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血染雀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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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将军府之力助顾沂真登基

然而将军府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被囚入冷宫看着他另抱新欢

痴情七载,原来不是捂不热他的心,而是他的心上早有良人

一世重生,我决然弃了宣王妃的身份,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他提剑而至,神色癫狂:「我的好阿鱼,当初是你上赶着咬钩,如今你想逃?」

1

子夜,暴雨如注。

我跪在白玉阶下,只求顾沂真能见我一面。

一阵阵暧昧不清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里面的,是我的夫君,当今天子。

还有对我「忠心耿耿」的婢女——赵慕。

来往的宫人低头抬水换水,没有人搭理我。

李公公劝道:「娘娘,回去吧,陛下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我充耳不闻,顶着惨白如纸的脸色,站起身,声音凄厉如怨鬼:「顾沂真,我宁家满门,究竟是哪一点让你如此忌惮?」

「兵权早已上交,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恨极,痛极,悔极。

大门紧闭。

我惨然一笑。

行刑那日,我被赵慕派来的人拦住。

当我赶到的时候,只见漫天满地的血。

他们泼着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黄土染成艳红色。

我没能救他们。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娘娘,宁家没错,只是它始终功高震主,陛下不安呐。」

赵慕媚眼如丝,她带来一段白绫,想要活活勒死我。

「妾奉陛下的命令,送您上路了。」

即便我筋骨尽废,但赵慕一人,又怎能杀我?

我疯了。

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劫持赵慕到城墙之上。

顾沂真闻讯赶来。

他眼神惊恐,试图劝我冷静:「宁鱼!放开她,你先下来。」

我笑出泪水,赵慕害怕地哭了。

我抵住赵慕的脖子,刀深了几分。

「顾沂真,认得这把匕首吗?你送的,哈哈哈哈哈,用它杀了赵慕,你会不会后悔?」

他送这把匕首给我的时候说过,他希望我可以用这把杀掉所有让自己不高兴的人。

可是,如今我最恨的就是他们二人!

赵慕欲要挣扎:「陛

下......」

我毫不手软地结束掉她的命。

血溅三尺。

我听见一股奇怪的声音。

「叮,攻略顾沂真任务失败,宿主赵慕死亡。」

我抹掉脸上的血,盯着顾沂真。

他搭箭,拉弓。

我笑了笑:「休想。」

宁家人,再也不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转身一跃,坠落城楼。

此恨绵绵。

2

「啪——」

狠狠地一巴掌,我的脸被扇得通红。

我睁眼时,被反手绑在木桩上,手腕勒出血痕。

这里是山脚下的一处柴屋。

我张目打量四周。

浓烈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上一瞬坠落城楼,睁眼恍如一场大梦。

看守我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大汉。

发丝凌乱,衣衫脏污,即便如此,也难掩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那两个大汉起初只是喝了点小酒,随后便醉得两颊通红。

黑瘦的汉子醉醺醺地盯着我看,浑浊的眼珠子里浮现出欲望。

摇晃着身子站起,走到我跟前,掐起我的脸。

「老大,这宣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另一人望来:「都说将军府的人性情泼辣,这位嫡小姐看着,倒是跟个仙女一样。」

两双充满色欲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忽然笑了,声音轻柔:「两位爷,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解开我,我也逃不掉啊。」

「对对,绑着怎么能尽兴呢!」

黑瘦汉子摸上我的手,色眯眯地揉了一把,然后才慢吞吞地解开绳索。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推倒在地上,蛮力扯开我的腰带。

远处坐着的那个男人也起身,晃晃悠悠地走来。

「老二......你独占......可就不厚道了。」

我推着老二的胸膛:「爷,您别急啊,奴家还没给您解开衣裳呢。」

手缓缓摸向他的腰间。

白光一闪。

我抽出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脏里。

温热的血溅了满脸。

我犹不解恨,反手一拧,才将匕首抽出。

将人踹到一边后,我缓缓站起身子。

意识到我杀了人,老大打了个哆嗦,酒

醒了不少。

他怒吼道:「你这毒妇!」

他朝我挥拳冲来。

我不躲不避。

因为我知道会有一个人来救我的。

没来也没关系。

我拼死也能杀了他。

一声闷响,这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酒坛子碎裂,满地酒水。

他闷哼一声,挣扎着要起来。

我双手握着匕首,往他身上捅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血溅了满身。

手也沾满了血。

猩红的血从白刃上淅淅沥沥渗到地板。

一件青衣落在我的肩头,有人从身后环住我,按住我的手。

「姑娘,可以了,别害怕。」

霎时,我泪流满面。

3

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板上。

我软倒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他慌张地替我擦拭眼泪:「诶,姑娘,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

他环视一周:「都死了,你别害怕了。」

我止不住眼泪:「我走不动了,他们要是还有人来,我怎么办?」

他的耳垂微红,将我背在身上:「姑娘,冒犯了。」

两人在山林间逃跑。

他是谢追。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

我的脸贴在他的背上,真温暖。

但是我却祸害了他。

一个小大夫,为我进了王府,卷进这纷争之中,最后还因我而死。

冷宫死寂。

檐下大雪纷飞,谢追坐在我床边,贴着我的耳朵似乎交代了什么。

我问:「为什么一直都帮我?」

谢追拉住我的手。

寒冷的冬日里,他的手很凉。

可是我病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四个字。

「一饭之恩。」

当我再次醒来时,谢追已经死了。

赵慕很得意,她掐着我的脸问:「宁鱼,为什么这样的你,依旧有人想要护着你呢?」

后来,宁家也没有了。

4

我在谢追的背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床边趴着一个小女孩。

扎着两个小辫子,看着十分机灵可爱。

她眨巴眼睛,问:「你就是谢大夫带回来的媳妇?

我微微愣神。

谢追已经冲过来捂住女孩的嘴,笑得抱歉:「姑娘,笑笑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笑笑在谢追怀里剧烈挣扎:「她就是!我都听村边的阿婆说了!」

她猛地跳下地跑开,还不忘朝谢追做一个鬼脸。

谢追看了看她,又一脸尴尬地望着我。

挠挠头,认真道:「姑娘,对不起啊。我背你回来的时候,她们都在笑,我说你是我的病人,但是她们也不信......」

「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有损你的清誉!」

我微微点头,说:「你过来点。」

谢追一脸茫然,但是依旧凑近了些。

我从他的发间拿下一片落叶。

脸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发丝。

谢追满脸通红地后退了几步。

我吹掉手上的落叶,轻声问:「你是谁?」

谢追反应过来:「我叫谢追,是村子里的大夫。」

我垂下眼帘,缓声道:「我只记得我叫宁鱼,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追:「啊?」

5

我一直躲在这个村子里。

我要搅乱这一池清水。

赵慕胆大妄为,敢直接派人在我出城上香的路上劫走我。

顾沂真可以害怕她身份暴露,瞒下此事。

但是他不能放着我失踪一事不管。

至于父兄,若是发现我失踪,即便是将京城掀个底朝天,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想要拉拢将军府的皇子,都会横插一脚,争着给将军府带来找到失踪的嫡小姐的好消息。

我倒要看看,顾沂真怎么护下赵慕。

可笑我前世蠢笨,被顾沂真诓着,不去寻找绑架的幕后真凶。

谢追推门而入,端来一碗清粥:「宁姑娘,喝些粥吧。」

见我低头喝粥,谢追又问:「这些时日,你可有记起什么?」

我摇摇头:「不记得,有时候会记起一些,但是头会很疼。」

「宁姑娘,近来有不少生人到村子里,但你是我的病人,只管安心养伤,旁的什么人,自有我来应付。」

谢追温声道:「今日我会进京买些药材,你......有什么想要我捎去的吗?」

我定定地看着谢追,他的一双眼睛如墨玉般温润,我看不出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我从怀里拿出一块鲤鱼玉玦递给谢追。

这块玉是我从小戴到大的。

「谢大夫,烦请你帮我交给城东茶馆,说书人崔老先生的手上吧。」

谢追微微一笑,接过玉:「好,我会交到他手上的。」

他什么也没有问,带上玉就出去了。

谢追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6

不久,京城传出消息,宣王妃出城上香途中,被前朝贼子所劫,身死。

崔老站在我身后,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小姐,今后作何打算?」

我逗弄着鸟笼里的黄雀。

这只黄雀,是谢追前不久在田埂里发现的。

它的翅膀受伤了,谢追瞧它可怜,就把黄雀带了回来。

崔老收到我的玉玦,按照我的吩咐伪造了一具宣王妃的尸体,丢在山脚下的木屋里。

一间木屋,三具死尸,两个前朝余孽,一个宣王妃。

他们尽可以猜猜,是谁杀了宣王妃,是谁杀了这些前朝余孽,又或者是谁在同前朝贼子合谋。

我的死亡会引起众怒,圣上一定会下令彻查此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我很期待顾沂真要怎么护下赵慕。

「爹没有生气吧?」

崔老摇头:「气得不行。您这次行事太过极端了,若是被人发现您没死,这是欺君之罪。」

我眯眼笑了笑:「怎么会?这都是前朝余孽干的坏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您能明白他宣王不是良配,将军很欣慰。这些年,将军可是......」

我忽然打断崔老的话:「告诉爹爹,我不回去了。」

「以后,没有宣王妃,也没有将军府嫡小姐,将军府再也不用因为他顾沂真而处处受制于人。」

前世,我一意孤行,非要嫁给顾沂真。

将军府本来就功高震主,圣上虽然信任我爹,可是到底人心难测,谁能预料未来。

这些日子,将军府做了宣王的靠山,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谓是如履薄冰。

夕阳落山,谢追行医归来。

谢追放下背篓。

迎着落日余晖,他笑问:「怎么站在院子里,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我微微一笑:「在想一句话。」

在想,冷宫那日你俯身在我的耳边,说了什么。

在想,你为

什么亲我。

谢追问:「什么话?」

「悄悄话,我以后再告诉你。」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谢追一阵失笑。

笑笑经过的时候,在旁边指着谢追喊:「谢大夫笑了,他脸红了,哦哟哦哟,还不承认宁姐姐是自家媳妇呢?」

笑笑娘扯了一把她:「你就别逗谢大夫了。」

远远地,我听见笑笑娘说:「只怕村子里的姑娘们,日后呀,芳心要碎了一地咯。」

谢追悄悄地瞥了我一眼,耳尖通红。

我将手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7

和谢追一同待在村子里的日子,很安宁。

在这里,我不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不是大周宣王妃。

我只是宁鱼,笑笑眼里谢大夫偷偷带回来的媳妇。

我想帮着谢追晒草药。

一向温和的他,在这件事情格外坚决,不准我插手。

他给我在院中做了一个秋千。

最后,我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看着谢追整理草药。

院子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也很热闹。

有患者来的时候,他们会追着谢追说闲话,也会仔细地问谢追什么药该怎么用。

谢追总是耐心地,问什么就答什么。

只有在问到我的时候,他抿唇不作答,旁人笑成一团。

天上白云悠悠过。

阳光下,谢追眉目清润。

这样就很好了。

整理好草药,谢追踌躇片刻,站在我跟前,鼓起勇气想对我说些什么。

「宁姑娘,我......」

他有些局促不安。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很巧,我也有话想和他说。

「谢大夫,你不好奇之前那个崔老先生是谁么?又或者说,你不好奇我是谁么?」

「......」

「谢大夫,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谢追从来都是个很聪明的人。

更何况,我虽然自称失忆,但却从来不在他面前遮掩行事。

谢追垂下眼:「我心知宁姑娘不是寻常百姓,但我......」

我跳下秋千,走到他跟前,抬头盯着他,说:「我是宣王妃。」

「一个有夫之妇,又或者说是一个应该死掉的人。」

我拍了拍手,轻快道:「

谢大夫,你不说,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是你所以为的美好单纯的姑娘。

我嫁过人。

还杀过人。

谢追拉住的我手,缓缓攥紧。

他说:「可你现在不是什么宣王妃。」

「她已经死了,活在这里的只有宁鱼。是我救回来的宁鱼。」

我低头看着脚尖,地面却有些模糊:「我不好。」

「我喜欢的姑娘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我一直在看着你,很久很久以前,你于我有一饭之恩。只是,我配不上......」

「不会。」

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不会。」

唯独谢追,不会配不上我。

宫墙之内,尽是污秽。

唯有谢追,一颗赤子之心让我觉得温暖。

8

崔老再次为我带来城中的消息。

前朝公主被抓住了。

但不是赵慕。

尽管被几路人马追查到王府,顾沂真还是护住了赵慕。

他用了府中的一个婢女抵了赵慕的身份。

那个婢女和赵慕一道长大,两人自小相依为命,姐妹情深。

赵慕还真舍得。

她现在一定很痛苦。

但是痛不过我。

是她赵慕先招惹我的。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玦,眼中的恨意几乎迸发。

不过,我死前听见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宁姑娘,喝些安神药吧。我看你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

谢追推门而入。

他坐在床边,低眉吹着药液。

喝完药,谢追递来一颗蜜饯。

在他的注视下,我轻轻别过头去,但还是把蜜饯吃了。

「你当是在哄笑笑呢。」

谢追抿唇掩下嘴角的笑意,接过碗,放在一侧的桌子上。

他在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宁姑娘,这个,可以请你收下吗?」

我接过手镯,在烛光下细细打量。

这个镯子有些年份了。

一看就是传家的镯子。

我挑眉,直白问:「以什么名义?」

谢追抑不住嘴边的笑:「谢夫人的名义,可以吗?」

我笑笑不答,却将镯子揣回袖子

里。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追转身欲要去开门。

「等等。」

我按住他的手。

谢追疑惑。

我问:「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你?」

敲门声更急促。

「谢大夫,笑笑今夜腹痛不止,请你开开门,给笑笑看看吧!」

9

笑笑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放下心,松开谢追的手,顺带递给谢追一把伞。

夜色如墨。

窗外飘着雨,在初春的夜里,显得有些黏腻。

听着谢追离去的脚步声,我摸出怀中的鲤鱼玉玦。

这块玉,我想送给谢追。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烛火在风中摇曳。

我撑着脑袋,百般无赖地盯着烛火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想着一会儿和谢追说些什么才好。

房门再次被人敲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谢追出去的时候可没有关门。

我奇怪问:「谢大夫?」

门开了。

露出一张冷气森森的脸。

来人长身玉立,手中提着一把剑。

剑身漆黑,却不住地往下滴着血。

「我的好阿鱼,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色狰狞。

「我的好阿鱼,当初是你上赶着咬钩,如今你想逃?」

「顾沂真,你为什么在这!」

「当然是接我的好王妃回府。」

他甩掉剑身上血,提剑抵在我喉间,挑起我的脸。

语气慵懒,暗含威胁:「门口那个大夫,是你的什么人?」

我粲然一笑:「同居一室,日夜抵足而眠,你说他是我什么人?」

顾沂真暴怒:「宁鱼,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为什么不敢?」

顾沂真心恋赵慕,从来没有碰过我。

大婚那日,他抛下我去了书房。

那一日,书房内只有赵慕随侍身侧。

那一晚,房内叫了几次水。

他和赵慕难道就清白了吗?

我攥紧拳头,愤恨地望着顾沂真。

顾沂真深吸一口,缓和了声音:「我知道,是他引诱的你,不是你的错。」

眼前的顾

沂真让我觉得陌生。

他竟然说是谢追引诱的我,不是我的错。

他想要原谅我?

我仔细端详着顾沂真的神色,忽然笑了。

「顾沂真,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我残忍道:「可我不喜欢你了啊。」

10

顾沂真脸色一白,死死地攥起我的手:「你说什么?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那个大夫!」

不顾我挣扎,顾沂真将我拽到院中。

「放开我!」

雷声轰鸣,瓢泼大雨。

我竭力甩开顾沂真的手。

却被眼前骇得说不出话。

「谢追,谢追,谢追!」

我连滚带爬扑到谢追身边。

雨水溅落在带上,带出一圈一圈血色涟漪。

谢追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眸子紧紧地阖上。

猩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脖子里涌出。

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他的脖子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我的玉还没送给谢追。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谢追。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谢追。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顾沂真!

顾沂真偏头露出一个笑:「阿鱼,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没关系,他死了,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撕心裂肺。

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一切。

没有将军府,顾沂真如同无牙老虎。

可是,是我小看他了。

逐鹿之人,又怎么会被我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蹲下身子,漫不经心地撩起我的一缕头发,又替我擦去脸边的雨水。

声音柔和,于我而言,却如同索命鬼魂。

「好阿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这次不乖乖自己回来呢?」

雷声再次在耳边炸响。

我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笑笑站在雨幕中,拼命摇晃着倒在地上的人。

那里还躺着一个血流不止的妇人。

「娘亲!」

11

「娘亲!」

「笑笑!」

「谢追!」

我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

有人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怜惜道:「阿鱼,你可算是醒了。」

他端来一碗药,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阿鱼,先喝药,养好身体要紧。」

被顾沂真抓回来后,我日日被梦魇纠缠,总是不得安睡。

谢追死了,笑笑娘死了,笑笑不知下落。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

顾沂真目光诚挚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很久以前,我日复一日地追逐在他身后,渴求他看我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我,只有权势和伺候在他身边的赵慕。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我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父兄视我如珍宝,皇孙贵族都要礼让我三分。

他顾沂真凭什么不爱我?

但他就是不爱我。

后来,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是真的死心了。

我是真的悔了。

上天怜惜,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为什么顾沂真也能重来!

我抬手,拍开顾沂真手中的药碗。

满室死寂。

只余药碗破裂碎开的清脆声。

「阿鱼......」

「啪——」

顾沂真偏过头,鲜红的巴掌印在脸侧。

「你真是令人作呕!」

顾沂真摸了一把嘴角,看了我好一会儿。

「阿鱼,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他活像一个被我辜负的可怜儿郎。

究竟谁更可怜?

无论是前世爱他至死,还是今生对他无爱,我都逃不过他给我带来的痛苦。

我不服。

12

我恹恹地倚在榻上,手执一卷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顾沂真将我囚在府中,我归府至今,连父兄一面都不曾见到。

他既然能追查到我所在的位置,想必崔老也出事了。

心中千般怨憎,却只能作为笼中雀,被囚在这一方四角天地。

「让开,我倒要看看住在这里面的女人是谁!」

「赵姑娘,这......王爷说不能让闲

人进去的。」

清脆的巴掌声。

一番争执吵闹,赵慕施施然地闯了进来。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我的脸:「你是谁!」

同时,那股声音又出现了。

「经检测,此人与女主宁鱼无法匹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慕脸色微微缓和。

我放下书,嘴角微垂,面容有些苦涩:「姑娘又是谁?我被歹人掳掠至此,可怜我的夫君也......」

顾沂真将我关在这院子里,我的身份被瞒得密不透风。

府中的下人只是知道,他们的王爷金屋藏娇,对院子里这位来头神秘的夫人怜惜得紧呢。

赵慕怎么能不生气?

她千辛万苦弄死了王妃,折了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和不少的前朝残余兵力,还因为绑架王妃一事和顾沂真冷战数日。

可顾沂真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仅有丈夫,还和死去的宣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这对赵慕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下令:「抓住她。」

一群侍卫涌上前来,齐齐摁住我的手脚,我被迫跪倒在地上,仰头望着赵慕。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看着她了。

前世被囚在冷宫的日子,赵慕总是会来。

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迫使我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折磨我,羞辱我。

身为皇帝的顾沂真,有时候会来。

然后,他们两人会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好一对神仙眷侣。

好一对奸夫淫妇!

赵慕轻轻地挑起我的脸,鲜红的指甲扣住我的下巴:「你有一副好相貌,但不该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妄想着染指。」

她对顾沂真,志在必得。

我低声道:「姑娘,是那歹人掳掠我啊。」

「你若是非不分,日后......」

日后,我必当加倍偿还!

赵慕抬手想要赏我一巴掌,却被来人拦下,一把推开。

顾沂真将我扶起,心疼地看着我。

转身怒喝:「赵慕,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端王府!」

赵慕凄然一笑:「顾沂真,你变心了!」

「你喜欢上我们的宁大小姐了是不是?」

「但是她已经死了!你找来一个跟她十足像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当初我

绑她出城的时候,你不是也默许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到如今,你装什么深情呢?」

13

顾沂真和赵慕闹翻了。

但是不够彻底。

他们两人同乘一条船。

顾沂真贪图赵慕手上残余的前朝势力,赵慕想要躲在顾沂真的羽翼下保命。

他们互相忌惮,却又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可真是狼狈为奸。

更奇怪的,还是赵慕身上诡异的声音。

它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赵慕提供帮助。

它很迫切地希望顾沂真完完全全爱上赵慕。

它似乎并不知道,我们二人都重活了一世。

而顾沂真对赵慕不为所动。

「在想什么?」顾沂真拿起木梳,为我挽着长发。

微凉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上,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

我攥紧了手,却没有推开他。

近些日子,顾沂真待我越来越好了。

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连一个女人最渴求的爱也给了我。

我对他的态度终于软和了很多。

「阿鱼,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他放下梳子,从身后抱住我。

泛黄的铜镜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如胶似漆。

可是,各怀二心。

顾沂真缓缓说:「我真的没有你。失去你之后,我真的好痛好痛。我错了,我不该忌惮宁家,不该猜忌你,更不该......」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问:「那赵慕呢?」

顾沂真身体微僵,急忙解释:「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

不过,我和你,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吩咐伺候在一侧的侍女红袖。

这是顾沂真派给我的人,可以时时刻刻看着我。

「今日不想吃绿豆糕了,去薛记铺子给我买些红豆糕吧。」

红袖低头应是,转身告退。

上一回,顾沂真心情很好,破天荒竟然愿意带我出去。

我们到了一家薛记铺子。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伯开的点心铺子。

我很喜欢他家的点心,每隔几日都会遣红袖去买。

角落里的鸟笼,忽然飞进一只黄雀。

我拿起一支小木棍,戳了戳鸟笼。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黄雀叽叽喳喳。

在谢追家里的时候,它也喜欢出去抓虫子吃,但总是会回来的。

但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它不经常回来。

我没想过要困住它。

自己都已经失去的东西,又怎么好再让别人也经受一遍。

我不禁摸上手腕戴着的玉镯。

谢追,可以的。

以谢夫人的名义是可以的。

14

院外乌云滚滚,时不时伴着沉闷的雷鸣声。

烛台上的纸燃成灰烬,被狂风吹散。

桌上还放着未吃完的红豆糕。

手指轻扣着桌子。

要变天了。

这天,顾沂真回来了。

他掩饰不住欣喜:「阿鱼,老皇帝出事了。」

下一瞬,他面色阴沉:「可是他还是像上一世一样,只想传位给三哥。同样是他儿子,我为什么不能?」

顾沂真出身不好。

他的母亲是皇后的婢女。

这个婢女趁着皇后有身孕之际,爬了圣上的床。

帝后自小青梅竹马,恩爱多年,终是因此伤了情谊。

后来,皇后郁郁而终。

那个婢女也死在一场风寒中,只留下顾沂真一人在宫中讨生活。

顾沂真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阿鱼,我知道你手中有一块鲤鱼玉玦,可以号令三支军队。」

「你帮我吧。」

我端详着顾沂真的脸,推开他的手。

他微微愣住。

我随即从怀中摸出那块玉,笑道:「我怎么会不帮你,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顾沂真接过玉。

这一刻,帝王的宝座于他而言,仿佛触手可及。

有我的助力和赵慕的帮助,他能再次猎到鹿了。

有我的军队,他也有力量和赵慕抗衡,再不用担心赵慕的要挟。

他会是胜者。

顾沂真,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地去死。

15

叛乱开始了。

夜幕降临,京城内灯火通明。

铁骑经过发出的轰鸣声,搅得人心惶惶。

顾沂真紧紧地抱住我:「阿鱼,这次,你会是我的皇后。」

他留下一小队侍

卫护住我的院子,转身急急离去。

我的目光飘向鸟笼里的黄雀。

樊笼已开,它也自由了。

我将黄雀抛向天穹,它振翅一飞,消失在夜空中。

门外厮杀声震天。

我打开院门时,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尽数倒在地上。

血流成河。

一人蓝衣长发,眉目俊朗:「宁大小姐,好久不见,请。」

我展颜:「三皇子,好久不见。」

前世今生,这位三皇子都以「贤」著称大周。

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败在顾沂真手下。

仅凭一道假的圣旨,便叫他自裁谢罪。

他弯了弯唇:「给你送了一份见面礼。」

三皇子拍拍手,身后的一名侍卫押了一个女子上来。

鬓发散乱,却低着头。

是赵慕。

赵慕素来高傲,此刻却像一只落败的天鹅。

我轻笑一声:「对于三皇子您来说,这也是一份大礼。」

看见我的一瞬间,她的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失去顾沂真的爱,她像是一尾失去活水的鱼。

整个人都呈现出惨白的色彩。

「警告,警告,攻略出错,系统脱离。」

「你是宁鱼?你果然没死!女主怎么会死?男主又怎么会喜欢上其他人......怪不得,怪不得......」

赵慕语序混乱。

这个系统的脱离让她彻底疯魔。

「我怎么会失败!」

我心下微微叹一口气。

顾沂真这个没有心啊。

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

「托你的福,没死成,还顺道将你的那些部下都一网打尽了。」

在王府生活的这段日子,虽说顾沂真对我宠爱无度。

可是耐不住赵慕蛇蝎心肠,下毒的伎俩一日比一日高超,阴毒的诡计层出不尽。

我是过得胆战心惊啊。

赵慕死死地瞪着我,眼角通红。

「不可能!你使诈!」

我挑起她精致的脸,看了会儿,一脚踹倒她。

身后的侍卫紧随其上,紧紧地压着她跪在地上。

赵慕华美的衣裳染上污泥。

这对于赵慕来说,

无疑是将她的傲骨打碎。

她虽是亡国公主,可有着一堆忠心耿耿的老臣追随,还一直处于顾沂真的羽翼保护下。

她哪里吃过苦?

她拼命挣扎着,喉间发出不甘的嘶吼声。

「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公主,做什么要为了顾沂真这么作践自己?」

「为了他的爱吗?」

我歪了歪头:「又或者,为了攻略任务?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揪住她的头发,残酷地揭露一个事实:「至于顾沂真,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追随你的那股权势啊,赵小公主。」

16

我送赵慕一趟耽误了一些时间。

和三皇子到皇宫的时候,两军僵持不下。

皇宫被团团包围。

三皇子一展扇子,指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问:「宁大小姐,你看这里像不像饺子?」

我诡异看了三皇子一眼。

他继续道:「那把龙椅是肉馅,饺子皮却是围了两层。人人都想啃一口,你说是也不是?」

他在试探宁家。

我沉声道:「殿下,宁家对天子,绝对忠诚。宁家守的是天下,护的是疆域,卫的是大周的百姓,绝无私心。」

宁家没有私心,不管三皇子和顾沂真怎么争,只要不殃及大周,宁家都不会插手。

若不是有我这么个不孝女......

可是顾沂真争就算了,还引狼入室。

前朝余孽本就想卷土重来。

三皇子一笑:「你现在,比以前可没意思多了。」

我一愣。

以前?

这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三皇子一合扇子,冷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清缴这些前朝余孽!勇者重重有赏!」

月色清明如水。

两军厮杀,刀光剑影之间,一人玄色衣袍立在白玉阶之上。

顾沂真搭箭,拉弓。

他的目标是我。

箭携破竹之势朝我袭来。

来不及了......

这样,或许也好,反正顾沂真今晚就会下地狱。

「小鱼!你在干什么?」

我被人重重地扯了一把。

「看见箭飞过来,你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吗?」

是兄长。

他将我护在怀中。

铠甲冰冷,他的面容清晰。

我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不清。

迟了一世的重逢。

上一世,将军府满门被抄。

我跪在白玉阶下,苦苦求着顾沂真放过他们。

我把头磕破,把腿跪坏,把泪流干,我都换不得见顾沂真一面,求不来他赦免将军府。

将军府做错了什么?

贪污?

天大的一个罪名!

爹爹一世英名,年轻时跟随老皇帝打天下,征战四方。

被封将军之后,钱财大多发放给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的家人们,以示抚恤。

他贪什么了?

我躲开那些阻拦我的士兵,赶到刑场的时候。

只见漫天满地的血。

他们泼着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黄土染成艳红色。

我没能救他们。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兄长。」

我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我好想你啊。」

兄长使劲揉了揉我的头,随机将我塞到一旁副将身边。

「看好小姐!不准她乱跑!」

兄长眼神警告我一番。

他转身准备冲入战场。

「等等。」

我招手,一名士兵端上一个方形盒子。

兄长迟疑:「这是?」

「前朝公主的项上人头。」

17

双方交战激烈。

烽火连天,厮杀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忽然,他们都住手了。

无他。

顾沂真疯了。

老皇帝被他抓住了。

刀架在老皇帝的脖子上,再进一分就可以渗出血。

顾沂真像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的赌徒。

他高喊:「三哥,让你的人住手!」

「我不怜惜老皇帝的命,难道你也不在乎他吗?」

我心下一紧。

不对,三皇子不是已经将老皇帝藏起来了吗?

为什么老皇帝会出现在这里?

我侧目望向前方的三皇子,发现他的眼中也充斥着一片茫然与不可置信。

难道,这一世的鹿,又要被顾沂真猎得吗?

那将军府怎么办,兄长怎么办

,爹爹怎么办?

恐惧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前世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向我涌来。

我极力压抑住想要颤抖的身子。

我因为自信,狂傲,已经失去谢追了

这一次,我这么小心地与顾沂真逢场作戏,难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三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控制住老皇帝的顾沂真肆无忌惮。

他说:「我要一个人,让宁将军府上的宁大小姐宁鱼,我的好王妃宁鱼过来!」

兄长怒喝:「你敢!」

顾沂真轻轻地拍了拍老皇帝的脸,笑道:「我怎么不敢?倒是将军府自诩忠心耿耿,难道连一个嫡出小姐竟然都没有为圣上献出性命的觉悟吗?」

「兄长,我去!」

人言可畏,不能让顾沂真再说下去了。

我走到他跟前。

顾沂真笑得开怀,命人捆住我。

他宛如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语调幽幽,神色癫狂:「我的好阿鱼,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你怎么能想着逃离我?」

初遇之际,是一个雨天。

那日的雨,连绵不断。

檐下躲雨的两人并肩而立,心思各异。

顾沂真看着泼水般的雨幕,心里想的是将军府的权势。

我看着远处黛色的山峦,怦然心动,想的是身边的少年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命运的红线纠缠不清。

我上钩了。

他又何苦不是?

18

老皇帝一直闭目养神,即便刀架脖上,也丝毫不在意。

见到我,他才睁开眼,瞧了我一眼。

「宁丫头如今,倒也颇有几分你娘的模样,出落得不错。」

顾沂真始终稳稳地握着刀。

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他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老皇帝继续道:「沂真啊,朕一直因为你娘的缘故不喜你,人心本就是偏颇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和云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骄傲了一辈子,只求过我一件事情,就是让我好好对老三。」

顾沂真的刀深了几分,威胁道:「你闭嘴。」

老皇帝似乎察觉不到痛一样:「我戎马半生,只打下来这么一座天下,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就只有大周了。」

顾沂真意

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老皇帝已经七窍流血了。

「你是一把很好的磨刀石......我那心善的老三啊,终于也可以做帝王了。」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狠狠撞上顾沂真的刀。

顿时,血溅三尺。

看起来,就像是顾沂真杀了老皇帝

顾沂真这一刻死死地盯着没了气息的老皇帝,脸色狰狞可怖。

他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磨刀石,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磨刀石,好一个磨刀石啊!」

烽火再起。

白玉阶下尸横遍野。

顾沂真犹不解恨地捅了老皇帝几刀。

他没有筹码了。

我的人对他倒戈,赵慕的势力被血洗。

顾沂真彻底疯了。

他一把拽过我。

语气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带着滔天的怨气。

「阿鱼,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够得到一切?」

他不甘心,他争了一世,可在老皇帝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轻易地夺走啊?」

他憎恨,冷酷无情的老皇帝竟然为了将三皇子捧上皇位,甘愿去死。

「阿鱼,为什么你一开始说爱我,最后又不爱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不是吗?」

他嫉妒,他不解,为什么上一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眼里只有他的女人在这一世,竟然不爱他了。

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眼角赤红。

痛苦,悲愤,无奈,嫉妒......

所有的负面情绪蜂拥而上。

顾沂真这一刻,失去了所有。

如我当初在白玉阶下苦苦哀求他,他冷眼旁观着。

和我看着满地的血水,失去了一切一样彷徨无措,一样痛苦焚身。

我笑得轻蔑:「因为你贪婪,你的贪欲无穷无尽。」

「因为你卑劣,你的卑劣将所有人都真心都践踏成泥。」

老皇帝的确更爱三皇子。

但他若是要顾沂真去死,他会准顾沂真娶我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他会准顾沂真在朝中结党营私,他会准顾沂真活到现在吗?

他贪婪。

他要什么,就是要最好的,最多的,最满的,少一分就不行。

他卑劣。

他说他爱我,他

爱的只是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而不是这个叫做宁鱼的人。

上一世,即便我爱他,他依然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他一遍一遍地践踏着我的真心,想要看看我还能给他多少爱。

若是如他所愿,那我还是宁鱼吗?

顾沂真忽然松开手。

他见大势已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两杯鸩酒。

他笑着喝下一杯酒,丢掉酒杯:「抓到这老狐狸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事情或许不会如我所愿。」

护在顾沂真身侧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掐起我的下巴,手指抹去我脸上的脏污:「好阿鱼,黄泉路上,你且陪陪我。」

「我们一起,永坠地狱。」

酒水顺着喉咙流入。

我意识逐渐涣散。

闭眼前,是顾沂真口吐鲜血的画面。

他说:「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至少, 我还不算完全卑劣。」

19

「夫子,夫子。」

一个女孩蹦蹦跳跳跑到我跟前,手里提着一个鸟笼, 笼子里停着一只黄雀。

她说:「你快看,是黄雀诶!」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黄雀,忽然伸手打开鸟笼。

这只黄雀扑腾一下翅膀,「唰」地飞出了鸟笼。

远远地,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中。

笑笑来不及阻拦, 急急地指着飞得不见踪影的黄雀:「夫子!你怎么放走它了!」

我笑了笑,看着一侧的槐树:「因为没有笼子了, 因为是真正的无拘无束了。」

顾沂真造反失败。

他喝了鸩酒, 却给我灌了一杯混有迷药的酒。

三皇子顺利登基,老皇帝是谋划成功了。

爹爹告老还乡,我隐姓埋名回到了谢追所在的村子,在此处安身立命,当个夫子。

将军府有从龙之功, 兄长被封为新一任的宁大将军。

牵着笑笑归家的途中,她忽然仰首问我:「夫子, 你会想谢大夫吗?」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眼睛有些酸涩:「想啊, 怎么会不想。」

我蹲下身子, 凝视着笑笑的眼睛:「可是我还有谢笑啊。」

当年, 顾沂真抓住笑笑 逼迫笑笑娘带路去找我。

那日, 谢追死了, 笑笑娘也死了。

我到底是心底有愧。

「你是我和谢追的孩子, 我们是一家人, 你也还有我啊。」

腕上的玉镯在日光下格外剔透。

只是, 我还没有当着谢追的面告诉他, 我是愿意成为谢夫人的。

那些日后想再说与他听的悄悄话, 也都葬在那场大雨中。

最终,消散在无人得知的风里。

全文完

作者:探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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