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迷上赌钱之后,将家里输了个精光。
他不仅气死了祖父,还将我娘和我一并卖给了人贩子。
我一直以为我爹只是天生混账,直到在三年后,我无意间看到了不一样的他。
那时候的他,不再是发疯的赌徒,更不是卖掉妻女的恶人,而是镇北王府才寻回来的小王爷。
1
「嘶。」
酒杯砸到我头上之前,我正跪在地上收拾残渣。
柔娘依偎在恩客的怀中,随手便把杯盏甩在我的头上,还一边发出娇笑,一边同恩客侮辱着我。
我始终顺从地低着头,默不作声,继续收拾着地板。
柔娘是新选上的花魁,京城里多少风流才子豪掷千金只为博她美人一笑。
递了牌子等柔娘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在这醉春楼里,柔娘向来说一不二。
门口传来喧闹声,不知道又是哪位有钱公子来捧柔娘的场。
有人伸出手推了我一把,我没跪稳,从旁边跌了一跤正好滚落在来人面前,
眼前是一双金丝勾线长靴。
我狼狈地站起身,弓着腰将抹布拿起。
「惊扰了贵人,您见谅。」
我低着头,连连道歉,脚步不停地后退。
「慢着。」
眼前人开口拦下了我,语气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抬起头来。」
我颤颤巍巍地抬头,在看到对方眸子的那一刻,浑身的血脉凝固。
父亲?!
眼前的男人身着锦服,左手拿着折扇,神态间意气风发,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但是那五官我万万不会认错,他和父亲一样眉间都有一颗黑痣。
还有那双狭长的、正在审视我的丹凤眼。
许是察觉到我目光里的惊愕,他眼睛微眯:「你见过我?」
我慌忙后退半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未曾见过,无意冒犯了贵人。」
「这是镇北王府的王爷,没眼力见的东西!」
老鸨踹了我一脚,我整个身子歪斜过去,她一边给柔娘使眼色。
「王爷,您今天不是专门来找柔娘的吗?」
柔娘摇曳生姿地走到男人身边,刚搭上男人的臂弯,就被一把搂住腰身。
「自然是来找我的柔娘。」
惹得柔娘又娇笑几声。
「还请王爷随我上二楼雅座。」
老鸨堆着笑,簇着二人走上楼后,转头对我骂道:「在外边好生候着!」
我只好等在厢房门口,按捺下满腹的疑虑。
厢房里嬉笑声不断,就在我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时,小厮叫我进去服侍柔娘。
我走进厢房内,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柔娘脸上一片红晕,正在一旁整理着发簪,我敛了神色,跪在柔娘腿边给她捏脚。
「楚钰,你想离开醉春楼吗?」
笑话,难道还有人不想离开?
「自然是想的。」
柔娘脸上带着笑意:「王爷说要赎我出来,做外室。」
我状似无意问道:「镇北王府的王爷不是五六十了吗,怎得今日贵人如此年轻?」
柔娘嗤笑一声,「你成天待在那后院柴房,自然不知道京中的大事!」
「他可是镇北王府刚寻回来的小王爷!」
镇北王府老王爷原是一位将军,征战沙场时遗失了嫡子,因和夫人感情好,一直也未曾纳妾。
老夫人一直盼着能找到孩子,郁郁寡欢了数几十载,终是被他们寻到了。
小王爷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京中贵女无不想攀上这门亲事。
「说来也巧,原本老王爷都不抱希望了。」
柔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没想到镇北王府的人在当铺看到有人来问询一枚玲珑玉佩,追查下去这才找到了小王爷。」
父亲迷上赌钱之后,败光了家里的资产。
逼着祖父母拿出房契、地契,犹如恶鬼一般。
祖父手里确实有一枚玉佩,就藏在前厅的枇杷树下。
父亲为了拿走这枚玉佩还赌债,活活气死了祖父。
想来应该就是这枚玲珑玉佩。
但问题是,父亲将我和母亲卖入醉春楼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以他的耐心,玉佩根本不可能留到最近才送去当铺。
除非,这是父亲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精心算计好时间甩了我们一家拖油瓶!
他肯定以为我和母亲被卖给人贩子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几经辗转,我们活了下来还被卖到了京城。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转而又恨地牙齿直打颤。
父亲啊,你好狠的心!
2
我趁着夜色潜入柴房,角落里母亲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
醉春楼的冬天最是熬人,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卖不上价钱便被老鸨打发去柴房。
我从口袋里翻出刚刚收拾东西时偷藏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喂给母亲。
母亲看见了我额角的红痕,颤声道:
「钰儿,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我摇了摇头,沉声道:「母亲,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镇北王府的新寻回来的王爷。」
母亲并没有太惊讶,醉春楼里的访客多的是名门望族。
我咬牙:「这位王爷竟然就是父亲!」
「当年他气死祖父、打死祖母,又将我们母子俩卖给人贩子,自己竟改名换姓成了镇北王府的王爷萧天云!」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我声音颤抖,回忆起祖母上前劝阻父亲,却被一把推开,祖母的头磕在桌子上流了一地的血。
没钱给祖母医病,祖母没多久就不行了。
而那个混蛋却喜滋滋地拿钱去了赌庄,
母亲愣住了,随即抱住我的双肩,「许是看错了呢?」
我:「今日他点了柔娘,我在外候着,借着厢房门,看见他脖子后面有个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大痦子。」
「若不是他,我们母子俩怎会沦落到这醉春楼里!」
母亲原是江南商家女,懂得制香之术,嫁给父亲前曾经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香铺,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我出生后没多久,父亲就迷上了赌钱,把铺子也给人赔进去了。
可怜母亲半生的制香心血。
母亲的眼眶红了,她不是不恨。
只是这几年来,我们一直以为父亲已经死了。
过几日就是我的及笄日,母亲靠着制香在醉春楼里也攒下了一些钱,足够拿回我们俩的卖身契。
到时候我便与母亲回到江南,开一间香铺,远离是非喧嚣。
3
花魁的及笄礼是要大办特办的,意味着告诉各位恩客她可以挂牌了。
我身形瘦小,面色由于常年的营养不良而蜡黄。
看到客人靠近就浑身抖得如糠筛,恼得人家也没了兴致。
于是就被老鸨打发去洗涮恭桶,所以是不会有及笄礼的。
好在是不用出卖身子,尊严也不那么重要。
及笄当天,母亲为我束发,对着镜子里的我笑道:
「我们家钰儿,也成大姑娘了。」
我转头握住母亲的手,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自由的向往。
母亲先去跟老鸨讨要卖身契。
我沐浴更衣后,在房内等了半天也不见母亲回来。
只听见外面似乎一阵嘈杂,心下有不祥的预感,连忙冲了出去。
乌泱泱的人群聚在前厅,人群中心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梳着高挺的马尾,右手牵着束马绳,模样娇俏,态度却蛮横:
「我是来找萧云天的!他人呢?」
又用手指着地上:
「是这女人惊了我的马!她该死!」
母亲就躺在地上,用手撑着也直不起身子。
我拨开人群,疯了一般地冲到母亲跟前,把她搂在怀里。
母亲胸前有马蹄印,忽得吐出一口黑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肝肠寸断:「母亲!」
转头怒视女子:「你把我母亲怎么了?」
女子皱着眉,一脸无所谓:「是她惊了我的马,不能怪我。」
我的指甲掐进肉里:「你好端端地怎会将马骑到前厅?」
女子并未回答,只是一脸不耐烦,打开荷包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几块小金子,嫌弃地看了我们一眼,全扔在地上。
「这些钱,买你母亲的命绰绰有余。」
我怒火中烧,冲上去要为母亲讨公道,旁边的嬷嬷们急忙拦住我,
「这可是长宁郡主,咱们惹不起!」
嬷嬷擦着冷汗,讨好地说道:
「长宁郡主您别见怪,这丫头没见过世面」
又小声跟我说:「长宁郡主的姑姑是当今贵妃。」
是了,纵使我这般不闻世事的人,也知道当今的贵妃有多受盛宠。
其下所出的三皇子更是被视为夺嫡热门人选。
长宁郡主环视了一圈,见周围人的毕恭毕敬,心情顿时愉悦。
再问管事老鸨萧天云在哪个厢房,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我瘫在地上,母亲为我梳好的发早已散乱,眼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求姐姐们帮我搀扶母亲,可大家都害怕惹上麻烦,避我如瘟神。
我只好强撑着身体,左手搂着虚弱的母亲,呜咽着收好我们的卖身契。
4
我用长宁郡主的碎金租下了京城的一个小别院,每天悉心照顾母亲。
但她还是走了。
受了惊吓的马,其力量根本不是一个弱女子所能承受的。
我们明明都已经拿到卖身契了,就差一步。
就一步。
漫天的恨意把我裹挟在其中,我翻开母亲留给我的制香秘术,日日潜心研究。
秘法源自苗疆,
这香,不仅能安神,亦可杀人。
5
两年后,京城突然风靡起一家制香坊,名为:南月阁。
其招牌香料号称可以延年益寿、安神解乏,较传统香料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廷御医本对此不屑一顾,然而太后伤神已久,什么方子都不见效。
便命御医从南月阁带来熏香,试了约莫半月,太后的头风就很少发作了。
消息不胫而走,上至宫廷皇室,下至平民百姓,无不热捧其香。
因助太后缓释头风有功,我与宫中的来往日益密切,南月阁也无形中有了太后撑腰。
我看着门庭若市的南月阁,勾起嘴角。
我蛰伏的两年间,听闻长宁郡主对渣爹情根深种,不顾一切要嫁给渣爹。
而渣爹赎了柔娘当外室,老王爷对此不齿,又被老夫人劝着看开。
长宁郡主视柔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渣爹一面应和着郡主一面护着柔娘。
朝堂上风云聚变,老皇帝身体日薄西山,不少人分为两派。
一派是嫡出的大皇子党,一派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党。
长宁郡主急于嫁给渣爹,也是想获取镇北王府的势力,作为扶持三皇子的助力。
太子的人前些日子已与我传话邀我去月末的赏花宴,届时将定下镇北王府王爷迎娶长宁郡主的日程。
我捏碎手里的核桃,精心筹备两年,如今终于到我上场了。
父亲,你们可准备好了?
6
参加宫里的赏花宴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至少长宁郡主看不出我是她曾经欺辱的蝼蚁。
「你便是南月阁阁主楚月?」
长宁郡主还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
母亲走后我便改了名,只为实现复仇大计。
我向郡主行礼,缓缓开口:「正是。」
长宁郡主冷哼一声,嘲讽道:「卖香水的也能来参宴,这皇家的水准越来越低。」
「休得胡说八道。」
贵妃施施然行至身旁,我急忙行礼。
她的话虽是斥责,语气却不痛不痒。
长宁郡主迅速贴到贵妃身边,挽着贵妃的手热络道:
「姑姑,你可算来了。今日你定要请陛下给我和萧云天赐婚!」
贵妃看了我一样,我急忙低头回避,她这才又转头对长宁郡主说道:
「说了多少次,在外要称我为娘娘。」
「赐婚的事情我先前已和陛下提过,今日出不得错。」
我内心冷笑一声,贵妃巴不得郡主赶紧嫁与萧云天,眼下可正是夺嫡关键时刻。
正说着,皇上驾到,众人纷纷落座。
老皇帝面色红润,瞧着身体康健,但内里其实空虚已久,成日里不停地用着南月阁的熏香。
皇帝皇后坐于高位,大皇子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而后是三皇子。
我朝太子望去,彼此不可查地交换了眼神。
宴至一半,有人提及塞北匈奴连日来蠢蠢欲动,有心人便想借此试探皇帝口风。
「陛下,边境对我大夏已是虎视眈眈,还请陛下做个决断。」
大夏的边境一直是由镇北王府驻守,老王爷早年间击退匈奴五十里,此后匈奴便不敢来犯。
如今老将军回京已久,匈奴部落上任新首领,便又对大夏起了歹意。
但现在老王爷的身子已经无法再带兵打仗,当务之急是选择合适的领头人。
萧云天是不可能的,即便现在伪装地人模狗样也没有带兵的本事。
「崔相,你意下如何?」
陛下将问题甩给宰相崔纪,后者摸了摸胡须说道:
「大夏从不畏战,只是此时尚缺合适的将领率兵出发。」
自皇帝即位,镇北王府平定边境之乱后,多年来风调雨顺。
如今边境骚乱既是危机,也是夺得皇帝青眼的机会。
皇帝微笑着,眼神从众人面前扫过落在贵妃身上,却是转移了话题:
「朕听说,镇北王府寻回的王爷至今尚未娶亲。」
萧云天起身道:「是,陛下。」
「爱卿可有心仪之人?」
镇北王府守护边境有功,皇帝自然也不会苛待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回陛下,臣确有心仪之人,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若有所思道:「哦?可是长宁郡主?」
「正是。」
长宁郡主纠缠渣爹的事情,京城里没几个不知道的。
再不将她许配出去,只怕整个皇室贵族都会蒙羞。
「那朕今日便为你二人赐婚,也是喜事一桩。」
渣爹和长宁郡主赶忙跪下谢恩,皇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开。
「既如此,便由太子携虎符前往边境平定骚乱。」
我低头喝茶,对皇帝的做法并不意外。
既已将他们二人赐婚,无疑意味着三皇子拥有了镇北王府的势力,此刻兵权便不可再交与三皇子。
太子行礼道:「儿臣领旨。」
7
赏花宴尚未结束,太后宫里的嬷嬷便遣人邀我宴后过去坐坐。
太后和皇后出自同一母家,都是太子一派。
我正好也趁此机会,试探一下太后的口风。
刚迈慈宁宫中,就看到了贵妃一行人正在里面坐着。
我不好进去打扰,只能候在门口。
不多时贵妃满脸怒气走了出来,我俯身行礼,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服侍太后的嬷嬷在门口迎我,朝我轻轻摇头。
「可是月儿来了?」
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旁边的嬷嬷给太后揉着太阳穴,柔声道:「楚月姑娘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好孩子,来哀家跟前坐。」
我乖巧的坐在太后身边,接过服侍嬷嬷手里的扇子,亲自为太后扇风。
「镇北王府和长宁郡主的婚事才刚刚定下,贵妃就迫不及待地来给哀家上眼药!」
「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我注意到屋内点的熏香剂量少了许多,太后的头风应是好转了不少。
「这几日我便把南月阁新研制的熏香给您送来,舒缓固元是最好不过了。」
太后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哀家没看错,是个好孩子。」
「此番恒儿前去边境,贵妃急躁,京城内怕是要又起云雨。」
太后的眼光饱含深意,我当下便明了。
皇帝的身体日薄西山,迟迟没有立储,引得各方势力觊觎着皇位。
三皇子党恐怕等不及了。
8
大皇子楚恒这几日便出发前去边境,临行前特意来南月阁见我。
楚恒是皇后所出,但皇帝对发妻并不喜爱,多年来无论朝臣如何劝谏,依旧没有立储。
但他为人仁德宽让,礼、乐、射、御无一不精,备受朝臣和百姓的爱戴。
楚恒知晓我的身世,将我当做扳倒镇北王府的筹码,而我也需要依附皇权才能报仇。
虽是因利而聚,但几年的相处我能看出来楚恒有治国之才,若登上皇位定能有所作为。
「这枚令牌可令东宫侍卫,若生变故,千万保重!」
楚恒将玉佩放在我的手心,眼神中的关切做不得假。
我迎着楚恒的目光,接过令牌,「殿下也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送走了楚恒,我又钻进了制香室,我要为长宁郡主备一份大礼。
因着长宁郡主急于嫁给渣爹萧云天,便匆匆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下月末。
各方势力都遣人送上了贺礼,南月阁也不例外。
我精心研制的托月香,在外可是千金难求,纵使长宁郡主再看不上我的身份,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好东西。
况且我不惜以自身精血为引,又为他们加了一味料。
至于渣爹萧云天,我殚精竭虑制成的散灵香,想必他也会喜欢的。
9
许是从贵妃那里听闻我备受太后的青眼,大婚当日竟也邀请了我。
这倒省了我派人监视他们,正合我意。
大婚当日,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好不隆重。
长宁郡主着大红喜服,优雅地下轿,步步莲花。
渣爹也精心收拾了一番,看上去仪表堂堂,正与宾客们谈着话。
见新娘下轿,他便快步走去,伸出右手扶着长宁郡主,任谁看了都会夸赞真是一对璧人。
拜完堂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继续陪客人们喝酒。
如今夺嫡局势尚不明朗,但不乏多数人看好三皇子,于是巴结镇北王府的人络绎不绝。
老王爷当是对此不耻的,一辈子金戈铁马衷心与当今圣上,本不想拉帮结派,奈何儿子四处拈花惹草,逗得长宁郡主非他不嫁。
如此,镇北王府想明哲保身也是不可能的。
觥筹交错间,后院似乎起了乱子,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到前厅。
「不好了王爷,郡主和柔娘打起来了!」
众人都知柔娘便是曾经的醉春楼花魁,萧云天一意孤行将其赎回来当外室,对于镇北王府这种地位的来说,把这样的女人娶进门无疑是一桩丑闻。
今天是成亲的第一日,便家宅不宁,往后更不知道什么样。
宾客们彼此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
渣爹先前被灌了不少酒,此刻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他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担心,他自会处理好。
谁知长宁郡主竟扯着柔娘来到了前厅,新娘子的盖头早已不知所踪。
长宁郡主一把将柔娘甩至高堂前,柔娘跪在老王爷和夫人面前,双眼噙着泪。
老王爷皱着眉,极为尴尬。此刻地上如果有地缝,他肯定二话不说便钻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今天是我与云天大喜的日子,谁知这花魁竟来我房中出言挑衅!」
长宁郡主一声声地「父亲」倒是叫的顺口,「花魁」听起来便格外刺耳了。
宾客们来回对视,又默默退后了半步,把场地让给这两人。
「不是这样的,郡主误会了!」
柔娘抬起头,美人面梨花带雨,看得我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而老夫人眼里已经有了不耐,对于这种身份的女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眼!
「闭嘴!今日云天大婚,你还出来丢人现眼,禁足一个月!」
老夫人虽是看不上柔娘,但是长宁郡主也没有好到哪去。
既然已经嫁与镇北王府,就应当为夫筹谋,如此大闹,传出去还是镇北王府治家不严,惹人笑话。
我内心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长宁郡主的身上,瞧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蠢不自知。
柔娘呜呜咽咽,渣爹冲上去想为柔娘辩护些什么,当即受到了夫人的眼刀,只得按捺下。
「诸位见笑了,既然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就请各位先回吧。」
老王爷笑着送客,回头又狠狠地瞪了渣爹一眼。
见渣爹家宅不宁,我心情顺畅了不少。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
10
我嗅了嗅新制的香,总觉得差了点味道,正要研究一番,侍女胭脂行至身旁:
「小姐,镇北王府的柔娘想见您一面。」
我并不意外,柔娘的到来比我想象中的早了不少。
「叫她进来吧。」
一位身着白衣还带着面纱的女人,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开口倒是单刀直入:
「你是楚钰吧。」
我点香的手一顿,面上却不动神色,轻轻捻去指尖余灰并没有作答。
「初闻南月阁的香,我就想起了一个人。」
「谁?」
「你母亲,越秀。」
我面带笑意,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柔娘也不恼:「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要逼你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长宁郡主不得王爷喜爱,偏要死皮赖脸的嫁进王府,非要将府里弄得鸡飞狗跳。」
我:「姑娘慎言。」
柔娘轻笑一声:「怕什么,这里不都是你的人。」
我对上柔娘的眸子,里面野心昭然若揭。
「既如此,合作愉快。」
不多时,一位白衣佳人掩好头纱如来时一样匆匆地离开了南月阁。
我收好制香的器材,心中冷笑,柔娘也是一颗不错的棋子呢。
11
塞北的匈奴首领完颜贺似是定要挑衅大夏,屡屡派兵骚扰边境城池, 更扬言三个月内攻占大夏的边境五城。
毫无顾忌地打破了与大夏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的和谐局面,
远方不断传来大皇子的捷报,我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厢柔娘给我递信,长宁郡主善妒逼她喝下了断子汤被王爷发现,王爷大怒打了长宁郡主一巴掌。
气得郡主要回娘家告状,不知道老王爷和夫人与她说了什么,最后竟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了,只是经常会给柔娘上眼药。
我嗤笑一声,长宁郡主能嫁给镇北王府背后的政治考量她本人竟不明白,以为贵妃帮着她只是因为疼她。
镇北王府的老王爷如今仍掌着边境兵权,是三皇子的有效助力,长宁郡主若是识相就应当伺候好公婆,真是蠢笨如猪!
宫廷中,三皇子眼见兄长连连大捷,也是急得团团转。
正好近几个月大旱,江南一带损失惨重,三皇子便请旨前往江南赈灾。
圣上自然能看出三皇子的心思,也有心让二人相争便准了。
我紧密地关注着朝堂动向,见三皇子要离开京城,我便差人提前守在江南一带,不信找不出三皇子的错处。
12
数月过去,边境完颜贺已有偃旗息鼓之势。
大皇子精通派兵布阵,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多时便可回京。
传到京城里,圣上龙颜大悦。
与此同时,长宁郡主怀孕了。
许是如今成了要做母亲的人,为孩子积德,对府里的下人都慈眉善目了起来。
我碾碎香粉,想起母亲倒在身边无助的模样,内心压制许久的恨意又汹涌了起来。
柔娘依我的吩咐日日燃香于室内,此香对无孕者无害,对普通孕者...也无害。
除非有与孕者所怀之子相同的精血为引,便会使孕者外盈内空,不到足月便会早产,其子自然也难保下来。
此法来自苗疆蛊术,外祖父当年在外游历的时候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并记载了下来,从未外传过。
如此,便是他日对簿公堂,也不能把我如何。
我看着手臂上久久未愈的窟窿眼,又兴奋又期待。
房门被敲响,胭脂快步走到身边,在我耳边轻声道:
「小姐,大皇子遇袭失踪了。」
我眉头一挑,示意胭脂继续说下去。
「江南传来讯息,三皇子赈灾完毕已经提前启程,想必是听到了大皇子失踪的风声。」
我低头想了想:「圣上那边什么动静?」
「陛下已经派人前去寻找,势必要找到大皇子。」
胭脂顿了顿,又道:「太后那边请您明日进宫。」
我点了点头,吩咐:「盯紧三皇子的动向。」
渣爹背后有镇北王府撑腰,想要复仇我就必须依附于皇权。
待胭脂走出房间后,我轻按床下的第三个雕花木框,只听「咔嚓」一声,一个木制匣子落于掌中,我从里面取出楚恒交给我的令牌。
长吐一口浊气,明日的宫中必不太平。
14
刚至宫中,便遇到了不想遇见的人。
「民女见过贵妃娘娘、长宁郡主。」我低头欠身行礼。
贵妃淡然:「起来吧。」
「姑姑,太后怎日日请这香水女入宫?怕不是头风又复发了。」
长宁郡主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叽叽喳喳地拉着贵妃说大不韪的话。
「休得胡说!你已经嫁为人妇,怎得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贵妃训斥完郡主后,转头对我道:「阁主见谅。」
我微微点头,「太后那边催得紧,民女就先告辞了。」
「去吧。」
待我们走远后,胭脂压低声音:「小姐,今日长宁郡主怎么也入宫了。」
我摇摇头:「只怕入宫的不仅仅只有她。」
近几日宫中眼线递话,圣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严重,各方势力都在寻找大皇子,立储之事迫在眉睫。
三皇子早些日子已经回京,因赈灾有功受圣上嘉赏。
太后邀我今日前来,想必三皇子坐不住了。
待我和太后没说几句体己话,边听外面喧哗。
「反了!三皇子反了!」
嬷嬷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险些跌倒。
太后倒是淡定,轻抿一口茶:「慢慢说。」
「太后娘娘,三皇子携兵符正在前往养心殿!」
太后轻蔑一笑:「狼子野心,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我皱了皱眉,手心里都是汗,毕竟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太后娘娘,大皇子当日出征之时曾留给我一枚可调令东宫护卫的令牌。」
太后点头:「你且去吧,衡儿都已安排好了。」
见太后一副稳坐钓鱼台之姿,我当即明白了大皇子失踪只是放出来的烟雾弹。
养心殿前,大皇子楚恒站在皇帝旁边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二弟,你怎狠心对我下此毒手?若不是我提前猜到会有埋伏,如今早就身首异处了。」
三皇子被五花大绑的压在殿前,吓得浑身颤抖。
若不是听了贵妃怂恿,郡主又将镇北王府的兵符带来,他怕是也不敢造次。
皇帝此时气得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得浑圆:「镇北王府萧振,是陪朕打江山之人,如今竟要毁了我的江山!」
楚恒忙道:「父皇息怒,老王爷的为人我们都清楚,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据儿臣所知,镇北王府的兵符是由长宁郡主带来的。」
皇帝气得拍桌:「兵符重物,怎在她身上!」
「来人,宣萧振和长宁进殿!」
老王爷听到风声,早就赶到了宫中,长宁郡主先前也一直在贵妃殿里,二人很快便被带至殿前。
「你这逆子,竟将我兵符偷了去!」
老王爷刚进来便把萧云天一脚踹翻。
萧云天跪在地上,颤声道:「是长宁偷偷拿了的,和我无关啊!」
「长宁!」圣上开口,怒意十足。郡主被吓得跪倒在地。
「偷拿兵符,与皇子私相授受,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可知罪!」
「陛下饶命啊!」长宁郡主不停地磕头,「此事是贵妃娘娘指使的!」
「是贵妃娘娘让我帮她偷偷取了兵符,我不敢违背她呀!」
皇上震怒,将奏折狠狠地摔在长宁郡主的头上,霎时间血糊满了郡主的脸。
痛快!我心想。
老王爷痛心疾首道:「陛下,臣教子无法,竟犯下如此大罪,万死莫辞啊!」
「你这逆子,若知你是这幅品行,当初就不该把你寻来!」
皇帝锐利的眼神落在老王爷身上,良久没有开口,四周寂静无声。
当初是镇北王府为扶持陛下登上王位,圣上在位的头几年也是老王爷萧振驻守边境,护西部安定。
也是因为征战中无意丢失了唯一的嫡子,于情,圣上心中怕是有愧。
「陛下,民女有事请奏。」
蛰伏数年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皇帝这才注意到殿中还有一个我,「讲。」
「民女原本生于江南一带,祖父母感情极好,母亲勤劳能干,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直到父亲染上了毒瘾,买了家中房产、地产。最后为了从祖父手中拿走玉佩,将祖父活活气死。
祖母因为阻拦了父亲,被父亲甩开后撞了头,没钱治病,早早地就走了。」
圣上的目光落在萧云天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和母亲被父亲卖给了人贩子,几经周转被卖到了醉春楼,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母亲日日制香,为我们攒钱赎身,就在这时,我遇到了镇北王府王爷萧云天。」
「巧的是,竟和我父亲生的一模一样!」
圣上瞳孔地震,怕是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萧云天也吓得直接趴在地上。
「你是说萧云天就是你爹?」
「回陛下,正是。」
老王爷大吃一惊:「我寻子时未曾听闻他有成亲。」
「老王爷可是因为玉佩才寻到儿子?这枚玉佩三年前便被我爹从祖父手中抢走。」
我流下眼泪:「三年,足够他掩盖所有事情!」
皇帝问:「你既说他是你父亲,可有依据?」
「回陛下,我爹的后背也有个大痦子。」
萧云天叫道:「你胡说,我常去醉春楼,里面的姑娘谁不知道我后背有大痦子。」
老王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侧头,看到渣爹的样子就恶心。
「陛下若是不信,可滴血认亲。我若撒谎,不得好死!」
皇帝朝御前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端上一盆清水,我当即割破手指滴入鲜血。
萧云天哭喊着求陛下赐死我这个妖女,老王爷听不下去直接拉起萧云天将他手指割了一刀滴进碗中。
血液相融,萧云天面如菜色,老王爷惊讶后眼泪纵横。
皇帝皱起眉头,「萧云天,你可认罪!」
萧云天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皇上饶命啊!」
长宁郡主也跟着哭喊道:「皇上饶命,我腹中胎儿已有八个月了。」
皇上按着太阳穴:「传朕旨意,三皇子谋反贬为庶人关入大牢,其母佳贵妃打入冷宫。」
「萧云天痛打十五大板。」
「镇北王府,」皇帝的目光扫过老王爷,叹了口气:「贬为庶人罢。」
老王爷当即跪地,老泪纵横:「谢皇上!」
「是臣教子无方!」
皇帝还未开口,忽得突出一口鲜血。
「来人呐,传太医!」
15
大夏的国丧钟声敲响,大皇子楚恒即位。
大夏最重孝道,萧云天气死祖父打死祖母,不为陛下所容,他将处置权交给了我。
如今镇北王府一行人住在边郊的小院里。
我到访时,老王爷和夫人不在家,正听见柔娘和郡主起了争执。
如今长宁郡主也是庶人,柔娘便无所顾忌,断子汤让柔娘本就憎恨她。
柔娘讥讽:「你这贱女人,都是你偷了兵符才害得镇北王府落魄至此,你怎么好意思活着?」
长宁一巴掌甩在柔娘脸上:「你是什么东西,配说我?」
柔娘愣了一秒后抡圆了胳膊:「你敢打我?你以为你如今还是郡主吗?!」
二人撕扯在一起,屋内萧云天怒吼:「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长宁不知道从哪拿了一把剪刀,直直地捅进了柔娘心窝,柔娘瞪大了眼睛缓缓倒地。
长宁吓得瘫坐在地上,下体渗出一大片鲜血。
「成天闹得鸡飞狗跳!」萧云天不耐烦地从屋内走出,看到眼前一幕,吓得说不出话。
我:「愣着干什么?快叫人啊。」
医馆的人赶紧为柔娘处理刀伤,产婆将长宁抬入房内,准备接生。
院里吵吵嚷嚷,屋里是长宁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缓步走进产房,扑面而来的血腥令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用力啊!」
长宁咬着牙,额间是密密麻麻的细细汗,我不禁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没耐心等下去,终于听见「出来了!」,又听到众人惊骇之声。
「我的老天爷!」
「这是怪胎!」
众人尖叫着,把孩子猛地扔在床边。
「你们胡说什么!」长宁拼尽全力去看身旁的婴儿。
只见一团被鲜血包裹着的小肉团无手、无腿!眼睛却还微睁,似有懵懂之意,此刻正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长宁伸手想抱起孩子,却撑不起身子,就像当初的我娘。
「啧啧。」我轻笑出声,又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一手在空气中虚挥,似是扇走屋内浑浊的血腥味。
「郡主这是生了个怪胎呀!」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长宁伸着手想抓住我。
「郡主还是这么蠢笨,张着个嘴就知道说胡话。」
「云天不会放过你的!」长宁嘶吼出声。
「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我凑近长宁,「你可是捅死了他的心上人啊。」
长宁的瞳孔猛地放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我从上至下扫视了她一番,托月香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长宁如今只剩一个空架子,往后只要到夜晚必会感到浑身筋骨如断裂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碎金,一颗一颗扔在她脸上。
「这些钱,当我可怜你的。」
16
萧云天跪在柔娘的尸体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呜咽: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柔娘。」
我走上前去,用力甩了他一巴掌:「你可还记得我娘?」
萧云天想要拉我的手:「钰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如今知错了。」
我冷哼一声:「多新鲜哪,一句你知错了便可将三条人命一笔带过!」
我一脚踹去:「你捧着柔娘时,可曾记得自己的妻儿在何处受罪!」
「我与母亲本都赎了身子就要离开,又遇到了长宁来醉春楼找你!」
萧云天颤抖着:「那天惊了长宁马的人是越秀?」
我朝着萧云天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长宁骑着马闯入前厅,撞倒了我母亲,还扔下碎金侮辱我们。」
「我精心照顾母亲许久,母亲还是走了!那么好的人...」
「你们都该死!」
许是看见我眼中汹涌的怒意,萧云天拉住我的衣角:
「我是你亲爹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大夏最重孝道!」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也知大夏最重孝道?!」
「祖父祖母怎么死的?」
「祖父母无子,见你可怜把你收养回家, 待你视如己出, 你是如何回报他们的?!」
萧云天低着头, 浑身都如糠筛,如今知道怕了。
「我不会杀了你们, 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散灵香可使闻者日渐疯魔,待老王爷和夫人百年之后, 萧云天就会彻底地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清醒时痛苦, 疯魔时癫狂。
这样的配置与长宁陪伴,想必漫漫长夜也不会孤单。
我转身离开,却看见老王爷在门口望着我,眼神复杂。
走出门外, 又看见了老夫人。
心下一叹, 老王爷和夫人都是善良之人,寻子多年, 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便心下一软。
「您有什么话请讲吧。」
老王爷有些尴尬, 老夫人倒是走上前来抚着我的脸颊, 然后似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犯又尴尬地搓了搓手。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几句不太自然的寒暄后, 我告别了老王爷,入宫面圣。
17
楚恒高坐于殿前,气质更加厚重威严。
我跪下行礼, 向楚恒说明来意。
「陛下, 如今我大仇得报, 是特来向您请辞的。」
楚恒并不惊讶, 但还是开口挽留道:
「一定要走吗?我可许你任宫中制香师一职,可掌千种香料,成为宫中御用香。」
我磕头谢恩:「多谢陛下赏识, 但民女志不在此。」
楚恒叹了口气:「也罢,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民女想继承母亲遗志,回到江南制香, 并将南月阁的香销往各地。」
「如此甚好。」
楚恒赏了我黄金百两,又打点好我回到江南后需要处理的各种事宜。
我让胭脂留在了京城的南月阁, 一方面她自幼熟悉香料又聪明伶俐,是个不错的掌事人。
另一方面也能随时告诉我萧云天的动向。
待我安排好一切,准备出发时, 下人来报。
老王爷和夫人去世了。
我微微一愣, 随后心下一叹。
老王爷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本就有多处旧疾,又得知苦苦寻来的儿子竟是如此阴险狠辣之人。
老夫妻俩日日备受精神煎熬, 身子终于是撑不住了。
我为老王爷夫妇料理了后事,血缘上来说他们也是我的亲人,说不难过是假的。
无人照顾萧云天和长宁,二人在家中经常大打出手,每晚还要承受病痛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我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待一切处理好后,我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如今大仇得报,我不用每晚困于梦魇。
我买下一家依山傍水的铺子, 继承了母亲的遗志,将南月阁的香料发扬光大。
迟了三年,我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