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为圣贤的夫人。
他写下了束缚女性的《女德经》。
他提出了存保存天理，泯灭人性，饿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最终名垂千古。
幸而，我来了。
那便让他遗臭万年吧。
1.
俗套的开始，我穿越了，穿越成了圣贤的妻子。
不幸的是，他现如今是五十知天命的年龄，跟我爸的年纪是一样的。
他还提出了「宁饿死，不失节」，是导致千百年来女性被贞节二字死死压在底下的罪魁祸首。
而且他还是从古以来束缚女性的领头羊，却成为了仅次于周圣贤的庒圣贤。
故事的开端还要从我的相亲说起。
万万没想到，都 2023 年了，我还能相亲到清朝遗留下来的活化石。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我的穿着，最终目光落在我的破洞牛仔裤上。
「陆小姐，我希望结婚后你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而且露胳膊露腿的衣服，你也不能再穿了。」
我直接怼他。「清朝当时灭亡的时候，怎么没把你这宝贝带上？」
对于我的顶嘴，他气急败坏。
「女性本来要讲究三从四德。要是你生活在圣贤庄臻的年代，你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放屁！要是我生活在他的年代，老娘分分钟弄死他。什么玩意，就他也能成为圣贤？」
他冷笑。「你怎么对抗得了当时的历史洪流？要是你穿越回去，恐怕最早跪下唱征服的人就是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
于是，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真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成为了所谓圣贤的妻子。
2.
在本朝之前，女子地位还是挺高的，不仅可以经商，外出春游，前朝还有女帝和女官，朝廷也鼓励寡妇再嫁。
但本朝经历了外敌入侵后，不仅国土紧缩，连人们的思想也被束缚住了。
我飘在半空中了解他们的情况，越看越觉得好笑。
庄臻借口自己是男子，在内从不沾染家务这些事务，在外也不事生产。
花着老婆的钱，还让老婆伺候他。真的是软饭硬吃的典型。
他前日外出和其他读书人交谈，妻子庄刘氏带着不适操持家务。
本来庄刘氏的嫁妆还是挺多的，雇些厨子下人是绰绰有余。
但是，庄臻哄着她，道下人做的饭菜没有家的味道，要求她日日下厨。
庄刘氏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自此她开始了被长期 PUA 的历程。
当庄臻从外面回家时，如果庄刘氏恰好没做好饭菜，他会翻脸，因为他没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即便他回家的时间从不固定；
当他回家，饭菜刚好做好时，他又会自己先坐在一旁休息片刻。
庄臻还极为挑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肉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
一旦违背了他的意愿，他便破口大骂庄刘氏，看得旁边的我拳头都硬了。
「绣娘，给我送一杯冷茶上来，让我漱漱口。」
庄刘氏急忙把冷茶送上，庄臻喝了一口便直接喷在她脸上。
「都说了多少遍，要刚冷却一刻的茶，其他的都不要。就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干脆收拾收拾，回娘家得了。」
他眼神极不耐烦，仿佛已经对庄刘氏的愚蠢忍无可忍了。
在古代，叫女子回娘家是很严重的惩罚，庄刘氏立刻煞白了脸。
她胆战心惊地调好茶的温度，小意地哄庄臻漱口后，便躺回床上默默流泪。
她呐呐道：「我怎么还伺候不好相公，难道真的是我愚蠢吗？」
我实在怨其不争。「是，那肯定是了。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女人了。」
庄刘氏露出惊恐的神色。
「是神仙吗？求你打救打救我，让我聪明机灵一点，不要再惹我相公生气。」
我冷笑一声。
「可以呀，你放心交给我，从此他肯定对你们的婚姻再无二话。」。
她虔诚地闭上眼，而我在摩拳擦掌。
3.
我刚来的时候，这恰好是庄臻一战成圣的重要节点。
当时社会上正弥漫着严格要求女性守贞节的风气，庄臻顺势而为，写下了《女德经》，并提出「存保存天理，泯灭人性」的观点。
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把他七岁的女儿关在房间里活活饿死。
这也成为了他后期声名大噪的一个重要原因，人们纷纷称赞他「以身士卒」，「大义灭亲」。
只因为他女儿在饥饿的情况下，接过了男仆人递过来的一张饼。
现在，我穿来了，我的女儿便不允许再这样悲惨地牺牲。
她现在已经被关在房间里快三天，再过半天，她就要饿死了。
我当机立断，立刻跟身边的丫鬟交代了要事，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女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仅存一口气了。
还没等我给女儿喂下流食，庄臻便怒气冲冲地带着家族的长辈来责备我。
「夫人，你这是何意？女儿已经失节，玷污了家族门风，在这世上已经容不得她了。我也是为她好，你就让她去了吧。」
他身后那些家族的男性摸着胡须，对他交口称赞，他脸色的得色越发明显。
我唾了他一口。
「失节你妹。我女儿乖巧懂事，也无出格之事，如何失节了？」
他脸色不虞。
「她接过了男仆递上的一张饼，与外男接触，这不是失节是什么？」
他冷哼一声。「妇女就是爱胡搅蛮缠，不识大体。」
我忍着没把手中的碗砸过去。
「真是可笑。前几日，你无缘无故把家里人全部叫出去，一去便是一日，只留下女儿和男仆。要是女儿不吃那饼，早饿晕过去。
「如今想来极不合理，你该不会是故意留下他们，来成就你的千古美名吧。」
庄臻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心虚。
「你真是愚不可及。宁饿死，不失节。我庄臻的女儿，便是饿晕过去，也不该吃那饼子。
「如今，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胡搅蛮缠。快快把女儿关进房间，让她自我了断吧。」
我讥讽地看着他。
「既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想比庄臻你肯定对任何女性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有所偏颇的咯？」
他不耐烦道：「这个是自然。男女自古以来就应该七岁不同席，七岁以后再有身体接触，便应该一死才能证清白。」
说罢，他后面的女仆便上来抢我怀中的女儿。
我死死抱着女儿，拼命躲着她们的抢夺，在混乱中我已经被推搡多次，几欲要撑不住了。
4.
这时，我的贴身丫鬟冬梅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叫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庄臻怒斥她。
「说了多少次，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来。」
冬梅作出要哭的表情。
「老夫人刚刚从男仆手中接过了药碗，她碰到男仆的手了！」
即便头发凌乱，我也立即跟上话语。
「娘亲也是女性，这个年龄更应该懂得男女大防之说。现在居然敢直接接触男性，这活脱脱就是在勾搭男人呀。
「不过也可以谅解，娘守寡了这么多年，碰到个男人，难免把持不住，我们当晚辈的也不好说些什么。相公，你看看怎么处理吧。」
庄臻脸色煞白，一时语塞。
毕竟他成就自己的美名，是为了被举荐上朝当官。如果我婆婆去世，他便要守孝三年。
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事情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
更何况，儿子亲自送娘亲浸猪笼，这说出去，他便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一辈子，再也无法翻身。
他可不敢赌。
看见他的神情，我便知事情十有八九，松了一口气。
「要我的女儿守节可以，让娘亲先走一步，我女儿随后跟上。」
闻言，庄臻不敢再看族中长辈失望的神色，艰涩开口：
「无稽之谈，我娘只会是朱家的人。而且仅凭下人之言，如何能定她的罪？」
因着他的双标，我真情实感地笑了，而他眼中怨恨之色简直要化作实质。
正常，毕竟我断了他的官场之路。
5.
因着女儿这事，庄臻已多日歇在书房，见着也是把脸扭开，不与我说话。
他往日便是通过冷落，拿捏原主，完成自己卑劣的目的。
我又不是原主，才不在意他这些小伎俩，他不来更好。
这日，我们正在用膳，这是我专门请回来的厨师做的，我可不给这样的畜生下厨。
他和婆婆冷着脸吃饭，我耐心地哄着女儿，其乐融融。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不在意他的感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对我说道：
「绣娘，你变了。你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温柔善良的绣娘了，这饭菜也没有你做得可口。」
我冷笑：「是吗？可是你往日总是挑剔不断呀。你爱吃吃，不吃滚，我才懒得伺候你。」
「你……」
正说着，突然那递饼给我的家丁直接闯入，手上拿着寒酸的破布和红纸，大咧咧地坐在饭桌上：
「女婿在此拜过岳父岳母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瞪他一眼。
「谁是你岳父岳母？滚出去。」
那家丁笑着，露出满是牙垢的牙齿，无耻说道：
「岳母这样说，可就见外啦。按岳父的说法，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果我不娶你们女儿，那她可不得被处死？
「那你们还不如将她嫁给我，我保证会好好对她的。只要你们给的嫁妆还过得去。」
说着，他贪婪地环顾了屋子的环境，口水都快要淌下来了。
没想到，庄臻颇为认同地点头，接着说道：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嫁妆的，我只有一个女儿，你可千万要好好对她。」
我脸沉下来。
「想得这么美，你怎么不去做梦？庄臻，他都快四十了，嗜酒如命，还打死过两个老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庄臻低头，好似真的在痛心般：「绣娘，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女儿贞洁已经被毁了，我也是为了她好。」
家丁凑过脸来，那口臭差点把我熏过去。
「大男人说话，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在我们老家，你这种要被打到服气的。庒圣贤，你可真不像男人呀。」
庄臻听了这话，手指动了动，好似真的想动手。
女儿被吓得哇哇大哭，我懒得再理睬他们，直接唤人把家丁扔出去。
他的卖身契还捏在我手上，我直接让人把他痛揍一顿。
打得他鲜血淋漓再贱卖出去，他应该也没有好的结局了。
6.
庄臻的无耻和对女性的鄙夷，令人发指。
为了名声，他宁愿牺牲亲生女儿的一生。
更可笑的是，他原是个穷书生，全靠他孤寡的母亲帮别人洗衣才供得他读书，成婚后家里的支出也全走的是我的嫁妆。
靠女人生活，反过来踩在女人的血泪上成就自己的名垂千古。这算得什么圣贤？
我直接让账房停了他的开支，庄臻只能在饭桌上对我大发脾气。
真是好笑，家里的开支都仰着我的嫁妆，我还得听他的话，做他们的女奴。
扯到皇帝处，也是没这个理。
「刘绣娘，为什么我今天去账房，他不许我拿钱了？你别忘记，我才是家里的男人，夫为妻纲。」
我不紧不慢。
「相公不是最讲究男尊女卑吗？尊者花卑者的钱，说出口也不怕损了你的威名。」
他口气稍缓。
「这倒无妨。绣娘的钱便是我的钱。你快快给我拿一百两出来，我还要出去应酬的。」
我讥讽他。「真是好笑，平时道女子皆是男人的附属，你现在花起女人的钱来倒是威风凛凛。」
庄臻见我不为所动，放下狠话，言语中满满都是威胁。
「绣娘，你这样得理不饶人，小心惹得我生气，一纸休书送你回娘家。只怕刘家要名声扫地了。」
我直接拿拭手的手帕扔在他的脸上。
「庄臻！你别觉着你多了二两肉，便可以踩在我的头上撒尿。你以为老娘怕你？
「吃人软饭就要有姑爷仔的态度，你再硬老娘就掰断你，你跪下来我还可以赏你二文钱。」
他气得直哆嗦，又不能对我如何，只好悻悻地夺门而去。
婆婆知我近日来性格强硬了许多，不敢硬刚，只好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我就当有人给我唱歌，继续享用美食。
儿子庄辉平日也是大男人主义爆棚，对儿媳也是像他爹一样。
他直接也扔下碗。「娘亲，您如此不懂妇德，我实在为你感到羞耻。」
儿媳显示出迷茫的样子。
「娘，刚刚您会不会太过分？。爹平时学的都是孔孟之道，肯定不会有错的。」
「你爹是人，又不是菩萨，犯错误很正常。女人嘛，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7.
傍晚时分，有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进。
「朱夫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朱举人在我们官老爷面前说要休掉你呢。」
说着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我说跑哪去了呢，原来去官府去了。
临走前，察觉到婆婆嘴角掩盖不住地往上扬，见我看来，才用手帕压了压直接上扬的嘴角。
我带着家丁浩浩荡荡来到官府，只见庄臻神色怨恨地在那瞪着我，身后还跟了一群枉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大人一敲惊堂木。
「庄梁氏，举人庄臻因你犯了七出之条，要休掉你， 你可知错？」
我不慌不忙地道：「七出含有不孝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民妇竟不知民妇所犯哪条，请大人明示。」
庄臻看着我，神色得意。
「你犯了口多言，竟敢顶撞丈夫。还不快快自请下堂，给你们刘氏留下好名声。」
不过，他话锋一转。
「你要是把家里的财务都交予我，我自然是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在家里仍有你的一宿三餐的。」
读书人都在称赞庄臻的仁义。
「庄子先生真是宅心仁厚，就庄刘氏这种泼妇，要我早撵回家了。」
「可不是。女子在家，就应该遵循圣贤留下来的三纲，以丈夫为天的。她可真是枉顾人伦。」
「看来庄子先生的《女德经》真的是要给家族中的女子读上一读了，避免出现庄刘氏这种女子，丢了家族的颜面。」
「都说读圣贤书，看来你们读书人平时应该学的都是嚼舌根之学了。」
我先怼了他们一句，接着便朗声对围观的群众说道：
「诸位，可知我相公自幼家贫，家徒四壁，我刘氏家财万贯，嫁给他便也算了。我只想着找一个知冷热的贴心人，谁知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数十年，他现在竟然盯着我的嫁妆。
「我想问大人，法律规定我们女子的嫁妆可以自己保管。我相公利用休书来威胁要嫁妆，这是法律所提倡的？」
底下可是很多女子都在看着，大人担心引起众怒，不敢做声。
庄臻见状连忙说道：「刘绣娘，你别扯远了。我今日来是因为你犯了口多言的七出之条，我就是要休了你。」
我笑。「大人，我不仅口多言，我还犯了其他的错误。
「以前我每日要跪下来给你母亲洗脚，任她随意践踏我。今日起，我将不再为她的奴婢。此为不孝父母。
「你既学孔孟之道，就不应沉迷女色。一旦你有其他女子，我就妒火中烧，想打死你们。此为嫉妒。」
庄臻大喜。「大人，你看到没？赶紧同意我休了这毒妇，没收她的财产，送她回娘家。」
我对他步步紧逼。
「你休不得，我有三不去。」
「何为三不去？」他大惊。
「你娶我时贱，现时贵；我曾为家公守孝三年。此为二不去。因此，你不能休我，我们只有和离。」
我直逼他的眼睛，他失神跌坐在地上。
8.
直此，我和庄臻的关系已经彻底撕破脸面，见面犹如仇人。
他也不理睬我，自顾自地在外面传宣传他的《女德经》。
账户已经不再给他钱了，他哪里来的银子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女德经》切合男性的利益，读书人极为推崇，一时《女德经》便引起洛阳纸贵。
我再出街时，往日街上熙熙攘攘的街道冷清了许多。
再细看，基本上都是男子在逛街。
我走近任何一家店铺，铺主都冷哼一声，往我站立的地板洒水。
他们鄙夷地盯着我。
「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伺候婆姑，养儿育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不支持你家相公，还敢出来逛街，真是不守妇道。」
忽然，我被一块泥巴打在脸上，惊愕万分。
我连忙看去，竟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忿忿地看着我。
他叫嚷着：「你出街不戴面纱，想勾三搭四么，我打死你。」
才这么小的孩子，也被这恶臭的《女德经》洗脑了吗？
我蹲下来，问他：「谁教你这么说的呀？」
小男孩向我吐了一脸口水。
「我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和《女德经》。你现在竟然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男性，应该拉去浸猪笼。」
大无语事件。才五六岁，他把这些陋习铭记在心上了？
可见这《女德经》之书真真害人不切。
我在擦掉脸上泥巴的时候，庄臻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刘绣娘，六七岁的男人都比你要懂得男女大防，你却毫无顾忌。你再敢忤逆我，小心被拉去浸猪笼呀。」
我冷冷地看着他。
原本计划想徐徐图之，但这书影响这么大，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既然你说女子生来便是男子的依附，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不如我们来辩论一场，你敢还是不敢？」
被我一激，庄臻拍着胸膛应下。
9.
庄刘氏这女子居然敢跟她相公辩论，简直离了大谱，逆人伦。
这信息迅速传到了大街小巷，甚至还上达天听了，皇家届时会派使者来观看。
我回家后，婆婆对我横眉竖眼。
「你这贱蹄子，就应该一辈子都被男人压在底下，不得翻身。你男人就是你的天，你都被睡烂了，怎么敢跟你男人说话？」
女儿被她恶鬼食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抱着女儿，温柔地拍拍她，抬头却变了脸色。
「娘呀，您也是女子，那你也是被家公睡烂的，你有何资格骂我？
「再者，这些年来，都是我养着您和您儿子的。那您儿子是不是赘婿？得人恩果千年记，我不求你记恩，你也不能骂你的衣食父母呀？」
婆婆一听这话，怒从心头起，把旁边的瓷器直接推倒在地。
「我是你婆婆。你赡养我，乃是天经地义的。你个臭货，居然敢说是我的衣食父母。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便上前动手打我。
我把她轻轻一推，她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敢反抗。
可笑，跟我个现代人比打架。
我不把你打残都是我敬老爱幼。
「你又没生我养我，庄臻又如此不要脸，你有何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我对护卫说道：「我已经和庄臻恩断义绝了，他娘亲我也不必再养了。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扔出去吧。」
那老虔婆在我府门口咒骂不断，我直接让人把大门禁闭，理都不理她。
儿媳言语里是担忧，眼底确实跃跃欲试，毕竟她也苦这老虔婆久已。
「婆婆，这样对待奶奶会不会不好，别人会不会说闲话呀？」
我哼了一声。
「怕啥？我有钱有势，别人辱骂我，我还担心别人说我闲话？」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10.
我和庄臻的辩论在公堂之上，公堂之下老百姓们早已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不少女性更是头戴面纱，双手握拳，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女德经》刚刚推行，男子因可以获益，便要求女子遵循里面的道德礼教。
但是《女德经》刚刚推行，这种思想还不根深蒂固，加上农家也需要女性劳动力，下层百姓对这还是怨念颇深的。
我要做的是这次辩论赛中驳倒庄臻，赢得部分男性的支持即可，后期找准机会，一举将此思想连根拔起。
庄臻信心满满，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内。
「圣贤早已说过『男女有别，应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圣贤早已经点出男子生来便是尊，女者贱也。」
我反驳他的观点。
「圣贤还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你怎么不说？自古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才是关键。男尊女卑必然会导致家庭矛盾，社会动荡。不可为也。」
「女子本就应该贞烈。我朝前太后和皇后被蛮夷掳走，为了活命竟然在青楼每日接客上百人，被嘲笑为青楼皇后。此乃我朝的奇耻大辱，实难忍受。」
见我也拿圣贤之言回怼，庄臻慌了一瞬，便拿这伤疤说事。
果然，被他一调动，公堂下的男人全部都议论纷纷，颔首认同。
女性也撇开脸，有点不忍再看下去。
我冷笑。
「是呀，蛮夷百般凌辱女性，你们这些人却不敢去征伐他们，却反过来苛责我们女性，真是血性男儿。
「但是前皇帝和前太子却在这蛮夷之地，广开后宫，诞下了几十个有蛮夷血统的孩子。这跟前太后和皇后在青楼有什么区别？
「按你的说法，如果男子无罪，那现陛下是不是要接那些孩子回来，才能体现他的皇恩浩荡。」
毕竟这可是现在皇帝的烦心事，他不敢揣测圣意。
庄臻结结巴巴：「男女，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难道女性跟蛮夷是下贱，男性跟蛮夷就不下贱？还是说，你是只想约束女性？
「你母亲青年丧夫，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在此过程中也和男子频繁接触。那如果讲究贞洁，她是不是要最先被浸猪笼呢？」
被我结合时事和现实连番质问后，他怎么也答不上来，直冒冷汗。
我继续扬声道：「女子才能也不输男子，前有武帝缔造了强盛帝国，后有李青、鱼漩等才女。谁说女子不如男？」
群众中不知谁带头，开始连连叫好。
我看去，女子全部摘下了头纱，激动得眼含热泪。
庄臻本就是没有多有天赋的读书人，就梦想着能踩这女性，成就他的美名。
现在这条路已经被我斩断，他怨恨地盯着我，突然如猛虎般暴起，跳起来抽我耳光。
11.
我一时不察，被他抽了一记狠辣的耳光。
右脸颊直接变得红肿，我嘴角甚至渗出了血。
他洋洋得意。「他们说得对，女人不听话，就应该打到听话为止。」
我一字一句。
「庄臻，你完了。」
他不以为然，在农村打女人的男人多了去了，他认为他不过是做了大部分男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但是他怎么不想想，他可是要走圣贤路线的，跟寻常的粗鲁男子怎可相提并论？
今天一战，加上他的作为，他的名声很快就会随着时间，传播到王朝各处，发烂发臭。
12.
很快，我就和庄臻和离了。
毕竟，谁也不能再忍受对方。
我将庄臻扫地出门的时候，他和他的娘亲拎着小小的包裹不可置信。
「刘绣娘，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点东西？你敢昧下我的东西？我告到官府去也不怕你。」
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你当初不过一个穷书生，过了这么多年富贵日子也是沾了我的福气。今日，你们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他娘亲一哆嗦，终于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向我求和，但是始终还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态度。
「刘绣娘，我可告诉你。我儿虽然跟你有矛盾，谁家妇人动不动就和离的。你就服个软，以后顺着他不就没事了吗？」
毕竟，她可是真真切切体会过当时的苦日子的。
而庄臻，还对自己有盲目的自信，以为自己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他拉着他娘亲，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点柚子叶水，冲洗一下大门。」我笑眯眯地交代下人。
13.
大殿中气氛严肃，我跪在殿下，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
穿越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皇帝，果真是上位者，气势惊人。
毕竟我没有女主光环，好怕自己被咔擦一刀呀。
我跪了许久，官家才轻轻盖上奏折。
「你前面那番话，很是与众不同。但是男人在家庭中担任强度的工作，为何不能男尊女卑？」
我深深伏下身子。
「回陛下，男尊女卑是因为，男子要承担较为劳累的工作，女子要做家操持家务，加上只有男子才能继承家里的财产。
「但家庭里，谁都不可或缺，才能共建和谐的家庭。就像帝后，都是天下的主人一样。」
官家眯着眼：「你是想推翻男子的地位吗？」
不，不是的。
由于时代局限，谁也不能一蹴而就。
没有经过女性长时期的斗争，女性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那么女性地位不可能得到提高。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但是，我可以请求官家打压庄臻，将《女德经》列为禁书。
如此，便没有后世对女子极为严苛的规定和那浸透了女子血泪的贞洁牌坊。
寡妇可以再嫁，女子亦能经商，和因为才华受到民众的追捧了。
只有她们有一定的收入，那么她们就不至于长时间压迫。
官家思考良久。
「那对朕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世人皆是无利不起早的，一个王朝的掌舵人更是如此。
我缓缓陈述内心构思已久的说辞。
「之前由于战争，百姓们颠沛流离，导致我朝十室九空。而其中，又大部分是寡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人口。」
所以，一旦推行庄臻的理论，家族为了名誉，寡妇不能再嫁。
那么人口就不能增长，赋税收入不能增加，对一个王朝而言，这是致命的。
14.
最后，我扔下重磅炸弹。
「陛下，您现在能继位，无非是先帝还在蛮夷处囚禁着。一旦他回来，您王位的正统性就会收到挑战，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但是如果您能将王朝治理好，对比先帝，您已有了民心。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的天下，您有何惧之有呢？」
官家恍然大悟，拊掌称是。
「刘氏，如果你是男子，一定是诸葛张良这样出色的谋士。」
我缓缓挺直腰，眼中自有天地。
「不，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有才华，都可以成就一番伟业。」
自从官家的口谕传到民间后，官员们纷纷执行，百姓们自然是跟风上流社会。
很快，庄臻的思想便被彻底打压，他的《女德经》也被列为禁书。
为了提高女性地位，我也呕心沥血写下了《均》，强调男女平等的好处，流传甚广。
加上他之前的言行不一，在与我辩论失败之后的动手，更是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去到哪里，都要被别人戴着有色眼镜讥讽两句。
庄臻本人原本就没什么大的才能，不然不会一直想着旁门邪道。
他很快便被到处驱赶，累累如丧家之犬。
过了几日，我出门时便看到有个乞丐模样的人躺在我门口。
梅子上前看了看，便晦气地喊道：「小姐，是庄臻。」
庄臻看到我出来后，眼睛亮得惊人。
可能是饿得无力，他用尽全力向我爬行而来，血迹在他爬过的路上蔓延。
他扯着我的裤腿，神情却是施舍般开口。
「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说的，男女应该是平等的。你可以把我接回去了吧？」
我收回裤腿，他越发着急，却依然居高临下。
「我答应你，今后我不再强调男尊女卑，不再强调女性贞洁。我入赘你们刘家，你满意了吧？」
我蹲下来，明显看到他眼中燃起希望。
「庄臻。原本你可以靠着饿死女儿一战成名，《女德经》被万人追捧，接着便因为名声而被推荐入朝为官，官至宰相，累世公卿，成为了仅次于周圣贤的庒圣贤。
「可惜，我来了。我扯下你虚伪的面目，让人们看到你背后的险恶用心，将你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起初他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真的进入那个原本美妙的世界。
听到后面，他脸色狰狞，恶狠狠地死盯着我。
「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了我。」
我直接唤家丁来拉走他，并下令，他不得再进入刘府三尺以内。
再见他时，他已经疯疯癫癫。
饿得瘦骨嶙峋，穿着破烂的衣服，举手大喊着：
「我是庒圣贤，我是庒圣贤。」
真是好笑。
在他身后，依旧是万家灯火璀璨，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走在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因为性别被世道所指责。
儿媳扯着儿子的耳朵，骂着他，向我走来。
女儿牵着小男生的手，哄着他手中的棉花糖。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15.
再见庄刘氏时，她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女子可以这样的，女子可以这样的。」
她死死地抱着我，似乎要把感激之情传达到我的灵魂里。
16.
一眨眼，我又回到现代，面前还是相亲对象那张欠揍的脸。
但是他言语已经变了，不再强调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
而是开始吹嘘他的三套房子，两辆车。
最后大咧咧地说道：「这次我们 AA 吧，不过你点的麻婆豆腐我没有吃，你要自己付钱哦。」
我没来及管他，连忙打开手机搜索了起来。
在搜索中，我再也找不到三寸金莲、贞节牌坊等字眼。
也找不到庒圣贤等字眼，更找不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些话语。
而且我看到，女性地位一直很受尊重，官府也会特别保障妇女的权益。
甚至，历史上还涌现出了很多我之前都没听说过的女中豪杰。
原来，我穿越的那段历史是真的。
我笑着笑着，便涌出泪来。
真好。
「去你妈的，这单我全买了，你给我滚。」
17.
儿媳番外：
别人都羡慕我可以嫁到朱家，成为了庒圣贤的儿媳，可以近距离接触这个注定要名垂千古的圣贤。
别人更加羡慕我婆婆, 庄刘氏, 认为她何其有幸可以成为圣贤的妻子。
但是, 我在她眼中看到的全是疲惫和绝望。
公公对生活品质很挑剔, 任何肉类都要求方方正正, 家中的任何东西都要摆放整齐。
但是他从不做这些小事，他都是斥责婆婆去做的。
他也不允许家里的女人和任何外面的男性说话，他认为这些是水性杨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只要有他在, 家里的气氛永远是压抑的。
我还记得，公公成为圣贤的那天。
族中长辈把他饿死七岁女儿的事情到处宣扬。
由于这违背了父母疼爱子女的天性, 人人纷纷称赞, 他就这样一战成名。
自那天起，他被无数达官贵人邀请，他写的《女德经》被奉为圣经，每家女子都有一本。
但是，婆婆却日渐萎缩, 她的精气神都伴着小姑一并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在被窝里心疼婆婆和小姑，难以自抑地哭出来。
相公庄辉却十分不耐烦。
「你哭什么哭？你就不能像我娘亲伺候我爹一样, 一心一意伺候我吗？」
我顿时感到心寒。
妹妹的去世, 娘亲的萎缩，他完全没看到。
他的自私, 让他只看到了他爹的功成名就和肆意人生。
从那时起, 我收起了对他的真情实感，只是机械地履行着妻子的职责。
过了不久，婆婆去世了。
去世之前，她紧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
「儿媳呀，我后悔了。我后悔嫁给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人可以来改变我的人生。」
于是,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