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我皇后的位置留给了他的白月光以后,我全家都摆烂了。
朝政机要?我爹不管了。
财政的窟窿?我娘不填了。
然后,官员懒了,士兵散了,朝廷岌岌可危了,狗皇帝哭着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而我带着全家跑路,去边疆建立了个新王朝,做了女皇。
1
贺楼鲜昱出巡带回宫一个楚腰细鬓的女子,我并未在意。
游玩酗酒捡女人,本来就是他这个人的所有爱好。
贺楼鲜昱传旨让我到海宴殿走一趟时,我正同和妃一起品尝她新酿的梅子酒。
清甜,口感极佳。
听了这话,我眉头紧锁。
他不好好陪着那新带回的女人,见我干嘛?
「臣妾见过皇上。」
迟迟不见贺楼鲜昱叫我起来。
抬眼,软塌上,帷帐后两个身影交错,难舍难分。
好家伙,原来是叫我来看活春宫的。
我再次喊了一声,「臣妾见过皇上。」
软塌上的人像是受了惊吓,许久探出狗皇帝的脑袋,带着有些惊恐又有些愤怒,
「元贵妃,你来做什么?」
「是皇上召臣妾来的。」
白日宣淫宣进脑子了?
我内心深处给贺楼鲜昱一个白眼。
贺楼鲜昱喘着粗气不暇思索,「朕……是叫你给云机收拾一处宫宇。」
云机应该就是这软塌上的女子……
这名字倒像是个娼妓。
「是,钟粹宫如何,离皇上的承乾宫不算远。夜深露重皇上也方便前往。」
「朕看……凤仪宫空着,不如就让云机先在那落脚吧。」
「凤仪宫乃皇后所处,怕是不合规矩。」
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入主凤仪宫,贺楼鲜昱怕不是脑子坏掉了?群臣激愤他担得起?
帷帐里娇媚无骨的声音传来,「皇上……凤仪宫而已,姐姐不会不舍得吧?」
贺楼鲜昱冷哼一声,「不过一个贵妃,凤仪宫又不属于她,轮不到她舍不舍得。」
「臣妾确实没有这个资格,但请皇上想想,昔日八王之乱,难道不是因为臣妾您才坐上皇帝的位置吗?」
「皇上真要为了一个新纳的女子同臣妾伤了和气?」
帷帐后男人的身影僵住,我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大抵能猜到他的想法。
「一个贵妃就能如此左右皇上,若是皇后还不得骑在皇上脖子上拉屎撒尿?」
女子言语粗俗,但声音娇柔妩媚,像火种一样点燃了贺楼鲜昱胸口的怒火,
「放肆!」
这话,自然是说给我听的。
「朕说话难道不好使了?」
「您是皇上,自然一言九鼎。不过,还请皇上不要忘记与父亲的诺言。」
我拜别皇上,走出承乾宫。
看着殿外月明如水,我心如止水。
或许从一开始,贺楼鲜昱就不是当皇上的料,如此五载,倒难为他了。
2
我爹是北周八柱国之首,军功卓越,头脑精明,如今北周的城池有一半都是我爹打下来的。
我娘与先帝是至交好友,在先帝在南齐做质子时独闯皇宫将先帝带回。另外,我娘家曾在五胡乱华时私开几条金矿,相当于北周的经济命脉把握在我娘手里。
先帝能一展宏图,大刀阔斧地进行各项改革,更得益于我爹和我娘的支持,整个北周欣欣向荣,很快远超南边的南齐。
先帝英年早逝,由于没立储导致了八王之乱,这里面有皇子还有他的皇兄皇弟,历时八个月被我爹平反。
当时都以为我爹会夺贺楼氏的天下,可我爹没有,他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当时,我年方二八,尚未嫁人,是爹娘最小的孩子。
皇位空悬,而先帝嫡次子贺楼鲜昱向我爹求娶我,愿以侧妃之位。
我娘不同意,侧妃不过是妾,我家还不至于让自己嫡亲的女儿前去为妾。
「亡妻早逝,鲜昱不忍亡妻在天之灵难过,只能许侧妃之位。」
贺楼鲜昱言辞恳恳,不像其余皇子宁可抛妻弃子也要许我正妃之位。
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我。
我嫁给了贺楼鲜昱,他承诺永远不会有人高于我的地位。
谅他也不敢,我不光有爹娘,我还有七个哥哥在为他贺楼家镇守边疆。
这是一桩政治婚姻,有没有爱都不重要,女儿家也有自己的任务。就像公主时刻要为和亲做准备一般。
我若是不嫁,昔日不管是谁人登基,第一个开刀的,必然就是我家。
我们不怕,但不能背上骂名。
没多久,贺楼鲜昱登上了皇位,我也被封了贵妃。
起初贺楼鲜昱勤于政事,虚心纳谏,满朝文武都以为上天派了一位明君。
我与贺楼鲜昱也算恩爱,天下有何奇珍异宝通通送到我的宫里,规格全按皇后宫里的置办。
后宫妃位多变,美人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宫里,我也不在意。
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大家都会担心君恩如流水逝去,可我爹位极人臣,他贺楼氏的江山需要我元家,我就不用担心贺楼鲜昱对我的态度。
只可惜,贺楼鲜昱只坚持了两载,他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不愿再装。
不过我爹说,只要他没有坏心思,不是个暴君,这江山他也坐的。
我娘催促我快些怀上皇子,贺楼鲜昱的第一个皇子定是要从我的肚子里生出的。
只不过,我娘失望了,不光我没有孩子,连同后宫嫔妃们皆无所出,大概是贺楼鲜昱自己的问题吧。
平庸的人总想去证明自己,贺楼鲜昱也不例外。
他亲率大军十万南下征齐,却因主帅部署差池害我四哥身陷囹圄,如今还押在南齐的地牢。
大举征齐失败,害北周失了些元气。
贺楼鲜昱不考虑自己的原因,还怪到父亲头上,说会失败都是元家的错。
从此萎靡不振,靠酗酒来麻痹自己一次战争的失败,用征服各地的美人来彰显自己的淫威,将后宫塞得满满的,常常是宠幸一两次就置之不理,有的连封号都没有。
我爹只恨自己眼瞎让我嫁给了这等人,我的宫门贺楼鲜昱也再未踏入,我也乐得清闲。
这次贺楼鲜昱再次带回一个美人,有多宠幸我都不在意,只是这凤仪宫,住不得。
住了,就是在所有大臣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尤其是我元家!
3
「住不住得那云机美人也住上了,这下子皇上真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了。」
和妃与我下着棋,还一边打趣。
「以为根基稳了,想翻身做主罢了。荣惠,听说你父亲朝堂上顶撞了皇上,惹了皇上震怒呢。」
「那有什么,贺楼鲜昱能动咱们几个谁的父亲,都是北周的柱国,失了哪个这北周的天下倾倒不过是一瞬。发怒而已,那火还不都泄在了云机美人那。」
和妃说话爽利,我也习惯。都说后宫机关算尽,我这里倒是其乐融融。
「话说,你是真不知道这云机的来历?」
我摇摇头,示意和妃说下去。
「不过清平馆的娼妓罢了,听说是贺楼鲜昱乳母的女儿,与他算的是青梅竹马,八王之乱的时候被人卖到了青楼,如今二人重逢,迷得贺楼鲜昱神魂颠倒,不过我看也跟那些个美人一样,没几天就忘了。」
原来是白月光的戏码。
我虽是贵妃,但一直以皇后之礼相待,只有这云机每日以伺候皇上疲惫不来我这紫宸宫请安,实在不合规矩。
「圣旨到。」
一听圣旨,我和和妃放下棋子,来到宫门口跪拜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云机,深得朕心,秀外慧中,兰质蕙心,封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特此晓谕六宫,钦此。」
封贵妃……还协理六宫。
我和和妃对视,我眼神中倒是不解,而和妃眼里更多的是不屑。
「秀外慧中,兰质蕙心,我看,用祸国殃民更合适。」
和妃口无遮拦,我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起身。
贺楼鲜昱这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荣惠,我们下棋去。」
「且慢,两位姐姐下棋,何不带着妹妹一起?」
在传旨太监的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女子红衣如火,衣袂翩翩,妖冶得张扬而肆意。眉眼媚如狐,说话声还酥酥麻麻,难怪贺楼鲜昱喜欢。
「云贵妃?」
我冷眼相待,云机此刻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姐姐竟然记得我,托姐姐的福,妾身才能住进凤仪宫。」
云机扭着腰缓缓走来,在我身前驻足,眼神中有一丝戏谑。
我眯起眼睛,「托本宫的福?云机,你若没事就不该出现在紫宸宫。」
云机没有接话,反而转头去看和妃,「这位姐姐是何人?见到本宫也不行礼,原来曾在姐姐治下的后宫,规矩就是如此。」
「还不如我那清平馆的戏子们守规矩。」
「你……本宫乃乞伏程一之女,还需要给你这个娼妓请安?」
和妃气不打一出来,我也没有阻止,到底是要看看这云机的真章。
云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乞伏程一……是谁?本宫不认识,不过你却在我位份之下,喊我一声云娘娘也是应该得。既然你不愿意喊,到了永巷有人帮你。来人啊。」
「住手。」
我出声阻止,「乞伏程一是我北周柱国之一,皇上动她尚且要掂量一二,小小贵妃你是真不怕掉脑袋。不光和妃,这后宫功臣之女可有不少,云贵妃若是不认识,本宫定当不吝赐教。」
「你!」
云机面红耳赤,一只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笑靥如花,「云贵妃怕是还不清楚本宫是谁,本宫元鸢,双亲对北周颇有贡献,与我斗,你可要想好,你这个贵妃和我这个贵妃的区别。」
「凤仪宫你可以住,后宫你愿意掌权你就掌,怕是你拿不稳。」
4
云机掌后宫之权后,后宫乱套了。
后宫虽不抵前朝,但各项支出也十分繁琐。
拿我来说,虽人在妃位,但吃穿用度都是皇后之制。而太后早已出家,但各项开支也不能省。
后宫美人多,没准哪个阁里有好几位,宫女太监们的例银,大宫女多少,小宫女多少,掌事太监多少,这都是详细繁琐的,加上皇上赏人,各宫妃子生辰,端午元宵新年的开销,都是一笔笔支出。
云机从前是个娼妓,伺候男人的本事有,但这管理账目自然是狗屁不通,又仗着贺楼鲜昱的宠爱在宫里横行霸道,常常责罚宫嫔。
不过可能是上次回去卖惨,皇上没理,她学乖了,功臣之女她是避而远之。
「皇上真当这是什么好差事,随便就给了云贵妃。尤其皇上又好大喜功,又乐意赏人,这银子多出自咱们元家,娘娘天天给他精简节流,皇上还不领情。」
星回跟着我在院里喂鱼,嘴里忍不住牢骚。
鱼儿多么快活,这深宫无趣的很。
我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扔鱼饵的速度也慢了许多,「这话出了紫宸宫就不要再说了,免得落人口实。」
「奴婢就是看不惯云贵妃那颐指气使的样子。」
「娘娘,莫不说星回看不惯云贵妃的样子,各宫谁看得起娼妓出身的云贵妃。如今后宫的账目被她整得一团糟,只怕是要来求娘娘出马了。」
暮冬递上一碗茶,接过我手中的鱼饵。
我咕咚咕咚喝得畅快,今日的局面我早就想到,不过后宫又不是我的后宫,我懒得出这个头。
没那些烦心事,平日同几个姐妹喝喝酒逛逛园子的生活惬意得很。
星回领着云机进来见我时,我正躺在软塌上昏昏欲睡,两侧宫女扇着冰块以达降温。
云机略显疲惫,眼下倒有些乌青,看来好些日子没睡好了。
云机讥讽道,「姐姐好生活,妹妹可是忙得晕头转向。」
我抬抬眼皮,坐了起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我家攀亲戚了,我娘亲可没有你这等下贱的女儿!」
云机脸色一变,不甘心,「皇上赐本宫的协理六宫之权,这些事情之前都是你做的,现在也不应该放手不管吧?」
「这些事不都是你心心念念的吗?现在不行了?要不这样,你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大发善心能帮帮你。」
云机转瞬间有些小人得志,「本宫平日还要侍寝,不像你,想必没有这般苦恼,自然清闲的多。」
「不过侍寝几日说得多累一样,记得云贵妃在清平馆时也是夜夜承欢吧,那怎么不见你喊累?」
云贵妃哑口无言,紧咬下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姐姐休要这般折辱……」
这变脸速度属实是想不到。
我正狐疑,一声皇上驾到,算打破了我所有的疑虑,云贵妃很聪明原是在这等着我呢。
云贵妃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的看着贺楼鲜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
贺楼鲜昱眼下一紧,连忙将云机揽入怀里,不住的安慰。
再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我也见怪不怪。
这段时间我也看透了,贺楼鲜昱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畜生。
5
「你骂云儿了?」
贺楼鲜昱声色俱厉,明摆着要替云机出头。
「是你的云儿上赶着让我骂的。」
我不卑不亢,直视贺楼鲜昱的眼睛。
「好……好的很,元鸢,你是不是对朕不满很久了?等着吧,朕一定会送你份大礼。」
贺楼鲜昱狠戾,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像要捏碎我一般。
「皇上说的大礼是要把四哥从南齐换回来吗?难不成是拿云贵妃换?她值这个价值?」我眼神狐疑。
「元鸢,你活够了是吧?」
男人的自尊心被我无数次的践踏,贺楼鲜昱青筋暴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我冷眼旁观,没本事就别谈什么尊严。
你的尊严是踩着我元家的兄弟和金钱之上,如今竟不知道所以然,在我面前威胁我,真是不要脸到极致。
「来人!把元鸢……禁足!」
云机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她诧异的看着贺楼鲜昱,不敢相信如此挑衅皇帝竟然只落得个禁足。
而贺楼鲜昱却没有看她,再生气如何,对元家的人还不是只能退让。
得知我被禁了足,我爹在府里大骂贺楼鲜昱六亲不认,狼心狗肺。
一连上了好几道折子,痛斥云贵妃惑乱君心,诬陷元贵妃,其罪当诛。
为首的是我爹的心腹知己,掌管工程营造的大司徒。
他的折子里云贵妃好比妹喜妲己,看的贺楼鲜昱气不打一出来,大骂大司徒是个匹夫,将自己同夏桀商纣相提并论,恐有不臣之心,硬是拔了官职让他告老还乡。
贺楼鲜昱毫不考虑其他朝臣,依旧我行我素。
更甚听了云机的枕边风将那清平馆的伶人,云贵妃的义兄雪青封了大司徒。
还扬言,不过是盖几个房子修几座桥,都是手下人修的,大司徒不过虚名而已,给谁都能做。
气得我爹朝堂上痛斥贺楼鲜昱不顾天下苍生,枉为人君。
贺楼鲜昱还是怕我父亲,遇事称病不早朝是他一贯作风,只有胆子躲在美人怀里骂着这些柱国。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只能解了我的禁足,但大司徒之位是寸步不让,我爹他们也只好作罢。
我利用皇上无暇之时,出宫寻了大司徒王止。
王止大人一生清贫,唯一的爱好便是营造,我便举荐他去八荒城兴建土木。
八荒城在北周南齐的交界,易守难攻,只当一军事重镇,地广人稀。
但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有很好的发展潜力。
如今是我大哥驻守,这是我给我们找好的地方。
倘若有一天贺楼鲜昱不值得我元家如此,我等可全身而退。
王止被贺楼鲜昱伤透了心,答应了我的请求,带着我的信,举家南下去了八荒城。
6
南齐献宝,是一朱丹色的珊瑚,贺楼鲜昱喜出望外,大摆三天宴席。
一皇二妃坐于上首,父亲神色并不好看,一个娼妓与我同在皇上身边,那是对我的侮辱。
「北周皇帝,我南齐所送这株珊瑚千年一遇,愿卖与北周天朝,五万万金,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南齐使臣笑意晏晏,眼神像一条游蛇上下翻转,只让人鸡皮疙瘩不止。
难怪前面将贺楼鲜昱夸的天花烂坠,让他找不到北,原来是为了五万万金。
我看向下首的父亲,眼里满是寒霜。
五万万金那是多少军需粮草,多少百姓的口粮中收上的税,南齐简直狮子大开口。
但偏偏这贺楼鲜昱就吃这一套,满口答应,将目光递向我,想让元家出这笔钱。
我忽视掉贺楼鲜昱的眼神,稳若泰山,却听见云机娇媚,「皇上,这珊瑚太漂亮了,臣妾听说珊瑚可保王朝永存,若是这么大的,皇上还不是心想事成?元姐姐,你说呢?」
「不过是一株珊瑚,南齐来献宝定不止这一株,倘若这五万万金以做军需,他日踏平南齐,才真保我北周永存。」
这话得到北周大臣们的赞许,却让南齐使臣眯起了眼睛。
「贵妃娘娘这话,是忘记还在我南齐的哥哥了。」
「为国捐躯,是北周将士之夙愿,以国力换一人,北周定然不会。若以国力换一物,这种傻事北周更不会,是不是皇上?」
言下之意,你要用五万万金换一个破珊瑚,你就是大傻子。
贺楼鲜昱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言语,他似乎用报复性的口吻对我悄声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紧接着,宣旨太监宣纸,「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云氏,端人正士,国色天香,晋为皇后,钦此。」
除云机和南齐使臣互相道喜外,北周大臣不为所动。
「贺楼鲜昱,你太不把元家放在眼里了,当年若不是鸢儿选择你,你以为这个皇位会是你坐吗?」
我爹一脚踢翻了桌子,怒斥道。
「立一个娼妓为贵妃,已是奇耻大辱。再立为皇后,让天下如何看我北周!」
大臣们议论纷纷,我也是从未想过贺楼鲜昱为了一个白月光敢同元家公开叫板,仿佛已经看见贺楼鲜昱从皇位上跌落的样子。
贺楼鲜昱指着我爹,「元意你这个老匹夫,不过是我贺楼家的一条狗,这是我贺楼家的江山,不是你元家的!来人,给这个匹夫拿下,五马分尸!不,凌迟处死!」
贺楼鲜昱鸱目虎吻,恼羞成怒,恨不得将我父亲生吞活剥。只是喊着来人,却迟迟无人。
父亲仰天长啸,侧目冷眼讥讽怒气冲天的贺楼鲜昱,「没有元家,哪有你的今天?」
说罢,拂袖而去。
而许多大臣也同父亲一起离席,徒留贺楼鲜昱手执长剑砍来砍去,连同自己的金束发冠也悄然凋落,像一个疯子一般在大殿上发出怪兽的怒吼。
而看到我时,他眼中却满是惧意,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
7
贺楼鲜昱像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却未想过离了父亲和母亲的北周会成什么样。
而他的白月光云机成了皇后,后宫更是波云诡谲,人仰马翻。
云机像是有了依靠,挑衅我更来劲了。
我池中的鱼被她下药害死,院里种的几颗梧桐树被她下令搬到她的院中,晚上装神弄鬼吓唬我,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可我是元意的女儿,这点事根本就不足以叫我烦恼。
直到那天,我叫星回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月银,而抬回来的是具尸体。
暮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我面如死灰,胸口想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难过,星回和暮冬都是从府里带进宫的,是我的丫鬟却更像我的姐妹。
如今一个已经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我冷笑。
云机那个小贱人真是把小人得志的嘴脸贯彻了个彻底,我不屑于跟她对线,她上赶着找死!
就连我的人都敢动。
我手持长剑,只逼凤仪宫宫门。
云机很是猖狂,几个宫女将她护住,她眼含笑意,提到被活活打死的星回像是打死一只猫一样,「她在御花园撞到了我,也不知下跪道歉,本宫便好好收拾她一番,也算替你管教了。谁知手重了些,这丫头也是嘴硬就是不求饶,就……死了。」
我扫视到凤仪宫的墙角,刚好几个宫人提着桶在刷洗,流出的水透着猩红,星回喊叫的声音响彻我的脑海,刺的我头痛。
星回那丫头最怕疼了。
我双唇紧抿,愤怒蔓延到了剑身,朝着云机砍过去。
云机无人护着,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不住的后退,「本宫……本宫可是皇后!」
我怒极反笑,「皇后?无名无势的皇后,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就算我今天杀了你,你觉得皇上会治我什么罪呢?野鸡就是野鸡,坐上凤座你以为你就涅槃了?我的人你都敢杀!」
「元柱国已经告老……你……你同我有什么区别?」
「满朝文武,有多少是我父亲的门生,军权财权都在我元家之手,我家几十年助先皇打下基业,凭什么贺楼鲜昱五年就能坐稳皇位?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我的剑狠狠向下刺向了云机的腿,随着一声惨叫我的剑停滞了,是贺楼鲜昱来了。
他面若寒霜,生生抓住了我的剑刃,手上鲜血直流,「元鸢,你疯了。」
我咬牙切齿,「疯了,我是疯了,六年前我就应该看到你的真面目。」
贺楼鲜昱又一副受伤的样子摇了摇头,还带着惋惜之意。
「元鸢,朕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了,念你我夫妻一场,朕不忍赶尽杀绝,你就在紫宸宫永远不要出来了。至于你的家人……」
「至于我的家人,贺楼鲜昱,你觉得你的能力足够扳倒元家吗?」我讥笑道,看着贺楼鲜昱慌乱的眼神抽回了宝剑,离开了凤仪宫。
我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8
即便是被打入冷宫,我的日子还算是好过。
拾了两把金瓜子给门口守卫,让他们偷偷放和妃进来,出了事全由我担着。
和妃每每扮作送膳的宫女,同我下棋解闷。
「你被打入冷宫后,后宫越来越不好过了。」
「皇上近来听那娼后的,要修什么仙,没了你元家的银子,那建仙台的钱哪来?」
「无非是强征苛税,克扣官饷,再不就是克扣军饷,但贺楼鲜昱做到如此,只怕北周江山不覆灭也难。」
「这倒是,我宫里的例银也减半,通通都叫那娼后拿去邀功了,后宫也都怨声载道。」
我收了和妃的白子。
和妃盯着棋盘上满目黑子,懊恼地说,「又让你赢了。」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我命暮冬收了棋盘,送和妃出门。
这也是对此时我的处境判断。
宫门大开,云机独倚轿撵,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媚眼浑若天成,嘴角勾勒一丝讥讽,「紫宸宫关了人还这般热闹?本宫是不是来晚了。」
「和妃这是什么打扮,若是想做宫女,本宫可成全你。」
我眉头紧皱,将和妃拉到身后,「死性不改的东西,来我这紫宸宫做什么?」
「有人揭发你二人不守宫规,本宫当然是来一探究竟,好还元贵妃清白。不过,这么看倒不必了。」
「来人,各打二十大板。」
周围的宫女一听,纷纷跪下劝云机不要如此冲动。云机震怒,「她爹都惹得皇上不快已经告老还乡,你们害怕什么!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
和妃冷嘲热讽,「宫女们尚且知道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皇后身居高位,却没有自知之明。」
「你们不打!本宫亲自打!」
云机恼羞成怒,径直来到我的面前,纤纤玉手抬起,眼见着这一巴掌就要落下,我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机挣扎,却发现我力气大的吓人。
我偏头侧目,眼神流露一丝不屑,「云机,我父亲致仕,但我还有六个哥哥手握重兵,他日若是踏平你凤仪宫,你可不要叫我手下留情。还是说,你认为你的义兄一人可抵千军?」
「云机,难怪贺楼鲜昱喜欢你,毕竟,世间比他还蠢的人只剩你了。」
「我上次,明明提醒过你了。」
9
明君都是一如既往的勤政爱民,而昏君则各有各的玩法,生怕这江山不能早些覆灭。
朝堂上再无元氏一派,只剩下以云皇后义兄为首的溜须拍马之辈,哄得贺楼鲜昱是酒池肉林,天天宴欢之乐。
一时兴起,贺楼鲜昱要再征南齐,而这云皇后的义兄雪青更是自请挂帅,哄得贺楼鲜昱又大摆三天宴席。
北周的老臣都说……这贺楼家的江山怕是要变了。
贺楼鲜昱想要交给雪青虎符,却发现兵权都在我爹和我的哥哥们手里,又恐我爹冷嘲热讽,只是将京城的禁军凑了三万,又命边关各调了五千人,还怕不够将牢房里的死刑犯通通作数,凑齐了八万人给雪青。
一支良莠不齐的军队就这样出征,而贺楼鲜昱还在等他们凯旋。
我被打入冷宫,却丝毫不耽误我的行动。
我扮作洒扫太监,拿了和妃宫里的牌子,一溜烟出了宫。
我来到了大哥镇守的八荒城,眼下在元家财力和大司徒王止的帮助下,八荒城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荒芜,是北周南齐通商的商榷,富庶得很。
八荒城富庶,军队也是兵强马壮,比起那支出征的军队不知厉害多少倍。
北周本来也比南齐善于作战,都是贺楼鲜昱自以为是学人亲征伤了北周根本。
谁都知道雪青那一支是送死队,一路上不少士兵都逃了,有不少聚集到了八荒城,我从中选了些马术极佳的,加以训练,组成了一只铁骑。
从此,八荒城的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八荒城倒像是被独立起来的国度,而二哥三个他们镇守的重镇与八荒城相连,更是形成了一大块区域,我起名叫做八荒。
有不少北周南齐的边民都投奔此处,士农工商发展迅速,很快引起了两边朝廷的重视。
不过,南齐正与北周的军队打仗,无暇顾及。而贺楼鲜昱手中再无一兵一将,实在拿我的兄长们没有办法。
我更是三顾茅庐北周有名的纵横家鬼艺先生,请他去游说其余的北周将领,让其认清贺楼氏覆灭不过弹指一挥间,这天下以后必然是八荒城的。
鬼先生是为元家做事,很多将领心知肚明,又无力与元家抗衡,也归顺八荒城。
这下贺楼鲜昱算是四面楚歌了。
10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京城,此事贺楼鲜昱还沉浸在云机的温柔乡内,每天醉生梦死,等着雪青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我冷笑道,若是雪青真能南下击垮南齐,我的兄长们也不会留他活口的。
何况……他压根没有这个能力。
隔行如隔山,一个伶人唱唱曲子逗乐尚不能令所有人欢喜,做了主帅一个小小的指令却可能全军覆灭。
果不其然,出征三个月,一路逃兵不止,到两国边界也只剩下五万士卒,到采石时又遭南齐埋伏,被杀得片甲不留,雪青被凌迟处死,贺楼鲜昱丢尽了颜面。
败仗传到朝堂,贺楼鲜昱僵在了原地,望着朝堂上屈指可数的大臣,尽是溜须拍马之辈。
而这段时间,北周境内将士起义不断,将贺楼鲜昱困在火圈里,这种无兵无粮无钱的日子,六年前他感受过,是元家给了他希望,可是非成败皆眼转头空。
他很明智,没有选择威胁我……
而是选择求我。
他还为我带来了一个人,是云机。
他最爱的白月光。
其实也不过是他发泄的工具和唯一证明他是个君王的证据。
我冷眼看着跪在我脚下的云机,还有眼里充满恳求的贺楼鲜昱,眉心微动,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鸢儿……都是这贱人害的朕。」
「鸢儿,这江山若是毁在朕的手里,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鸢儿,朕求你,你同元柱国讲讲,帮朕最后一次。」
贺楼鲜昱似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但我太了解他了,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回头若是卷土重来,他还能做出今天这些事。
这个人,他连人都不会做,怎配成为一代君王?
「云机确实恃宠而骄,但这江山覆灭,只怕是你一人的问题,怪到女人头上,出息。」
「我爹从未有谋反之心,倒是你的所作所为让大家都生了谋反之意,现在才来求我,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我心生鄙夷,眼里的不齿溢了出来。
贺楼鲜昱目光呆滞,「朕……乃真龙天子,你……」
「天子?传说里龙生九子,那天上给西王母拉车的还都是龙呢,你是真龙天子,我元家为何不是?」
贺楼鲜昱哑口无言,他浑身颤栗如入冰窟。
亡国之君的结局不过是被囚和被杀,最好的结果就是自杀。
可是贺楼鲜昱哪有这个勇气?
他跌坐在地上,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拉着我的衣角请求我的原谅。
我嗤之以鼻,「贺楼鲜昱,你太着急了,元家根深蒂固,才区区五年你就想除掉这些老臣,简直痴心妄想。」
「你现在唯一的用处,便是被我送给南齐,换我的四哥回来。」
11
皇宫易主只是顷刻间。
云机看着我身后那些银盔铠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冷眼嘲笑,「既然她曾经是娼妓,就还做原来的生计吧。地方也要换一换,这等狐媚的手段在军妓营也能多活一阵。」
只是,死的惨些,也算为我的星回报仇了。
与南齐僵持,收复北境,曾经的北周旧臣纷纷来到八荒城对元家俯首称臣。
我在哥哥们的拥护下做了八荒城城主,成了名副其实的女皇帝。
有了贺楼鲜昱作为俘虏,我便有计策去南齐换四哥回来。
整顿十五万大军,从八荒城出兵,一路上打着北周的大旗,主帅是贺楼鲜昱,而前锋是一个无名小卒。
想必若是南齐看到,定认为北周又来送死。
夜里,我派人到敌营送信,求见敌方主帅,我以身试险,见到了南齐主帅李长信。
我提出,愿以贺楼鲜昱项上人头换我四哥归来, 同时北周元家降于南齐。
李长信半信半疑, 不愿如此。
「四哥不会降南齐, 那是因为元家未降。何况如今北周被贺楼鲜昱闹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天下统一才是民心所向,倘若主帅愿意, 元家以贺楼鲜昱为礼, 以表元家真心。」
「那……八荒城?」
我叹了口气,装作为难的样子,「八荒城乃是北周地界,贺楼鲜昱征税不顾民意, 八荒城早就是一座空架子, 倘若将军愿意,你我可以修订盟约, 用贺楼鲜昱换我四哥后, 北周愿割下五座城池让给南齐, 将军以为如何?」
李长信思索片刻,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复述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长信果然诚信,以贺楼鲜昱换出了四哥。
四哥从敌营颤颤巍巍走来,衣衫褴褛, 双目凹陷, 两条胳膊上的伤触目惊心, 看得出曾经受过非人的折磨。
我一匹快马将四哥拉到马上, 带回营中治伤。
只不过,我全然忘记了答应李长信的五座城池。
南齐军在阵前叫阵,「元鸢, 你答应本将的五座城池!」
我笑意盈盈, 「与将军盟誓的是君子,而我是女人, 可不是君子。」
李长信恼羞成怒,意识到贺楼鲜昱不过是一傀儡, 自己吃了大亏,下令要取我项上人头。
可惜,带兵的是我的哥哥, 不是贺楼鲜昱这等草包。
12
连年的战争, 南齐早已不堪重负,抵不过我八荒城十五万大军。
南齐十万大军直抵采石,南北僵持不下, 但南齐重文轻武,兵不识将,将不识军,南齐君主胆小,将都城往南迁,为的是有一日大军压境他可以逃到水上。
也给八荒城带来一丝战机,王止兴修战船,从登州出发直捣南齐都城,打得南齐措手不及。
历时一年, 南齐灭。
元家统一全国,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