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顾怀瑾为了活命攻略我。
我信了，真心爱他。
可是他却和我的长姐伙同叛军。
杀了我的太子哥哥和父皇母后。
将我关在地牢中，折辱至死。
重来一世挑选夫婿时，我刻意选择了别人。
他却跪在我新婚车架前。
红着眼质问我：「殿下，为何不是我？」
01
「未央，这殿下可有你中意的？」
父皇指了指金殿之上那些刚入殿选的进士们。
新科状元，顾怀瑾，陌上人独立，公子世无双。
前世，他只是那样风光霁月地站在那，舒朗的笑，外加漆黑如墨的眼眸。
就是凭着这惊世的一眼。
我就对他动了心思。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顾怀瑾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如今，他好像没了前世初见时的自如。
眉宇之间带了一丝焦急和期待。
父皇，见我久久不语。
再次开口。
「我的未央，可有你心仪之人？」
我望着站在顾怀瑾身侧的裴劼，眼底带了一丝笑意。
前世，顾怀瑾利用我对他的信任。
从我的房中偷出了京城的布防图。
伙同我的皇姐李长夜，三皇子带着叛军。
趁我们不备之际，杀了我的太子哥哥，毒杀了父皇母后。
最后辅佐三皇子登上皇位。
其中，只有在地牢里，听见关押我的狱卒说起：
江山易主，满朝文武皆俯首称臣，除了都察院御史裴劼。
他站在大殿之上，怒斥新皇，弑父杀君，非明君所为。
他断不会效忠。
满朝皆沉寂不语，最后他大笑三声，触柱而亡，全了忠义。
此时此刻，裴劼站在殿下，眼神纯直。
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大殿之上的匾额。
竟是半分也没瞧我。
倒是个呆子。
想到前世他已经年过三十，却都不曾娶妻，实在奇怪。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比顾怀瑾来得好上百倍千倍。
我伸出手，指了指裴劼。
声音娇柔，抱着父皇的手臂撒了个娇。
「父皇，我觉得裴劼芝兰玉树，谦谦君子，品质
高洁，女儿甚是喜欢。」
此话一出。
原本急切看着我的顾怀瑾，脸色突然惨白。
嘴唇一开一合。
我恍惚倒是认出了。
他好像在说：
「怎么可能？」
02
怎么可能？
他怎么好意思问我？
我怒极反笑。
转身走出了大殿。
耳边还有父皇将我赐给裴劼的旨意。
脑海中却是前世的种种。
我与顾怀瑾，曾经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自一出现就围绕在我的身边，把我当做生命的中心。
满京城的百姓皆知晓，顾驸马爱公主至深。
他会在下朝后给我去买京中最时兴的绸缎，胭脂。
然后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
抱着我的腰，坐在园子里为我描眉梳妆。
我也曾好奇，为何他与我也只有一面之缘。
却会如此珍爱于我。
一次酒醉之后，他向我吐露心声。
他抱我坐在他腿上，摇摇晃晃。
「未央，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来攻略你的。」
「只有当你全心全意地爱我，我才能活下来，否则我便会被抹杀。」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尽管他有所图谋。
只是少女怀春，第一次有人对我这般好。
我也早已动心。
故而，我慢慢地将整颗心都交给了他。
我原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恩爱下去的。
只是，为什么，突然一切都变了？
在我沉浸在爱情的美梦之中时。
我的皇姐长夜带着一路军队将我的公主府团团围住。
而顾怀瑾却一无所踪。
「你是要造反吗？长姐。」
我质问她。
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柔弱，而是笑得有些夸张和恣意。
「我的好妹妹，你还沉浸在爱情幻梦里呢。」
「不要看了，你的驸马爷顾怀瑾此时此刻正陪着我的三弟带着兵马包围太子府和皇宫呢。」
心中逐渐惊慌。
可是我仍然不信。
但是脑中却逐渐想起最近顾怀瑾的种种异常。
他总是失魂落魄，对我也没有往日的体贴，总是鬼鬼祟祟的，行踪
不定。
我只以为是最近朝堂事情多，还央求父亲让他清闲些，不要再派那么多公务。
「你胡说！」我一步一步往后退，摇头否认。
姐姐笑得更欢。
「从小，我便被你压一头，虽说是长公主，却因为不是皇后所生，就一直被忽视，吃穿用度皆不如你，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
「可是，父皇母后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辩驳。
她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丑陋得很。
「你还真是天真无知呢，既然可以爬得更高，为何要站在底下仰望你们，难道我和三弟活该天生下贱？」
「不妨告诉你，顾怀瑾不过是为了去偷你房里的京城布防图才与你在一起的。他曾亲口与我说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觉得恶心无比呢。】」
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我突然想到前几日，他对我态度很差。
为了讨他开心，也为了表示我对他的感情，想到他曾经提起过京城布防图。
我就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眼中的惊喜过于明显，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
声音颤抖：「你对我如此好，我定不负你。」
我回抱他。
同样开心。
没想到是我害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和哥哥。
直至被打入天牢。
我还仍希望事情有一丝转机。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长姐的一面之词。
我至少应该听他一句话。
只要他来与我解释，我都愿意去听一听。
可是最后，我等到的只是长姐长夜穿着新婚的大红喜服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不会还在等着顾怀瑾吧。」
她抱着双臂，站在我的对面。
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睛也因淤血肿得老高。
几乎无法辨认。
「父皇母后呢？你把他们如何了？」
「还有我的太子哥哥。」
她的脸上露出轻蔑地笑。
地牢的天窗下漏出的那点光此时洒在她的脸上，称得她明艳无双。
可是，那双红唇中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狠毒。
「父皇母后啊，被杀了，你的太子哥哥，死得可怜，全尸都未留下。」
「可怜他死之前还在求我饶你一命呢，啧啧啧，真是兄妹情深啊。」
「啊啊啊，我杀了你。」我口齿不清地嚎叫。
像是野兽从喉咙发出的嘶吼。
后来的日子，我也记不太清了，疼痛和记忆都开始模糊。
我死了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只是，我心底的光却再也不会亮起了。
03
自那天以后，我日日在公主府中未出门。
总是把时间留给我的太子哥哥和父皇母后。
前世，我亏欠他们。
可是直到死，他们都未怪过我。
我被关在牢狱之中时，有太子哥哥的近卫。
多次前来搭救我。
可是明知道这是陷阱。
他们还是服从太子死前的最后一道旨意。
救朝阳公主出来。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
而罪魁祸首我的长姐李长夜，总是看好戏一般，数着因我而死的人。
她冰凉的指尖按进被我被炮烙的伤口处。
疼到我失声。
「瞧，你的太子哥哥可多疼你啊。」
「死都死了，还把身边最精锐的暗卫都留来救你了。只可惜，他们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我哭啊哭。
渐渐地，眼睛也不大好了，流出来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看着竟像是血泪。
哥哥李明轩是德行兼备的太子，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非同胞的姐妹都十分好。
即便是三皇子和长姐，他也一贯对他们温和亲近。
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来想去，太子哥哥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语气宠溺。
「怎么？未央，你是在想自己的驸马爷吗？」
哥哥竟以为我是在想男人。
一时间又羞又恼，我转过脸不理他。
哥哥立刻低声下气过来哄我。
手里还拿着刚刚从父皇那取得的京城布防图。
此图一共有三张，一张在父皇那，一张在太子哥哥这。
还有一张，他们却交给了我。
足见他们对我的信任和珍重。
只是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守住。
「未央，其实你选的那个裴劼虽然话不多，人看着呆，我与他交谈数次发现他这个人倒是个正人君子，你跟了他，我
很放心。」
话音未落，太子哥哥将手中的布防图塞进我的掌心。
「别生气啦，我的小公主，这个可得好好保管了。」
「哥哥的性命可全攥在你的手中了。」
我拿着布防图从东宫出来。
回公主府的路上。
却正好遇见前来和太子哥哥谈论江南水患的顾怀瑾。
他望见我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脚步匆忙就往我这走过来。
下意识伸出手想拉我。
却被我厌恶地甩开。
「顾大人，谁允许你碰本公主的！」
「我已经许了夫婿，那人便是榜眼裴劼。」
「请你自重。」
顾怀瑾猛地睁大了眼。
他还想走过来再说些什么。
身侧传来另一个声音，清朗如蝉鸣般好听。
「顾大人，朝阳公主如今已是我的未婚妻，你对我的未婚妻拉拉扯扯是何道理？」
裴劼冷着脸走过来，将我护在身后。
我也乖巧地躲着，手攥着裴劼的衣袖。
软着声音说。
「还好有你，裴大人，我实在不想看见他。」
「着实厌恶。」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了顾怀瑾的耳边。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而裴劼的耳垂则泛起了胭脂色。
04
回宫路上，裴劼坐在我的马车外。
与我保持距离。
「朝阳公主，别怕，有臣在。」
他的声音隔着车帘却给了我些暖意。
「这次，臣会好好护着你。」
复而像是自言自语。
「都怪臣，臣实在是没用，不能护住公主。」
我轻声安慰他。
心下却有些疑虑。
我与裴劼的交集实在寡淡。
若非是上辈子他为了忠义于大殿上触柱而死，我都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他将我送至公主府外。
然后又递给了我一个珠串。
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公主殿下，这是臣的传家之宝，一片冰心在玉壶。」
「臣会一直护着你。」
我望进他一片诚挚的目光里，接过了那个珠串。
「好，我收下了裴大人的心意。」
莞尔一笑。
「也期待与裴大人举案齐眉的那一刻。」
我话音刚落，裴劼的脸色红得彻底。
他躲闪着目光，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
竟是要目送我进府才愿意走。
我回家中后将布防图藏在了与前世里不一样的地方。
一个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暗格。
丫环春桃絮絮叨叨地笑着和我说起裴劼。
「公主，你说那个裴大人痴不痴。」
「您都走了，他还呆呆地站在府前许久呢。」
「真是一只呆头鹅。」
我的手指摩挲着腕上那晶莹剔透的玉镯。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回忆。
那是我第一次出宫。
那年闹了很大的饥荒，灾民遍地，饿殍遍野。
我随着马车行进路途中，看见了许多因为饥饿哀嚎的人。
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没有向其他人求着我给点东西。
而是呆呆地跪在一个草席前。
小小的年岁，脸上却有不属这个年纪的刚毅。
面前的木板上写着，愿意卖身葬父。
我不顾长姐的阻拦，下了车。
她还在我身后喊着。
「脏死了，这些难民。」
「你愿意下去等会儿别再与我一个车辇了。」
我没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将昨日母亲赏的那串玉镯给了他。
「这个给你，应该够你葬父了。」
他抬眼望我，一双眼里有些惊诧。
随即低下头。
「谢谢小姐，那我是你的人了。」
他低低地说。
我摆了摆手，连忙拒绝。
又从兜里掏出了点银两，递给了他。
「你靠这些应该可以过活一段时间了，好好活着，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唯一的要求是，活下去。」
他震惊地望着我。
我转身欲走。
太子哥哥从车辇上走下来。
他拉住我的手腕，笑意很深。
「未央，他一个孩子，这么多钱恐怕不便，当铺也不会给他典当。」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样吧，我
给你点支票，你随我一同去。」
我站在太子哥哥的车辇前望着哥哥和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那男孩远远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竟然是裴劼吗？
我随意救下的小男孩，是他？
05
我和裴劼的大婚。
红妆十里。
百姓夹道祝贺欢迎，而我的太子哥哥则开心的像是他娶了妻。
我没想到在这样欢喜的日子里。
会有晦气的人出现。
顾怀瑾固执地拦着我的出嫁车辇。
红着眼眶。
「未央，我不信你会嫁他。」
「明明，应该是我不是吗？」
我听到丫环春桃传来的这句话时，神色渐冷。
心中有个想法逐渐清晰。
顾怀瑾。
你不会也重生了吧。
正好，我也想让你尝尝我在地牢中所品尝的滋味之万一。
身上的痛，怎么及得上被背叛的痛。
春桃皱眉。
「公主，别理他。」
我却沉吟：
「带他来见我。」
春桃不情不愿地走了。
膝行至我大红车辇前的顾怀瑾，眸子亮晶晶的，带有希冀。
就那样望着我。
明明是天人之姿，此时却顺从地跪伏在我的脚边，像一条狗。
可是，这样又怎么能够啊。
他嗓音发颤，近乎哀求地问我：
「殿下，为何不是我？」
「明明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
我望着眼前的他。
想起在地牢中的无数个日夜。
无数个我痛到昏厥又清醒的日夜里。
那时，我也是有无数个问题。
想问一问他。
「爱过我吗？顾怀瑾。」
「还是说一开始你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
「我的太子哥哥对你有提携之恩，我的父皇对你有赏识之恩，我与你多年的夫妻情意，我对你信任至此。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如果你只是辜负我，选择和我的长姐在一起，这没什么。
可是，你却利用我，害死了我的亲人。
你说这个账该怎么算呢？
我笑了。
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落在顾怀瑾的身上。
声音冰的可怕。
「顾大人就这么不知廉耻，上赶着求我疼你吗？」
闻言，他身子一怔。
抬头望着我，眼里有说不出的痛楚。
瞧瞧，这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若是顾大人不介意，我倒是也想多个人伺候，不如你就做妾，和裴劼一同伺候我，如何？」
我的指尖半撑着脸。
目光定定地看着顾怀瑾。
他咬着下唇，神色难堪。
我原以为他绝不会答应的，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却未曾想到。
他只思虑片刻，就利落地说了「好」。
我闻言失笑。
「真贱那，顾大人。」
「什么？」
他脸色苍白如纸。
身体也在风中轻轻摇晃，似乎支撑不住。
「我说顾大人，你可真贱，就算你愿意为爱当三，我还嫌脏呢。」
既然你爱我的长姐，愿意为了她背叛我。
伤害我到体无完肤。
重来一世，就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副还爱我的可怜模样。
更让我恶心。
「殿下，其实我也是……」
「我是为你而来。」
「我有苦衷。」
他还想再说什么。
我却下令让车辇继续行进。
为首的人问我，「要是裴大人继续挡在前面如何呢？」
我面无表情。
「那就碾过去。」
06
其实，一直以来，三皇子李沐泽和长姐李长夜并不突出。
长姐天生柔弱，性格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太子哥哥对她也很好。
哥哥常常当着我的面夸她：
「若是未央你能有长夜半分的恬静，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
是啊，我被哥哥宠成了一个不辨好坏的笨丫头。
要是我再多长点心，是不是哥哥和父皇母后就不会死了。
而三皇子李沐泽则是与李长夜一母同胞。
都是被打入冷宫的令妃所生。
令妃曾经想毒杀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还有太子哥哥。
只是差了一点，毒药被我的乳母不小心吃下。
她替我死了。
本来
父皇是想将年龄尚小的李沐泽和李长夜都一同治罪。
但是母后替他们求了情，这才保全了他们。
从那以后就寄养在母后身边。
一直与我们兄友弟恭。
所以，我怎么会想到。
他们居然会有一天带领叛军杀进宫中。
而他们所倚仗的一是我对顾怀瑾的信任。
安插他在我的身边数十年，只为了布防图。
其二，是令妃母家的势力。
虽然她因为毒害皇子被打入冷宫，但是她的哥哥却是当朝大将军令萧。
手握兵权。
只要能够同时拿捏住这两个。
我想这样就不会再发生前世的悲剧了吧。
这一次，无论李沐泽和李长夜还想做什么。
我都不会允许。
今日，裴劼下朝。
将我的父皇要将我的长姐李长夜赐给顾怀瑾的消息告诉了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像是生怕我会生气一样。
见我神色如常，倒是有些诧异。
「未央，你不生气吗？」
「我原以为你中意的人是顾侍郎。」
我有些无奈地握住他的手。
「裴劼，你我夫妻已经一个月有余。」
「你还在怀疑什么？」
他不敢看我，目光闪躲。
有些结巴。
「我没有怀疑，我只是……」
「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我抱住他。
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处。
温言软语地安慰。
「没有不开心，嫁给你，我很开心。」
「以后不要再提起顾怀瑾，好不好？」
他身子一颤。
温热的掌心抚上了我的背。
轻轻地拍着。
「好。」
「我们再也不提他。」
07
很快便是中秋宫宴。
在宴会之上，我又见到了顾怀瑾。
只是他看起来倒像是憔悴了许多。
眼下乌青很重，胡子拉碴。
眼神也没有从前清亮。
宫宴之上，他的目光竟是毫不遮掩的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觉得不适。
裴劼侧边，替我挡下了那一道道殷切
的目光。
「来，多吃点。」
裴劼不停地给我夹菜。
眼神温柔。
我也乐在其中。
余光里，我注意到顾怀瑾的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
父皇见我和裴劼如此恩爱，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开怀。
「未央，你与裴劼原来真如传言所说那般的恩爱。」
「本来轩儿同我说时还不信，亲眼看见后我就放心多了。」
我举杯遥敬父皇母后。
与长姐李长夜四目相对的瞬间。
见她眼中的嫉恨清晰。
似是再也不加掩饰了一般。
急什么。
还早着呢不是吗？
距离她和三皇子谋反还有几年。
如今就急了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一道灼热的视线朝我射来。
是顾怀瑾。
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如今是谁的夫婿了。
我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宫宴。
春桃跟在我身后。
与我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很快，身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跟了过来。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
加快了脚步。
「未央。」
来到了御花园的后园那。
这里人迹罕至。
只有清风和明月相伴。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那月光之下疏朗的身姿。
我挥了挥手，春桃看了我一眼后安静地走开。
此时，只剩下我和顾怀瑾。
我把玩着腕间的玉镯。
这一动作让顾怀瑾目光一滞。
从前，我手腕那一直戴的是他给的珊瑚手串。
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
可是我却宝贝得紧。
因为那是他在我生辰之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后来在狱中，那珊瑚手串联带着我的手腕都被长姐踩在了脚底。
手串也应声断裂。
正如我对他的感情。
「哟，是顾大人，这么巧，也出来走走。」
「哦，不对，现在该称呼你一声姐夫了。」
他眼眶泛红。
在月光之下，似有泪光闪烁。
「未央，我……」
「你听我解释，从
前皆是我不得已，如今，我正是想来补偿你。」
我笑意不达眼底。
漫不经心地说：「姐夫说的是什么，未央怎的听不懂。」
他急急地走上前。
握住我的手。
「未央，难道你不是与我一同回来的吗？」
「我们曾经举案齐眉，夫妻恩爱数十载，你都忘了吗？」
08
我叹了口气。
幽幽道：「我与大人不过数面之缘，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痴缠于我。」
他像是没有听清。
自顾自地说着。
「上一世是我错了，我后悔了。」
「一开始我以为我攻略的人是你，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我该帮的并非你。」
「为了活命，我不得不那么做，我甚至求她事成之后放过你，可是我没想到她骗了我，将我软禁起来，等我被放出之后，你已经死了。」
他冲过来，紧紧地抱着我。
神色癫狂。
不顾我的反抗。
抱着我的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像是珍爱之物失而复得。
「对不起，都怪我，未央。」
「是我害了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把袖珍匕首。
用力划过他的手腕。
他吃痛放开我。
瞬间，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翠竹青衫。
我力气使得极大，他受伤不轻。
即便如此。
他仍然痴狂地看着我。
我转念一想。
事情倒越发有趣。
淡淡开口。
「顾怀瑾，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光是我这一句话，就让他眼底的死寂重新出现了一道光亮。
他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腕。
「未央，你记起来了是不是？」
「我们的十年。」
我想起曾经，我们无数欢愉的时光。
十年，不是十天。
若是前世他愿意同我说这些，我未必不会给他机会。
只要他愿意开口，我会在不失去至亲的情况之下竭力帮他。
因为我真的爱过。
可是，时过境迁。
我面色不改地抽回手。
「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只要你帮我留意长姐和三皇子的行踪，并按时汇报给我。」
「我或许会原谅你。」
他的身体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真的吗？」
我点点头。
「自然，你无可奈何，我可以理解，只要这一世你能帮我除掉长姐和三皇子，我便可以与你重归于好，与裴劼和离，然后与你成婚。」
此话一出，他仿佛停止了呼吸。
就那样呆呆地望着我。
似乎是不敢相信，浅浅呢喃。
「未央，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09
此时，我并未注意到。
御花园的后面有一道人影闪过。
再回到宫宴上时，长姐李长夜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只是她仍然扮演着乖巧懂事的长公主。
而三皇子李沐泽则刚好提起了边疆有些乱。
想自请去镇守。
父皇和太子哥哥一直对他并不设防。
于是刚要答应。
身边的裴劼却开了口。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还无须三皇子殿下亲自走一遭，不如让臣陪着李将军走一遭。」
我有些诧异。
这件事我并没有同裴劼说过。
而他，却为何赶在我说话之前就揽下了这件事。
莫非，他也注意到了三皇子和母舅的勾连？
在前世，三皇子李沐泽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场上赢得了声名。
成为人人拥戴的大将军王。
在内他辅佐太子哥哥极得朝中大臣的倚重信任。
在外他又骁勇善战，博得了一众将士和百姓的爱戴。
而这次，裴劼的阻挠打破了他的计划。
果然，我在三皇子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阴狠。
宫宴结束后，我与裴劼一同回府。
只是路上他的神色不太好看。
正在我发呆时，裴劼开了口。
「未央，与我成婚，你后悔过吗？」
我偏过头看他。
「怎么会？裴劼，你怎么会如此想。」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
他的掌心濡湿将我冰冷的手包裹起来。
「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未央。」
裴劼和李将军一同去边关的那天。
他在公主府抱着我站了许久。
「等我回来，未央。」
「一定要等我。」
我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动作缱绻。
「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加快了。
想把三皇子和我的长姐一网打尽。
得抓到他们实打实与令将军勾连的证据。
而如今顾怀瑾就是我插的一把刀。
曾经我对他的感情是伤我最好的利器。
而如今，我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呢？
一个月后。
顾怀瑾趁着长姐出门，深夜来找我，递给了我几封信。
上面实打实的，都是他们预谋造反的实证。
不过光凭这几封书信。
恐怕是很难要他们的性命。
前世之事，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
一是不能打草惊蛇。
二是说了，太子哥哥和父皇母后即便真信了我，没经历过我的痛楚他们便念在往日情分也不会真的痛下杀手。
如今，我将怀中的京中的城防图给了顾怀瑾。
他面色紧张。
看见那明黄色的卷纸似乎是烫到了一般。
手蓦然抽离。
望着我的眼神也逐渐闪躲。
他自然该愧。
毕竟，前世，就是因为这个才害了我一家。
我掩去眸中的黯然，将京中的城防图塞进他的掌心。
「怀瑾，这一世，你莫再辜负我。」
他紧握着那图纸。
声音喑哑。
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未央，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定不负你。」
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肩侧。
原来是他的泪。
10
时间紧迫。
如今唯一能与令大将军相抗衡的李将军和裴劼都离开了京城。
大抵已经到了边境。
几千里之遥。
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加之顾怀瑾已经拿到了京城的城防图。
只怕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我掰着手指头。
数着日子。
等啊等啊。
身边的护卫一日又一日地多起来。
就在我
以为猜错了的时候。
一日深夜，外面灯火通明起来。
我的长姐终于露出了獠牙，对着我露出了凶恶的本相。
也是，本来就是豺狼。
装了那么久的小白兔。
可不是累吗？
她走在最前面，这次，顾怀瑾也站在她的身边。
与我相对而立。
他冲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吧，未央妹妹。」
「我还以为重活一世你能够聪明点，没想到，还是中了美男计啊。」
我扬了扬眉。
倒是没想到原来她竟然也是重生而来。
只是意外，明明她已经得到了所有。
又为何重生。
难道是被迫卷入？
我不再多想。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得癫狂的脸。
好美的一张脸。
可是，好狠的一颗心。
「妹妹，我告诉你吧，顾怀瑾他是永远都只会听我的。」
「你猜为什么？因为不帮我他就会死。」
「你说，他是选择帮你还是帮我呢？」
顾怀瑾的脸色在灯火通明中，有些苍白。
似乎是受了重伤，他弯着腰捂住自己的胸口。
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慢慢走上前，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一张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嫉恨。
「呵，即便再活一次又如何，你不还是毁在我的手里。」
「前世，我来迟一步，他就算与你相守十年还是乖乖听我的，这次，甚至更早，妹妹，你不会真的以为顾怀瑾会为了你伤害我吧。」
我点点头。
赞许道：「姐姐聪慧狠毒，妹妹我自愧不如。」
「只怕三哥哥那手脚更利落吧。」
长姐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没注意到身后早已经被太子哥哥拨给我的暗卫团团围住。
原本她带来的那些人马早就被身后的那些人杀了个干净利落。
甚至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
就被割喉。
我的手指下意识摆弄着腕间的玉镯。
眼底有难以察觉的笑意。
姐姐啊姐姐。
原来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
11
事情如我预计的那般发展。
姐姐和
三皇子都被父皇打入天牢。
本来我与太子哥哥所说的那些他还不信。
他不信这么些年一直对他敬爱有加的弟弟和妹妹实则想着夺位。
可是，我扔出了三皇子一直和他母舅私下勾连的信件。
他的神色才稍微有些严肃。
与我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
而一直帮我的顾怀瑾倒不用我去关，自己就伤重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了。
我就坐在他的对面。
而那个地牢，就是曾经我被关押的地方。
如今于他而言，倒是最好的归宿。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他望着我的眼神一如从前。
恍惚之间，让我以为我与他，还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成功了吗？」
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过了片刻，他自嘲地笑了。
「看来是心愿达成了。」
他垂眸，鸦色长睫微微颤抖着。
「你曾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吧。」
「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似乎是察觉我过于冷漠的目光。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咳嗽起来。
就在此时，我听到头顶传来的一个机械的声音。
「宿主攻略失败，即将被抹杀。」
「为什么？」
我看着他。
曾几何时，我也想对他问无数个为什么。
只是没有人回答我。
这次，我想问问。
「因为我想活下去，与你一起。」
「我不过是穿书的一个攻略者，一开始我以为攻略的人是公主你，可是十年后，系统告诉我，我时间不多了，攻略的人是长公主。否则，我就会死。」
「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可是我也没有信心告诉你，你会帮我。所以……」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害死了我的哥哥，父皇母后，最后还害死了我。」
他脸色惨白，随着我的质问，开始下意识摇头。
否认。
「没有，我没想过她会骗我。我说的是让她放你们性命，只取得想要的便可，可是她不仅骗了我，还将我关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
「够了。」
我冷冷地打断。
他眼中含泪，祈求地望着我。
向我伸出双手。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只是能不能再抱一抱我。」
「最后一次。」
警告声越来越大。
他嘴角溢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我就那样望着他。
望着曾经的挚爱，往后退了一步。
他惨笑着死在了我的面前。
最后他说：
「我没有来生了，未央。」
「希望你得偿所愿，与裴劼举案齐眉，朝朝暮暮。」
突然脑海里就闪过那年的元宵佳节。
我与顾怀瑾一同上街。
长街上热闹非凡，我见无数人在那河中放置的许愿莲花青灯。
也孩子气地缠着他放了一个。
望着越流越远的河中灯。
抱着顾怀瑾的手臂，虔诚地许了个愿。
「愿我与怀瑾举案齐眉，朝朝暮暮。」
只可惜，过去的李中央和顾怀瑾都死了。
我一滴泪也没有流。
12
我的长姐在狱中一直不安分地诅咒我。
辱骂我。
大概意思都是她才是女主, 我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又辱骂顾怀瑾不过是她身边的一条狗，攻略她的人，居然还敢背叛她。
又辱骂父皇母后, 辱骂天道不公。
我听得厌烦，就让人割下了她的舌头。
又砍下了她的双手双脚，制成了人彘。
放在酒瓮之中。
成日里命最好的太医去医治她。
吊着她的命，只要我活一日，她就必须活下去。
那天风猎猎, 我的驸马爷他和李将军回来。
他急急地下马，脸上有难掩的焦急。
冲过来抱住我。
转了好几个圈。
直到捶了他好几下, 他才堪堪放下我。
「为什么瞒着我。」
「你不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 心都快吓停了。」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我被他抱着如珍如宝。
心中却暗暗庆幸。
不会有下次了。
又怜惜地抱住裴劼。
明明你也是为我而来不是吗？
可是他却一次都未同我说过。
若非如此，他怎知晓我为何喜欢顾怀瑾。
又怎么会在前世 30 岁都未曾娶亲。
又为何会在午夜梦回之际惊醒，抱着我不住地发抖。
「未央，你还在吗？未央，是我无用, 没能救你。」
因为她不会死。
自然就不会有下次。
我做了一个梦。
这场梦我谁也没告诉。
在梦里我得知，这本书的结局。
注定是我的长姐得势, 而我则只是一个炮灰女配。
第一世, 因为系统的失误才导致顾怀瑾攻略对象搞错。
因为他对我付出了感情, 用了真心, 我才有了机会。
反杀长姐的机会。
而上一世, 也是因为最后顾怀瑾从背后杀了长姐。
女主死了, 世界才重新来过一次。
只要长姐不死, 攻略者死了。
这个世界就会照常进行下去。
对了, 是按照我的心意进行下去。
即便在这本书里, 裴劼只是个路人甲又如何。
我是个女配又如何。
这一次, 我终于守住了属于我的幸福。
五十年后。
我和裴劼早已是儿孙绕膝。
元宵佳节, 他扶着步履蹒跚的我去街市上放许愿的河灯。
这一放, 便是五十年。
朝朝暮暮，举案齐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