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为了青春永驻,作法将我这百年的狐精封剥皮抽筋,拆骨炖肉。
但她又怎知,这一切都是我蓄谋已久的。
我夺了她的身体,正好拿来复仇。
1
我是一只修行了百年的狐狸,被皇后捉来,剥皮抽筋,拆骨炖肉。
不出几日,皇后成功回春,明眸皓齿如同二八芳华,皇上被她再次迷得神魂颠倒。
眼看时机到了,我终于一把掀了皇后的脑袋。
她的头,在地上咕噜咕噜乱转。
我将它捡起来,重新粘好。
御花园里,皇帝跟一众嫔妃正玩得不亦乐乎。
我款步前来,将一众嫔妃都吓退到一边不敢抬头。
原皇后原本宠冠六宫,却挡不住喜新厌旧的皇帝另觅新欢。
她变得极其善妒,但凡亲近皇上的妃子,她都要想方设法地折磨个遍,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断手断脚,后宫人人都怕她。
偏偏皇帝生得一幅多情的好皮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惹得天下女子都为之倾倒。
但我不一样,我不仅要让害我的人血债血偿,还要颠覆这狗皇帝的天下,毕竟,始乱终弃的男人,都不该有什么好下场。
「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啊。」我笑眯眯地命人将美酒奉上。
皇帝看到我眼前一亮:「还是皇后最懂朕心。」
那酒里下了催情剂,想要将一个人毁得彻底,就要先掏空他的身体。
我装得贤惠又大方,适时将舞台留给了他们,转身离去,却发觉有针芒般的眼神一直在紧紧尾随着我。
是洪珏。
他知阴阳懂八卦,还通晓占卜,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特许他随时陪侍左右,出入后宫。
我回看过去,他慌忙躲开了我的视线。
但如今我已是一幅人类的身体,难道还会暴露行踪?
2
除了洪珏,我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我的元神没有回来。
我被困在这具身体中了。
我是狐精,怎能跟随着人类的躯体慢慢走向衰败消亡?
我得找到脱困的方法。
得益于我的贤惠表演,皇上今夜果然召我侍寝了。
他抚摸着我油光水亮的长发,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艳和欲望。
「倾城明明还年长朕几岁,不过数日未见,如今却如同豆蔻少女般,一下子年轻明媚了许多。」
我娇羞地低下头:「皇上乃真龙天子,倾城近日来连得皇上宠幸,一切都多亏了您的雨露福泽。」
他拈起我的下巴:「看来皇后不仅人娇俏了,连性子也变得柔顺可人了。」
我含着恰到好处的甜笑,将宽松的寝衣褪到腰间:「皇上可不要因为宫里美人贵人多了,就冷落了臣妾呀。」
皇上不过是个凡人,他既然酷爱美酒美人,我就同他夜夜纵酒纵情,白天又怂恿他流连于各宫美人的温柔乡。
一段时间下来,他憔悴了不少。
这下洪珏果然坐不住了,他上奏称自己夜观天象,发现东方隐约有紫气红光,这是国运昌隆的上上吉兆,需要皇上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天,并摒开一切闲杂人等亲自上香,以谢天恩。
皇上最信占卜纳吉那一套,听后果然龙心大悦,立刻允准了。
他算不得什么明君,懒得在政务上多花心思,但对颇有能力的洪珏很是信赖。
皇上听话地断了酒色,又由着洪珏亲自帮忙调理身体,相信过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初。
这个洪珏不仅看穿了我的想法,还扯了天象的幌子捣乱。
既然他上赶着来送死,不如就先从他下手吧。
4
这件事办起来应该不难,毕竟洪珏的弱点我早就知道。
他暗自恋慕皇后。
我恍惚记得,蛰伏时曾透过原皇后的双眼看到,洪珏面对她时,那沉默背后藏不住的深情。
虽然人类最擅长花言巧语,但我信那眼神是骗不了我的。
趁着皇上闭关,我捎了消息给洪珏,说近来夜夜都睡不安稳,总觉得寝宫里有什么蹊跷东西。
洪珏来了,当然是找不出什么结果。
但我依然隔三差五地召唤他入夜前来,每次都说受到梦魇惊扰,人也消瘦萎靡了不少。
惊惧之下,我忍不住泪水涟涟:「如果洪大人都不能解决,那我只好去找皇上倾诉了。」
洪珏面露不忍,只好夜夜在我的寝宫门外坐阵。
这一晚,我又被异响吓得瑟瑟发抖,宫女慌张地找了洪珏进来,恰好好几个黑影怪叫着从窗外闪过,我吓得大叫一声,一头扑到他的怀里。
时值盛夏,我故意穿得清凉,能感觉到他喉头咕噜一声,浑身发僵发烫。
迷惑人是我的拿手本领,他情不自禁地拥住了我,然而这拥抱和气息,竟我觉得有些熟悉。
我与他四目相对,想从他的眼中找寻线索,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唐突了,他对我轻声安慰道:「不怕,不过是乌鸦而已。」
他着人去查,发现我的寝宫周围散落了大量的杂粮,乌鸦找到了粮仓,自然是不愿意离开,到了深夜,一旦有动静惊动鸦群,便会频频出现黑影和怪叫声。
事情看似就这么解决了,但我还是趁机将流言散了出去。
比如说,洪珏恋慕皇后已久,趁着皇上斋戒之时,利用乌鸦令皇后饱受梦魇折磨,好夜夜守在皇后寝宫门外窥探,以此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后宫里最是人多嘴杂,那些被皇后折磨过的莺莺燕燕们,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没几天,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已甚嚣尘上,更有宫人得了主子的授意,说亲眼目睹我和洪珏衣冠不整地同床共枕。
毕竟在后宫里,流言才是那把杀人最快的刀。
5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洪珏的身份地位无一受到动摇,反而还受到了重重嘉奖,奖励他能力出众,辅佐有功。
相对的,皇帝这一阵子不进后宫仿佛也习惯了,对于后宫众人倒都冷落了下来。
肯定是洪珏又使了什么手段。
想调查也并不难,后宫有的是喜欢落井下石的长舌妇。
几番打探,我便知道了,这洪珏的师傅,正是皇后的叔叔卫满楼,这厮已经闭关修炼,为国祈福数年,洪珏正是受了他师傅的重托,留在皇帝身边辅佐。
呵,这可真是个好靠山,怪不得皇上怎么都不肯动他。
但在听到卫满楼这个名字时,我的心里却起了一阵猫抓般的躁动,全身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差点按捺不住内心的兽性。
看来,另一个封印一定与这个人有关。
我亲手做了点心,去勤政殿面见皇帝。
皇帝一段时日没有纵情声色,又有洪珏精心照料,眼看着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他心情不错,邀我一起品尝糕点。
我见皇上身上带了块颜色罕见的新玉佩,便忍不住摸了一下,只一下,便烫得我浑身一个激灵。
皇帝好奇我的反应,便介绍道:「这是你叔叔卫爱卿新呈上来的平安玉佩,据说是他相识多年的一位得道高僧开过光的,能保佩戴之人身强体健,平安顺遂。」
我垂着眼默默看了一眼被烧得焦黑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拢进了宽大的广袖之中。
「臣妾不懂这些,只不过叔叔修行十数年,颇有慧根,他的眼光想必不会错吧。」
我嘴上奉承着,心里却暗暗惊诧,这个卫满楼心思真是十足狠毒,这玉佩像是一道诅咒的催化剂,先是将人的精魄放大数倍激发出来,再缓缓吸收殆尽,不懂行的人还以为自己一下子精力充沛,殊不知,时日一长,便会被它吸干精魄元神,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么看来,我与这位亲爱的「叔叔」还真是同心同德呢。
只是,卫满楼如此打算,洪珏不可能不知情吧?
他私下跟他师傅对着干,一心保着皇上,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6
「听说皇后之前遭遇梦魇不得安寝,当时朕在斋戒,不宜入后宫,多亏了洪爱卿出手及时,为皇后排忧解难。」
「至于那些乱传闲话的宫人,卫爱卿上奏弹劾,朕已命人拔了他们的舌头,皇后安心便可。」
皇上脸上笑眯眯的,一句话便证明了我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
他挥挥手,便有宫人呈上一盏香炉。
「这是你叔叔卫爱卿特意为你制的安息香,有静气宁神的功效,皇后还是尽快调养好身体,再为朕诞下嫡子才是。」
那香炉中烟尘袅袅,散发出阵阵异香。
那一瞬间,我的太阳穴像是被针扎穿了一般,某些记忆的片段扑面而来。
不,那不是我的记忆,而是这身体主人的记忆。
「倾城,你是卫家嫡女,一定要生下有卫家血脉的嫡子!」
紧接着,眼前闪过的是满床的鲜血,一个生下来就没了声息的孩子,皇上冷漠的眼神,和铜镜里日渐衰败的容颜。
「啧啧,皇后拼了命生下的,居然是个死胎……皇上一向最信吉凶之说,这次,这个善妒的皇后怕是难翻身咯……」
画面一转,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从屏风后转出,眼神炯炯地盯着我:「皇后可听说过回春之法?」
取百年道行的妖狐一只,烹其肉,寝其皮,三日之内,便可重返少女之姿。
「可是叔叔,这修行百年的狐狸世间难遇,即使真遇到了,也不是轻易就能降服的啊。」
卫满楼捋一捋胡须,沉吟片刻:「你无须多虑,我自有办法,一切不还有洪珏了么?」
洪珏……洪珏!
那个对着皇后一直温柔的,深情款款的男人!
眼前忽地又浮现出他面带微笑,缓缓将我拥入怀中的片段。
「——傻丫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怪不得我觉得他的拥抱和气息如此熟悉,怪不得他不敢正视我!
口口声声说着爱我,转头却把我骗到卫满楼预设的法阵里,害得我被生擒活剥,沦为他人碗中的一块块碎肉!
7
我恨得毛发尽竖,嘴里的獠牙也快要呲出嘴唇之外。
幸好,内官禀告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卫家千金卫小婉求见皇上、皇后娘娘~」
我重新坐定,抚了抚微乱的鬓发,皇上放下手里的糕点:「快传。」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步入殿中,先是行了见君王的大礼,又对着我盈盈下拜,一脸娇俏地嗔道:「长姐不在昭阳殿,叫我好找。听父亲说,长姐前段时间身体抱恙,小婉很是惦记呢。」
皇上被卫小婉的清丽之姿吸引住了眼神,嘴上随口应付了我一句:「皇后,看来你叔叔很疼你呢。」
「是啊,父亲向来最疼长姐,连我这亲生女儿都被冷落了呢。」
卫小婉一脸的天真烂漫,而那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皇上脸上扫来扫去。
卫满楼的女儿啊——真是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好诱饵啊。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如我就承了他的好意吧。
我一笑:「长姐也想小婉了,既然来了,就陪我在宫中小住些日子吧。」
卫小婉眼中骤然一亮,没躲过我的眼睛。
皇上更是巴不得顺着台阶下,没几日,就和卫小婉打得火热。
得势之后,卫小婉果然原形毕露,再不复刚入宫时对我的恭顺,言语间也开始阴阳怪气,怪我没有尽到卫家嫡长女的职责。
「听闻长姐回春了,我还以为大业即将成功了呢。」她拈起手边的梨子咬了一口,马上皱着眉扔到了一边:「这贡梨看着水灵好看,吃到嘴里却这么酸——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我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中有话,而是顺势接过了话茬:「欸?别扔啊,你不爱吃酸的,我可当宝贝呢。」
我唇角带笑,轻扫了她一眼:「最近也不知怎的,胃里总是闷闷的。」
她呆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焦灼。
是我想要的反应。
很快,我干脆做实了她的猜测,找了御医当众宣布了我遇喜的事。
8
我当然没有真的遇喜,我是狐精,在脉象上动点手脚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这对整个国家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朝堂上那许多思想传统的老臣们都乐疯了。
「中宫孕有嫡子,实乃国之大幸啊!」
皇上很高兴,他连连称赞洪珏料事如神,几个月前说的天降吉兆果然应验了。
于是这次又找来他为未来的嫡子占卜,洪珏郑重其事,再三确认了卦象,恭喜道:「皇后娘娘所怀嫡子乃是极贵重的命格,是上上的吉兆!」
皇上大喜过望,而我唇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俯视着台阶下跪着复命的洪珏。
我倒是真有点看不懂他了。
他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就算他在医学上的经验不如御医,若是认真起来,也不至于被我这点子小把戏蒙混过去。
那他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顺着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又是何目的呢?
谄媚吗?还是溜须拍马?
可他目光澄明,神色平静如常,连笑容的弧度都把持得毫不过分。
皇上为了此事特意去了太庙祭祖,还大赦天下,整个国度都为之欢呼雀跃,唯一不高兴的人,便是卫小婉。
她气得把皇上亲赏的一对翡翠宝瓶都砸了。
「我不进宫,她也不遇喜,我刚刚进宫,她就遇喜——这算什么?故意戏弄我们父女吗?!」
「那我为何还要步入这泥潭似的深宫,若不是父亲说皇后怕是不能生养,若不是他说我遇喜后便可扶持为皇后,我怎会愿意陪着那个成日色眯眯的皇上,既然如此,我便早日出宫算了!」
「明明我和我的司郎——」
「当啷」一声脆响,不知又是什么打碎了。
像是有贴身宫人警觉地捂住了她的嘴:「小姐,这可万万说不得啊!您自个儿的命,还有司少卿的命,难道都不要了么?
我一直等到里面没有声息了,才叩响了卫小婉的门。
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我装出一幅惊讶的样子来:「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像是哭过了?」
她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无妨,只是有些想家了。」
我拉着她的手,笑意越来越深:「姐姐给妹妹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保准妹妹听后,凭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皇上已经决定,封妹妹为美人。」
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满意地欣赏着她眼底越来越浓烈的绝望:「妹妹美貌,未侍寝便得晋封,这可是天大的荣宠,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姐姐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这……这是你的主意?」她的嘴唇慢慢哆嗦起来。
我轻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不也正是妹妹一心所想,叔父一心所求吗?」
她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抹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我留下了贺礼,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一床血红喜庆的鸳鸯双喜合欢被,祝愿她能被永远困在这深宫之中,和不爱的人白头偕老。
9
几日后,皇上下诏将卫小婉封为卫美人。
只是我此次遇喜令皇上格外重视,对卫小婉的宠爱也就淡了些。
这本是平常,后宫里成群的莺莺燕燕,也没见有谁能长久地留住他的心。
但卫小婉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啊,我这个作长姐的,怎么能眼看着自家妹子受委屈呢?
于是我便在那一日为我祈福祝祷的欢宴上,亲自为卫小婉求了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
皇上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起身询问:「今日的欢宴布置得甚好,不知出自位大人的手笔?」
立刻便有内官上前回答:「是礼部少卿司大人奉旨主持。
台下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官人赶忙跪下磕头谢恩。
我细细看了,只见他生得白净爽朗,一身红衣更是显得他朝气蓬勃。
于是我便跟皇上撒娇道:「这位司大人办事可靠,不如就将妹妹的册封大典交由他主持吧。」
我眼看着司少卿的脸白了几分,缩在朝服广袖中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于是又看向坐在一侧的卫小婉,她虽还强撑着一幅笑脸,但那笑容更像是经霜打了的树叶,没有丝毫欢喜可言。
司少卿机械地回应道:「多谢皇上皇后垂爱,也恭喜卫美人娘娘,臣定不负信任……」
我笑着打断他:「别光忙着恭喜别人,你怎知自己就没有喜呢?」
「皇上,臣妾见这位司少卿年少有为,又未尝娶妻,不如您赏他个体面,为他赐婚,也好让他今后尽心为您办事,如此,便是三喜临门了。」
皇上当然不会介意做一点顺水推舟的好事,随手一指,便给司少卿定了下了婚事。
真好啊。
我居高临下,笑吟吟地欣赏着卫小婉惨白的一张俏脸,还有眼底那由痛苦、不甘、绝望交织混合成的支离破碎,她红着眼圈,看着昔日的爱人一遍遍地叩头谢恩,只能颤抖着端起酒杯,用一杯杯闷酒来掩饰内心的崩溃。
我内心愉悦,甩了一个眼白过去。
哈哈,快来恨我吧。
10
御医说前三个月胎气还未稳固,最应该小心,于是皇上便派了御医,日日都来为我请脉,奉上各种安胎的补药。
洪珏也会时不时地来问安,为我和腹中胎儿祝祷祈福。
只是他现在依然不敢与我对视,他定是早已识破了我的真身,也发现了他真正的爱人早已殒命的事实。
然而某一日,洪珏走时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只有寥寥四字:补药有毒。
我笑了,是他天真了,还是借机试探?有毒的又何止区区补药?
我所喜好的零食甜品,也早被见缝插针地下了慢性毒药。
剂量虽然不大,但日积月累,足以让普通人滑胎。
我便找了个机会问他:「你早就发现我不是卫倾城了,所以才不敢再接近我,对不对?」
他沉默了许久,却反问我:「你记起来了多少?」
「所有的血海深仇我都记起来了。」我毫不介意地冲他亮了亮象征着野兽的獠牙:「不用再装好心试探我,你恨我对吧?刚好,我也恨你。」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洪珏显得心事重重:「你可以恨我,但一切与皇上无关,皇上虽不算贤明,但万一有了什么闪失,天下只怕又要重归动乱,可怜的是诸多百姓。」
「想要动皇上的可不止我一个,你的好师傅不也有着自己的歪脑筋吗?」
诚然,洪珏表面上对卫满楼十分恭顺,只是他背后的很多行为,我是着实没有看穿。
听到此,洪珏终于肯注视我的眼睛,他目光清冽,澄明到底,如一汪清潭,看不到任何阴影。
他踌躇片刻,拉起我的手,十分郑重地塞给我一个信封,言辞恳切:「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但这东西你一定用得上。」
「一切就按照你的计划,除掉卫满楼。」
他竟是要帮我?
我掐指算算,时间确实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我按着计划「滑胎」了。
嫌疑人很快就被锁定了。
最恨我,又能时刻接近我的人,除了我可爱的妹妹卫小婉之外,还能有谁呢?
在外人看来,因着皇上的雷霆之怒,短短数日便查出了卫小婉的所作所为,她嫉妒长姐重获恩宠,更是先她一步孕育贵子,断了她踏往中宫的路。
而事实的真相是,我先人一步将她和司少卿的往来信件都扔到她脸上,问她到底是要司郎的命,还是要自己的。
她恨得下唇已经咬出血来:「卫倾城,你好卑鄙,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一直以来都挡在我的前面。」
「从最开始,身为长女的你挡了我进宫为后的路,等我进宫,你又挡在我前头遇喜……父亲说,你明明,明明已经无法再怀孕了——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妖术?那正是你父亲告诉我的好方法啊!」我伸出藕节般白嫩的手臂,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恨,就恨贪慕权势的自己和卫满楼吧。」
她被侍卫死死摁在地上,挣扎中满头的珠翠抖落一地,狼狈不堪却依旧嘴硬:「呵,你得意不了多久,父亲他一定会救我的!」
我安慰她道:「别急,就快了。」
圈套用已经设好,诱饵已经到位。
卫满楼,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躲在幕后了,快点来救你的女儿吧。
11
卫小婉被褫夺一切封号,打入冷宫。
没等多久,卫满楼就进宫了。
我在一僻静之地拦住了他,他怒视着我:「大胆妖孽,害我女儿。」
「叔父真是无情。」我调侃他。
「区区狐怪,想不到你居然还能蹦跶到今天。」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幸亏我早有准备,离不开卫倾城的身体,谅你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
这一句正中我的心窝,我缓缓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
卫满楼此番前来是面圣,身上不会有任何兵刃利器。
「封住我元神的封印,就在你身上吧。」
「还给我。」
我用刀指着他的喉咙,没想到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丝毫看不出慌张。
于是我的刀尖向前更近一寸,白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
下一刻,他却狞笑着握住了刀刃,一扬手,满手的鲜血甩了我一脸。
他的血灼热无比,溅入了我的眼睛,我顿时觉得双眼仿佛被浸在热油中一般,痛辣交织,全身的筋骨都紧跟着揪成一团。
我站立不稳,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被封了元神还敢这么嚣张,你这点雕虫小技老夫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一掌劈向我的天灵盖,那掌心像是开了风穴,一点点地吸走了我的力气。
我感觉身体仿佛委顿成了小小的一团,四肢无力地匍匐在地,根本无法再站立起来。
「真难看啊,这畜生现了原型的样子。」他狞笑着问:「是不是,洪珏?」
洪珏来了。
我只听他问:「师傅,皇后……不,应该如何处置她?」
「将她带到御前去,就告诉皇上,是这个妖孽害死了皇后,又来陷害小婉。」
「是。」洪珏的声音还是那么恭顺:「只是您的手伤得厉害,还是先请御医包扎医治,伤口血腥,不宜面圣。」
可卫满楼还是紧紧地抓着我的脖颈不肯松手,像是有些犹豫。
我闭上眼睛装晕。
「师傅,该做的不该做的,徒弟都已经做了,不是么?」洪珏淡然开口:「您已经让我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使妖狐变成人类的法子,因此我早就断了所有妄念,一心追随着师傅您,只求能在前朝谋得高位。」
我心头一动,变成人类?
狐精一族苦苦修炼百年才得道法,人类的生命在我们眼中如同蜉蝣般转瞬即逝,谁会那么想不开?
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却能感到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落寞悲苦无比。
霎时,心里似乎有个地方漏了一个洞,灌了风似的,涌起阵阵寒意。
卫满楼没有再坚持,他松开了手:「老夫去去就回。」
12
有清凉的水在冲洗着我的脸和眼睛,我稳住了气息,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
缓缓张开眼,终于又能看见了。
洪珏紧紧盯住我的眼睛,小声地叮嘱:「芊芊,你要好好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卫满楼一直想炼成蛊毒诅咒之术,因着卫小婉的事,他不得不中断修炼入宫面圣。」
「他已经斋戒数月,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只有这时,我们才有胜算。」
小衣里贴身带着的护符在慢慢发热,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芊芊,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是大自然里自由自在的狐精,怎么会有人类的名字?
可这名字,我分明很熟悉。
洪珏的眼睛红红的,大颗泪珠从他的眼框决堤而出,滴落在我的手上。
我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激烈的表情。
他再次用力地拥抱了我,像是十分欣慰般地在我耳边低语:「好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芊芊,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你自由。」
「那个困住你元神的封印,就是卫满楼的命。」
他捡起短刀,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涂在刀刃之上:「你法力失了大半,普通的刀刃伤不到他,我的血和护符能助你一臂之力。」
在接触到他血的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两侧太阳穴针扎一般的疼痛中,无数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
只不过,这次记忆中的主人公,是我。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芊芊吧,我们人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太阳的光晕从遮天的树木缝隙点点落下,少年的洪珏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他笑眯眯地牵起我的手。
「我不答应!人的寿命有限,身体又很脆弱,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一次,是长大后生着气的洪珏,他双目圆瞪,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可你们表达真心的方式不是缔结婚约,同生共死吗?我既已和你结为夫妻,当然想孕育我们的孩子,你我对着佛祖发过誓的,你可不能赖账!」
「芊芊,我找到办法了!师傅说知道妖狐化人的方法,他法力高强,知识渊博,一定没问题的!」
……
随后便是粉碎碎骨的疼痛,排山倒海般侵袭过来。
我看着自己被困于法阵中,在极端煎熬下褪去人形,卫满楼一刀便砍下了我的头,将我的血滴在了酒瓮中交给皇后卫倾城:「此等佳酿,皇上喝了,一定会再度沉迷于你。」
接着,他嘱咐皇后将我拆骨扒肉,炖了整整一大锅,皇后连吃三天,以求焕活了身体,顺利怀上嫡子,完成卫家谋权篡位的大业。
只是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用此法子回春的女子,已经形同半妖,再也无法与人类受孕。
于是,在久盼不来嫡子后,卫满楼又想方设法又将卫小婉送进宫来。
我身在他的局中,他又进了我的局中。
一切是那么阴差阳错,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吗。
13
感受到卫满楼的气息临近,我一把将洪珏狠狠推开,厉声喝道:「骗子!竟还想骗我!你曾帮着卫满楼将我骗入圈套,以此换取功名利禄和皇上的宠幸,事到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我拿着短刀挣扎着向他刺去,他今日的动作迟缓了许多,躲闪不及,被我一刀扎在腿上,待我准备再刺第二刀的时候,卫满楼已经飞奔过来,拂尘一扫,一招就将我震开。
洪珏拖着鲜血淋漓的腿佯装气恼:「都怪徒儿无用,她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
卫满楼叹气,眼中的狐疑慢慢褪去:「若不是我还要留着它活炼金丹,方才就一掌将她劈死了。」
「此次老夫修炼的法术比想象中更耗费精气,不过,有了这畜生炼成的金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胸口的护符越来越热,似乎给我注入了不少力量。
我闭气凝神,重新握紧了刀子。
「没用的,元神被封后的你,根本斗不过我。」
卫满楼狞笑着靠近,他扬起了手中的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飞沙走石包围了我,他只见他双目紧闭,诵读的速度越来越快,忽地爆喝一声打出一掌,一旦挨上这一招,我定会在劫难逃。
我看向洪珏。
他也在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是现在!
我将全身仅剩的灵气都汇聚于刀尖之上,周身泛起金色明镜般的光晕,待卫满楼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的招式被全数挡回,巨大的力量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被震飞出去,口吐鲜血:「不、不可能……这畜生明明已经没有元神护体了……。」
胸口的护符还在源源不断地为我提供着力量。
我飞扑过去,手起刀落,一把贯穿了他的胸口。
「啊————!!!」
卫满楼痛苦地挣扎咆哮,我想乘胜追击,握刀的手却像被吸住一般,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中计了——
眼看着他的凌厉的掌风快要劈到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噗——」不知哪里来的鲜血,扑了我一脸,溅到嘴里,芬芳甜腥。
是洪珏。
他帮我挨下了卫满楼重重的一掌。
他挡在我卫满楼之间,一口白牙早被鲜血染红,他不断地催促着我:「快,快……!」
我抽出刀子,迅速补上一刀。
打斗中,我的衣衫破损,胸口的护符露出一半。
卫满楼见了,顿时目眦欲裂,对着洪珏的后心又是一掌:「好你个不肖的叛徒!竟将自己命气分给了这畜生多半!你竟敢算计老夫!」
洪珏笑容凄厉:「一报还一报啊!当年师傅不也是这样算计徒儿的吗?」
「你为了成就所谓的大业,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
「竖子!人妖殊途,老夫是为了你好!功成名就之后,什么样的豪门贵女没有?区区一个妖孽,若能助我成事,那是它的造化!」
洪珏没有再回答,血液从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蜿蜒流下,滴满了他的前襟,就像是我们曾在山间一同避雨的时候,那暴雨中的屋檐。
他的眼睛闭上了。
他不再看我了。
14
我感觉全身气血翻滚着上涌,眼眶酸痛中涌起一股血泪,将整个世界都染得猩红。
胸口的咒符开始发烫,灼灼地贴着我的皮肤,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膨大了数倍,利爪回来了,獠牙也变得又尖又长。
我轻轻一用力,整个身体就腾空而起,我猛扑过去,两只前爪一把将卫满楼狠狠地摁在地上,迎着他惊惧的表情,一口咬向了他的脖颈。
那柔软的脖子在撕扯中几下就变成了一团烂肉。
卫满楼挣扎了几下后终于不动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瞑目。
他的肉又腥又臭,是腐朽的味道。
那金色的元神随着他的血肉,再次回到了我的体内,我仿佛听到了风声,水声,林间万物的窃窃私语声——封印解了,我的力量全部回来了。
然而我顾不上这些,我哭着扑向洪珏,求他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是的,缺失的记忆拼图终于拼凑完成,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包括和洪珏的相遇相伴,相知相许,尽管人妖殊途,但他发誓为了我终生不娶。
但是我不甘愿,人的寿命太过于短暂,我难以相像失去他之后的日子。
我不求别的,只求和心爱之人生儿育女,同生共死。
他拗不过我,只得四处打听妖狐成人的方法。
卫满楼便好心地透露,他知道一个秘术,为了徒儿的幸福,他愿意尽力一试。
我满怀期待地随着洪珏进宫,本以为会开启新的人生。
彼时欣喜雀跃的我们却不曾知道,在前面等待着的,是何等的炼狱。
卫满楼施法捉住我的时候,洪珏被捆在一边。
他癫狂至极,濒临崩溃。
他一会儿大声怒骂卫满楼是阴险小人,不仁不义,一会儿又跪下拼命磕头,求卫满楼放了我,他愿这辈子做牛做马作为回报。
然而卫满楼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为师此行,正是为了你的幸福啊。」
「现在的你年轻不懂事,日后就会懂了。」
「我们人类才是万物之灵,它不过是区区一只畜生,死不足惜。」
我的头被砍下来了,汉白玉铺就的地面霎时如沉沦血海。
渐渐地,洪珏像是接受了现实,他的眼神从癫狂慢慢回归平静。
他嘶哑着嗓子道:「徒儿已经懂了师傅的良苦用心,我定是被她的妖术迷惑住了。」
卫满楼满意地点点头,他命令洪珏看好我,他去请皇后过来。
我已被抽走元神,扒了皮毛浸在锅中。
视线越来越模糊,只看到洪珏踉跄着向我奔来,泪如时雨,他抬手擦泪,看似不经意间将数滴自己的血滴入锅中,和我的血融在一起。
他以血破了卫满楼的局。
这也是为什么卫倾城的身体封不住我,我可以保存些许意识,直到一举夺取了卫倾城的身体的原因。
他一直都知道的,所以看向卫倾城的眼神才总是透着深情。
他一早便发现了我的气息,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让旁人生疑,才开始避着我。
他知道失去元神的我斗不过卫满楼,于是将自己的命和气封在咒符后交给了我。
他把他的命都托付给了我。
原来,原来。
他默默抗下所有,何尝不是在等待着报仇的良机呢。
我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复地碾压挤压,痛的难以自抑,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我颤抖地吻上他的唇,想再将灵气再传入他的体内。
哪怕一秒也好啊,上天啊,请让我再和他说一句话吧。
15
洪珏的眼睛动了动,终于张开眼睛看我。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想抹去我脸上的泪。
「对不起芊芊……」
我哭着摇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带你回山上去,就我们两个人,我再也不任性了。」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笑了:「对……芊芊,回山上去吧,从今天开始,请你自由地……」
他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唇角。
无论我再怎么呼唤,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16
我带着一身血迹去了冷宫。
卫小婉还在对着残破的铜镜描眉打扮。
她大概是得知了她爹卫满楼入宫面圣的消息,还认为这一次自己势在必得吧。
她看到一身血迹的我后吓了一大跳。
「不用等了,卫满楼已经死了。」
我舔了舔嘴唇:「皇上已经下令将其鞭尸后扔到乱葬岗中。」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傻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等她开口,我亮出明黄色圣旨,缓缓念道:「卫家之女卫小婉,谋害皇后,不忠不孝,华而不实,残害皇嗣,宗室所怨,海内之仇也,其父卫满楼荧惑失道,朋扇朝堂,狼子野心,欲行刺之大逆不道之实……着赐卫小婉自尽,卫家其余人等贬为披甲人为奴,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几秒之后,她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不可能!皇上最信任我爹!我卫家几代重臣,你这贱人休想骗我!」
我一脚便将她踹出去好远:「骗你?你爹给了皇上下了毒咒的玉佩,为了给你谋取皇后之位,还不惜行刺于我,多亏洪大人救驾及时我才幸免于难。」
卫小婉一头栽在了泥地里,满脸血污也遮不住脸上的惊恐。
她连连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无凭无据的……」
「一切都已被查实,你和你爹密谋的书信此刻还在皇上的御案上放着呢,还有你那贴身的宫人,也都将一切如数招供了。」
她犹还不信,那密谋的书信明明每次都阅后即焚,怎么还会落到我手里。
笑死了,我是狐精啊,复原几封小小的书信,比吹口气还简单。
「我才不认!卫家倒了,你也将沦为罪籍之女,不配再母仪天下!」
「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有数,至于能不能再母仪天下,只有皇上说了算。」
我走上前去,用足尖挑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年轻秀美的容颜,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稀罕皇后之位么?」
「司少卿已然被你辜负,我也并不想让他牵涉其中,是认罪还是继续查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卫小婉在听到司少卿这三个字之后彻底颓了,她恍惚地跌坐在椅子上,瞬时苍老了好几岁。
一步错,步步错。
从来都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如此,我就还剩最后一件事了。
我回到朝阳殿,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皇上还在等着我侍寝呢。
到了寝宫门口的时候,内官正在来报,卫小婉已自尽于冷宫之中,死前留下了书信,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还请皇上宽宥其家人。
皇上不屑地冷哼一声:「——她想得倒美,皇后也是卫家的人,皇后怎么说?」
「臣妾乃是后宫之人,不便参与前朝之事,一切都以皇上的心意为重。」我施展媚态,皇上被我迷得移不开眼。
「皇后如此,当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不耐烦地对传话的内官挥了挥手。
17
红鸾帐中,皇上伏在我的身上,将头埋入我的发丝中,贪婪地呼吸着:「朕的皇后好香,你真是越来越美了,美到后宫其他女子,都成了胭脂俗粉,索然无味。」
「那……皇上爱臣妾吗?」我捧起他的脸,笑嘻嘻地问。
「当然爱……最爱了……」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是时候了。
「那臣妾的这个样子,皇上也爱吗?」
那如玉般饱满的脸上冒出了野兽毛茸茸的长吻,森森尖牙在烛光下熠熠发亮,那含着秋水般温婉的眼睛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狭长的,带着狡黠的兽眼。
就连攀附在他肩膀上的纤纤玉手也霎时变得粗壮无比,利爪尖尖,刺破了他的皮肤。
「啊啊啊啊————!!!」
皇上大骇,直接被吓得嘴歪眼斜,口吐白沫。
「不如你就陪着最爱的皇后生生世世吧。」
我的整个身体从皇后的脖颈处喷薄而出,抖了抖全身雪白的皮毛,乘风消散而去,留给他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他的惨叫声几里之外都还能听见。
我,终于自由了。
尾声
民间断断续续开始有传言散开,皇后在侍寝的时候离奇暴毙,就连下葬的时候,头颅也不知所踪。
皇上因此悲痛欲绝,身体每况愈下。
后宫已经数年间不曾再有娘娘遇喜。
茶馆里,闲坐着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咬着耳朵:「我听说,御医诊断出皇上再没有了传播龙种的能力。」
「也有传言,说皇上昏庸,被上天派来的狐狸精给迷住了,失了魂魄,就像殷商那个……」
「去去去!」一个秀才模样的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这消息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最新的消息,皇上不知怎的,已经宣布退位让贤,传位于虽是庶出,但颇有贤能的三王爷了。」
「哦哦,那感情好啊,三王爷不好女色,勤勉无比,他继位后,咱们百姓日子也有盼头了。」
几个人又续了茶水,继续侃侃而谈。
我压低了帽檐,将几块碎银放在桌上,店小二见我出手阔绰,殷勤地将我送到门口。
洪珏,国家即将有贤君继位,百姓们安居乐业,你可放心了?
你的心安了,我也可以走了。
我们一起走吧。
我摸了摸胸口那尚有余温的护符。
触目所及皆是蓝天,那远处朦胧的山,笼罩着一层轻纱般影影绰绰,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