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命运转折后,太子妃嫡姐求我饶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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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弃婴,是侯府最低贱的家奴。

我感激侯夫人的救命之恩,恪守本分,对她唯命是从。

可我发现,她看我的眼里充斥着厌恶、冷漠、嘲讽。

我不懂为什么。

后来我才得知,原来我那早死的娘,是侯爷买来生儿子的工具。

而我虽是侯爷的血脉,却生来就是个耻辱。

这世上没人真正爱我,想活命,只能靠我自己。

1

我叫崔婉,是武威侯府里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但这个身份并非从我出生就属于我。

在我有记忆到八岁之间,我的名字叫『小草』,连个姓都没有,更别提爹娘。

我生长于武威侯府——持有的乡下庄子,跟好几个家生奴才一起长大。

既然是奴才,吃的住的肯定没多好,但比起在路边受冻挨饿当小乞丐强多了。

听说我才生下来没几天就被父母丢弃了,丢弃的位置正好在浮云寺山脚,正好赶上『人美心善』的侯夫人上香,正好被眼尖的车夫看见。

在丫鬟把我抱到侯夫人跟前时,正好我又傻傻的对她笑了一下。

因为这一系列的巧合,我有幸被武威侯府收留,而后就被送到乡下庄子,让刚生了孩子的周氏顺便喂养。

用百花的话来说,我可真是撞了泼天大运,竟然能入了侯夫人的眼,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她是周氏的二女儿,比我大好九岁,去年就被拨到侯府花园做事了,好不容易得空回来一趟,居然拉着我感慨起来。

我傻乎乎的问她:「花姐姐,我入了夫人的眼,那她怎么没把我留在身边?」

百花翻了个大白眼,「大白天你做梦呢!夫人自己有儿女,哪稀罕把你这么个半路捡来的当宝贝。」

听了这话我也不难过,只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又问起她现在的差事辛不辛苦,侯府是不是有好几十个庄子大,还漂亮的不行。

百花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黑着脸走过来的周氏瞪了一眼,而后她的目光转向我这边。

「小草,你可要记着做奴婢的本分,小小年纪就爱慕虚荣,过几年可分不到好去处。」

我低着头认错,表示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她又教训了几句才满意,让我赶紧去喂鸡鸭,别净找机会偷懒,回头就笑眯眯的带上百花走了。

我认命的先去喂鸡,然后再抱着一把比我还高的扫帚打扫鸡粪,这些粪

便要堆积起来沤肥的。

没有哪户主人家会让奴婢、小厮吃白食,这样的活我从四岁就开始干了。

前两年,周氏总是不厌其烦的跟我强调:「小草,你可要记着侯夫人的恩德,当年要不是夫人心慈,你就算没饿死冻死在路边,夜里也会被山里的豺狼吃了。」

而今我稍稍长大了一点,她又加了让我懂得做奴婢的条条框框。

但对于如何报答侯夫人的救命之恩,我觉得就是做好奴婢本分。

如果有机会分配到侯府服侍的话,一定听从管事的安排,让我抓狗绝不撵鸡。

至于近身伺候夫人这种事,我不敢想。

奴婢也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种没背景,口齿也不伶俐,也没比别人多长个脑子的,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很快就有了这个资格,但服侍的不是夫人。

2

侯府大小姐崔贞今年十三岁,她既是嫡出又是长女,而且也是武威侯夫妇唯一的女儿,其宠爱程度完全不亚于两个儿子。

崔贞房里有春喜、夏凉、秋意、冬瑞四个大丫鬟,但前阵子春喜染上了不治之症去了,空出来的位置需要填补。

按说这种级别的丫鬟要么从二等里提拔,要么由侯夫人指派,但崔贞想自己挑。

我缩着身子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对于会不会被大小姐看上,完全不抱想法。

在听到要被送过来参与筛选的消息时,我兴奋的手舞足蹈。

终于可以看到主人家的大宅院了,而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大小姐看中,到时候伺候好了大小姐,也等于报答了侯夫人的恩情。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掌,我才七岁,能怎么服侍好大小姐?

最熟练的事就是除草、喂鸡鸭、扫粪便、烧火、洗碗筷,这些哪一样都不可能在大小姐的院子里,找到发挥的余地。

帮大小姐铺床叠被?穿衣服?梳头发?

估计上等的蚕丝被子、衣裙,会被我粗糙的手指勾出一条条的新花样,把我重新卖了都赔不起一床被子。

至于梳头,我怕掌控不好力道把大小姐头发薅秃了。

唉!

我内心沉沉叹息,为了好好活下去报答侯夫人的恩情,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干粗活,远离府上的小姐少爷。

想到这里,我又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前面这个丫鬟个儿高,貌似还有点壮实,藏她后面更稳妥。

每个被送

过来的丫鬟,都要按顺序走到崔贞跟前,报上自己的名字、年龄,是家生奴才还是从伢行买进府里的,家里有几口人。

我想着应该轮不到我开口的机会。

我松了口气,低头盯着鞋面,等着这场跟我擦肩而过筛选结束。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身前一亮,居然已经轮到我前面的高个丫鬟了!

她是倒数第二个,我是最末的尾巴。

到我了。

我僵着身子上前几步,半屈着身子给崔贞行了一礼。

「奴婢小草见过大小姐,今年七岁。奴婢是在青头镇的庄子里长大,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签的是死契。」

说完我依旧低着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害怕被大小姐瞧不起的感觉。

确切地说,是不想正视这一刻我们的身份差异。

这就非常莫名其妙。

像我这种从小就被定上丫鬟烙印的,被主子们瞧不起再正常不过,谁要是生出跟主子攀比的心思,轻则挨鞭子,重则打死丢去乱葬岗。

「说话倒是有条理,就是太瘦小了。」崔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抬起头来看看。」

「是。」我咬了咬牙,缓缓抬头。

但眼睛不敢跟崔贞对上,我怕她从我眼里看出不规矩。

崔贞拿手帕掩着嘴角轻笑一声,「你确实跟其他丫鬟不太一样,说你胆小吧,刚才又敢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说你胆大吧,到跟前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有意思,就你了。」

我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因为这个缘故,我猝不及防的正视了她的面容。

才十二岁的姑娘,圆润出挑的脸盘就透着一股威严,一身石榴色的红裙,半拢的头发上簪了跟珠翠钗,钗头还悬着一颗亮闪闪的珍珠。

这一比较,我就跟地上的癞蛤蟆一样。

这是我头一次意识到,高高在上的嫡出大小姐,跟为奴为婢者最大的差别。

3

我被崔贞选中,但能力担不起大丫鬟的位子,所以成了伺候她笔墨的小丫鬟。

女夫子给她讲课的时候,我也有机会站在她身后旁听。

她在书房温习功课的时候,还拿了一本三字经给我,让秋意在隔间教我认字。

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们都说我撞大运了。

我也觉得是,毕竟现在不用每天辛苦干粗活,还有机会识文断字,这

种好事放以前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但我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侯夫人给我的恩德,否则大小姐挑丫鬟,不可能看上我这个庄子上长大的粗使丫鬟。

我对侯夫人的感激又加深了一层,总想找机会在她面前磕个头,待大小姐也无比用心。

但暂时不行,大小姐每天去侯夫人院子请安时,我是没资格跟着的。

秋意夸我是个有天分的,才学了小半年不仅认得千字,还能无误的写出来,「就是有点丑。」

她捂着嘴笑。

我红着脸垂着脑袋,「我的手从抓扫把变成抓笔杆,很不习惯。」

虽然我感恩大小姐赐予我天差地别的生活,但我依旧不习惯。

生怕做错了一点就被她厌恶,而后被撵回庄子,继续以前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拥有了美好的东西,再失去的话会非常痛苦。

我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就连笑都要想着嘴角咧多大的弧度,才不会冲撞了大小姐。

「小草,这是你写的?」

我低着头,不知道崔贞什么时候拐到隔间了,还拿过秋意手里那张纸,上面是我狗爬一样的字迹。

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的不行,打个鸡蛋糊上去就能熟。

「是奴婢写的,大小姐别生气,奴婢会用心练习,争取一次比一次写的好些。」我小声说道。

事实上,我确实很用功的。

会用心记住每一个字,得空就拿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的练习,晚上就用手指在手心练。

我不想让大小姐嫌弃我是个蠢笨的丫鬟。

崔贞弯了弯嘴角,「时日尚短就能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再过几年兴许还能超过我。」

我吓的脸色一白,立刻跪在地上,「大小姐恕罪,您是天上的明月,奴婢只是地上的野草,永远都只会仰望您。」

什么情况下丫鬟会超越主子?

我都不敢往深里想,离开庄子前周氏的训话,一遍遍回响在耳边。

「看把你吓的,快起来。」崔贞轻轻笑着,「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主子,连聪慧一点的丫鬟都容不下。」

「是,大小姐仁慈宽厚。」我磕了三个头才小心爬起来。

短短几息,我的后背已经冒了一层冷汗,都能感觉到里衣紧紧的贴着后背。

崔贞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能记着这份好,忠心于我即可。」

我忙不迭的应下,还赌咒发誓说这辈子

都不会背叛她,哪怕要了我这条命。

日后回想起这一幕,我只觉得无尽讽刺。

4

除夕前一日,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救命恩人——侯夫人赵懿。

她一脸高贵端庄,浑身散发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她坐在台阶上,接受我们这些奴仆的叩拜、感恩,旁边站着大小姐、大少爷、小少爷。

武威侯崔延庭是不管这些家务琐事的,至今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都起来吧。」侯夫人微微抬手,「你们用心伺候主子,仔细做事,侯府就不会亏待你们。」

我跟众人一起说些感恩戴德的话,而后就收到管事妈妈分发的福钱——红绳串着的一百个铜板。

一百文,这对于我来说是比巨大的收入了。

我如今被列为二等丫鬟,每月的月钱也才两白文,年底还能领套细布衣裳。

这要是换成路边乞讨,一天能要到两个铜板就烧高香了。

我真是掉进了福窝窝里。

听说大丫鬟的月例足足五百文,半两银子啊!

我虽然害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大小姐厌弃,但也羡慕大丫鬟的待遇。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离开院子时,我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趁这个机会偷偷看一眼侯夫人。

可就这一眼,很不巧的对上了她的目光,虽然她很快的换成了微笑,但我还是被那道目光刺痛。

她眼里充斥的是厌恶、冷漠、嘲讽。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也许还有别的。

我心惊胆战的收回目光,僵硬的走出去。

我不确定刚才那一眼,是她对我的情绪,还是因为别的只是碰巧被我看到。

假如是针对我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看我。

周氏夸她是活菩萨,没有她,就没有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连侯府的其他丫鬟也说,再没有比侯夫人更宽厚的当家主母了。

我以为她待我是不同的,毕竟哪个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时隔八年还记着一个路边捡来的孩子。

如今看来,她待我确实不同,但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恨源自哪里。

既然恨我,当初何必捡我,还施舍我一口饭吃。

我突然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大小姐是不是也恨我?

所有的好,只是做给我看的。

但这是何必呢?

没听说过当家主母、大小姐会花费心思针对一个小丫鬟,她们捏死我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而已,永远都不可能威胁到她们的地位。

侯夫人的一个眼神,打破了我以往所有的美好幻想。

我的眼前多了一层迷雾,似乎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之后三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崔贞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那次之后,偶尔的几次碰面,我没有再从侯夫人眼里看到相似的情绪,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天,我在回廊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我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磕头,「奴婢冒失,请夫人见谅。」

对方头发花白五十来岁的年纪,收拾打扮似乎比侯夫人还富贵一些,身边跟着两个眼神锐利的丫鬟,还有府里的二管家,八成是来找侯夫人的贵客。

这是我不能得罪的人。

我暗恨自己粗心大意。

我的命贱如蝼蚁,没有人会庇护我,一个不慎就会丢了小命,什么真相不真相的,哪有活着重要。

5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我看看。」对方的声音有点尖锐。

她说着话,却已经伸手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我不可能反抗,只能胆怯的顺着她的力道对上她打量的眼神。

「奴婢小草,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

她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我,而后说了句让我呆住的话:「小草?呵!确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之后,可不就是一棵野草嘛。」

「夫人知道奴婢的生母?」我下意识的问道。

至于她侮辱我母亲的话,我只能暂时抛开,毕竟我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已经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知道,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好的。

她嗤笑一声,「侯夫人没告诉你吗?你那个下贱娘是个不要脸的爬床女,靠一张狐媚脸,勾引侯爷试图攀附权贵。」

二管家的脸色很难看,张嘴想要阻止她,嘴唇蠕动一番最后只躬身说道:「林夫人,何必跟一个卑贱的丫鬟费口舌,您不是说有要紧事找侯夫人商谈吗。」

林夫人甩开掐着我的手,还掏出锦帕擦了擦,而后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昂着下巴笑道:「侯夫人真有心,还把贱人之后养在眼皮子底下呢!」

说完,她抬脚就走。

我呆愣愣的

跪在地上,眼前是被踩脏了的锦帕,一如此时狼狈又卑微的我。

此刻我脑子乱哄哄的。

如果我娘真的勾引了武威侯,难不成他是我爹?

侯夫人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娘,她留着我只是为了折辱,欣赏我匍匐在她们脚下摇尾乞怜的姿态。

这些我爹知道吗?

我娘呢,她在哪?

想到这里,我不怕死一样爬起来飞奔向林夫人,刚伸手勾到她的衣角,却被旁边的丫鬟一脚踹倒。

「什么脏东西也敢朝夫人伸手!」她嫌恶的看着我恶狠狠的斥责。

同样是丫鬟,她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林夫人驻足回头,逗弄玩物一样问道:「小东西,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呢?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帮你解开谜团?」

我忍着疼爬起来跪好,「求夫人可怜奴婢,让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可怜你?」她摇了摇头,「天底下需要可怜的人太多了,我又不是活菩萨。」

我一边磕头一边恳求道:「夫人行行好,奴婢一辈子记着您的恩德,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笑道:「行,你要是跪在这儿磕满一百个响头,我就可怜你。」

「多谢夫人!」我咬了咬牙,只要能换来亲生父母的消息,这点折辱算什么。

我开始磕头,一下又一下叩在石板上,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磕到三十多个时,我已经头晕眼花了,又不敢放慢速度,生怕林夫人不满。

必须坚持下去!

我十指狠狠的掐着手心,这样能让脑子清醒一点。

九七,九八,九九,一百!

完成了!

我感觉下一刻就会晕倒在地,但没关系,一切都值得。

我抬头想要让林夫人给我答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回廊里空荡荡的。

我愤怒的想要嘶喊,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负我!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生来就是个错误,还是所有的一切,只是上等人愚弄奴仆的乐子。

眼前的一切都在翻转,眼花缭乱的如同一场破碎的梦境。

晕倒之前,我在想,我会不会就此死去?

也许死了也不错,不用再被人当蝼蚁一样踩在脚底,也不用去想我的出生是对是错。

6

我醒来

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秋意坐在靠窗的位置缝着一只荷包。

她似乎随时关注着我这边,见我睁眼就丢下针线走过来,「你总算醒了,除了头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眼眶一热,偏过头不说话。

我是个傻子,被侯府的人耍的团团转,还一天天的感恩戴德。

秋意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安慰我:「小草,别把林夫人的话当真,前些年她跟夫人闹过不愉快,又是个记仇的性子,逮着机会就要挑唆一番。」

我恨恨的看着她,咬牙道:「我不是傻子!」

林夫人折辱我不是个好东西,但她说那些话未必是假的。

她以前没见过我,如何能看一眼就联想到我的身世?

回想起赵懿看我那眼的恨意,不会毫无根据。

秋意把炉子上温着的药倒入碗里,叹息着说道:「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那些事你当真了又能如何?该在乎你的人并不在乎,较真的话你的处境只会更艰难,能活着何必往死路上磕。」

我的眼泪一下就顺着眼角滚落,「这么说,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孽种是吧?」

人人都说崔延庭跟赵懿是对恩爱夫妻,为了赵懿,他不纳妾不逛青楼,做到了当初求娶时,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那我又是从哪来的呢?

我娘到底是被崔延庭逼迫,还是真如林夫人所说一样,为了攀附权势爬床勾引?

如果我娘真的那么不堪,赵懿能容忍我这个孽种活下来吗?

不可能的,她对我的恨,恨不得亲手掐死我。

那我能活到现在,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我那个道貌岸然的爹——崔延庭,他应该是跟赵懿达成某种协定,让我以下贱丫鬟的身份活着。

秋意摇头,「不要这样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这大概就是命吧!」

我不想听这些,只抓着她的手臂问:「姐姐知道我娘是谁吗?她在哪?」

她比我大十岁,是打小就被卖进府里陪着崔贞长大的,应该知道一些。

我不怪她之前隐瞒,都是做丫鬟的,她总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讨好我。

她点点头,「你乖乖的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完了再喝点粥,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我激动的恨不能一口就把药灌下去。

我知道她不会跟林夫人一样,拿这事哄我当乐子。

7

但我听到秋意的答

案后,又渴望时光能倒流,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样的真相。

赵懿嫁给崔延庭三年,才有了崔贞,而后四年时间肚子都没动静。

崔延庭是这一辈里崔家嫡支独子,他爹娘担心香火断绝,所以偷偷给他安排了一个女人,就是我娘。

我娘是被买回来的,说白了就是崔家只想借她的肚子生个男孩,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

等孩子生下来,再找机会交给赵懿抚养,对外宣称是族中过继来的就行。

但谁也没想到,我娘怀上我没多久,赵懿也被诊出喜脉,而且她还知道了我娘的存在。

中间肯定产生了很多纠葛,秋意没提,我也不想追问。

在孩子没出世前,很难断定谁怀的是男胎,只能等生下来再说。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而我是个女孩,崔家哪里会稀罕,只看在我是崔延庭血脉的份上,随便找了个奶妈暂时放在外面养着。

而后赵懿生了个男孩,就是如今的大少爷崔平恩。

崔家的香火后继有人,那就更不需要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孩子。

毕竟崔延庭空有武威侯的名声,却没什么实权,说到底还是要靠赵家,怎会因为我轻易翻脸。

不知道赵懿跟崔延庭怎么商量的,我换了个身份,变成她在浮云寺下捡来的,安置在庄子里变成了侯府丫鬟,等到差不多年纪再送回来,放在崔贞身边顺便学点东西。

等差不多年纪,再给我安排一门婚事嫁出去,就算待我不薄了。

听完这些,我心头憋着一股怒火。

我宁愿出世就被他们扔出去,死在路边或是被野狗吃了,都不想以丫鬟的身份,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可我才十一岁,还背负着侯府丫鬟这个身份,没有侯府主人点头,我连大门都出不去。

可我不甘心就这么憋屈的活下去,「姐姐,虽然我娘是被卖过来的,但她总知道自己的身世吧,难道她一句都没提过?」

秋意摇头,「我不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那大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不,直到现在大小姐也不知道。当日安排你进府参加挑选,是夫人的意思。如果你没被大小姐看上,也会被安排到夫人院子里。」

「我要去见夫人!」说着我翻身爬起来就要下床。

我不稀罕享受她施舍的衣食,只求她让我离开,哪怕再磕一百个头也行。

秋意把我按着,急道:「你是不是傻?如果夫人愿意让你走,还会把你从庄子上送过来吗?」

我一颗心往下沉,「所以说,她不敢迁怒于崔家老一辈,就要折磨我泄恨是吗?」

「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秋意一把捂住我的嘴,「忍一忍,好好活着不好吗?虽然侯爷碍于夫人的脸面,不能给你一个身份,但日后也不会任由她随便把你指个哪个小厮,这里总不能困你一辈子。」

是啊!

赵懿怎么可能让我轻易离开。

冷静之后,我不由得细想,既然她留着我是为了泄愤,怎么会好心让我读书识字呢?

崔贞院子里的事不可能瞒过她。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没来由的害怕,总觉得我会一步步踏入深渊。

我的命,我未来的人生,都在她的操控之中。

我必须找机会逃离这里,哪怕没有身份,躲进山里,最后死在山里也好。

8

我的伤势并不重,主要是头磕破了,但脑子没磕坏。

我以为赵懿会把我调去她院子里,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我甚至想着如果真这样的话,就恳求崔贞留下我。

但我猜错了,赵懿就像突然忘记了我的存在一样。

当然,这个前提是我没发疯到处嚷嚷,说我是崔延庭的女儿。

如此也好,我才有更多的机会逃出去。

不过这并不是念头一起就能达成的事,我需要仔细谋划,整个侯府后院都在赵懿的掌控之中。

既然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不会不防着我。

我装作认命的态度,崔贞交代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空余的时间我会努力学习更多的东西。

至于报仇,目前想都不用想,我连大人的一只手都打不过,还别提找利器杀人了。

更何况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崔延庭,他不配为人父!

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崔延庭那么畏惧赵懿。

崔延庭能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赵懿得来的,他发迹之前只是雷霆军中,一个小小的冲锋郎将而已。

而赵懿的父亲,是雷霆军统帅,带领二十万大军镇守边关,后因战功又被封为忠武大将军。

赵懿还有三个兄长,两个武将,一个坐镇朝堂的文官,她是赵家的掌中宝。

赵家的势力,就是皇帝都要给三分面子。

崔延庭才是真正攀附权势的人,他借赵懿的势,一路高升,做到了武威侯的位置。

即便如此,他依然得维持好自己钟情的形象。不纳妾,不逛青楼,被京城人赞誉。

他的虚伪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如果可以,我确实想手刃此人。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崔贞的名声越来越响,上门求娶者众多,但都被赵懿推拒了。

我知道赵懿瞧不上寻常高门子弟,她想让女儿攀上皇室,而最合适的目标就是才被立储不久的太子。

在这件事上,她挖空了心思为女儿铺路。

而秋意曾说崔贞不知道我身份这件事,也在我偶然探听到的一场对话里戳破。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待我好、留着我,不过是为了让我感恩戴德,日后成为她的陪嫁丫鬟,在她繁衍子嗣的时候推我出去做通房。

多好的算计!

可我必须隐忍,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能撕破脸皮。

就我所知,崔贞私底下已经跟太子见过面,而且看样子已经动了春心。

「大小姐,您是不是染风寒了,脸红的厉害。」我趁着给她添茶水的功夫问道。

崔贞惊了一下,抬手覆在自己脸上,故作镇定的说道:「昨晚有些闷热,掀了一会儿被子可能受凉了,我回房休息一会儿。」

旁边的夏凉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急道:「大小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让人去请乔大夫来。」

崔贞懊恼的说道:「不用紧张,只是有点发热而已,喝一碗姜汤休息一晚便可,请乔大夫来难免又要惊动母亲。」

夏凉只能应下。

我收整着桌面,正好看到刚才崔贞发呆的那一页。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冷笑一声,竟情动如此了吗?

想必崔延庭也很看重这桩婚事,就是不知道,如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会是什么心情。

9

不过我没动过跟崔贞争夺太子的念头,年龄不合适,身份更不够格。

但我想,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太子妃,她的路能走多远?

我趁着跟秋意出门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偷偷买了几本医书,得空就翻看里面记载,发现棉花籽、太阳花、雷公藤都会导致女子无法生育子嗣

我把目标放在雷公藤上,这味药材不算难买,我先买了一点磨成粉,加在香炉里燃烧,控制好量的话很难察觉异味。

崔贞喜欢在屋子里熏香,尤其是酷暑时节驱虫香就没断过,我偶尔也有机会进去,想方设法往里面添一点雷公藤药末。

我不确定这样做能成功几分,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想让崔贞生病直接下到药里不现实,因为大户人家为了防止药出问题,连药渣都会保留一段时间。

崔贞跟太子的婚事很快定下来,但距离大婚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她沉浸在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喜悦里,对旁的事关注更少。

我下药的机会就更多了。

在崔贞出嫁前几日,赵懿把我叫过去,冷眼看着我说道:「看在你这几年安分的面上,我不打算为难你,眼下给你两条路选,要么做贞儿的陪嫁,要么过两年嫁给我四外甥。」

我知道她四外甥是个什么德行,去年崔老夫人过寿来过府里,一脸纨绔猥琐模样,听说经常流连青楼。那次还把主意打到了秋意身上,想要回去做小妾。

嫁给这种人,那跟跳进火坑有什么分别?

「夫人,奴婢愿一直跟着大小姐。」我别无选择。

当然,即便有,我也要走这条路,怎么能让崔家人如意呢?

赵懿满意的笑了笑,「那很好。」

她让旁边的老妈子端过来一碗药,而后说道:「喝了它,我就信你。」

我问都没问是什么药,咬牙一气喝完。

今天这个局面,我就是不想喝也会被压着灌下。

赵懿笑的更开心了。

我从主院走出来时,看着天空也弯了弯嘴角。

回去后,我使劲抠嗓子,吐到流泪,再喝水继续吐。

运气好的话,不管那碗药是毒药,还是绝子汤,兴许能吐出去一些。

运气不好,也无所谓了。

下地狱嘛,拉着崔家人一起,不亏。

10

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我被东海拦在了崔延庭书房外,不是因为崔贞这边有事,我哪有资格进去。

我笑意盈盈的朝东海说道:「你只管向侯爷禀报一声,他愿不愿意见我可不是你说了算。」

我知道这点距离,说话声是

能传进书房的。

无非就是要等里面的人点头罢了。

东海冷声斥道:「你一个小丫鬟,打扰了侯爷一百条贱命都不够赔!」

「贱命?」我勾着嘴角,「你也只是侯爷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不比我高贵多少。」

「你……」他抬手就要朝我脸上打过来。

「让她进来。」崔延庭的声音响起,还让东海去院门口守着,打断了他的狗仗人势。

我走进书房,不畏不惧的看着崔延庭,这是我第一次正视他的模样。

即便年过四旬,但不得不说,长的人模狗样的,难怪年轻时能攀上赵懿这颗树。

崔延庭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这几年学的规矩都喂狗了?见到本侯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我冷笑,「那不知侯爷是想我以奴婢的身份拜见,还是以女儿的身份呢?」

哪怕我恶心、痛恨,但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身体里流着一半他的血。

「混账!」崔延庭一巴掌拍在桌上,背着手走到我跟前,「你能好吃好喝的活到今天就该感恩!」

感什么恩?

感激她让我有幸成为崔贞的丫鬟,被赵懿操控、毒害?

世上居然有这种父亲,大概是我做了十世罪孽才遇上吧!

不过我这趟来可不是听他训话的。

「两日后我就要随大小姐出嫁,侯夫人为此还特意赏赐了我一碗十全大补汤,侯爷是知道的吧?」

崔延庭脸色微变,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冷漠,「只要你忠心于贞儿,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差,运气好日后也能得个位份,总比随便嫁给不学无术的子弟强。」

我摇了摇头,「这些对我而言没多少意义,我只想知道我生母是谁,她拼死生下我,难道什么都没给我留吗?」

崔延庭冷声道:「不过是当初买来的女人罢了,能有什么身份,你不必浪费心思打探。」

我提起裙摆跪下,「当我求你。」

这个畜生爹不配做我父亲,可我想知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延庭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跪着不动,就这样仰头看着他。

除了他这里,我无法从旁人那里打探丁点关于母亲的事。

至于林夫人,就算我有机会求上门,迎来的也只是另一番羞辱罢了。

崔延庭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他递给我,「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原本也是要给你的。」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半玉佩,呈一半八卦阴阳鱼形状,上面镂空雕刻着一只青鸾。

我小心翼翼的收好,站起来微微福身,「谢谢。」

他挥挥手,「走吧。」

我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自从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就从未想过要在他这里求得一分父女之情。

这样才好,你无情,我无义,生死由命。

11

崔贞风风光光的成了太子妃,我冷眼看着她得意的模样,一有机会就往她香炉里放雷公藤药粉。

一年过后,她急了,肚子还没动静,生子的药方吃了也没用。

她偷偷请了好几个大夫诊断,只说她体质不易受孕,这种事需要放平心态,越急越难有。

雷公藤又不是烈性毒药,怎么可能随便就能诊断出来,何况她并不是吃下去的。

皇室重子嗣繁衍,太子跟崔延庭可不一样,不可能因为崔贞怀不上就死守着。

又是一年,崔贞的肚子依然没动静,太子娶了两位侧妃进门。

「贱人,贱人,全都是一群贱人!」崔贞把屋里的东西摔碎一地,脸上早没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剩下无尽的嫉恨。

夏凉忙着安抚劝慰,我跟秋意低着头捡碎瓷盏。

突然,一股剧痛袭来。

崔贞的脚狠狠的踩在我手背上,手心下是一片尖锐的碎瓷片,瞬间就涌出一股血迹。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不是很开心?可惜没用,没有我点头,你就是长成个天仙也没机会爬上太子的床,更何况你还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说完,她还不解恨,一手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一手捡起一块瓷片在我眼前比划。

她狞笑道:「真是越长越像你那个贱人娘了呢!你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如果上面留下一些像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殿下看见你会不会吐?」

她到底还是揭破了一直以来的虚伪。

大概觉得我已经飞不出她掌心吧!

我忍着疼,「奴婢从未想过勾引殿下,若您不信,现在就可以毁了奴婢这张脸。」

我当然不想做丑八怪,但这时候我怕又有什么用。

她手里的瓷片更近一寸,「你以为我不敢?如今连你这么个贱种都敢挑衅我!」

秋意赶紧拉着她,「太子妃娘娘息怒,您这时候让屋里人流血,被有心人知道怕是会说您没有容忍之心,借

着惩治丫鬟向某些人示威。您看不惯这丫头,过阵子再惩治便好。」

崔贞回头就把她踹倒,「我才是你的主子!这个贱种给了你什么好处,三番五次帮她,你眼里还有我吗?」

我顾不上手心的伤口,爬过去挡在秋意身前,「都是奴婢的错,太子妃娘娘要打要罚都好。秋意姐姐不是有心帮奴婢,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崔贞踹了我好几脚才稍稍解气,「你以为我介意几个低贱的丫鬟帮你?我打你、骂你、辱你,全看我心情而已。」

我忍着恨意生生受下这番折辱。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12

崔贞见吃药无用,便把希望落在上香祈福求子上,她带着秋意跟冬瑞她们去浮云寺了。

她离开没多久,太子府迎来了一个贵客——卫国公世子。

按说这样的贵客到访,怎么都不可能随随便便让我知道,但事实是我不仅知道,还亲眼看见了。

「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太子妃不在我就使唤不动你了是吗?」夏凉狠狠的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我手里的托盘差点掉地上,虽然没打翻上面的汤蛊,但还是洒出来少许。

这是崔贞在两位侧妃进府后每天都做的事,不是煲燕窝粥就是熬参汤,专门给太子补身体。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掉进狐狸精窝子了,身体虚成这样。

夏凉又怒气冲冲的骂起来,「你真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犹豫着说道:「可奴婢送过去不合适,晚上太子妃回来亲自送,不是更显诚意吗?」

这肯定是崔贞故意给我设套,让我落一个勾引太子的罪名,到时候让两位侧妃也把我视为眼中钉。

论容貌,如今长开的我,确实胜过她们,更别提我还没怎么收拾打扮。

当然,我确实也想利用这个优势,但目标并不是太子,而是他的叔叔秦王。

秦王已过而立之年,但至今未娶,传闻他有一位心仪的姑娘,可惜已经阴阳两隔。

我想嫁秦王并不在于他如何钟情,只因他是整个大燕最富裕的皇商,又深得当今太后喜欢,且他跟崔、赵两家不合。

我断了崔贞子嗣只是报仇的第一步,我要让整个崔家覆灭!

不管我愿不愿意,最终还是被夏凉逼到了太子议事殿外。

守卫进去禀报后,我松了口气。

这样即便太子要接受

崔贞的好意,也不用我亲近送进去了,自有守卫代劳。

但结果令我心惊,太子居然让我端进去!

夏凉不怀好意的笑着朝我说道:「怎么,你抢了我的差事巴巴的跑过来,不就是想进这道门吗?这是高兴傻了?」

守卫异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辩驳无用,没人会相信我。

我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一路走进去,没想到太子正在会客。

「殿下,这是太子妃娘娘特意叮嘱给您送的参汤。」我屈身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脖子上挂着的那半块玉佩,突然从衣襟处滑落出来。

我不敢伸手放回去,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一些,快速放下托盘退后两步,「奴婢告退。」

我不知道太子让我进来打的什么主意,但绝对不是好事。

「慢着。」太子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凉意,「到底是太子妃叮嘱你送过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想借她不在府邸时到本宫面前露脸?」

我赶紧跪下,趁这个机会把玉佩赛回去,这才如实说道:「奴婢在太子妃娘娘处只是个粗使丫鬟,平时都是夏凉她们吩咐奴婢做事,奴婢并不擅长熬羹汤。」

崔贞虽然打着让我在她有孕的时候服侍太子,但每次太子过去的时候都会把我支开,毕竟现在还轮不到我侍奉的时机。

我不曾见过太子,这么说只要他不傻,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太子嗤笑一声,「就凭你这几句话,当个粗使丫鬟还真是埋没了。」

如此嘲讽,这是不信我?

也对,在他看来,但凡有点姿色想往他跟前凑的,都是想攀附权势的贱人吧!

但我没想到旁边的客人帮我转移了话题。

13

「殿下,这丫鬟看着倒是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

客人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愉悦,但不是刻意嘲弄那种。

太子『哦』了一声,命令我把头抬起来,又朝那人笑道:「说起来这丫鬟跟世子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儿呢。不过她虽有几分姿色,但只是区区奴仆,世子若看得上送你便是。」

果然,在有权势的眼里,丫鬟等同于货物,而我这种有『不轨之心』的丫鬟,更是最廉价的货物。

世子摆摆手,「殿下说笑,我对我夫人之间可容不下第三人。不过我第一眼见这丫头就觉得有缘,殿下若肯让我带回府里,那我可就承你这份情了。」

太子微微一愣,而后意味莫名的看了我一眼,笑道:「你今天这趟倒是走对了,一来就被卫国公世子看中,是个有福气的。」

他在逼我拒绝!

我没有时间多想,反正第一步已经成功了,继续耗在太子府等机会搭上秦王这头,还不知要多久。

毕竟秦王来太子府邸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我想要『巧遇』的机会就更渺茫。

既然如此不妨赌一把,太子似乎不好拿身份压世子,想必他对世子有所求,应该不会因为我坏了关系。

我分别朝两人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多谢世子!」

太子脸色微沉,「很好,那等太子妃回府,你给她磕个头说明去处,毕竟主仆一场。」

我后背一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这一刻,我失去了赌的资格,决定我去留的权力又抛到了世子手上。

世子会为我得罪太子吗?

仅凭一眼之缘?

我大概已经输了,不该那么莽撞的,溺水太久把一根稻草当成了救命浮木。

世子笑道:「殿下言之有理,既然是太子妃跟前的丫鬟,哪能说走就走。殿下放心,明日我让夫人备上礼物,既为接这个丫头,也向太子妃致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子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又不肯把我让出去。

我不知道离开这里去了世子府,会不会掉进另一个深渊,但至少对于目前的我而言,世子于我有大恩。

我恍恍惚惚离开这里,身边还跟着个太子安排的丫鬟瑞雪,外面想要看我好戏的夏凉一脸按耐不住的喜悦。

她可能已经在想,接下来我要如何被惩罚,是被鞭子抽还是打板子了。

可惜让她失望了,瑞雪不准她问东问西。

晚上崔贞才回到府上就被太子叫去说话了,等她折回后院时一张脸都阴沉沉的。

她看我的目光很复杂,似乎跟几年前的赵懿重合了。

良久,她冷笑一声,「不愧是贱人生的野种,勾引男人的本事更胜一筹。」

我跪在她身前,低着头说道:「奴婢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谁给你的胆反驳主子,真以为攀上世子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她一脚踹在我胸口,「只要你还是我的丫鬟,生死就是我说了算!」

旁边的瑞雪没有扶我,却意有所指的劝道:「太子妃娘娘,您何必跟一个丫鬟置气,反而跌了身份。」

如今崔贞的一

切都是太子给的,这是她最大的忌惮。

她怒极反笑,对我说道:「好啊,不是要给我磕头周全主仆之谊,那就磕吧,得磕出声来,还得磕到我满意为止。」

「是,奴婢谢过太子妃娘娘多年照顾。」我咬牙承受。

一如当年我给林夫人磕头一样,卑微到尘埃。

14

我心头默默计数,超过一百都没晕倒,我也不屑用晕倒这种招数来蒙混过关。

再说以崔贞对我的恨意,装是装不过去的。

在我即将晕过去那刹那,瑞雪才开口,「太子妃娘娘,一百五十六了。」

崔贞笑道:「这么柔弱,真令人失望呢。」

我不知道她之后有没有说别的,不过不重要了,我会深刻记着『一百五十六』这个数字。

这次我没有昏迷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就醒了,额头已经被敷过药包起来。

在屋里守着我的还是秋意,不过多了个木着脸毫无表情的瑞雪。

秋意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可算醒了,我还怕你又像上回一样呢。」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勉强笑了笑,「多吃了几年饭,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

若我依旧昏迷,等世子夫人过来时,只怕崔贞要以此为借口,折断我想飞出去的翅膀吧。

毕竟错过这次,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呢?

毕竟我是给崔贞磕头受的伤,到底是出于感激主仆情分,还是别的,全在别人一张嘴。

世子夫人总不能留在太子府守着我,不合规矩。

我草草吃了碗粥,起来稍作收拾后就按耐着心中的焦虑等待。

我不知道世子夫人如何,更不知道她能否被世子说服此行,她又会如何看我?

会不会跟崔贞一样,把我当成随意勾引男人的下贱女子?

但有一个问题我始终不敢深想。

为什么世子会因为见了我一面,就肯帮我?

哪怕我是件太子随手就可以扔掉的货物,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捡,必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我有什么值得世子谋求的?

他看我的眼神不存在占有、欲望、玩弄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也没有嘲讽、不屑,而是好奇!

就是好奇,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但被我留意到了。

我想不明白自己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突然开始害怕,害怕从昨日

踏进议事殿那一刻到现在,都是一场梦。

好在世子夫人的到来驱散了这种情绪。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端庄、贤惠、睿智、明达。

她的容貌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实际上应该更大一些。

我朝她行礼后乖觉的微微垂首站着。

她温和的笑道:「难怪世子特意让我来请太子妃讨个人情,我看着这丫头也打心底里喜欢。」

她没问起我额头上的伤势,但这话无形之中也像打了崔贞一耳光。

15

崔贞叹了口气,「可惜小草命不好,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年纪小贪玩,有天爬房顶上摔了,好巧不巧摔的位置太……总之,大夫说以后怕是没法孕育子嗣。」

屋子里不仅有她跟世子夫人,还有两人的贴身婢女,就是盼着这些人往外传。

果然,赵懿给我喝的那碗药是绝子汤。

我很想站出来说出事实,但顾虑到不该给世子夫人添麻烦,只能咬牙忍下。

估计崔贞也知道我不敢开口,很是得意。

世子夫人又不是傻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侯府对下面的丫鬟可真好,不让她们做事还没规矩的爬房顶玩。」

她理了理袖口站起来,「府里还有些琐事,此行耽搁了不少时间,就不叨扰太子妃了。」

崔贞面色僵了僵,到底不好再说过分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夏凉把我的卖身契交给世子夫人。

离开太子府后,世子夫人让人去衙门消了我的奴籍,又叫我我跟她一起坐上马车回府。

我受恩颇多,哪好意思再跟她同坐,坚持跟其他人步行。

世子府也很大,院子套院子,世子夫人给我安排了一个叫莺歌的丫鬟,让她带我去客院好好休息,还特意备了上好的衣裙、首饰,等晚上再过去说话。

我洗漱一番后只换上自己带着的衣裙,在不清楚世子的目前之前,我始终感到不安。

莺歌是个能说会道的丫鬟,而且说话很有分寸,并不过问我之前的遭遇,只给我介绍府里的人口,还说了许多关于国公夫妇的事。

我面上仔细听着,心里却泛起了惊天巨浪。

很明显,她跟我说这些肯定是世子夫妇交代过的,但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详尽?

就像是让我尽快了解国公府一样。

我的不安一直持续到有丫鬟来请我去内堂说话。

里面坐着的不仅有世子夫妇,还有

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想必就是国公夫妇,他们看起来有些激动,眼里还有泪花。

我才屈身行礼,世子夫人就把我扶起来,笑道:「不必多礼,你先坐下,有几件事我们想问问你。」

「谢夫人。」我忐忑不安的斜着身子,挨着椅子边缘坐下。

国公爷和蔼的开口问道:「孩子,你身上是不是有半块青鸾玉佩?」

我点头,从脖子上取下玉佩双手呈过去,「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尽管知道他们不会贪图我这点东西,但这是我最宝贝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会拱手让人。

国公爷颤抖着手接过去,而后朝世子说道:「秉义,把你那块拿过来。」

世子也从脖子上取下半块玉佩递过去。

两块玉佩被国公爷对准嵌口,微微一按,居然合成了一块!

16

「就是它了!」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拿过玉佩按在心口,老泪纵横,「我可怜的颖儿,整整三十年了啊!」

她哭的伤心,国公爷他们赶紧劝慰,世子夫人忙道:「娘,逝者已逝,您还有小草呢!」

国公夫人这才收了眼泪,朝我招招手,「乖孩子,你过来,让外祖母仔细看看。」

外祖母?

一定是弄错了,崔延庭那个畜生不是说,我娘是被她买过去的吗?

堂堂国公府的千金,是他能花点银子随便买的?

更何况还只是买去偷偷摸摸延续香火!

我站在原地摇头,「不是的,肯定弄错了,我娘是被买进侯府的,玉佩也许是她无意中捡到,或者什么好友送的。」

与其说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不如说我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梦醒了,我还是那个被人踩在脚底的卑贱丫鬟。

国公夫人颤巍巍的站起来,拉着我哽咽道:「不会错的,就算玉佩是偶然得来,但你的样子八成随了你娘,她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认错呢!」

「孩子啊!这些年你受苦了,怪我们没早些找到你。」

接着,她开始跟我讲述来龙去脉。

原来国公年轻时被先帝封为征西大将军,率军攻打西漠,大捷后为防止西漠人密谋复国,带兵驻守了好几年。

那时,国公夫妇刚成婚不久,先帝不好让小夫妻分隔两地,局势平定后便让他把国公夫人接过去了。

两人先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就是我娘跟现在的世子,还特意找能工巧

匠做了一对可以合扣的麒麟青鸾玉佩。

然而,就在国公完成驻守任务携妻儿回京时,路上遇到潜伏已久的西漠国残余乱党。

这次交战,导致我娘被乱党掳走,之后就下落不明。

此事他们并未对外宣扬,就怕跟自己这边不合的人,听到消息后暗中搞小动作。

但国公夫妇一直未曾放弃寻找,却始终没有音讯。

两人都知道,我娘落在乱党手里,对方又没以此为要挟找上门,八成是没了。

之所以还要找,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盼头。

但在他们已经绝望时,喜欢经商四处游走的秦王让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上面有半块青鸾玉佩的图案。

秦王跟世子交好,知道他有个姐姐在年幼时被乱党掳走的事,也问过细节想着在外时帮忙打探。

信中只说玉佩是他偶然救下的一个姑娘所有,样貌跟世子很像,但姑娘头部受过重伤,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而且性子有点像小孩。

说白了就是受伤后影响到了脑子。

秦王也不确定那姑娘是不是世子的姐姐,就想着把人带回京城让二老认一下。

谁成想,回京途中又遇波折。

当时几个皇子都在争夺储位,而秦王又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也被其他争夺者列为刺杀目标。

这次遇袭,我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幼时的经历刺激到,她挣脱了护卫尖叫着往外跑,等交战双方分出胜负后,我娘也没了踪迹。

再找就找不到了,为此秦王很是自责,如果他事先跟我娘说出她是国公之女的可能,兴许我娘会来京城寻找。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我娘被崔家买了回去,想来他也不知道我娘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害死她。

17

知道来龙去脉后,我一颗心又酸又疼。

我娘根本不是林夫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堪,是崔家那群畜生,他们利用我娘不懂分辨善恶,只想借她的肚子继承香火。

外祖母不忍心问我之前的经历,只拉着我心疼的说道:「乖孩子,以后就留在这里,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我流着泪点头。

我终于有真正关爱我的亲人了。

外祖重新给我取了名字——齐思颖。

世子齐敖成了我二舅,我还有一个三舅,他不喜欢困在京城,长大后就进了军营,如今是镇守西关的大将军。

外祖他们同样痛恨崔延庭的畜生行

径,但对于报仇一事需要仔细筹谋,单打压一个崔延庭格局就小了。

我认祖归宗的事并未大肆宣扬,太子试探我二舅口风时,他只说有个得道高人给他批命,说三十六岁这年会有一个砍,最好找一个合适的人挡灾。

而此时的我已经被送到城外的青云观,太子让人稍微一打探就知道,这个骗局就算有人怀疑,也找不到否定的证据。

正好又是新一轮的夺嫡之争,二舅表面看起来跟太子交好,事实上站的可不是太子这边。

我知道,他们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帮我娘报仇,朝廷大臣在这种时候,总是要有所选择的。

别以为太子的位置稳当,他只是占了嫡子这个优势而已。

我暂时就住在青云观,观主不仅懂医术而且精通,她给我把过脉,说那碗绝子汤虽然留下了余毒,但用药仔细调理的话可以恢复。

对此我倒是没想太多,有外祖跟二舅他们操作,我不用再去想如何攀上秦王这条线报仇了。

几日后,二舅带着秦王来到青云观。

「你跟你娘长的很像,不过性子差别很大。」秦王笑的如沐春风,

「她很纯净,只需要一根糖葫芦就很满足,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

我对我娘的了解,只停留在外祖母给我讲起她被掳走前的样子,很难想象长大后是什么样的。

「王爷能给民女讲讲您遇到我娘时,她是什么样的吗?」

秦王笑着说好。

他说了很多,明明只跟我娘认识不到两月,却能讲出很多细节上的事。

世人都说他重情,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姑娘所以至今未娶。

我看他带着怀念的神色,嘴角含笑讲述着我娘留下的短暂回忆,他中意的那位姑娘大概就是我娘吧!

但随着他的讲述,我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个明媚娇俏的姑娘,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高兴的时候眉眼弯弯,会让身边的人都感到愉悦。

哪怕很生气,她也只会独自抱着膝盖垂泪,不会牵连责骂任何人。

多好的姑娘,却被崔延庭这个畜生糟蹋了。

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他死无全尸。

秦王笑道:「对于作恶之人,死,是最轻的惩罚。」

他此刻的笑容不达眼底,还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18

最近几日,莺歌给我说了个好消息:崔贞嫉妒侧妃柳氏有孕,设计谋害胎儿,被太子查实后直接降

为良娣。

这还是看在崔、赵两家的脸面上,否则一纸和离书都是轻的,毕竟废掉一个太子妃跟废皇后相比,一点都不难。

让太子后院乱起来,这只是搬倒他的前奏而已。

有了秦王这个助力,很快太子就被人揭发私制龙袍意图谋逆的罪行,温泉别院山庄内还被搜出大量兵器。

古往今来,皇帝最痛恨就是自己还活着,儿子就开始奢想他的位置。

龙袍、兵器都准备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给他下毒,等他驾崩了就以储君的名义登上大宝?

太子被废,但暂时只是幽禁。

不过我也利用这个机会,让秋意从太子府脱身了,我没有见她,只让人给了她一笔丰厚的盘缠,离开京城或者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都能过的很好。

站队太子的林家也倒了,曾经让我磕头当乐子的林夫人死在了大牢里。

赵家本想借着崔贞把门第再拉高一个层次,可惜太子妃了,崔贞的肚子至今也没个消息,以后估计也指望不上了,他们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改头靠山这种事是有讲究的,不是凭嘴说一番肝脑涂地的话就管用,或者送几万两银子当门槛费。

必须有带血的投名状!

赵家看好皇三子——代王,此子隐隐有冒头之势,生母是德妃,只比皇后矮了一小节,且代王甚得秦王亲近。

代王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态度:「二皇兄虽然被父皇废黜,但始终是皇后嫡子,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好争抢皇兄的位置,何况太子妃嫂嫂是武威侯嫡女,树敌不好。」

赵家之主赵恬也是只老狐狸,听了这话就懂代王的意思了。

紧接着,赵恬开始搜罗崔延庭的不法证据,转手就让言官参奏,只等大理寺查证后去官下狱。

为了家族未来,赵懿这个亲女儿他都舍弃了,更别说崔延庭这个女婿。

但这还不够,必须把废太子按到再也不能翻身的局面才行。

在崔家被查封后不久,被幽禁的废太子直接被贬为庶人发配南疆,原因在于他不满皇帝处置,暗中命人行巫蛊之术诅咒。

皇帝因此事脾气暴躁,见到大理寺呈报崔延庭的罪状及论罪结果时,朱砂笔一挥,索性让崔家跟着逆子一起去南疆。

在这批罪人被遣送去南疆前,我请二舅帮忙,去大理寺牢狱内给赵懿母女『送行』。

看着两人狼狈的蜷缩在牢房里,我舒心的笑了。

「侯夫人

……哦,不对,现在只能称之为崔夫人了,想必你还从未体会过被人践踏的滋味吧?」

可惜崔贞晕晕乎乎的,连眼皮都没法睁开,少了一点趣味。

不过想到她进来之前,废太子性情大变频繁拿她折磨泄愤,似乎也不错。

赵懿对我怒目而视,「你这个贱人、野种!你别得意,还不是替人挡灾的傻子!」

我勾了勾嘴角,「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你觉得什么道士批名、挡灾之类的说法可信吗?」

「忘了告诉你,我娘是国公夫人失散多年的女儿,我现在姓齐,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不可能!」赵懿一下扑过来死死的抵在栏杆处,「你一个贱种怎么可能变成齐家小姐,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被人践踏的贱人!」

我取出那半块玉佩晃了晃,笑道:「你知道吗?这可是崔延庭小心翼翼藏在他书房里的东西。他亲手交给我的,是我娘的遗物,我就是靠它认祖归宗。」

赵懿伸手就像抢,可惜她被困于牢狱,我不给她连碰都没机会碰。

她又气又怒,只能说一些污言秽语来泄愤。

我冷笑一声,「你如此丑态,我就知道为什么崔延庭会仔细保管这份遗物了,如果不是碍于当初他需要赵家扶持,我猜他一定舍不得我娘出事。」

说这种违心的话虽然恶心,但能让赵懿更痛苦,我不介意。

赵懿发了疯一样的拍着栏杆,「你胡说!我夫君是迫于那两个老东西,才有了你这个贱种!」

「事实如何我想你很清楚,叫的再大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我皱了皱眉,「算了,看在崔贞那几年没刁难我的份上,只要你给我磕响头认错,我满意了就帮她换个身份离开。」

赵懿不屑,「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可不是你一个贱种能做主的地方。」

「那你觉得这里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你想想从你们被关进来,除了狱卒还见过别人吗?」我摇头叹息,「算了,既然你不想给崔贞一个活命的机会,那就祝你们母女一起死在南疆,不过也可能会死在半路。」

她恶狠狠的看着我,神色挣扎。

我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转身就走。

「你等等!」她突然开口,「你发誓,只要我磕头就救贞儿出去。」

我笑着答应她,「我对天起誓,只要你磕足一百五六个响头,我就救崔贞,背弃此诺就叫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这可是崔贞欠我

的,女债母偿吧。

「好,我磕!」赵懿咬了牙,朝我跪下磕头。

声音很沉闷,我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但我克制住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

19

在赵懿磕的头破血流时,崔贞终于清醒过来,她爬起来惊叫一声,「娘,您这是做什么?」

这时她才看到我,愤怒道:「你这个贱种!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她让赵懿别磕了,但赵懿不听。

这大概就是母亲爱护子女的一面,即便她做过恶,但那是对别人。

我冷笑一声,「崔贞,你忘了吗?磕响头感恩,要磕到施恩者满意为止呢!」

她怒不可遏,「你这个贱种!早知你这么恶毒就该把你卖去最低贱的青楼,一辈子让贩夫走卒骑在身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挑了挑眉头,「看来你不稀罕活着呢,那你娘这头算是白磕了。」

赵懿停顿下来,恶毒的看着我,「你刚才答应过我,只要磕到你满意就救贞儿!」

崔贞急了,「娘,您别听她的,她有什么本事救我?都是骗您的,她就是想看我们摇尾乞怜!」

赵懿苦笑,「她可能没本事,但国公府小姐这个身份可以。」说完,她继续磕头。

毕竟还要等我一个满意的态度呢。

崔贞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我,「怎么可能!」

我把刚才对赵懿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很满意的看到她错愕又愤怒的样子。

世事无常,在她从高处跌落时,我却站到了俯视她的高度。

这就是权势地位!

我曾经痛恨的东西,如今也依靠它,把我受过的折辱还回去。

崔贞怕死又自私,在知道真相后居然没有继续阻止赵懿了。

一直到赵懿晕倒,崔贞才歇斯底里的朝我吼道:「这下你满意了?如果不是我娘,你早死了!」

「你觉得是她慈悲,所以舍我一口饭吃,给你们为奴为婢报答?」我觉得太可笑了,「但我还不满意,你继续磕,那晚我可是足足磕了一百五十六下呢!」

她怒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朝你磕头!」

我笑道:「很好,难得你这么有骨气,我成全你。」

我转身慢悠悠的往外走,背着她续道:「你从前倚仗的东西全都化为虚无了,你自负美貌,如果有命走到南疆,想要活的好一点少不得要向很多人自荐枕席

。」

「不,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处境!」她见我没有停留,慌乱的喊道:「你回来!我磕!只要你肯救我出去!」

我笑着走回去,「没问题,磕头吧!」

她面目狰狞,可惜也只是一条被拔了毒牙的蛇,被我捏住七寸。

遗憾的是她才磕了八十多下就坚持不住了,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哀求,「我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南疆。」

我蹲下来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愚弄人的滋味如何?如果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我依旧是你的丫鬟,你会可怜我、放过我?」

我只是把她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让她们也尝一遍罢了。

就她?

怎么可能!

我笑着离开大牢, 任由崔贞在里面怒吼、咒骂。

崔贞跟赵懿死在了发配南疆的路上,都不需要我动手。

至于崔延庭,我也去送了他一程, 看他对着我痛哭流涕反省自己的错误时,我无动于衷。

「你对我视若无睹,任由赵懿母女欺凌时,可想过我是你的女儿?」

他试图用那套虚伪的嘴脸博取我的可怜, 「爹没办法啊!赵家势大,我只能暗地里护着你,若非如此你出生时就被赵懿那个毒妇害了。」

「我心里只有你娘,否则也不会珍藏她留下的遗物,更不会交给你,也才有了你跟齐家相认的机会呐!」

我笑了笑,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能活着撑到南疆, 我就想办法把你安置到别处, 也算成全了我们的父女情分。」

他不想要这种空口承诺,可现在的局势, 早不是他想不想了。

我给他一个活命的念想,就是怕他死的太轻松。

结局还算勉强满意, 他确实撑到了南疆, 很快却被一群流寇打断了双腿,最后靠爬着乞讨苟延残喘了两年。

我知道, 这应该是秦王的手笔。

我娘很不幸, 但在她短暂的生命里,至少也有过爱她的双亲, 还有惦念她多年的秦王。

我也是,经历了十六年的不幸后, 我的余生有爱护我的家人,也遇到了真心待我的夫君。

作者:李大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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