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多宝动作是快,下午楚清澜正在屋里练字呢,荣帝的秘密口谕就来了。
不过来传旨的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气呼呼的岑无恙。
楚清澜这回觉得他是气狠了,宣口谕时也不看她,声音僵硬。
荣帝的口谕简单,让楚清澜放心大胆做,丞相也同意了的。
岑无恙说完就一甩袖子,背着手看她。
楚清澜只回了句:“臣女接旨。”
说完就自顾自站了起来,也看着面色黑黑的岑无恙。
见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再无下文,岑无恙更气了,他下意识抬手想点她,却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手背青筋直蹦,却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次一甩袖子背在身后。
楚清澜腹诽,就许你瞒着我,不许我瞒着你?这样的事轮到自己头上,气着了吧。
面上却还是镇定神色:“殿下?莫非陛下还有什么嘱咐?”
岑无恙冷声道:“并无。”
她继续打量他,良久,还是给了个台阶下:“那便是殿下有什么想说的?”
他胸膛起伏渐缓,终是软了态度,“为何一定要自己来?”
这个问题,今日许多人问过,她一一都解释了,可这人来问,却无端让她心里生出几分疲倦来。
“我能说的,殿下想必已经一清二楚,何必再问一次?”
“那便换人来做,你担心连累他人,那就我来。”
“殿下,”她看着他,仍然还是温声劝道:“我也不愿连累殿下。”
“总之,陛下旨意已下,抗旨不遵要杀头的,我可不敢,殿下快回去复命吧。”
她甚至还能耐心讲句玩笑话,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力度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岑无恙只能顺势动身,回头看她,却是一惊、
落日溶金,光暗交刻,楚清澜虽面上带笑,嘴角却将提未提,竟给人一种苍迈之感。
他再细看时,却如眼花般,只见落日的那点光又落回她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殿下?”
直到岑无恙回到自己寝宫,想起那个笑容,越觉得心中无端沉了几分。
要不要找个时间,心平气和开诚布公的与她谈谈?
他脑子中冒出这个想法。
虽然不能全部告诉她,但是他会把自己能告诉的都说给她听。
岑无恙这般想,但老天爷一向不大给人侥幸脱逃的时间。
眨眼便到荣帝千秋。
阳光晴好的日子,宴上甚至有朝臣拍马屁道“天公都在与陛下祝寿。”
楚清澜冷眼看着,端是锦绣盛世,君臣和乐。
酒过三巡,荣帝带着百官宗室们移步马场。
要参赛的公子王孙贵子贵女们,已提前到了御马场准备,荣帝来时,已然是队列整齐、井然有序了。
荣帝看着一众少年少女意气风发的样子,兴致高昂,连道了三声好。
楚清澜牵着一匹棕色的马,也静静站在队伍中。
这匹马是御马监按她要求,每日用的都是喂了药的水。
可她今日牵着它一路行来,也并没有感到明显的异常。
她轻轻抚摸马匹柔顺的鬃毛,似也在安抚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
荣帝定了马球赛是掣签制,队友是谁,全凭荣帝手中那张小小竹签。
此次报名筛选之后,共有四十八人参赛,正好分成了八支球队。
与楚清澜同队的人,她尚算熟悉。
一个是奉国将军家的女儿,一个是诚郡王的儿子,都是宗室。
让楚清澜真正头疼的是最后这人,承恩公的孙子,当今皇后的侄儿,陈泽。
陈泽这个人吧,楚清澜觉得他才是真天真的那一种。
出身于世家之首陈家,交往之人却涉猎三教九流。
若把这些人当做酒肉朋友泛泛之交便也罢了,尚可勉强称为交游广泛。
这位小公子奇就奇在,他若不认可这个人,就算是天潢贵胄,他也照样爱搭不理,但他若认了你是他的朋友,就算是个乞丐,他也能为其刀里来火里去。
承恩公骂是骂了,打是打了,道理说了一箩筐,家法打断好几根,全不管用。
最疼爱的小孙子,总不能叫人真的打死他,只好由他去了。
奇的是,陈泽作为皇后的亲侄子,却不亲近岑启明这个表哥,连带着上辈子也不怎么待见楚清澜。
想到此人刁钻性子,楚清澜也暗自头疼。
陈泽牵着马从楚清澜身边过,重重“哼”了一声。
另两位有些紧张,若这两位身份贵重的主儿一个不对付吵将起来,一会还怎么愉快地打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