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玗格格,你误解了我。还记得梅津司令官说过‘战争是孤儿寡母的制造者’?”欧阳功名诚恳地望着对方,拍拍胸口,“就算没有加代我也不能答应你,换句话说,越是喜欢的女人我越不能答应,你知道我职业的危险性,我不能让我的女人一天到晚生活在恐惧的煎熬中。”
“真的?”川岛芳子泪眼朦胧抬起头,欧阳功名这句话让她感到欣慰,看来,她不是被人唾弃的女人,岁月虽风干了青春韶华,却依然有优秀的男人钟情于她,而这个男人是可以让她舍弃全世界为之奉献的男人。
“我没看错你。”她伸手抚摸着欧阳功名的脸颊,“你是一个绅士,从没一个男人能理解我、抚慰我。这个世界男人千千万,好男人却稀少。”她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你算一个。”
欧阳功名被触动心事,想起那个疯了的五姑娘,一阵刺痛,低沉道:“你错了,你认为的好男人在别的女人眼里就是坏男人,我恐怕永远也当不了好男人。”他痛苦地闭上眼。
川岛芳子看出欧阳功名很难过,不由得好奇起来,如果说这样一个男人还会有感情的痛苦,那这种痛肯定会很悲壮也会很感人,她一时忘记自己的烦心事关心起对方,小心翼翼问道:“能说说吗?”
“用蜜汁酿制的回忆值得回味,用黄莲炮制的回忆只会苦得掉泪。过去的事还说它干什么。”
望着欧阳功名英武俊俏的脸颊,听着极具磁性的嗓音,川岛芳子怦然心动,再也忍不住,捧着对方的脸颊,深情的亲了一口,又拿起欧阳功名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摸着、感慨着,“我以为我麻木的已经不会再妒嫉,但是现在,平乡君,不得不说我实在是妒嫉你妻子。”
“加代?”欧阳功名内心紧缩了一下,仿佛再次被捅了一刀,思路探过窗户穿入夜空,来到遥远的西伯利亚……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始终像是一块儿未完成的忠义石碑横躺在道德的高地上,让他牵肠挂肚。尽管这是一个陌生女子,尽管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诺言,然而,当他掩埋井上昭弘尸体的同时,就把加代这个名字用义与血写成誓言并藏在灵魂深处,毫无疑问,他会用男人的荣誉甚至生命来兑现。
川岛芳子很想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并成为他精神上的一部分,但经过交心包括挑逗,发现各种尝试都是徒劳的,从这个男人深邃的目光中很难看到他在想什么或是需要什么。川岛芳子是十分任性的女人,唯独在这个男子面前,像一只小绵羊般温顺驯服,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施展了什么法术让自己不敢放纵淫欲,还变回一个真实的女人。
一大早,欧阳功名和川岛芳子出现在大竹导演的办公室。他西服革履,外套一件藏青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头戴圆边礼帽,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米黄色围巾,皮鞋铮亮,举手投足风流倜傥,十足明星派头。
大竹导演诧异欧阳功名这么早就来,当欧阳功名说出下午就要出发,他顿时起急,欧阳功名这一走,群演的事情就无法沟通。欧阳功名提议把拍摄日期提前到当晚,这样在他走之前还可以帮助剧组协调。大竹导演听之有理,俩人一拍即合,由欧阳功名去找刘会长,他来安排剧组。
大竹从抽屉里拿出《雪人》的拍摄纪要、拍摄步骤,在鼻下嗅了嗅,依依不舍递给欧阳功名。“王先生,我花了一个晚上写下这些,请你一定要珍惜,用心把它拍好,拜托。”他向欧阳功名鞠了一躬。
大家来到办公楼外正要分头行动,一辆雪佛兰扬着尘土驶来,车在众人面前停住,西木秀村从驾驶室跳下,来到欧阳功名面前,要其马上随他去见桥野龙一。
川岛芳子要求同往,被西木秀村拒绝。川岛芳子火冒三丈,昨夜被桥野龙一推撞,现在胳膊还瘀青一块儿,新仇旧恨让她大小姐脾气发作,冲西木秀村破口大骂。
西木秀村冷冷瞪着川岛芳子,斯文的脸铁青。他因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川岛芳子别墅被桥野龙一狠狠训斥,正窝着一肚子火,见对方蛮不讲理,跨上一步,指着川岛芳子不客气道:“你是在和帝国军人说话,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乱语,否则我会把你扣押起来。”
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川岛芳子一听就炸了,昨晚的屈辱还未散去,西木秀村的藐视又激起新的怒火。她满脸通红,昂着头,骂的更加难听。西木秀村忍无可忍,探手去揪川岛芳子的领子。
一旁的欧阳功名忽地抓住西木秀村的小臂,“西木君何必生气。”他劝道。
西木秀村试图挣脱,无奈对方的手如铁钳,他反应倒也迅速,屈肘回拉,左手斩向对方手腕。可惜,西木秀村碰到的是欧阳功名。他的手掌还未触碰到对方手腕,一股大力便从欧阳功名手里发出,这股劲道逼迫他向后退去,他想稳住,反而摇晃起来,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西木君,有话好说嘛。”欧阳功名把围巾抻平,又对川岛芳子说道:“有劳芳子小姐去找刘会长,把刚才的讨论结果通知他。”走到川岛芳子跟前耳语几句,川岛芳子表情这才缓和,点点头。欧阳功名笑了笑,和大家挥挥手,“走吧,西木君。”
西木秀村铁青的脸变成了紫茄子。适才被欧阳功名那一握,整个小臂如同浸入了油锅,有种火辣辣疼痛感,他不敢再向对方挑战,阴沉着脸悻悻上了车。
“王先生,如果有什么麻烦就马上来找我。”川岛芳子追到车前叮嘱着,她隐约感觉桥野龙一不会轻易放过欧阳功名。汽车驶离,她仍然挥手,泪花在眼眶中堆积,也不知是被欧阳功名出手相助感动,还是为即将到来的永别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