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大婚这天,我扮作她的模样,嫁给了她爱的男人。
洞房花烛,他掀开我的盖头,皱眉,
「你换熏香了?」
我莹莹浅笑,「殿下不喜欢吗?」
他眯了眯眼,摩挲着我的脖颈。
「孤只是记得,你最是厌恶这梨香,倒是你那痴缠孤的庶妹,很是喜欢。」
1
萧景策冰冷的手指在我脖颈上一点一点收紧。
他一向聪明,残忍,多疑。
如此态度,明显是怀疑我了。
毕竟我那尊贵无比的嫡姐,平日里只用昂贵的沉香。
我叹口气,明明我已经提前一个月用沉香熏了身子,还是瞒不过他。
我抬手,打掉他掐住我脖子的手。
蹙起眉头,跋扈怒道:「萧景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才刚进门你就惦记沈云苓那个浪蹄子!」
萧景策顿了顿,眸中怀疑消减大半。
嫡姐自幼受尽宠爱,性子肆意跋扈受不得一丝委屈,他当初爱的就是她的这种肆意。
我则庶女出身,又背着「贱种」的名声,性子胆小懦弱,断是不敢这般跟他说话。
「你别生气,孤不是这个意思。」萧景策软声安抚我。
也只有在嫡姐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才会服软低头。
当真是爱惨了她啊。
我学着嫡姐一贯生气的态度,别过脸不理他。
萧景策握住我的手,耐着性子继续哄道:「孤记得你说过最喜欢母后的那只鸾钗,孤为你求来了,现在为你戴上好不好?」
我忍着笑。
他还在试探我。
果然,他没有彻底打消对我的怀疑。
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我不对劲吧。
「萧景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可不要什么鸾钗,我要的是凤钗,我要的是母仪天下,这可是你亲口答应过我的。」
我怒气冲冲。
这对话可是大逆不道,因此只有嫡姐和萧景策知道,从未外传。
萧景策明显松了口气抱住我,「对,是孤记错了,你要的是凤钗不是鸾钗。」
他应是彻底打消了对我的怀疑。
我配合着环住他的腰身,露出得逞的笑意。
萧景策,一切才刚刚开始。
2
住进东宫之后。
我和萧景策朝夕相处。
偶尔,他还是会怀疑我。
比如,我不再弹琴给他听。
「许久未听你弹琴了,今日给孤弹一曲吧。」
萧景策佯装无意开口,让人备了琴。
我摇头。
他眯了眯眼睛。
「殿下可还记得,我总在你面前弹的是何曲子?」我故意问道。
他毫不犹豫,「凤囚凰。」
「那太子可知,我为何弹此曲?」我继续问。
萧景策摇头,「不知。」
我勾了勾手,示意他离近点。
他俯身倾向我。
我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轻笑,「自然是为了引得殿下注意啊。
「如今我都嫁给殿下了,殿下还听什么琴啊。」
我离他离的很近。
能清晰的看到我呼出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吹动他的发梢。
看到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看到他被取悦后的满足。
若换作嫡姐定是不会说出这种话,她那般高傲的性子只有别人取悦她的份。
可这次,萧景策并未察觉到不对。
因为他是男人,是地位尊贵的太子,本质上,他更喜欢他是那个被取悦的人。
我满足他便是。
我要的不是成为嫡姐。
而是,彻底取代嫡姐。
之后我更是尽心尽力服侍着萧景策。
敬着他捧着他。
逐渐地。
他开始察觉不到,我将用的熏香从沉香再次换回了梨香。
他开始习惯了我为他挑选出门的衣服,习惯了我亲手为他准备的一日三餐,习惯了身边那个人是我。
我无比期待着有一天,他发现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厌恶至极的人,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3
就在一个月前。
我发现自己只是一本书中的恶毒女配。
萧景策和嫡姐沈心柔分别是书中的男女主。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爱情的工具人,牺牲品。
书中对我的描述是,庶女出身,我娘因与人通奸被活活打死,我逐渐变得阴暗偏执,嫉妒出身高贵温柔善良的嫡姐,爱慕身为太子的男主。
因此三番四次陷害嫡姐,勾引太子。
可太子心里只有嫡姐,对我厌恶至极。
我最终因爱生恨彻底黑化,结局悲惨,落得一句「活该如此」。
可事实是,我娘从未与人通奸。
是嫡母嫉妒我娘深受我爹宠爱容不下我娘,在听了嫡姐的主意后便买通下人强迫我娘,生生给我娘按了个通奸的名声,将我娘活活打死。
而我爹信了。
自那之后,我爹便嫌我不干不净有辱门风。
他责令我不准出门。
甚至从未对外宣称还有我这个女儿,让我以府中丫鬟自称,吃穿用度按照最低等的丫鬟规格来安排。
我食不果腹,瘦骨嶙峋,落下了病根。
嫡姐面上对我很好,经常带我出席京中贵女举办的宴席,为我正名说我不是她的丫鬟,而是她的妹妹。
我娘通奸的名声逐渐被她宣扬开来。
那些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言辞不善骂我跟我娘一样,定是个不知羞耻,浪荡不堪的下贱胚子。
每当这个时候,我那善良高贵的嫡姐便站出来义正严词的维护我。
「姨娘通奸与妹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妹妹的错。
「我爹不认妹妹,我认她。
「不管她是不是我爹的女儿,我都认她,她就是我的妹妹,你们不许再这么说她。」
最后嫡姐获得了所有人的称赞和喜欢。
而我则落得人人唾弃,彻底背上「贱种」的名声,气得父亲差点打死我,将我赶出相府。
萧景策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嫡姐,他欣赏嫡姐的赤城善良,说我不过一介庶女能得到嫡姐的维护,是我的幸运。
俩人因此逐渐熟识,嫡姐也开始慢慢展露出自己真实性子,更是吸引见惯了胭脂俗粉的萧景策。
而我最终的惨死,萧景策也参与其中。
4
知晓全部剧情的那天之后。
我曾试图远离他们,想要改变自己既定的悲惨命运。
我不止一次的逃离相府,却总是刚好被嫡姐撞见带回来,再被我爹打到遍体鳞伤。
我明明刻意躲开所有与萧景策见面的时间点,却总能在该出现的时候与他相遇,被他厌恶。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敌不过男女主的光环。
我还是像一个工具人一样,迟早会被推向早已设定好的结局。
我会被厌恶,被羞辱,会死得凄惨。
甚至死后,骨灰也会被拿出来扬掉,只为了成全他们给我安的骂名。
既然如此,我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所以在那次私下见面里。
原本应该被推下悬崖,被编排「因为无法嫁给仰慕的姐夫,闹着要自杀」的我,变成了嫡姐。
而我代替她,嫁给了萧景策。
5
这日萧景策提出陪我回门看看父母。
我欣然答应。
我对着镜子,看着如今的自己。
我与嫡姐样貌本就七八分相似,剩的两三分便是神态举止,皮肤声音。
为了瞒过所有人,那一个月内我彻夜彻夜的练习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练的脸都僵了,脚底踩出了血结了痂继续练。
嫡姐身子娇贵肤若凝脂,我便寻了秘方硬生生让自己退了几层皮才变得跟她一样娇嫩。
她声音甜美,我便咬着筷子练得满嘴是血。
我早已不再是「我」了。
我真的太期待,他们究竟能不能认出我不是嫡姐。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萧景策神情柔和,为我披上披风。
我温顺应着,巧笑如嫣。
如今的我在他面前,全然没了嫡姐任何模样。
甚至,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当初是被嫡姐与众不同的张扬吸引。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他夸嫡姐与京中那些循规蹈矩的胭脂俗粉不同。
可现在,不还是沉醉在了我编造的温柔乡里。
简直虚伪至极。
跟我那表里不一的嫡姐,如出一辙。
现在想想,这俩人能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相府门前。
因着我让萧景策提前派人通传。
此时的相府门口,已站满迎接的人。
我那嫡母和父亲,正恭恭敬敬的站在最前面。
我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在萧景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站在了他们面前。
昔日对我颐指气使的嫡母,和我那毫不在意我死活的父亲。
此时却是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对着我卑恭行礼道。
「臣恭迎太子,恭迎太子妃。」
「臣妇恭迎太子,恭敬太子妃。」
我实在是太想笑了。
以至于不小心,笑出了声。
「怎么了?」萧景策关切问我。
我脸上笑意不减,「没事,只是见到爹娘开心了些。」
萧景策握紧了我的手,「那孤以后经常陪你回来可好?」
「好啊。」
我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好了。
简直太好了。
6
明明相府的摆设,相府的人都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却感觉十分的陌生。
哦,是我忘了。
以前的我在相府过着下人都不如的生活,吃的是馊饭剩菜,住的是四面漏风的柴房,人人欺凌。
可如今,我得以坐在金碧辉煌的正厅主位上,看着那些昔日欺辱凌虐我的人,极尽谄媚的讨好着我。
当然感觉陌生了。
「柔柔,快吃这个,你最喜欢的藕粉丸子,我特意吩咐厨房藕粉碾得细细的。」
嫡母布置了满满当当一桌的饭菜,殷勤的夹了一筷子放在我碗里。
嫡姐确实喜欢。
但我最讨厌了。
嫡姐喜欢的我都讨厌。
我搁了筷子不做声。
萧景策早已冷了脸,「她何时喜欢吃这些了?」
嫡母与我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孤原以为你们是真心宠爱于她,原来当真是连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
萧景策声音又冷了一些。
我想起,我曾为了让他打消对我体弱多病的怀疑,将我在相府的真实经历一点一点透露给萧景策。
毕竟他认识的嫡姐娇生惯养,身子康健,怎会突然变成了一个病秧子。
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心存疑虑,只是未曾明说。
但现在,反倒是歪打正着,让他彻底信了。
「殿下这话说的,臣妇就柔柔这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是真心宠爱她?
「兴许是路上累了,这会儿没胃口?」
嫡母急切开口。
她压根不知道,这话落在萧景策耳中只会是她的推脱之词。
果然,萧景策的脸更沉了。
气氛凝成了一团寒冰。
嫡母吓得再不敢说一句话,额头上冷汗直流。
她看了看我,想让我帮她说句话。
我对上她的视线,一点一点翘起唇角,笑,「我不是没胃口,而是确实不爱吃啊,母亲。」
嫡母脸色一下白了,像是见鬼了一样。
哆嗦着嘴唇瞪圆了眼睛。
似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掏心窝子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会这么对她。
7
真是没意思。
看来她也没那么了解嫡姐啊。
我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她竟还没察觉出来不对。
嫡姐可从来都是撒着娇喊她「娘亲」的。
唯有我这个庶女,才会卑躬屈膝喊她「母亲」。
怕是这府上到了如今,也没一人察觉到我早已不见了。
我玩味的扫视一圈。
敏锐捕捉到了我爹探究的视线。
难怪从落座之后,他便一言不发。
他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才有意思嘛。
我丝毫不慌,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
勾了勾唇角。
「爹爹这般看着女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我爹回了回神。
「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觉得太子妃陌生了些。」
我笑,何止陌生,我本就不是嫡姐啊。
「臣突然想起,送亲那日你娘给了你一对翠玉镯子,怎不见你戴着,是不喜欢吗?」
我爹继续说道。
无外乎又是试探。
嫡母送的,明明是只玛瑙镯子。
嫡母明显以为是我爹记错了,张口想要纠正。
被我爹给扯着衣服硬是压了下去。
她不解看着我爹。
我爹示意她别说话,而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似乎试图从我的神情中窥出些什么端倪。
我对答如流,「爹爹记错了,明明是玛瑙镯子啊,我确实不喜欢,扔了。」
那镯子是相府祖传之物,很是珍贵,嫡姐喜欢的很,他们便给嫡姐做了嫁妆。
姐姐落下悬崖前,我看的清楚,当时是戴在了嫡姐手上的。
「那镯子那般珍贵,你怎么能……」
嫡母一下急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萧景策轻飘飘打断,「不过一对镯子,她不喜欢扔了便扔了,如何?」
嫡母被堵得脸色煞白,差点气死过去。
「殿下说的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我爹按住了嫡母。
他对我的怀疑更深了,但又无从探究。
给他们添堵的感觉,真是舒爽啊。
我就是要亲手在他们头顶悬上一把利剑,让他们自此日日煎熬,夜夜辗转不能寐。
8
这顿饭只有我吃的身心愉悦。
我爹提出要和萧景策去书房处理政事,让嫡母陪着我说说话。
这时,府中下人匆匆赶来。
惊慌失措伏在我爹的耳边要说什么。
「有话直说,太子和太子妃又不是外人。」我爹冷声呵斥道。
下人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让你说你就说。」我爹怒了。
下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外面,外面来了一人,自称,自称是府中大小姐,要见,见老爷夫人……」
他话刚说完。
门外就闯进了一人。
正是我那与我替换了剧情,本该死去的嫡姐。
我才知道,原来当时落崖后,嫡姐并没有如我一样死去。
而是被人救下,昏迷数日,如今才苏醒过来。
不愧是有女主光环庇护的人。
「萧景策,你看清楚了,我才是沈心柔,她是假的!
「你忘了我们一起骑马射箭,弹琴舞剑的日子了吗,你怎么会能将她认成了我,你怎么能娶了沈云苓这个贱人!」
嫡姐怒气冲冲,美目圆睁。
眼泪委屈的在眸中打着转,硬是被她逼着不掉下来,更是惹人心疼。
萧景策惊得站直了身子半响说不出话。
他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嫡姐。
才怒而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我。
我委屈的红了眼,「夫君明明说过,再不会让我受委屈了呢。」
萧景策绷直了薄唇,良久不语。
嫡姐恼了。
上来就要扇我巴掌,「事到如今你还敢勾引他,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浪蹄子!」
可她扬起的巴掌,被萧景策给拦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策,大吵大闹骂他薄情寡义,竟护着我这个差点杀了她的人。
「够了!」
萧景策怒道。
他吼住了嫡姐,让嫡母和我爹辨认,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沈心柔。
片刻之后。
嫡姐便拿回了她的身份。
而她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更是明晃晃的身份象征。
她才是真正的沈心柔。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萧景策,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嫡姐满是怨毒。
萧景策脸色森寒,抬手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嫡姐满意的笑了。
他十指寸寸收拢,「为什么这么做,你如此费尽周章的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说!」
我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笑弯了眉眼抚上他的脸,满目深情。
「当然是爱你啊。
「萧景策,我可是爱惨你了,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我都要被他弄死了,当然要再恶心他们一下。
可萧景策的手,似乎一点一点松开了。
9
萧景策最终没有杀我,反倒是将我关了起来。
任凭嫡姐怎么闹都不管用。
这让我有些意外。
或许,只是还没到我该死的时间点吧。
我被关在了东宫的偏殿中。
每天听着前来送饭的宫人说着太子和太子妃如何如何的恩爱。
比如太子日日会为太子妃画眉。
比如太子妃爱吃鱼,太子便亲手为她剔鱼刺。
再比如太子耗费心思,亲自为太子妃寻了珍贵的蜀锦做衣服,只为博她一笑。
……
如今的太子妃,已经成了嫡姐。
我越听越想笑。
宫人们哪敢随便传播主子的生活。
无非是有人授意,让他们故意说给我听。
而那授意之人,除了嫡姐还能有谁。
她到底还是对我起了忌惮之心,害怕我真的会抢走萧景策。
我真的很想知道。
若她得知,萧景策画眉的笔法,剔刺的手法全是我调教出来该是怎样一副神情。
若她得知,那珍贵无比的蜀锦,是他曾许诺为我寻来的,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光是想想,我就痛快死了。
从我染指萧景策的那天起,她沈心柔就算做的再多,他萧景策就算再厌恶我。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彻底将我从他们之间抹除。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就算再如原书中一样凄惨死去。
至少我不需要再面对那些根本不肯相信我的人去辩解。
10
许是我从未对宫女说的那些话做出过回应。
嫡姐终于坐不住了,亲自跑到了我面前炫耀。
她得意洋洋穿着蜀锦做的衣服。
丝毫没意识到,那衣服的尺寸偏大了一些。
应是萧景策尚未来得及差人去内务府,将我的尺寸改成嫡姐的尺寸。
以前我吃不饱穿不暖,比嫡姐瘦许多。
如今倒是在东宫养了不少肉,脸也圆润了,病也调养的差不多了,身子骨也比以前好多了。
也是那时,我对医术起了兴致,还趁机跟着太医学了些本事。
终究还是痴心妄想着,日后若还能逃离这个该死的命运,我就做个游医,去这大千世界好好走走看看。
嫡姐的嘴一刻不停的说着萧景策如何如何对她好。
我早就听得不耐了。
微微一笑看向她,「那他怎么还不舍得杀我呢?」
瞬间,嫡姐脸色彻底黑了。
她扬起巴掌种种打在了我脸上,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贱人,当初我就不该护着你,就该让你跟你那个贱胚子的娘一样被活活打死才好。」
她打得很重。
我嘴角被打出了血。
脸也高高肿了起来。
我盯着她笑了,「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连你自己都信了啊。
「当年我娘有没有通奸,你比我更清楚吧,沈心柔。」
我娘对我其实很不好。
她怪我不是个儿子,让她不能跟嫡母争我爹,不能牢牢将我爹拴在她身边。
因此在得知全部剧情后,我并未打算给她复仇,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想我笑得一定很吓人。
不然嫡姐怎么就开始慌了。
她害怕的声音都是抖的,「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我漫不经心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盯着嫡姐继续笑着,「当初污蔑我娘通奸的主意,是嫡姐你提出来吧。
「你说,若是萧景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嫡姐吓得脸都白了。
毕竟这件事,我根本就不应该知道。
她惊恐的质问我到底是谁。
「我啊,当然是来找你索命的人啊。」
我猛地凑到嫡姐面前。
在她逐渐放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笑得愈发骇人。
「滚开,别过来……」
嫡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着让我离她远点,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真是没用。
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就吓跑了呢。
我冷笑着看着嫡姐落荒而逃。
隔天,东宫便传出我中邪的谣言。
嫡姐再次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道士。
她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忌惮与恶意,让那道士不用顾忌我,尽快斩了附在我身上的妖邪。
我被侍卫们强行压着动弹不得。
看着那道士带着几人一通的神魔乱舞后,喊着「妖孽速速束手就擒」,拿着剑就向我冲了过来。
直刺我的胸口。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柄长剑。
一下将道士的剑打落,震得那道士连退数步摔在地上。
「谁给你们的胆子赶在孤的东宫撒野!」
萧景策暴怒的声音骤然传来。
11
嫡姐似乎没想到萧景策回来。
她愣了一下,连忙迎上去,瑟瑟发抖着要缩在萧景策怀中。
「殿下你怎么来了,臣妾这是带人驱赶妖邪呢。
「妹妹她被邪魔附身了。」
可萧景策身子不动声色偏了一下,避开了凑上去的嫡姐。
「孤怎么不知道?」
嫡姐扑了个空,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若是搁了以前,她定然是要发脾气的。
但现在,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委委屈屈的跟萧景策解释。
「殿下难道就没发现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她性子一向胆小,怎么可能做出谋杀嫡姐替嫁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定是被邪魔占了身子。
「臣妾是生怕她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这才请人来收了那妖邪。」
「她不会伤害孤。」
萧景策语气笃定。
一下将嫡姐堵得脸色铁青。
她拧紧了手上的牌子,竟是再一次生生吞下了这口气。
「殿下……」
「不必再说了,让这些人滚出去,孤不想在看见他们。
「还有你,以后不准再来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景策打断。
倒是有些让我意外了。
他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在意嫡姐呢。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嫡姐终究是忍不了了,不管不顾的质问萧景策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贱人啊,你说啊!」
萧景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不耐。
他甚至都不愿再多跟嫡姐说一句话。
直接让人将嫡姐带了下去。
我的嫡姐啊,她到底习惯了被人捧着宠着,怎么可能去做那个捧着别人的人啊。
而萧景策早就习惯了我的温顺,又怎么可能再容忍得了嫡姐的跋扈。
我忽然想到。
这俩人都有各自的主角光环。
若是搅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彻底生了间隙,斗得你死我活。
是不是就能打破加诸在我身上的禁锢。
让我能改变既定命运?
我想试一试。
12
院中很快就只剩下我和萧景策两个人。
我故意用那半边尚未消肿的脸对着萧景策,苦涩一笑,「若是殿下没有及时赶来,恐怕我早就没命了吧。」
「孤不会让你出事的。」萧景策急切开口。
我凄惨一笑,不作回应。
萧景策愈发急了,「孤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踏入这里一步,孤向你保证。」
「殿下这是打算将我关一辈子吗?」
我抬眸看他,语调道不尽的悲伤。
萧景策哽了一下。
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殿下请回吧。」
我做足了伤心的姿态,作势要赶他走。
「柔……云苓……」
萧景策抬手挡住了我要关上的门,「孤不是这个意思,孤想问问你,你可愿留在东宫陪着孤?」
他神情急切,满眼期待。
「那殿下打算给我什么身份?」
我缓了步伐,故意问道。
萧景策再次沉默。
我主动开了口,「我喜欢殿下,只要能日日待在殿下身边,我可以不要名分。」
萧景策怔愣良久。
上前紧紧将我拥入怀中,「你放心,孤定不会辜负你的情谊。」
我微微一笑。
我很是期待。
13
为了彰显对我的在意。
萧景策亲自为我挑选了宫殿,让人好生伺候着。
我住的地方,就在他寝殿旁边。
比太子妃,也就是嫡姐住的地方,离他更近。
嫡姐一向是个安耐不住性子的。
我刚搬出来的这天。
她就气冲冲的去找了萧景策。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转而找到了我跟前。
我特意叮嘱了不让宫人们阻拦,任由嫡姐闯进我的宫殿。
她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门,对着我就想甩一巴掌。
但被我拦了下来。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嫡姐被打懵了,甚至连疼都忘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沈云苓,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了,姐姐也不睁眼瞧瞧,如今这东宫真正的女主子,究竟是谁?」
我嗤笑着看着她,「你也不想想,你这太子妃,可是我让给你的。」
我就是要激怒她。
让她彻底容不下我。
我呢,就委委屈屈躲在萧景策的庇护下,让他成为我手中那把刺向嫡姐的刀。
很快,有人将嫡姐找上我的消息传到了萧景策耳中。
萧景策匆匆赶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是一个嚣张跋扈满口骂着「贱人」,
一个委委屈屈梨花带雨。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吧。
「沈心柔,你干什么!」
萧景策怒火中烧,不由分说给了嫡姐一巴掌。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打嫡姐。
嫡姐愣了许久,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你为了她打我,萧景策,你忘了你说过会一辈子护着我的。」
我缩在萧景策怀中,委委屈屈道。
「殿下也说过会护我一辈子呢。」
嫡姐一听这话立刻炸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景策竟然随随便便也承诺了我。
嫡姐最终被禁了一个月的足。
我当然不会闲着了。
我这一次,不过是想追求一个平安自由。
断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过多时间。
只想尽快将嫡姐对我的恨意拉到最大,让萧景策彻底容不下嫡姐。
我借着心疼嫡姐的名义,带着糕点去了嫡姐寝宫。
学着她当初的样子,故意炫耀着萧景策如何宠爱于我。
14
「贱人,你个贱人,滚给我滚出去!」
嫡姐尖叫着摔了满屋子的东西。
她怨毒的看着我,
「沈云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弄死你这个贱人。」
「嫡姐可要快点哦,不然啊,到时候我生了皇太子可就来不及了。」
我故意抚摸着肚子。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果然,嫡姐再也坐不住了。
她终于指使人给我下毒要以绝后患。
萧景策很快查到了她的头上。
一怒之下休了嫡姐。
任凭嫡姐怎么哀求。
萧景策都不为所动,俩人之间彻底决裂。
可惜了,他到底顾忌着相府,没有杀了嫡姐。
但并不代表着我所做的一切全无作用。
因为,萧景策也觉醒了。
男女主的光环,终于彻底被我击碎了。
15
萧景策找上了我。
他满是痛苦,再一次问起我接近他的目的。
「你不是已经全都看见了吗,当然是为了报复你啊。」
我毫不掩饰,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对不起,是孤的错,都是孤的错。」
萧景策一下红了眼眶。
他伸手想要拉我。
我避开了。
他悬在空中的手僵了许久,终是失落的收了回去。
「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弥补你。」
我笑盈盈的看着他。
「那你去死吧,死了就能弥补我了。」
萧景策眼眶又红了红。
「你就这么恨孤吗?」
「不然呢?」
我继续笑着,「我被扔到荒郊野外惨死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一点于心不忍啊。
「凭什么我就不能恨你了。」
萧景策还是不死心。
「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孤吗,哪怕只有一分一毫。」
「从未。」
我盯着他的眸子,毫不犹豫。
他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去死。
他也不会为了我杀了嫡姐,毕竟嫡姐身后,可是丞相府。
我让他放我走。
我只想离开这里。
从此将命运攥在自己手中,再不受任何人掌控。
萧景策拒绝了。
他说他一定好好对我的。
傻逼。
竟然还妄图以为只要对我好,我就能原谅他。
几天后,我终于找准机会,逃了出去。
16
这是我第一次顺利离开京城。
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莫名其妙就遇上了嫡姐被她带回去。
我终于不再是推动他们之间感情的工具人了。
我终于,自由了!
可萧景策的人很快找到了我。
他求我回去。
我不愿意。
好在他并没有强迫我。
只是无论我去到哪里,他的人都跟随着我。
说是保护,实则监视。
我烦不胜烦。
直到这天,我救下了一个人。
他自称是逍遥王萧承安,说之前在京中见过我,倒是没想到我都长这么大了。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何时见过他。
17
那是嫡姐带我参加的一次宴会。
我如往常一样,被众人奚落嘲笑。
嫡姐也如往常一样义正严词的维护着我,享受着别人的称赞。
宴席上根本没有我的座位,没人愿意跟我坐在一起。
嫡姐也权当没看见一样。
我只能找个角落缩起来,以为又要饿着肚子了。
没想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摇着扇子笑眯眯的问我是哪家的姑娘啊,怎么不去用膳反而在这里蹲着。
我捏着衣摆,结结巴巴。
「她们,她们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你长得这般好看,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没眼光,我喜欢你。」
那一刻,他仿佛站在了光里。
将我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不嫌弃我,有人说「喜欢我」。
他还递给了我一包糕点。
很好吃。
后来我想再去找他的时候。
他已经不知去哪里了。
嫡姐说她还有事,催着我早早回了相府。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18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萧承安追问我,
「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初吃了我的糕点就跑,连个名字都没告诉我,害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他竟也找过我。
「阿玲,你叫我阿玲就行。
「我,无父无母。」
我沉默片刻告诉他。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相府的沈云苓。
我只是阿玲,属于我自己的阿玲。
「阿玲,阿玲,好名字。」
萧承安细细念叨着。
明明我只是随意取出来的名字,偏从他嘴里念出来,莫名地好听了许多。
「我欠你一条命,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
萧承安突然问我。
我摇头,
「就当还了你那一饭之恩,我们扯平了。」
我不想在跟京中这些权贵再有任何牵连。
我已经受够了身不由己。
「怎么能扯平呢,我这条命贵着呢,怎么就几个糕点就换了呢,不能扯平不能扯平。」
萧承安摇着脑袋不乐意道,
「我瞧着你这是刚从京城离开吧,正好,我也要出去转转。
「你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安全,我们结个伴呗。」
我拒绝了。
可萧承安根本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是要跟着我。
我赶了几次都没能将他赶走,最终无奈只能任由他跟着。
这天晚上,我们寻了一个客栈歇脚。
谁知半夜,客栈突然起火。
等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整个客栈几乎快要烧成一堆灰烬了。
明显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我这前脚刚给你收拾了一堆的尾巴,后脚就又来了要你命的人。」
「阿玲,你这究竟是惹到什么人了?」
萧承安咬了一根稻草,双手抱着脑袋问我。
我才意识到,难怪我这两天没见萧承安的人,原来是他给收拾了。
而这次要取我性命的人,必定跟嫡姐脱不开关系。
亦或者,跟整个丞相府都脱不开关系。
我害嫡姐丢了太子妃的身份,怕是我那黑心的爹和嫡母也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我怕再这样下去会连累萧承安,吓唬他说,
「我得罪的是当朝太子和太子妃,你别再跟着我了,不然你会被他们当做我的同伙,指不定那天就死了。」
我记得我看的那些剧情中并未过多的提起这位逍遥王,只简单一笔带过他曾是先帝总宠爱的小儿子,因为无心权势皇位醉心山野,经常浪迹各地,手上怕是并未有实权。
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与萧景策和丞相府结仇。
「巧了,我这个人,最不怕死了。」
萧承安一贯嬉皮笑脸的说道。
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我。
「你要是真死了就别来找我。」
我彻底黑了一张脸。
这人怎么还听不懂好赖话。
「放心,我不会死,你也不会,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
萧承安突然一脸的正经。
天边阳光冉冉升起,映得他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19
纵火一事我一封信就告到了萧景策面前。
他们不让我好过。
那他们别想过安生日子。
很快,我便得到了萧景策传来的消息。
果然是嫡姐干的。
他说他已经将嫡姐下狱。
不会再让任何人伤我分毫。
似是怕我觉得他对嫡姐的惩罚不够,他解释说他如今权势不足动不了丞相府,待他日后登基定会让他们百倍偿还对我的欺辱。
信的最后,他深情款款,说太子妃的位置,他会永远为我留着,等我回去。
我看得作呕,撕碎了信不再作回应。
我继续到处游历,一路上医术精进了不少,也医治了不少人。
从未有过的惬意快活。
萧承安也继续跟着我,给我打打下手陪我说话逗趣。
很多时候,我几乎都要忘了他皇室王爷的身份。
这天,我们途径了一个小村庄。
刚好到了晚上,我与他就在村子里借宿。
得知村子里的人生了病无人医治,也没钱看病,死了许多人。
我于心不忍,决定留上一些时日为他们看病。
萧承安陪着我一起留了下来。
可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不对。
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突然高热腹泻,咳嗽胸闷。
即便吃了药也不管用。
我心急如焚。
探访询问之后发现,最开始患病的那家人是吃了死掉家禽后突然高热不治身亡。
之后,村子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患病。
就连家禽也逃不过。
我让村里人又带我去看了死去的家禽。
发现死去的牛羊眼睛不是赤红就是黄色。
我猛然想起曾在一本医术上看到过记载。
「六畜自死,皆疫死,则有毒,不可食之。」
「疫死牛,或目赤,或黄,食之大忌。」
这是有关瘟疫的记载。
他们患的是疫病!
我浑身发冷,缓了很久才缓过来,匆匆找上萧承安,让他立刻离开,修书上报京中,让皇上立刻派人封锁此地,派人治病。
「确定吗?」
萧承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凝重起来。
我点头,错不了。
而且我这段时日经常与患者接触,怕是已经染病了。
萧承安不一样,他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尽早离开的话应当无事。
萧承安当即飞鸽传书后,信誓旦旦向我保证最多七日,皇上派的人就会抵达。
他说的笃定。
我也只能信了。
可当我让他尽早离开的时候。
他拒绝了。
「别想太多啊,我是为了这的子民留下来的,可不是为了你。」
萧承安又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
却是将我劝说的话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我只能尽量为我俩做好防护,研制药方。
安抚村民的任务就交到了萧承安身上。
七日后,果然如萧承安所说。
皇上派的人到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萧景策也来了。
20
见到我的瞬间,他的眼眶一下红了,颤抖着声音问我过得可好。
我忙着给患者喂药,根本没有闲心思搭理他。
他又问我何时与萧承安认识的。
我烦不胜烦,
「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吧,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出去歇着就好。」
萧景策总算是不说话了。
等我忙完的时候,天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了。
我起身离开。
刚走没两步,眼前猛地一黑,差点摔倒。
幸好两只手一左一右扶住了我。
我站稳之后,才看到左右两个人分别是萧景策和萧承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孤让太医给你看看。」
萧景策一脸担心。
我按着眉心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就好。」
「孤先扶你回房休息。」
萧景策连忙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我拒绝了,让他松手。
但萧景策还是紧紧抓着我,看向了另一旁同样握着我胳膊的萧承安。
「皇叔为何不松手?」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敌意。
萧承安耸耸肩,见我站稳之后就松手离开了。
「云苓,孤真的,好想你……」
萧景策垂眸看我,旁若无人的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好。
若不是实在一点力气都没了,我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傻逼。
我直接甩开他回了屋中。
歇息片刻后,开始继续翻医书寻找治病的方子。
这时,房门被敲响。
我以为是萧景策追来了,没好气的让他滚。
外面沉默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忍无可忍,起身打开房门刚想骂。
看到的确实端着饭菜的萧承安,他一副「被我猜到了」的样子笑的得意,
「就知道你一定会忘了吃饭,我给你送来了。
「先吃饭,然后睡觉,其余的明天再说。」
21
我刚想说不饿。
肚子突然「咕咕咕」叫了起来。
萧承安端着饭菜挤开我就进了屋,说是要看着我吃完睡下再走。
我无奈,只能由着他赖在这里。
屋内灯光忽明忽暗,莫名带着一丝暖意。
我边吃饭边翻着医书。
看得困了。
我揉了揉眼睛。
萧承安起身,拿走了我的医书。
「先吃饭,凉了都。」
「不急,我边看边吃。」
我说道。
「不行,先吃饭,然后睡觉,明日再看。」
萧承安难得语气硬气。
「如今一天死一堆人,再研制不出来方子,只怕这里的人都要死完了,让我看吧。」
我抬头看向萧承安。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连日来的寝食不安。
可若是再研制不出来药方,后果,我不敢去想。
「不差这一会半会儿的,再者说了,太医也都来了,你歇一会,再这么熬下去身子迟早会垮的。」
萧承安不由分说看着我吃完饭,将我按在了床上。
「萧承安,我不困。」
我无奈道,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确实也已经连着三天没睡过了。
「就睡一会,我就在这守着,一个时辰后叫醒你。」
萧承安无奈退了一步。
我也实在是熬不住了,几次叮嘱他叫醒我后,就睡了过去。
谁知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
我两忙起身。
桌上是萧承安给我留的饭和字条。
说他已经去了隔离营中,叮嘱我好好吃完饭再去。
这一觉,我算是彻底睡足了,也养好了精神。
起身去了隔离营,发现里面吵吵嚷嚷的。
我才知道,原来昨天萧景策突然起了高热,疑似染上了疫病。
但却被瞒着并未被送到隔离营。
今日他身边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便都染了病被送来,他染病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引得村民们很是不满。
22
我过去的时候。
萧承安正在安抚村民们。
见我来了,村民们也不闹了,纷纷问我这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我只能告诉他们,我会尽全力医治他们。
「听说太子殿下都染病了,那可是皇上的儿子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皇上会不会就不管我们了啊。」
村长凄凄惨惨问我。
看着那一双双可怜又期盼的眼神。
我不知道,没有做声。
「太子算什么,我可是皇上的最疼爱的弟弟,只要我在一日,皇兄断不会不管你们的,我保证。」
萧承安上前,不动声色将我护在了身后。
村长等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追着他问了许久。
好不容易安抚完所有人。
萧承安早已累到说不出话。
我才知道,原来昨晚我睡着之后,他在隔离营照顾了一夜,生怕出点什么事等我醒了会自责。
我看着萧承安,不知该说什么。
他似是看出我的感激,坏笑着冲我招招手。
「累死我了,你给我捏捏就行。」
我脸一黑,给了他一巴掌。
没脸没皮的。
因着我本就是半路出家,学的用的医术都是野路子。
因此太医院的人很是看不上我。
也从不与我一起商讨治病方子。
可如今是萧景策染了病,他们慌得不行,又或者不想承担后果,一股脑找上了我,问我到底该如何。
我提了几个用药的建议。
他们又开始闭口不做声。
只因我用药一向凶猛,而他们最在意的是稳妥。
几番讨论下来,谁也说服不了谁,根本没有一个解决方案。
最终,还是萧承安站出来为我作保,让我放心去做。
十几天后。
我终于研究出了治病的方子。
但需要有人先试药,且试药之人必须身子骨强健。
毕竟药效猛烈,我不敢轻易去用。
最好的人选,无异于自幼习武的萧景策。
可萧景策犹豫了。
他不愿意。
我也没强求,思来想去决定自己试药。
若是真有不妥的地方,我毕竟也是大夫,能最快根据自身情况,调整药方。
「还是我来吧。」
萧承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责怪我试药的事怎么不告诉他。
不等我说话,他看向了我,
「你亲自试药,若当真出了事,这些村民怎么办,指望那些只会吃干饭的太医吗!」
太医们听了个个敢怒不敢言。
「可你又没染病……」
我犹豫半天找了个理由。
私心里我确实不想让他试药。
说话间,萧承安便摘了自己身上的防护,在隔离营转了一天。
当晚,便发起了高热。
真是个傻子。
我忍着泪给他喂药,「你就这么不怕死吗!」
「你可舍不得我死。」
萧承安依旧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这一次,我没再反驳。
23
好在药方是对的。
虽然药效猛了点,但退热的效果很好,且见效很快。
我又稍作调整,减弱了其中几味药的猛烈性,便立刻让人按方子熬药。
半个月后,疫病彻底清除。
萧景策带着村民们夸赞的万民书进京面圣。
那万民书本是给我和萧承安。
可萧景策却将所有功劳给了我。
我被皇上召进皇宫,封赏为郡主。
我提起萧承安的功劳。
皇上只是笑笑,说他知道萧承安一向不喜这些虚名权势,不用管他。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出来,你此番功不可没,朕特许你一个心愿。」
皇上哈哈笑着,心情极为愉悦。
我也没什么心愿,正想着推辞。
忽然萧景策站了出来,跪下向皇上请求将我赐婚于他。
「父皇,儿臣心仪沈云苓,求父皇成全。」
我被打得猝不及防,连忙跪下,
「民女断不敢肖想太子殿下,皇上明鉴。」
「起来吧。」
皇上哈哈一笑,
「你可不是什么民女,你现在是朕的荣安郡主,配得起朕的皇儿。」
此话一出,我便知道他怕是也存了赐婚的心思。
「民女已有心上人了,求皇上成全。」
我只能咬牙继续说道。
皇上还未开口。
萧景策已经急了,
「云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有心上人……」
这时,门外萧承安走了进来。
「我便是他那心上人,太子殿下可有不服气?」
我没想到萧承安竟然会来。
更没想到他听见我的话。
我想否认,他上前将我护在了身后轻轻摇头。
而后看向皇上道:
「皇兄,臣弟心仪阿玲,但臣弟不想勉强阿玲现在就与臣弟成婚,因此无需皇兄赐婚。
「至于太子殿下,阿玲既然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就莫要强求了。」
萧景策彻底慌了,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父皇,沈云苓是喜欢儿臣的,她只是在跟儿臣置气,她骗你的……」
「太子慎言,莫不是你在说阿玲欺君罔上!」
萧景策话没说完,就被萧承安厉声打断。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哆嗦着嘴唇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皇上有些烦了,摆手让我们下去自己解决自己的私事。
24
我犹豫几番,还是向萧承安开了口,想要坦诚自己的身份和过往。
「阿玲的身世和过往我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乎的,是阿玲就够了。」
萧承安认真看着我。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在乎的人是我。
我背过身,湿了眼眶。
嫡母和我爹得知我被皇上赏识,封了郡主。
马不停蹄前来找了我,热情地邀我回家,说是家中已经为我备好了住处,若是不满意只管吩咐下人。
「不必了,我和丞相府,早就没有关系了。」
我冷漠的甩开嫡母的手。
如今嫡姐被太子休弃,又入了大牢。
对相府来说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将她抛弃,转而又开始来我这里算计。
可惜现在的我,早已不稀罕这点亲情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身上留的可是我们沈家的血,不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
我爹冷着脸训斥我,
「爹知道以前是亏欠了你,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爹会将你放到你母亲名下,往后你就是相府的嫡女。」
「不稀罕。」
我鄙夷的看着他。
我爹怒了,骂我不识好歹,不重孝道。
简直可笑。
我知他们死皮不要脸,定会死死纠缠着我。
便找皇上说明与丞相府过往,求他给我的恩典,是与相府彻底断绝关系。
皇上允了。
从此相府不论恩宠亦或惩罚,均与我再无半分关系。
我再次收拾东西,踏上了离开京城的路。
却不想,竟遭遇了绑架。
原来是嫡姐不惜委身与狱卒,从牢狱中逃了出来,将我绑走。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质问我为什么夺走她的一切,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我,明明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所有人喜欢的人。
她说我毁了她的太子妃的身份,毁了她皇后的身份。
从她颠三倒四的言语中,我逐渐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嫡姐她,也觉醒了。
她看到了自己本该有的荣光,就愈发接受不了如今的落魄。
强烈的刺激下已经几乎疯魔。
我一边安抚她,一边想办法挣脱绳索。
「你就是恶魔,就是厉鬼,是你毁了我,我要烧死你,烧死你……」
嫡姐蓬头垢面, 双目赤红, 阴毒的盯着我。
她放了一把火要活生生烧死我。
烟雾弥漫中, 我被熏得眼泪直流。
却怎么都磨不断绑着手的绳子。
就在我以为我真的要这么死去的时候。
房门猛地被撞开,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别怕, 我在。」
25
是萧承安。
他解开我的绳子将我带了出去。
身后,大火熊熊烧了起来。
我差点就死了。
差点……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 萧景策也带人赶来了, 询问我怎么样。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在萧承安的搀扶下正要离开。
「小心!」
忽然,萧景策将我推开。
我看到嫡姐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萧景策身上。
「死吧,都去死吧, 死……」
嫡姐哈哈的狂笑着, 一刀接着一刀捅在了萧景策身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等萧承安反应过来踹飞嫡姐的时候,萧景策已经被捅了好几刀了。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不断往下涌。
他固执的, 自嘲的, 凄凉的看向我。
「孤以为能为你挡着一刀, 你就会原谅孤了, 可孤终究算错了。
「云苓,孤把命还给你了, 你愿意,愿意原谅孤吗?」
26
萧景策终究没有被救回来。
嫡姐那一刀,刚好扎在了他的要害上。
皇上听闻后怒火攻心, 下令处死嫡姐, 流放丞相府所有人。
而我因为与丞相府断绝关系, 未受牵连。
我离京那日。
皇上因着萧景策离世一事, 一病不起。
有意将皇位传给萧承安。
萧承安一路沉默,将我送到了京门口。
他不能不管天下百姓。
也不舍得我离开。
因此,他到底开了口, 问我,
「阿玲,你可愿意为我留下?」
我回顾自己两世命运。
很是清楚自己已经受够了被任何人, 任何事物支配命运的处境。
我不想再卷入皇权势力中,不想再过身不由己的日子。
哪怕我知晓, 萧承安会护着我。
哪怕我,也舍不得他。
可我还是摇了摇头,
「后会无期, 萧承安。」
这一次, 我想全心全意为自己活一次。
27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能感受到萧承安站在原地望了我很久很久。
后来,我走过万里河山,医治过无数的病人。
最终决定在江南水乡歇脚。
我在那里开了一家医馆。
给人治治病, 陪人唠唠嗑。
过得清贫且幸福。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安生日子。
这天,医馆突然来了一个特殊的患者。
他一身黑衣,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相貌。
单从身段来看,应是个俊美男子。
我诊他脉象,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便询问他哪里不适。
「阿玲大夫诊不出来吗,我这明显患的,是相思病啊。」
熟悉的嗓音自帷帽下那张薄唇涓涓而出。
我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只见对面之人撩起帷帽。
露出那张日日夜夜出现在我梦中的俊秀容颜。
他眉目含笑, 如星光朗月,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
(全文完)
作者: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