧阳云月偷来钥匙,打开门,扬长而去。为了躲避父亲,他索性去了日本留学。后来,抗战爆发,欧阳功名回国参加抗战,在老家看望父亲时才得知五姑娘疯了。
原来,自欧阳功名离去,五姑娘便留在欧阳家担起照顾欧阳云月的责任,都说长嫂如母,还真是如此,欧阳云月从此和五姑娘结下深厚情谊,只是,五姑娘每当夜深人静都会独自哭泣,有时会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远方的来路,期盼欧阳功名回归,渐渐,她失望了,村里村外关于她的谣言四起,说她是丧门星,不会生子却占着正房,有的更是臆测她不守妇道逼走丈夫,她想回娘家,却被母亲拒绝,说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就这样不明不白回来,董家名声将无地自容。就这样忍辱负重三年,五姑娘终于疯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离家出走,从此失踪。
欧阳功名得知原委后,难过至极,没想到自己对旧礼教的抗争反而把五姑娘变为封建制度的殉葬品,不由深深自责。自此,欧阳功名背上沉重的包袱,关上了爱情之门。
所以,别说川岛芳子是大汉奸,便是良家闺女,欧阳功名也不会动心。
“芳子小姐,早点休息吧。”他轻轻推了推川岛芳子的肩。
“别叫我芳子,叫我显玗格格。”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
“显玗格格,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要去上海。”欧阳功名坚持着,再次轻轻推着川岛芳子。
“平乡君,请你坦白告诉我,如果你没结婚,你会娶我吗?”
欧阳功名回避着川岛芳子火辣辣的目光,缓缓摇头。
“那……你心里有我吗?”川岛芳子不甘心,又追问。
她的眼神慢慢呈现失望,对方的沉默彻底击碎了她刚刚鼓起的勇气,她松开手,从茶几上拿起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我没有资格这样问,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平乡君能说实话我已经感激不尽。其实对我来讲爱与被爱就像是狗屎上抹层蜂蜜,第一嘴下去很甜,后面就恶心的要吐。”她吐出一口烟,又出神地看着烟在空中扩散,直至消失,想到自己的命运如同烟一般终将散去,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弹了弹烟灰,说道:“平乡君,明日一别将是你我的永别,祝你早日和妻子团聚。”
“你这是什么意思?”欧阳功名正擦着脖子,一听,觉得对方的话似乎带着诀别。
川岛芳子凄然一笑,把头发往后理了理,“我决定过几天去东京面见天皇,如果他明确不能帮助我们恢复大清,我将无颜见我的族人,唯有自杀以谢皇上。”说完,叼着烟来到挂着相框的墙边,眯着眼端详着全家福。
欧阳功名冷眼看着,不由产生困惑,按说这个女人接受过中式和日式教育,应该知道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顺者昌,逆者亡,挟洋自重非但不能美梦成真,反而会大祸临头,吴三桂放爱新觉罗氏入关就是最好例证。而眼前这个爱新觉罗后人却罔顾历史,居然与狼共舞,欲将中华民族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简直是疯了。
“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引狼入室,其心可诛。”他对川岛芳子嗤之以鼻,暗想:“你既有恩于我,我可以不亲手杀你,反正欲拿你祭刀者大有人在。”他内敛精芒,在川岛芳子身旁坐下,违心拿出柔肠,用陈词滥调劝川岛芳子想开一些。
欧阳功名凭运气再次逃脱桥野龙一的审查,但是,他仍然不敢大意,只要没出新京,只要还在桥野龙一的眼皮下,下次还能否这么幸运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