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不受宠的公主。
我的出生，是父皇的耻辱。
因为我的母妃，只是他一时糊涂宠幸的洗脚婢。
我在后宫活得卑微下贱，处处受辱。
可我不相信我的命运会一直如此。
我拼命也要爬上权利的宝座！
1
我母妃是父皇一时宠幸的洗脚婢。
我从小就没有被父皇疼爱过，也没有有权势的外祖可以依仗。
在后宫这样的权贵中心，即便我做小伏低小心翼翼仍然受尽欺辱，过得还不如小门小户的女儿自在。
尊严？尊重？
如此理所应当必然存在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成为了奢望。
命运就该是如此吗？我不信！
女人就应该依附于男人存在吗？我偏不！
争夺，不仅仅是后宫，更是前朝。
2
重华殿中，呜咽之声此起彼伏。
殿中，放着一个金丝楠木棺材，棺材里面的人是刚刚薨逝的皇后。
我跟随众人跪在这殿中已经七七四十九日了，明日就是皇后的棺椁迁入皇陵的日子。
我也松了一口气。
皇后薨逝，后宫以萧贵妃为尊。
她一边扶起了皇后的嫡长公主，一边对我们说：「还请众位皇子公主回自己宫中吧，明日晨起莫要误事。」
嫡长公主叶清允推开萧贵妃的手，眼中的恼恨呼之欲出，
萧贵妃也不生气，淡淡一笑，扶着宫女，往自己的祁阳宫走去。
她现在已经算是将皇后之位收入囊中，怎么还会怕一个先皇后的公主，何况她的父亲是镇国公，掌握着大周二十万兵权。
我搀着我母妃也往我们的倚翠轩走去。
人还未到，宫女小棠就跑出来一脸惊慌地对我说：「六公主，刚刚贵妃娘娘身边的夏姑姑来传话说娘娘请公主去祁阳宫。」
我有些慌神，可母妃的胆子一向很小，我就算再慌乱也只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宽慰了她几句就只身前往了祁阳宫。
3
祁阳宫的正殿之中只有萧贵妃一人。
她半依靠在垫子上，看见我之后堆上了一脸的笑意。
「六公主倒是聪慧，未曾带人过来。」
「娘娘不妨有话直说。」
她冷笑了一声低眉敛目，半晌说道：「本宫入宫多年，一直被皇后压着，如今倒是要感谢公主了。」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
我的腿有些发软，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她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望着我的眼睛。
我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说道：「娘娘既然知道了，又未曾告知父皇，就是想要放我一马了，条件是什么？」
「六公主果然聪明。」
「今天西墨朝廷上书想与我大周联姻，皇上的公主中待嫁之人便是五公主与六公主你了。」
「娘娘是想要让我去联姻？」
西墨是个蛮夷之地，什么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道理一概不讲，他们的汗王死了，下一任汗王就可以接手自己所有的庶母为妃妾。
听说他们如今的老汗王已经快要七十岁了，想必这次和亲的正是这个老汗王。
五公主的母妃是萧贵妃的表妹，她们自然是不会让五公主嫁给一个垂暮老人的。
大周的礼仪之中，子女成婚按照顺位而来，既然五公主没有定亲，这和亲的事儿合该落在她的头上。
除非，我自己请愿出嫁。
「如果我不愿意呢？」
「本宫说过，公主聪慧，如果不愿意，死的自然不会是公主一人。」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杀害皇后，母妃自然不能善终。
「好，我答允，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公主觉得，有资格与本宫谈条件？」
「自然是有。如果我自戕了，死无对证，临死前我会上书父皇是贵妃娘娘栽赃逼迫我至此，如此一来母妃无事，贵妃娘娘也会受到牵连，况且出嫁的也只能是五公主了。」
博弈之间，萧贵妃答应了将我母妃晋位为妃，而我也答应了出嫁。
4
三日之后，我上书和亲。
萧贵妃成为了皇贵妃，主理后宫之事。
而我母妃和五公主的母妃昭贵嫔同时册封为妃。
因为西墨汗王缠绵病榻，需要冲喜，所以与大周商议不等皇后薨逝一年，过了百日之后我便出嫁。
自从我上书和亲之后，母妃便终日以泪洗面，时时追问我为何这样做。
可我又怎能告诉她。
那日的事情，引着我走向了另一种完全没有想过的人生，可是我不后悔。
自打我出生以来，对皇后的印象就是跋扈霸道的。
她怀着皇四子的时候，皇上宠幸了尚是皇后洗脚婢的我母妃，还有了我。
皇后一直都觉得是我母妃勾引了皇上，却从未想过源头在哪儿，错的人到底是谁？
她把一切的怨恨都归在我母妃身上，即便是我母妃已经被封为了贵人，也要时常在她身边伺候，稍有不满便动辄打骂。
而我父皇，原本对我母妃就是一时兴起，后来便更丢在一旁，对我母妃所受的委屈视而不见。
那天，机缘巧合。
我母妃又被叫到皇后面前立规矩，而我恼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便跑到了孤芳斋后边的假山里。
这是我秘密之所，每当不开心的时候我便在这儿闷着，直到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在那儿发呆足足两个时辰，正当要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皇后只领着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孙姑姑往这边走来。
他们在后湖旁站了一会儿，孙姑姑神色匆匆地跑开了。
只剩下皇后一个人。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将她推下去，推下去就再也没有人欺负母妃。」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在水中挣扎了，她看清了是我之后便咒骂我，咒骂我和我母妃。
我将心一横，便用手狠狠地按住了她的头，直到她停止了挣扎。
孤芳斋处于皇宫的最角落，常年没有人来。
临走时，虽慌乱我也看了看周边，还以为没有人，可天不遂人愿。
5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我要和亲，父皇倒是来看过我们几次。
可每每来的时候母妃要么是怯懦不敢多言，要么就是哭，父皇看的心烦，也就不再来了。
不过，嫁妆倒是让萧贵妃置办的齐全。
两个偏殿都堆满了。
母妃说父皇还是疼爱我的，我却知道不过就是为了不让西墨汗王小觑大周罢了。
护送我的是父皇的御前侍卫余淮。
我见过他，他是殿前大将军余漆苒的庶长子。
俊朗谦和，能走到这个位置也不全然是他父亲的功劳，多半都是他一刀一枪搏出来的。
父皇很喜欢他，我想如果不是他的庶子身份，父皇也是想要召他为驸马的。
未曾定亲之前，我还曾想过，他是庶子，而我母妃的身份也不高，会不会有这个缘分，看来一切都是我臆想罢了。
命运，似乎从来都不站在我这一边。
五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母妃封为了妃位之后，便有资格站在廊前与父皇一同送我。
她红着眼睛，我只能低下头不去看，我怕我会冲到她跟前告诉她我不想走了，我不想嫁了，我只想一辈子呆在母妃的身边。
可余淮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低声说着：「公主，时辰到了。」
我努力的将眼泪忍了回去：「父皇、母妃，保重身体，勿念。」
6
走了整整十日，越走越荒凉，我的心也一样，如同踏入了荒漠之中。
无数次我都在想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余淮的声音响起：「公主，我们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再有三天就可以到西墨了。」
一会儿的功夫，余淮便命人将帐篷都搭好，中间的是我的，护卫们都在我的周边，保护我的安全。
到了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便独自一个人走到帐外。
不曾想余淮竟然站在月光之下，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的俊朗。
我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向他靠近。
我以为他没有注意到我，却听见他轻声问道：「公主也睡不着吗？」
我微微一愣，笑着点头。
「公主是在思念姚妃娘娘？」
「是啊，这一别也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公主不必过于伤感，即便娘娘与公主千里之别，娘娘会依然惦念着公主的。」
「你在想什么？也在想你母亲吗？」
余淮的目光扫过我的面颊，我的脸登时变红了，低下了头。
「如果我说我在想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就好了。」
我疑惑。
他却笑着摇头：「没什么，公主此次出嫁也是情非得已吧。」
我还未等回答他，就见远处传来了火光。
余淮警惕地将我护在身后，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公主。」
7
余淮料得不错，随着火光而来的是一堆穿着西墨服饰的马队，他们肆意地冲到人群之中，似乎是就是冲我而来。
余淮将我拉进了帐子中，让我换上了小宫女的衣服，将我装在了一个大箱子里面，独自一人冲了出去，临走之前告诉我无论外头发生什麽都不要叫出声，他自然会护我周全。
我在黑暗的箱子中，听着外面的嘶喊声，细密的汗珠已经打湿了我的衣衫，感觉时间如此的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箱子开始不停地晃动着，我知道被人抬走了！
我想叫，可还未曾喊出声，就想起了余淮的那句话。
心也安稳了一些，死命地捂住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他。
颠簸了很久，我觉得自己随着箱子滚落了下去。
我的身子不断的撞在箱子上，疼痛的突袭让我彻底昏了过去。
8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余淮竟然就坐在我的身边，身上满是伤痕。
我微微一动，就觉得腿上一疼。
余淮慌张的跪在我跟前，按住了我的腿，说道：「是属下保护公主不利，害得公主受伤。」
难过夹杂着愧疚漫在他的脸上。
「不怪你，如果不是你将箱子锁住，恐怕我如今也就魂归地府了。」
余淮说袭击我们车马的人是西墨人，他们的目标是我，对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看都不看一眼。
看来西墨王宫比大周皇宫也好不到哪儿去，恐怕我以后的日子更加凶险了。
我和余淮在山洞里呆了足足三天。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是除了我母妃之外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
我有些贪恋这种感觉，特别是他温柔的给我擦拭伤口，温柔地询问我疼不疼，温柔地对我说会好起来的时候。
我们聊了许多，我将我自幼受欺负的故事讲给他听，他将他没有母亲疼爱，只能在战场上搏杀为自己求得一席之地的无奈告诉了我。
我们有时对着月光，你不言我不语，却觉得世界还是温暖的。
这三天，像是用尽了我一生的美好。
我太渴望这种感觉了，可是我却不得不舍弃他。
三天之后，护卫找到了我们。
虽然我受了伤，却也只能前行。
回到了送亲的队伍之中，我们两个人又变得有些疏离，如同普通的君臣。
可是他却让护卫们放慢了脚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舍不得。
9
再漫长的路也有走完的那一天。
还未到西墨王城，西墨的二皇子便出城来迎接。
那之后，余淮更是对我没有多余的话。
可我总能捕捉到他流连在我身上的目光，奈何我的目光扫过去，他便低下了头，不再与我对视。
成婚之前的前一天晚上，我伴着月色，敲开了他的门。
余淮也没有睡，眼睛通红，看到我的一瞬间将我抱在了怀中。
他的怀抱是那么宽厚，那么温暖，让我忍不住将泪落在了他的衣襟之上。
「清洛，我多想带你走。」
天知道，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多想跟他走。
却只能缓缓的在他怀中摇头：「可我们···注定···」
他抱我抱得更紧了。
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
我们都知道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无法舍弃，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注定，我们都是命运拨弄的弱者。
天亮了，梦就醒了。
10
大婚时，西墨王没有出现，他已经缠绵病榻数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成了我一个人的婚礼。
蛮好，否则余淮在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唤别人一句夫君。
大婚礼毕之后，余淮便启程回了大周，我没有去送他，我不想看见他萧瑟的背影，那让我心疼。
我端坐在西墨王的床榻边，看着跪在殿中的众人。
心中一凛，当初皇后面对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同样的心情。
不，应该是不同的吧，毕竟皇后已经坐拥后位二十几年，身上自有威仪。
而我呢，不过刚刚十六岁，又是外嫁来的。
殿下的那些人各个都根基深厚，心思各异，远不是我一朝一夕就能够斗得过的。
我开口让他们起身后便让母妃带给我的丫头墨雨将药碗端过来。
榻上的老人十分清瘦，可躺在那依然带着一种威严，与父皇一样带着帝王之气。
我闻了闻药碗又放到口中喝了一口，皱眉撂到一边，问道：「这药是谁下的方子？」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一身华服，满目的高深莫测，嘴角含笑，眼神却很冷冽，对我说道：「大妃，这是王宫中的阿木朗御医所开的方子，有何不妥吗？」
「汗王缠绵病榻数日也未见有起色，本宫在想会不会是这方子不适合汗王的病情。正好，本宫这次到西墨父皇赏赐了两位御医。不如让几位御医一同为汗王诊脉，斟酌着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药方。」
「哼，你才刚刚嫁过来一日，就怀疑我们的御医不好？难不成你们大周的御医就比我们西墨的强吗？」
坐在后边的一个男子呛声道。
「二皇子误会本宫了，本宫既然嫁过来便会事事替汗王着想，以汗王为重。」
「你……倒是巧言善辩！」
「老二，不许无礼。」刚刚站在前面的大皇子厉声喝道。
随即又对我说：「既然大妃有此意，那么便让几位御医一同斟酌便是。只不过···如若父汗的身子···」
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大皇子放心，本宫刚刚嫁到西墨，自然是最希望汗王身体康健的，如若不然，本宫的名声也就尽毁了。」
此言一出，他们就算是再横眉怒目也只能将话咽回到肚子里头去。
如若再拦着便是居心叵测了。
11
成婚第一日，我便给了朝中众皇子一个下马威，得罪了所有人，不过我不在乎，我只想达到不让人小觑的目的。
那之后，我每天衣不解带的守在汗王的身边，他时而醒来问问我是谁，然后喝下我喂的药之后便又睡下。
李太医和陆太医与那位阿木朗几人一同重新斟酌了方子，最初的几天老汗王还真的没有什么起色，直到十日之后他渐渐的不再问我是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就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老汗王的皇子们请安规矩也未曾错过，特别是那位嚣张的二皇子即便是咬碎了牙没再当着我的面说过我一句不是。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汗王能站起身来，时常走上几步，对我的依赖也越来越重。
他会笑着对我说：「清洛呀，嫁给我这么个老头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也笑，没有答话。
「我知道，唯有你是真心不希望我死的。」
「汗王此话何来？」
「你看着他们在殿下请安，可心里怎么想的我全都知道。如若我死了，恐怕西墨就要大乱。老二老三都盯着这个位置，不会让老大顺利的继承汗位。」
在成婚之后，我派人打探了消息，大皇子是先大妃所生，二皇子是第一侧妃所生，自幼得到甚多宠爱，而三皇子的母妃早就已经过世了，但是他的势力雄厚，不容小觑。
势均力敌，如果老汗王过世了，局面不可收拾。
「朝中之事，臣妾不便多言。」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能保你平安一日。你的路，我会为你打算，也算是感谢你为我尽心尽力。」
一个多月的真心实意换来这句话，是欣慰的。
不过，我知道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押在一句承诺上，筹谋还是要做的。
12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冬。
我嫁过来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老汗王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他也未曾食言。
西墨共有兵马三十五万，他将其中的三十万分给了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剩下的五万则分给了我。
这种特殊的荣耀让我受宠若惊，却也同时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们的实力均衡，而谁能争取到我，谁就会拥有更多的胜算。
老汗王的确是保我平安的，可是这平安背后的波涛汹涌也让我心惊。
大皇子往我这儿送了很多大周的时新玩意儿，二皇子就简单的多，送的是金银。
三皇子是个不简单的，他命人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那日劫夺我嫁妆马车的人是二皇子。
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探查明白了，只不过我一直放在心里，未曾告知任何人。
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
我将三皇子给我的消息告诉了老汗王，他高深莫测的一笑，看来他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说：「本王知道，他娘惦记着大妃的位置，如果说有人想要劫掠你，也只有她有这个动机。」
他早就知道却没有处置，看来是不想动她了。也对，二皇子在朝中的根基深厚，轻易动了平衡就会被打破。
他笑着盯着我的眼睛：「如果本王不处置她，你会不会怨恨本王。」
「汗王说笑了，臣妾早就说过会事事以汗王为重。汗王的爱重深切，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了根基实在是不值当的。」
「你倒是个懂事的。对了，你还记得当初护送你的那个小护卫么？」
余淮···我的手掩在袖口里，微微有些颤抖。
「自然记得，他是我父皇的御前侍卫。」
「听说他要成婚了，被你父皇看中成为了五公主的驸马。」
我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着，似乎要跳出胸口。
狠狠地咬着牙，缓了一口气说道：「是吗？臣妾还不知道，不过五姐姐比我还大半岁，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只不过臣妾没想到是余淮，毕竟他不过是个庶子，身份有别。」
汗王缓缓点头，似乎对我所说的话还算满意。
这一番的试探，必然是与那次的我与余淮的三日独处有关了。
我不得不佩服老汗王的城府，他恐怕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却还能隐忍到我先开口。
13
今年的冬天过得极其漫长，我不仅知道了余淮要迎娶五公主的事情，母妃的信中还说她又有了身孕，太医说有可能是个男孩。
被抛弃的感觉充斥着我，或许以后我真的就与大周再无瓜葛，母妃会有新的孩子去疼爱，这个孩子不会像我一样嫁的如此之远，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而余淮呢，从不属于我。
虽然这般想，我还是要为母妃筹谋的。
我将墨染送回了大周，她与墨雨是我嫁过来的时候母妃派给我的，墨染比墨雨稳重，又跟着我学了很多，对我忠心耿耿。
照顾母妃的身孕唯有她回去我才放心。
墨染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心意的，临行之前她偷偷问我是否要带什么东西回去给余淮。
我想了很久，还是摇头：「不必了，此生再无瓜葛，平添烦恼罢了。」
西墨的新年与大周不同，吃完了年饭之后便会一同围在篝火旁看着面具人跳舞，会扎诸多偌大的鬼神吸走过去一年的不顺利，推到河中，让不顺利都顺着河流飘走，祈求来年万事顺遂。
祈求啊，再真诚都不过是祈求罢了。
大年初三的那天晚上，我睡得正熟，突然间感觉身边出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还未等反应过来，头上就被蒙上了黑布。
我被人掳走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我被扔到了一间屋子里。
眼前的黑布被扯掉之后，我看到了端坐在正堂的二皇子。
他嘲讽的看着我，说道：「大周的庶女，竟然在我西墨耍起威风来了，欺负我西墨没人。」
「庶女？二皇子不也是庶子之身，怎么有脸来嘲笑本宫？」
啪！
一个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顿时我的嘴里漫出血迹，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脑子。
「你当真是看不清形势，如今你在我手里，是死是活可都是我说了算的。」
「二皇子掳走我，不怕汗王怪罪吗？」
「怪罪？为了你，父汗会怪罪我，你未免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我缓缓摇头，笑道：「为了我或许不会，但是为了汗王的颜面呢？如今他还在位，你就敢对他的大妃下手，你究竟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父汗。」
二皇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在心中轻叹果然是个莽夫。
他以为汗王不追究他之前要杀我灭口的事情，就是纵容他了！
当真是可笑。
14
「二皇子如果此时放了我，我自然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
他母妃竟然从里殿走了出来，恼恨的看着我，咬牙说道：「不能放，她回去后患无穷。夺了她的兵符！」
明白了，看来他们今日便是要起兵造反了。
老汗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康健，朝堂不明，纷争不断之下他们不想再等了。
言毕，便有几个人过来搜我的身。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大喝一声：「玄明玄青！」
随着我一声令下，外头冲进来十几个人，招招紧逼，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二皇子和他母妃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把随时可以取其性命的利剑。
我被扶了起来，挂着血的戚艳面容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盯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睛，笑出了声。
「当真是蠢！给我带走！」
自从汗王给了我兵权，我便培养了大批的暗卫。
时时刻刻的守护在我的宫外。
他们想要杀我，一次不成自然会有第二次，这对母子，不难琢磨。
一个人的妄动和愚蠢是会害了他自己的。
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再也没有踏足朝堂的机会，而他的母妃就没那么幸运了，背叛汗王的人，无论在他身边服侍了几十年，都不会再有生的机会。
那十万大军的兵权被汗王收回，迟迟没有交于谁的旨意。
经此一事，我在西墨的地位算是更稳固了。
大皇子与三皇子对我更加恭敬，但我知道他们在算计我，算计我的兵权，算计我在大汗心中的位置，算计如何从我身上获取他们想要的权力。
15
自己的儿子嘛，何况汗王一直最疼爱的就是二皇子，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他如何能不伤心。
我眼看着他日渐憔悴，言语中却也解不了几分他的困顿。
那日，他问我这十万兵权该如何处置，到底是给谁？
我知道他怕了，他害怕再像之前一样，势均力敌之下会有人铤而走险。
可他也不敢现在就露出到底要谁来做下一任汗王的意思，怕朝堂动荡不安。
我只能说：「不如大汗现将这兵权留在自己手中，很多东西毕竟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他摇了摇头，推开我递过去的药，说道：「难道又要起一番争斗？朝中大乱，只会让百姓动荡。」
他万般感叹，我只能劝说：「汗王现在的身体日益康健，再等上几年也是来得及的。」
他拉着我的手，笑着摇头：「我的身子我知道，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的话，或许你还能再为本汗诞下皇子，到时候本王也就不用愁了。」
我的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
他见我低头不语，便推说乏了，让我先回自己宫里头。
我刚回去，小锦就对我说大皇子派人送来了好些个物件。
我瞧着那单子上满目的金银，大皇子还真的是大手笔，只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让墨雨将这些东西放到库房里，万不可擅动。
大皇子多疑，这些东西不想收，却也不能退。
「今天三皇子妃又过来了。」
大皇子想要金银来收买我，而三皇子则不然，想跟我谈情谊。自从二皇子被贬为庶民之后，三皇子妃隔三差五地便到我宫中来与我叙话，绝口不提朝堂，可是目的却在朝堂。
她不点破，我自然也不想先开口。
16
转眼之间又入夏了。
西墨入夏晚，可是夏天却十分炎热，即便是我已经在这儿过了一个夏天，却还是觉得很难捱。
三皇子妃命人给我准备了几个大缸，里面都装上了冰块，放在院子里头，确实是凉爽了不少，也当真是用心。
这天，三皇子妃又到了我宫里。
开口便是道贺：「听闻大妃娘娘的母妃诞下皇子，当很是可喜可贺啊。」
她的消息倒是快得很。
我微微一笑：「是啊，不过母妃有些早产，皇弟有些孱弱，想来都是要将养一段日子的。」
她听罢命人将一个匣子放到了我的跟前，说道：「这些都是三皇子命臣妾准备的药材，有上好的山参和灵芝，还有黑枸杞能给姚妃娘娘补身子用的，还望大妃娘娘笑纳。」
「如此便多谢三皇子和皇子妃了。」
收着并非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心安。
当天我便又加了三倍的东西命人带回了大周，除了珍贵的药材之外还有诸多的珍玩，都能证明我在西墨的地位，也能够让母妃和皇弟有更加坚实的后盾。
果然，两个月之后，我收到了父皇的来信。
这是我嫁过来一年多以来唯一一次收到他给我写的信。
信中极其客气，倒不像是家信，更像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
父皇告诉我，母妃被晋升为了姚贵妃，挺好。
17
我本以为我还有一段时日可以筹谋，可是刚刚入了秋，老汗王突然一病不起。
陆太医偷偷告诉我说之前补药吃得太多，虽然让他看起来容光焕发，可里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想来也撑不了几个月。
我开始加快我的脚步，大皇子的东西也不再收，而三皇子妃也不再见，一心守在老汗王的身边。
虽然未见，可书信的往来还是有的，三皇子妃是个聪明人，她想让她的夫君登上汗位，却不想有我这样一个劲敌，毕竟我手中是有兵权的。
我与他们做了最终的交易。
终于，在这个冬天，老汗王没有挺过去。
他大丧之礼那日，三皇子用自己的十万兵马控制住了大皇子的十万兵马，而我手中拨出了两万人，助他登上了汗位。
老汗王手中的十万兵马，自然也审时度势的降了三皇子。
大皇子被俘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仇恨，甚至比看三皇子的还多。
可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输了就要认。
三皇子妃手段也是高明的，老汗王入葬之后便打点好了一切，将我送回了大周。
她在城外送我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尽显，丝毫不加掩饰。
「今日，我不再叫你大妃，唤你一声清洛吧。说到底，你还比我小几岁，但我心中是佩服你的。我已经命人在大周的京城给你盖了一座府邸，虽然不大，却够你暂时落脚的。你带过来的嫁妆我也已经命人送回去了，另外我还给你加了一些，一并带回去，就算是给贵妃娘娘和皇子的见面礼吧。」
我也没有客气，一并收下。
将手中的兵符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有些诧异。
「现在就交还么？」
「不是交还给大汗的，是赠与你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手中握着那象征着权力的兵符，手指节都发白了。
感激的对我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当全力相助。」
此次回去，我带走了五百个暗卫，以后就充当我的府兵。
大周的战场，与西墨一样艰难，我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这次回去，与来时不同，我开始愿意相信老天是眷顾着我的。
18
两年，足够大周变天。
原本先皇后的皇四子失宠，而皇九子，也就是皇贵妃的儿子逐渐有了一席之地。
他不过才十三岁，说话做事颇有风范，父皇很喜欢他。
抵达大周的那天，是他陪着父皇一起出城来迎接我的。
我跪在地上，将新汗王的国书交给了父皇。
父皇看后抚掌大笑：「好，清洛当真是我大周的功臣。」
信中的内容新任大妃曾与我细细说起过，将云州与青州两地交还大周，承诺五年之内两国不开战。
其实，这是三皇子为自己清扫内廷留下的时间，却也卖给了我一个大人情。
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母妃，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泪如同开了闸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一句句的诉说着对我的想念。
墨染抱着皇弟站咋一旁笑，说道：「公主当真是心疼我们小皇子，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给小皇子呢。」
这孩子和母妃长得很像，温温和和的样子，我希望他将来会成为谦谦君子。
我一边摸着孩子的小脸，一边问道：「皇贵妃有没有为难母妃啊。」
母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墨染的神色也不好看。
看来我猜测的果然没错。
「母妃不必忧心，女儿回来了，自然会护你们周全，让你们担得起父皇的荣宠。」
我安排墨染，让她在一个月之内查清楚母妃宫中所有宫人的底细，但凡有一点与祁阳宫有瓜葛的统统撵了出去，我又将我从西墨带回来的宫人拨了十个送到了母妃宫中，当然这是后话。
19
我回来的当天，父皇便在宫中大摆宴席，不仅仅是皇子公主、亲眷，还宣了几位父皇信任的股肱。
余淮是与五公主一同前来的，当他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心脏咚咚咚的声音充斥着我整个耳朵。
两年未见，我与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们。
他变了，原本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眉间隐约有了沟壑。
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中仿佛射出了一道强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只能将眼睛挪开。
不断地告诉自己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的说着道贺的话，一句一句的都在夸赞我。除了皇贵妃，她坐在父皇的身侧不远处，眸子时不时地扫过我的脸，如同刀子一样。
我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儿臣能有今日还当真是要感谢皇贵妃娘娘了。」
父皇有些不解，正待要开口问时，皇贵妃便说道：「公主说笑了，公主今日荣归大周还是归功于公主的敢作敢为啊。」
「正是正是！朕今日就册封清洛为长安公主。」
皇贵妃的脸色在父皇的这句话中变得更加难看，长安公主是大周对于公主的最高封号，除了皇后所生，之前也唯有太宗皇帝的皇贵妃所生的公主有此殊荣。
当朝，连叶清允都只是被册封为安宁公主，如今却将这封号给了我。
我心惊多于喜悦，父皇看似是赏赐实则与当初老汗王的做法如出一辙，也是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看了一眼叶清允，果然她的脸色与皇贵妃有的一拼，看来以后不仅仅是要防着皇贵妃了，也要防着她与皇贵妃结盟。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当威胁自己利益的人变了，那么矛头的方向自然也会变。
父皇赏赐给了我一座府邸，就在皇宫三道街的青雨巷中，占了整整半条街，仅次于四皇子与九皇子的府邸。
不过宅子荒废了很久，需要重新修缮，想来还要三四个月。
所以我便住在了大妃给我准备的那处小宅子里。
她倒是知道我的心思，没有多奢靡，却透着温馨，可见她的用心。
三个月，并不太平。
我的暗卫告诉我，每隔上两天就会有人在宅子外探查，他们跟踪了这些人，发现这些人并非隶属于一人，能确定的就是四皇子和九皇子，不过还有两拨人没有查出来。
四皇子与叶清允是一起的，而九皇子与皇贵妃是一起的。
剩下的，我猜测会有父皇的人，再有···谁都有可能。
玄明问我是不是要抓了回来，彻底断了他们的眼线。
我摇头：「不必了，断是断不了的，我刚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摸清楚，且等一等吧。是敌是友未必那么分明，不要打草惊蛇。」
20
迁到长安公主府之后不久，我收到了大妃的来信，说她有了身孕，我原本想自己准备一些贺礼送过去，想了想还是禀告了父皇。
父皇派礼部拟定了礼单，外加上我的一并送了过去。
在父皇的书房之中，九皇子也在。
他盯着礼部拟定的礼单，说道：「没想到皇姐竟然与西墨的大妃如此交好，怎的当初没有如其他先前和亲的公主一样留在西墨？」
我挑了挑眉，直言道：「怎么？九皇弟是怀疑我是西墨的细作？」
「皇姐说笑了。」
「五年的太平，是我与西墨汗妃谈妥的，无论皇弟如何怀疑，云青二州如今可是归还给了大周的。」
「清廷，不可胡言。清洛是朕的女儿，是你的皇姐，怎么可能会是西墨的细作。」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父皇明鉴。」
没等父皇开口，我轻咳了一声，说道：「没有便好，倘若以后皇弟有何疑惑直接来问我就好，暗中探查就不必再做了，你我姐弟，如此一来岂不是生分？」
九皇子很是尴尬，想要反驳，奈何我说的如此笃定。
最终只能说道：「皇姐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关心皇姐刚刚回来，派人暗中保护皇姐罢了。」
「最好是这样！」
几句话，算是将我和皇贵妃与九皇子之间的过节摆到了父皇面前。
这正是我的目的，皇帝都是多疑的。
只要他知晓了我们的不和，那以后无论是皇贵妃和九皇子在父皇面前说我和母妃什么，那么父皇都会考虑其中会不会有构陷。
21
那日，我正在整理玄明打探出来的朝中密报。
宫里的内侍突然来传旨说父皇招我入宫，看着内侍的脸色不好，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母妃和皇弟，无论如何，都要做好万全之策。
我吩咐玄明派人在宫城外等我，如果我两个时辰仍旧没有出来就入宫探查消息。
父皇的书房之中，人倒是多得很。
不仅是有皇贵妃、九皇子，还有安宁公主与四皇子，就连五公主和她母妃也在。
不过还好，母妃不在，看样子是冲着我而来。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父皇还没说话，我就感觉一道身影冲到我面前，紧接着脸上一疼。
安宁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愤怒的眼睛恨不得要将我碎尸万段。
「皇姐何故如此？」我退后了一步，颇为平静。
「安宁，不要放肆。」
安宁冲到父皇面前哭道：「父皇，都是她。都是她杀了我母后，女儿与弟弟没有娘亲疼爱，这些年过得多苦啊。这一些都是因为这个贱人！都是因为她！」
我的目光扫到了皇贵妃的脸上，只见她微微颔首，却也掩盖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得意神色。
「皇姐说我杀了先皇后？有何凭据？！如此罪名我可不敢当。」
「就是你，素云看到你杀了我母后！」
随着扑通一声，我回头看到了那个叫做素云的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22
「我记得你是皇贵妃身边的丫头？」
「公··公主，无论奴婢是哪个宫中的丫头，今天也要来指证公主，奴婢不能··不能再欺瞒皇上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让我笑出了声。
「好啊？既然你说不能再欺瞒父皇，那证明你对父皇和先皇后忠心耿耿。那我问你，先皇后仙逝已有三年多的时间，你既然看见了为何当初不说，偏偏现在说出来？」
「奴婢··奴婢··当初是害怕。」
「这就可笑了，当初我母妃不过就是个贵人，我也还未曾请愿嫁给西墨王，你倒是害怕。如今，你倒是不害怕了？」
「哼，请愿嫁给西墨王？如果当初公主心中没有鬼的话为何会请愿嫁给西墨王。」
皇贵妃站起身来疾言厉色质问我。
「这就要问皇贵妃娘娘你了。当初是谁来以我母妃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嫁就是五公主嫁过去，你们当年欺负我无权无势，又不得父皇恩宠，如今见我荣归大周，母妃得了皇子，封了贵妃，你们便合起伙来将这么一项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早知如此，我何必回来。」
说罢我的两行眼泪落了下来，跪在父皇面前叩头。
「父皇，孩儿一向谨小慎微，只因为回来之后得知了皇贵妃的母家勾结北夏七皇子，就被陷害至此，他们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啊父皇！还请父皇明察！」
「你··你胡说什么！你竟然敢诬陷本宫。」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说我外祖父不忠，当真是该死。」
九皇子气恼之下，一脚踹在了我的身上。
我伏在地上，半晌吐出一口血。
父皇登时眼睛通红，大吼一声：「你们要做什么！朕还活着呢！」
说罢便逼近了皇贵妃：「你说！到底有没有？！」
「皇上，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父皇可知，这些消息并非是儿臣自己探查到的，而是西墨王妃前日传来书信，告知儿臣的。儿臣正想着是否要证实之后再来禀告父皇，以免冤枉了皇贵妃，也让父皇忧心。可昨日夜里，有人竟然来刺杀儿臣，幸而儿臣府中的侍卫活捉了刺客，否则如今儿臣便见不到父皇了，而父皇也终将被蒙在鼓里。」
「刺客？朕记得当初你说过九皇子和皇贵妃派人在你府外监视。」
「皇上···」
「父皇···」
九皇子和皇贵妃齐齐跪在地上，想要再去辩解却被父皇打断。
「那刺客可还活着？」
「活着，父皇可要见一见？」
「不必了，送到大理寺给朕审！但凡有人敢阻拦就杀无赦！」
父皇将皇贵妃、九皇子还有五公主与她的母妃统统关了禁闭，当然还有他们的母家的院子都被围了起来，查清楚事情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原本这件事情算完了，可是安宁却偏偏不死心。
对父皇说道：「父皇，儿臣母后的事情可是有人指证的啊。」
「是啊，奴婢亲眼看见，亲眼看见啊。」
「亲眼看见？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当初不说，如今又来状告我？」
「皇姐，先皇后过世之后到底是谁受益？皇姐何不想想清楚？今日之事皇姐到底是被谁利用，皇姐更要想想清楚！」
23
审查历时两个多月，可是我为了这一天却已经筹谋了一年多的时间。
从我在西墨之时便开始收集了皇贵妃母家的种种证据。
他们拥兵自重，逐渐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他们欺男霸女，早就失去了百姓的口碑。
他们结党营私，打压意见相左的朝臣。
卷宗加上朝臣参揍，足足两大箱子。
父皇在书房之中看了三天三夜。
等到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宠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宠信了三十年的老臣，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是不忠不孝不义之辈。
皇贵妃被贬入了冷宫，她的母家获罪，男丁成年者斩首，女子充为官妓。
不过父皇对九皇子没有那么狠心，封了郡王，在距离大周最远的地方划了两个郡，让他前往封地，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算是保住了性命。
皇贵妃在九皇子离开京城的第二天便死在了冷宫里。
那之后，被贬为了贵人的昭妃疯了，而她的女儿五公主，自尽了。
墨染告诉我，她与余淮成婚之后，余淮对她并不亲近，成婚两年，带兵出征了两年，直到西墨王过世之后他才回京。
婚姻不幸，自己唯一的支撑也断了，任何人恐怕都没有办法走出来，何况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到底是朝堂争斗的牺牲者。
她出殡的那一天，父皇竟然都没有派人相送。
我想了想，终究是不忍心。
还是去上了一炷香。
余淮站在大厅中，一身素衣，对我微微一笑，可是眼中却没有当年那么闪耀的光芒。
「驸马爷节哀。」
「如果我知道她会想不开，当初便也不会··到底是一条性命。」
此话一出，我和余淮都沉默了。
虽然不喜欢，却也不会想要她死的，我明白他的心情。
24
经此一事，朝廷死气沉沉，父皇也变得萎靡。
原本四皇子想借着九皇子被贬出京起势，可他太急了，反而更加失去了父皇的圣心。
安宁去父皇那儿踩坏了九皇子他们几次，也被父皇逐渐厌弃。
父皇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可感情却不那么容易就消散掉的，过了气头，恐怕还会想起他们的好，如今谁稳得住谁才能更得父皇的心。
还好，母妃是一个只想着安稳度日的人，也不会在父皇的伤口上撒盐，倒是让我心安。
后宫无主，父皇想了想便决定让母妃暂时掌管后宫，母妃胆小又没有谋略，推拒说自己管不好。
父皇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主意，最后还是余淮建议父皇让母妃来代管，只不过有什么事情让母妃来询问我的意见，毕竟我曾为西墨大妃，对于治理后宫应该是信手拈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皇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朝堂也逐渐稳定。
我和余淮倒是见过几次，只不过发乎情止于礼，探讨的也没有风花雪月，多半都是朝中要事。
交谈中，我发现他不仅有带兵的谋划，更有治国方略，是一个可用之才。人不拘泥于礼法，变通中却带着自己的原则，正应了我当初对他的印象--温和谦逊。
「清洛，我看皇上对十三皇子倒是有寄予厚望的意思。」
「他如今不过三四岁，正是可爱的时候，父皇只是疼爱他，想来未必想那么多。」
「可是算来，皇上的子嗣不多，如今四皇子和九皇子是没有希望了，剩下的只剩下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而十一皇子一向都是不得皇上宠爱的。」
我笑着睨了他一眼，说道：「凭什么，只有皇子才能继承江山？」
他大惊，顿时站起身来，半晌才缓缓恢复了平静，说道：「清洛，你···？」
「如果真有那一日，不知道余将军会否助我一臂之力？」
25
后宫在我的帮助下，母妃打理得很顺畅，父皇满意。
他如今已经五十几岁了，最近几年又多番折腾，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疲累的时候甚至会将我召至书房，替他打理朝政，如此我学了父皇的一手字，替他批阅奏折。
每每看到我批阅的文字，父皇总会颇为欣慰的说道：「将来有你来辅佐新帝，朕也放心多了。」
而我就当做没有听到从来都不会作出回应。
父皇是突然间病倒的，刺激他病倒的是安宁公主，她与驸马不和，在府中养了四五个面首。
其中，一个叫做谢宇的面首是最得宠的，一日喝多了酒竟然冲撞了驸马，而安宁非但没有处置谢宇，反而让驸马去给谢宇道歉，驸马恼怒之下错手将谢宇杀了。
而安宁，因此在府中大放厥词，要杀了驸马全家给谢宇陪葬。驸马的父亲是先皇的朝臣，被封为安内侯，深得父皇敬重，受此大辱吐血而亡。
驸马上书状告安宁，并提出要休妻。
父皇听罢，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便昏了过去。
母妃日日守在父皇身边，眼看着他从最初的尚能进食，到后来连药都喝不下去。
就这样坚持了十几天，母妃找到我，有些慌乱，说道：「你父皇还没有册封清孓为太子呢，如果他要是···四皇子最为年长，而且也成年了，会不会···」
「母妃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母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一笑说道：「清洛，现在你的字与你父皇的字···」
「母妃是想要让我假传圣旨吗？」
母妃沉默，眼中的坚定却告诉我，我猜对了。
「母妃有没有想过弟弟的资质并没有做皇帝的潜质。」
「你这是什么意思？清孓是你的亲弟弟，难不成你要扶持别人登上皇位？」
「母妃细想，您没有可以依靠的母家。清孓年幼，登上皇位的话能坐多久？」
「你不是在朝中还有暗线么？」
「暗线？母妃知道的倒是真不少啊。」
「清洛，你··如果不扶持你弟弟上位的话，那我们的下场就会好么？」
「自然不会好。可是母妃想要保住荣华富贵就只有弟弟这一条路么？难道母妃只有一个孩子？」
母妃的惊讶比余淮更甚，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来自地狱的鬼魂，让她害怕。
「可是你是女子啊！」
「女子就不能继承皇位？母妃不要担心，只要母妃缄口不言，我必然保母妃与弟弟平安。」
那之后几日，母妃看见我也不与我说半句话，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可那又如何，我知道母妃阻拦不了我。
我早已经草拟好了一份诏书，封我为皇太女，父皇薨逝之后，那么继承皇位的便是我！
26
父皇回光返照的那个早晨，我穿着一身红衣，服侍他吃了药。
他似乎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恼怒、愤恨又带着几丝欣赏的复杂眼神不断在我身上流连。
我也没有卖关子，说道：「父皇如今清醒，不妨趁着这个时候宣召丞相入宫吧。有丞相大人为儿臣佐证，想必朝中的乱局也会很快安稳。」
「如果朕不呢？」
「那也要宣召丞相入宫，只不过不管父皇与丞相说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现在朝中，有多少朝臣已经被你收入麾下？他们甘愿扶持你一个女子上位？」
「不知为何父皇总是纠结儿臣是女子，无非就是受了那些酸儒子的影响，维护你们所谓的威权！自古以来女子带兵打仗入朝为官的比比皆是，谁敢说他们不如男人？难道这天下只能是男子的？天下，能者为主，不该拘泥于男女。父皇如果将这天下交给黄口小儿，就能保证对得起列祖列宗？」
过了许久，父皇终于吐出了一句：「哎···宣丞相吧。」
有了父皇的口谕，丞相的佐证。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上朝之时，余淮带着兵马围住了朝中重臣的府邸。
我顺利成为了大周的女皇！
登基的那一日，我心中无比的畅快！
我想做的，我做到了！
我暗暗起誓，我会用尽我的一生治理大周，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女子夺得应有的权力，让周边不敢来犯！保护一方安宁！
我要证明，女子与男子一样，天下之主，能者为之，无谓男女！
全文完。
27 番外
我登基两个月，母妃也终于不再躲着我。
她做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来看我。
脸上又恢复了我印象中的慈爱。
「母妃，你怨我么？」
母妃的手一顿，半晌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怪你。是我糊涂, 没有你这样的胸襟和气魄, 就觉得这世间本该如此，却没想过这本该也未必就是对的。」
我笑了笑：「母妃, 你放心, 我会教导好弟弟的。」
「我也会好好教导他，倒是你啊！如今万事已定，你的婚事··终归是要考虑的, 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吧？」
「我？母妃说笑了，难不成我也要和父皇一样纳妃选妾？」
「不让你纳妃选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不可？我看余淮那孩子是真心实意对你的，当初你们两个阴差阳错失去了缘分, 可如今倒是个捡起来的好机会啊。」
我没有回答母妃, 也没有问余淮。
我们两个人之间, 如今更是不比从前，还不如就保持如今的君臣关系，反而更加自在。
权力，也会让最恩爱的夫妻离心的，何必走到那一步。
可我没想到, 母妃对我说完这番话的当天晚上余淮便入宫觐见。
他开门见山的说我母妃今天找了他，将对我说得那番话又对他说了一遍。
我有些尴尬，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母妃就是担心我。我知道你的雄心抱负，不会让你放弃大好仕途只做我一个人的后盾的。」
「你怎知我不愿意为你放弃？做你的后盾就是做大周的后盾。」
正当我发愣的功夫, 他走过来将我牢牢的抱在怀中。
这久违的温暖充斥着我, 让我沦陷。
他在我耳边说道：「清洛，我等了你五年了。如今，我不想再放手了, 我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想和永远在一起。」
（完）
作者：交出臭豆腐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