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将军府之力助顾沂真登基
然而将军府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被囚入冷宫看着他另抱新欢
痴情七载,原来不是捂不热他的心,而是他的心上早有良人
一世重生,我决然弃了宣王妃的身份,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他提剑而至,神色癫狂:「我的好阿鱼,当初是你上赶着咬钩,如今你想逃?」
1
子夜,暴雨如注。
我跪在白玉阶下,只求顾沂真能见我一面。
一阵阵暧昧不清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里面的,是我的夫君,当今天子。
还有对我「忠心耿耿」的婢女——赵慕。
来往的宫人低头抬水换水,没有人搭理我。
李公公劝道:「娘娘,回去吧,陛下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我充耳不闻,顶着惨白如纸的脸色,站起身,声音凄厉如怨鬼:「顾沂真,我宁家满门,究竟是哪一点让你如此忌惮?」
「兵权早已上交,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恨极,痛极,悔极。
大门紧闭。
我惨然一笑。
行刑那日,我被赵慕派来的人拦住。
当我赶到的时候,只见漫天满地的血。
他们泼着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黄土染成艳红色。
我没能救他们。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娘娘,宁家没错,只是它始终功高震主,陛下不安呐。」
赵慕媚眼如丝,她带来一段白绫,想要活活勒死我。
「妾奉陛下的命令,送您上路了。」
即便我筋骨尽废,但赵慕一人,又怎能杀我?
我疯了。
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劫持赵慕到城墙之上。
顾沂真闻讯赶来。
他眼神惊恐,试图劝我冷静:「宁鱼!放开她,你先下来。」
我笑出泪水,赵慕害怕地哭了。
我抵住赵慕的脖子,刀深了几分。
「顾沂真,认得这把匕首吗?你送的,哈哈哈哈哈,用它杀了赵慕,你会不会后悔?」
他送这把匕首给我的时候说过,他希望我可以用这把杀掉所有让自己不高兴的人。
可是,如今我最恨的就是他们二人!
赵慕欲要挣扎:「陛
下......」
我毫不手软地结束掉她的命。
血溅三尺。
我听见一股奇怪的声音。
「叮,攻略顾沂真任务失败,宿主赵慕死亡。」
我抹掉脸上的血,盯着顾沂真。
他搭箭,拉弓。
我笑了笑:「休想。」
宁家人,再也不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转身一跃,坠落城楼。
此恨绵绵。
2
「啪——」
狠狠地一巴掌,我的脸被扇得通红。
我睁眼时,被反手绑在木桩上,手腕勒出血痕。
这里是山脚下的一处柴屋。
我张目打量四周。
浓烈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
上一瞬坠落城楼,睁眼恍如一场大梦。
看守我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大汉。
发丝凌乱,衣衫脏污,即便如此,也难掩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那两个大汉起初只是喝了点小酒,随后便醉得两颊通红。
黑瘦的汉子醉醺醺地盯着我看,浑浊的眼珠子里浮现出欲望。
摇晃着身子站起,走到我跟前,掐起我的脸。
「老大,这宣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另一人望来:「都说将军府的人性情泼辣,这位嫡小姐看着,倒是跟个仙女一样。」
两双充满色欲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忽然笑了,声音轻柔:「两位爷,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解开我,我也逃不掉啊。」
「对对,绑着怎么能尽兴呢!」
黑瘦汉子摸上我的手,色眯眯地揉了一把,然后才慢吞吞地解开绳索。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推倒在地上,蛮力扯开我的腰带。
远处坐着的那个男人也起身,晃晃悠悠地走来。
「老二......你独占......可就不厚道了。」
我推着老二的胸膛:「爷,您别急啊,奴家还没给您解开衣裳呢。」
手缓缓摸向他的腰间。
白光一闪。
我抽出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脏里。
温热的血溅了满脸。
我犹不解恨,反手一拧,才将匕首抽出。
将人踹到一边后,我缓缓站起身子。
意识到我杀了人,老大打了个哆嗦,酒
醒了不少。
他怒吼道:「你这毒妇!」
他朝我挥拳冲来。
我不躲不避。
因为我知道会有一个人来救我的。
没来也没关系。
我拼死也能杀了他。
一声闷响,这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酒坛子碎裂,满地酒水。
他闷哼一声,挣扎着要起来。
我双手握着匕首,往他身上捅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血溅了满身。
手也沾满了血。
猩红的血从白刃上淅淅沥沥渗到地板。
一件青衣落在我的肩头,有人从身后环住我,按住我的手。
「姑娘,可以了,别害怕。」
霎时,我泪流满面。
3
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板上。
我软倒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他慌张地替我擦拭眼泪:「诶,姑娘,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
他环视一周:「都死了,你别害怕了。」
我止不住眼泪:「我走不动了,他们要是还有人来,我怎么办?」
他的耳垂微红,将我背在身上:「姑娘,冒犯了。」
两人在山林间逃跑。
他是谢追。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
我的脸贴在他的背上,真温暖。
但是我却祸害了他。
一个小大夫,为我进了王府,卷进这纷争之中,最后还因我而死。
冷宫死寂。
檐下大雪纷飞,谢追坐在我床边,贴着我的耳朵似乎交代了什么。
我问:「为什么一直都帮我?」
谢追拉住我的手。
寒冷的冬日里,他的手很凉。
可是我病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四个字。
「一饭之恩。」
当我再次醒来时,谢追已经死了。
赵慕很得意,她掐着我的脸问:「宁鱼,为什么这样的你,依旧有人想要护着你呢?」
后来,宁家也没有了。
4
我在谢追的背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床边趴着一个小女孩。
扎着两个小辫子,看着十分机灵可爱。
她眨巴眼睛,问:「你就是谢大夫带回来的媳妇?
」
我微微愣神。
谢追已经冲过来捂住女孩的嘴,笑得抱歉:「姑娘,笑笑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笑笑在谢追怀里剧烈挣扎:「她就是!我都听村边的阿婆说了!」
她猛地跳下地跑开,还不忘朝谢追做一个鬼脸。
谢追看了看她,又一脸尴尬地望着我。
挠挠头,认真道:「姑娘,对不起啊。我背你回来的时候,她们都在笑,我说你是我的病人,但是她们也不信......」
「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有损你的清誉!」
我微微点头,说:「你过来点。」
谢追一脸茫然,但是依旧凑近了些。
我从他的发间拿下一片落叶。
脸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发丝。
谢追满脸通红地后退了几步。
我吹掉手上的落叶,轻声问:「你是谁?」
谢追反应过来:「我叫谢追,是村子里的大夫。」
我垂下眼帘,缓声道:「我只记得我叫宁鱼,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追:「啊?」
5
我一直躲在这个村子里。
我要搅乱这一池清水。
赵慕胆大妄为,敢直接派人在我出城上香的路上劫走我。
顾沂真可以害怕她身份暴露,瞒下此事。
但是他不能放着我失踪一事不管。
至于父兄,若是发现我失踪,即便是将京城掀个底朝天,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想要拉拢将军府的皇子,都会横插一脚,争着给将军府带来找到失踪的嫡小姐的好消息。
我倒要看看,顾沂真怎么护下赵慕。
可笑我前世蠢笨,被顾沂真诓着,不去寻找绑架的幕后真凶。
谢追推门而入,端来一碗清粥:「宁姑娘,喝些粥吧。」
见我低头喝粥,谢追又问:「这些时日,你可有记起什么?」
我摇摇头:「不记得,有时候会记起一些,但是头会很疼。」
「宁姑娘,近来有不少生人到村子里,但你是我的病人,只管安心养伤,旁的什么人,自有我来应付。」
谢追温声道:「今日我会进京买些药材,你......有什么想要我捎去的吗?」
我定定地看着谢追,他的一双眼睛如墨玉般温润,我看不出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
我从怀里拿出一块鲤鱼玉玦递给谢追。
这块玉是我从小戴到大的。
「谢大夫,烦请你帮我交给城东茶馆,说书人崔老先生的手上吧。」
谢追微微一笑,接过玉:「好,我会交到他手上的。」
他什么也没有问,带上玉就出去了。
谢追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6
不久,京城传出消息,宣王妃出城上香途中,被前朝贼子所劫,身死。
崔老站在我身后,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小姐,今后作何打算?」
我逗弄着鸟笼里的黄雀。
这只黄雀,是谢追前不久在田埂里发现的。
它的翅膀受伤了,谢追瞧它可怜,就把黄雀带了回来。
崔老收到我的玉玦,按照我的吩咐伪造了一具宣王妃的尸体,丢在山脚下的木屋里。
一间木屋,三具死尸,两个前朝余孽,一个宣王妃。
他们尽可以猜猜,是谁杀了宣王妃,是谁杀了这些前朝余孽,又或者是谁在同前朝贼子合谋。
我的死亡会引起众怒,圣上一定会下令彻查此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我很期待顾沂真要怎么护下赵慕。
「爹没有生气吧?」
崔老摇头:「气得不行。您这次行事太过极端了,若是被人发现您没死,这是欺君之罪。」
我眯眼笑了笑:「怎么会?这都是前朝余孽干的坏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您能明白他宣王不是良配,将军很欣慰。这些年,将军可是......」
我忽然打断崔老的话:「告诉爹爹,我不回去了。」
「以后,没有宣王妃,也没有将军府嫡小姐,将军府再也不用因为他顾沂真而处处受制于人。」
前世,我一意孤行,非要嫁给顾沂真。
将军府本来就功高震主,圣上虽然信任我爹,可是到底人心难测,谁能预料未来。
这些日子,将军府做了宣王的靠山,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谓是如履薄冰。
夕阳落山,谢追行医归来。
谢追放下背篓。
迎着落日余晖,他笑问:「怎么站在院子里,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我微微一笑:「在想一句话。」
在想,冷宫那日你俯身在我的耳边,说了什么。
在想,你为
什么亲我。
谢追问:「什么话?」
「悄悄话,我以后再告诉你。」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谢追一阵失笑。
笑笑经过的时候,在旁边指着谢追喊:「谢大夫笑了,他脸红了,哦哟哦哟,还不承认宁姐姐是自家媳妇呢?」
笑笑娘扯了一把她:「你就别逗谢大夫了。」
远远地,我听见笑笑娘说:「只怕村子里的姑娘们,日后呀,芳心要碎了一地咯。」
谢追悄悄地瞥了我一眼,耳尖通红。
我将手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7
和谢追一同待在村子里的日子,很安宁。
在这里,我不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不是大周宣王妃。
我只是宁鱼,笑笑眼里谢大夫偷偷带回来的媳妇。
我想帮着谢追晒草药。
一向温和的他,在这件事情格外坚决,不准我插手。
他给我在院中做了一个秋千。
最后,我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看着谢追整理草药。
院子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也很热闹。
有患者来的时候,他们会追着谢追说闲话,也会仔细地问谢追什么药该怎么用。
谢追总是耐心地,问什么就答什么。
只有在问到我的时候,他抿唇不作答,旁人笑成一团。
天上白云悠悠过。
阳光下,谢追眉目清润。
这样就很好了。
整理好草药,谢追踌躇片刻,站在我跟前,鼓起勇气想对我说些什么。
「宁姑娘,我......」
他有些局促不安。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很巧,我也有话想和他说。
「谢大夫,你不好奇之前那个崔老先生是谁么?又或者说,你不好奇我是谁么?」
「......」
「谢大夫,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谢追从来都是个很聪明的人。
更何况,我虽然自称失忆,但却从来不在他面前遮掩行事。
谢追垂下眼:「我心知宁姑娘不是寻常百姓,但我......」
我跳下秋千,走到他跟前,抬头盯着他,说:「我是宣王妃。」
「一个有夫之妇,又或者说是一个应该死掉的人。」
我拍了拍手,轻快道:「
谢大夫,你不说,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是你所以为的美好单纯的姑娘。
我嫁过人。
还杀过人。
谢追拉住的我手,缓缓攥紧。
他说:「可你现在不是什么宣王妃。」
「她已经死了,活在这里的只有宁鱼。是我救回来的宁鱼。」
我低头看着脚尖,地面却有些模糊:「我不好。」
「我喜欢的姑娘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我一直在看着你,很久很久以前,你于我有一饭之恩。只是,我配不上......」
「不会。」
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不会。」
唯独谢追,不会配不上我。
宫墙之内,尽是污秽。
唯有谢追,一颗赤子之心让我觉得温暖。
8
崔老再次为我带来城中的消息。
前朝公主被抓住了。
但不是赵慕。
尽管被几路人马追查到王府,顾沂真还是护住了赵慕。
他用了府中的一个婢女抵了赵慕的身份。
那个婢女和赵慕一道长大,两人自小相依为命,姐妹情深。
赵慕还真舍得。
她现在一定很痛苦。
但是痛不过我。
是她赵慕先招惹我的。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玦,眼中的恨意几乎迸发。
不过,我死前听见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宁姑娘,喝些安神药吧。我看你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
谢追推门而入。
他坐在床边,低眉吹着药液。
喝完药,谢追递来一颗蜜饯。
在他的注视下,我轻轻别过头去,但还是把蜜饯吃了。
「你当是在哄笑笑呢。」
谢追抿唇掩下嘴角的笑意,接过碗,放在一侧的桌子上。
他在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宁姑娘,这个,可以请你收下吗?」
我接过手镯,在烛光下细细打量。
这个镯子有些年份了。
一看就是传家的镯子。
我挑眉,直白问:「以什么名义?」
谢追抑不住嘴边的笑:「谢夫人的名义,可以吗?」
我笑笑不答,却将镯子揣回袖子
里。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追转身欲要去开门。
「等等。」
我按住他的手。
谢追疑惑。
我问:「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你?」
敲门声更急促。
「谢大夫,笑笑今夜腹痛不止,请你开开门,给笑笑看看吧!」
9
笑笑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放下心,松开谢追的手,顺带递给谢追一把伞。
夜色如墨。
窗外飘着雨,在初春的夜里,显得有些黏腻。
听着谢追离去的脚步声,我摸出怀中的鲤鱼玉玦。
这块玉,我想送给谢追。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烛火在风中摇曳。
我撑着脑袋,百般无赖地盯着烛火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想着一会儿和谢追说些什么才好。
房门再次被人敲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谢追出去的时候可没有关门。
我奇怪问:「谢大夫?」
门开了。
露出一张冷气森森的脸。
来人长身玉立,手中提着一把剑。
剑身漆黑,却不住地往下滴着血。
「我的好阿鱼,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色狰狞。
「我的好阿鱼,当初是你上赶着咬钩,如今你想逃?」
「顾沂真,你为什么在这!」
「当然是接我的好王妃回府。」
他甩掉剑身上血,提剑抵在我喉间,挑起我的脸。
语气慵懒,暗含威胁:「门口那个大夫,是你的什么人?」
我粲然一笑:「同居一室,日夜抵足而眠,你说他是我什么人?」
顾沂真暴怒:「宁鱼,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为什么不敢?」
顾沂真心恋赵慕,从来没有碰过我。
大婚那日,他抛下我去了书房。
那一日,书房内只有赵慕随侍身侧。
那一晚,房内叫了几次水。
他和赵慕难道就清白了吗?
我攥紧拳头,愤恨地望着顾沂真。
顾沂真深吸一口,缓和了声音:「我知道,是他引诱的你,不是你的错。」
眼前的顾
沂真让我觉得陌生。
他竟然说是谢追引诱的我,不是我的错。
他想要原谅我?
我仔细端详着顾沂真的神色,忽然笑了。
「顾沂真,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我残忍道:「可我不喜欢你了啊。」
10
顾沂真脸色一白,死死地攥起我的手:「你说什么?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那个大夫!」
不顾我挣扎,顾沂真将我拽到院中。
「放开我!」
雷声轰鸣,瓢泼大雨。
我竭力甩开顾沂真的手。
却被眼前骇得说不出话。
「谢追,谢追,谢追!」
我连滚带爬扑到谢追身边。
雨水溅落在带上,带出一圈一圈血色涟漪。
谢追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眸子紧紧地阖上。
猩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脖子里涌出。
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他的脖子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我的玉还没送给谢追。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谢追。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谢追。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顾沂真!
顾沂真偏头露出一个笑:「阿鱼,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没关系,他死了,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撕心裂肺。
我以为我可以摆脱一切。
没有将军府,顾沂真如同无牙老虎。
可是,是我小看他了。
逐鹿之人,又怎么会被我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蹲下身子,漫不经心地撩起我的一缕头发,又替我擦去脸边的雨水。
声音柔和,于我而言,却如同索命鬼魂。
「好阿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这次不乖乖自己回来呢?」
雷声再次在耳边炸响。
我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笑笑站在雨幕中,拼命摇晃着倒在地上的人。
那里还躺着一个血流不止的妇人。
「娘亲!」
11
「娘亲!」
「笑笑!」
「谢追!」
我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
有人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怜惜道:「阿鱼,你可算是醒了。」
他端来一碗药,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阿鱼,先喝药,养好身体要紧。」
被顾沂真抓回来后,我日日被梦魇纠缠,总是不得安睡。
谢追死了,笑笑娘死了,笑笑不知下落。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
顾沂真目光诚挚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很久以前,我日复一日地追逐在他身后,渴求他看我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我,只有权势和伺候在他身边的赵慕。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我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父兄视我如珍宝,皇孙贵族都要礼让我三分。
他顾沂真凭什么不爱我?
但他就是不爱我。
后来,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是真的死心了。
我是真的悔了。
上天怜惜,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为什么顾沂真也能重来!
我抬手,拍开顾沂真手中的药碗。
满室死寂。
只余药碗破裂碎开的清脆声。
「阿鱼......」
「啪——」
顾沂真偏过头,鲜红的巴掌印在脸侧。
「你真是令人作呕!」
顾沂真摸了一把嘴角,看了我好一会儿。
「阿鱼,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他活像一个被我辜负的可怜儿郎。
究竟谁更可怜?
无论是前世爱他至死,还是今生对他无爱,我都逃不过他给我带来的痛苦。
我不服。
12
我恹恹地倚在榻上,手执一卷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顾沂真将我囚在府中,我归府至今,连父兄一面都不曾见到。
他既然能追查到我所在的位置,想必崔老也出事了。
心中千般怨憎,却只能作为笼中雀,被囚在这一方四角天地。
「让开,我倒要看看住在这里面的女人是谁!」
「赵姑娘,这......王爷说不能让闲
人进去的。」
清脆的巴掌声。
一番争执吵闹,赵慕施施然地闯了进来。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我的脸:「你是谁!」
同时,那股声音又出现了。
「经检测,此人与女主宁鱼无法匹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慕脸色微微缓和。
我放下书,嘴角微垂,面容有些苦涩:「姑娘又是谁?我被歹人掳掠至此,可怜我的夫君也......」
顾沂真将我关在这院子里,我的身份被瞒得密不透风。
府中的下人只是知道,他们的王爷金屋藏娇,对院子里这位来头神秘的夫人怜惜得紧呢。
赵慕怎么能不生气?
她千辛万苦弄死了王妃,折了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和不少的前朝残余兵力,还因为绑架王妃一事和顾沂真冷战数日。
可顾沂真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仅有丈夫,还和死去的宣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这对赵慕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下令:「抓住她。」
一群侍卫涌上前来,齐齐摁住我的手脚,我被迫跪倒在地上,仰头望着赵慕。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看着她了。
前世被囚在冷宫的日子,赵慕总是会来。
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迫使我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折磨我,羞辱我。
身为皇帝的顾沂真,有时候会来。
然后,他们两人会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好一对神仙眷侣。
好一对奸夫淫妇!
赵慕轻轻地挑起我的脸,鲜红的指甲扣住我的下巴:「你有一副好相貌,但不该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妄想着染指。」
她对顾沂真,志在必得。
我低声道:「姑娘,是那歹人掳掠我啊。」
「你若是非不分,日后......」
日后,我必当加倍偿还!
赵慕抬手想要赏我一巴掌,却被来人拦下,一把推开。
顾沂真将我扶起,心疼地看着我。
转身怒喝:「赵慕,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端王府!」
赵慕凄然一笑:「顾沂真,你变心了!」
「你喜欢上我们的宁大小姐了是不是?」
「但是她已经死了!你找来一个跟她十足像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当初我
绑她出城的时候,你不是也默许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到如今,你装什么深情呢?」
13
顾沂真和赵慕闹翻了。
但是不够彻底。
他们两人同乘一条船。
顾沂真贪图赵慕手上残余的前朝势力,赵慕想要躲在顾沂真的羽翼下保命。
他们互相忌惮,却又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可真是狼狈为奸。
更奇怪的,还是赵慕身上诡异的声音。
它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赵慕提供帮助。
它很迫切地希望顾沂真完完全全爱上赵慕。
它似乎并不知道,我们二人都重活了一世。
而顾沂真对赵慕不为所动。
「在想什么?」顾沂真拿起木梳,为我挽着长发。
微凉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上,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
我攥紧了手,却没有推开他。
近些日子,顾沂真待我越来越好了。
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连一个女人最渴求的爱也给了我。
我对他的态度终于软和了很多。
「阿鱼,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他放下梳子,从身后抱住我。
泛黄的铜镜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如胶似漆。
可是,各怀二心。
顾沂真缓缓说:「我真的没有你。失去你之后,我真的好痛好痛。我错了,我不该忌惮宁家,不该猜忌你,更不该......」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问:「那赵慕呢?」
顾沂真身体微僵,急忙解释:「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
不过,我和你,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吩咐伺候在一侧的侍女红袖。
这是顾沂真派给我的人,可以时时刻刻看着我。
「今日不想吃绿豆糕了,去薛记铺子给我买些红豆糕吧。」
红袖低头应是,转身告退。
上一回,顾沂真心情很好,破天荒竟然愿意带我出去。
我们到了一家薛记铺子。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伯开的点心铺子。
我很喜欢他家的点心,每隔几日都会遣红袖去买。
角落里的鸟笼,忽然飞进一只黄雀。
我拿起一支小木棍,戳了戳鸟笼。
「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黄雀叽叽喳喳。
在谢追家里的时候,它也喜欢出去抓虫子吃,但总是会回来的。
但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它不经常回来。
我没想过要困住它。
自己都已经失去的东西,又怎么好再让别人也经受一遍。
我不禁摸上手腕戴着的玉镯。
谢追,可以的。
以谢夫人的名义是可以的。
14
院外乌云滚滚,时不时伴着沉闷的雷鸣声。
烛台上的纸燃成灰烬,被狂风吹散。
桌上还放着未吃完的红豆糕。
手指轻扣着桌子。
要变天了。
这天,顾沂真回来了。
他掩饰不住欣喜:「阿鱼,老皇帝出事了。」
下一瞬,他面色阴沉:「可是他还是像上一世一样,只想传位给三哥。同样是他儿子,我为什么不能?」
顾沂真出身不好。
他的母亲是皇后的婢女。
这个婢女趁着皇后有身孕之际,爬了圣上的床。
帝后自小青梅竹马,恩爱多年,终是因此伤了情谊。
后来,皇后郁郁而终。
那个婢女也死在一场风寒中,只留下顾沂真一人在宫中讨生活。
顾沂真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阿鱼,我知道你手中有一块鲤鱼玉玦,可以号令三支军队。」
「你帮我吧。」
我端详着顾沂真的脸,推开他的手。
他微微愣住。
我随即从怀中摸出那块玉,笑道:「我怎么会不帮你,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顾沂真接过玉。
这一刻,帝王的宝座于他而言,仿佛触手可及。
有我的助力和赵慕的帮助,他能再次猎到鹿了。
有我的军队,他也有力量和赵慕抗衡,再不用担心赵慕的要挟。
他会是胜者。
顾沂真,我把玉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地去死。
15
叛乱开始了。
夜幕降临,京城内灯火通明。
铁骑经过发出的轰鸣声,搅得人心惶惶。
顾沂真紧紧地抱住我:「阿鱼,这次,你会是我的皇后。」
他留下一小队侍
卫护住我的院子,转身急急离去。
我的目光飘向鸟笼里的黄雀。
樊笼已开,它也自由了。
我将黄雀抛向天穹,它振翅一飞,消失在夜空中。
门外厮杀声震天。
我打开院门时,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尽数倒在地上。
血流成河。
一人蓝衣长发,眉目俊朗:「宁大小姐,好久不见,请。」
我展颜:「三皇子,好久不见。」
前世今生,这位三皇子都以「贤」著称大周。
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败在顾沂真手下。
仅凭一道假的圣旨,便叫他自裁谢罪。
他弯了弯唇:「给你送了一份见面礼。」
三皇子拍拍手,身后的一名侍卫押了一个女子上来。
鬓发散乱,却低着头。
是赵慕。
赵慕素来高傲,此刻却像一只落败的天鹅。
我轻笑一声:「对于三皇子您来说,这也是一份大礼。」
看见我的一瞬间,她的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失去顾沂真的爱,她像是一尾失去活水的鱼。
整个人都呈现出惨白的色彩。
「警告,警告,攻略出错,系统脱离。」
「你是宁鱼?你果然没死!女主怎么会死?男主又怎么会喜欢上其他人......怪不得,怪不得......」
赵慕语序混乱。
这个系统的脱离让她彻底疯魔。
「我怎么会失败!」
我心下微微叹一口气。
顾沂真这个没有心啊。
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
「托你的福,没死成,还顺道将你的那些部下都一网打尽了。」
在王府生活的这段日子,虽说顾沂真对我宠爱无度。
可是耐不住赵慕蛇蝎心肠,下毒的伎俩一日比一日高超,阴毒的诡计层出不尽。
我是过得胆战心惊啊。
赵慕死死地瞪着我,眼角通红。
「不可能!你使诈!」
我挑起她精致的脸,看了会儿,一脚踹倒她。
身后的侍卫紧随其上,紧紧地压着她跪在地上。
赵慕华美的衣裳染上污泥。
这对于赵慕来说,
无疑是将她的傲骨打碎。
她虽是亡国公主,可有着一堆忠心耿耿的老臣追随,还一直处于顾沂真的羽翼保护下。
她哪里吃过苦?
她拼命挣扎着,喉间发出不甘的嘶吼声。
「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公主,做什么要为了顾沂真这么作践自己?」
「为了他的爱吗?」
我歪了歪头:「又或者,为了攻略任务?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揪住她的头发,残酷地揭露一个事实:「至于顾沂真,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追随你的那股权势啊,赵小公主。」
16
我送赵慕一趟耽误了一些时间。
和三皇子到皇宫的时候,两军僵持不下。
皇宫被团团包围。
三皇子一展扇子,指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问:「宁大小姐,你看这里像不像饺子?」
我诡异看了三皇子一眼。
他继续道:「那把龙椅是肉馅,饺子皮却是围了两层。人人都想啃一口,你说是也不是?」
他在试探宁家。
我沉声道:「殿下,宁家对天子,绝对忠诚。宁家守的是天下,护的是疆域,卫的是大周的百姓,绝无私心。」
宁家没有私心,不管三皇子和顾沂真怎么争,只要不殃及大周,宁家都不会插手。
若不是有我这么个不孝女......
可是顾沂真争就算了,还引狼入室。
前朝余孽本就想卷土重来。
三皇子一笑:「你现在,比以前可没意思多了。」
我一愣。
以前?
这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三皇子一合扇子,冷声道:「众将士听令,随我清缴这些前朝余孽!勇者重重有赏!」
月色清明如水。
两军厮杀,刀光剑影之间,一人玄色衣袍立在白玉阶之上。
顾沂真搭箭,拉弓。
他的目标是我。
箭携破竹之势朝我袭来。
来不及了......
这样,或许也好,反正顾沂真今晚就会下地狱。
「小鱼!你在干什么?」
我被人重重地扯了一把。
「看见箭飞过来,你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吗?」
是兄长。
他将我护在怀中。
铠甲冰冷,他的面容清晰。
我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不清。
迟了一世的重逢。
上一世,将军府满门被抄。
我跪在白玉阶下,苦苦求着顾沂真放过他们。
我把头磕破,把腿跪坏,把泪流干,我都换不得见顾沂真一面,求不来他赦免将军府。
将军府做错了什么?
贪污?
天大的一个罪名!
爹爹一世英名,年轻时跟随老皇帝打天下,征战四方。
被封将军之后,钱财大多发放给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的家人们,以示抚恤。
他贪什么了?
我躲开那些阻拦我的士兵,赶到刑场的时候。
只见漫天满地的血。
他们泼着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黄土染成艳红色。
我没能救他们。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兄长。」
我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我好想你啊。」
兄长使劲揉了揉我的头,随机将我塞到一旁副将身边。
「看好小姐!不准她乱跑!」
兄长眼神警告我一番。
他转身准备冲入战场。
「等等。」
我招手,一名士兵端上一个方形盒子。
兄长迟疑:「这是?」
「前朝公主的项上人头。」
17
双方交战激烈。
烽火连天,厮杀声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忽然,他们都住手了。
无他。
顾沂真疯了。
老皇帝被他抓住了。
刀架在老皇帝的脖子上,再进一分就可以渗出血。
顾沂真像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的赌徒。
他高喊:「三哥,让你的人住手!」
「我不怜惜老皇帝的命,难道你也不在乎他吗?」
我心下一紧。
不对,三皇子不是已经将老皇帝藏起来了吗?
为什么老皇帝会出现在这里?
我侧目望向前方的三皇子,发现他的眼中也充斥着一片茫然与不可置信。
难道,这一世的鹿,又要被顾沂真猎得吗?
那将军府怎么办,兄长怎么办
,爹爹怎么办?
恐惧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前世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向我涌来。
我极力压抑住想要颤抖的身子。
我因为自信,狂傲,已经失去谢追了
这一次,我这么小心地与顾沂真逢场作戏,难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三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控制住老皇帝的顾沂真肆无忌惮。
他说:「我要一个人,让宁将军府上的宁大小姐宁鱼,我的好王妃宁鱼过来!」
兄长怒喝:「你敢!」
顾沂真轻轻地拍了拍老皇帝的脸,笑道:「我怎么不敢?倒是将军府自诩忠心耿耿,难道连一个嫡出小姐竟然都没有为圣上献出性命的觉悟吗?」
「兄长,我去!」
人言可畏,不能让顾沂真再说下去了。
我走到他跟前。
顾沂真笑得开怀,命人捆住我。
他宛如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语调幽幽,神色癫狂:「我的好阿鱼,咬了钩,就是痛一辈子的事情。」
「你怎么能想着逃离我?」
初遇之际,是一个雨天。
那日的雨,连绵不断。
檐下躲雨的两人并肩而立,心思各异。
顾沂真看着泼水般的雨幕,心里想的是将军府的权势。
我看着远处黛色的山峦,怦然心动,想的是身边的少年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命运的红线纠缠不清。
我上钩了。
他又何苦不是?
18
老皇帝一直闭目养神,即便刀架脖上,也丝毫不在意。
见到我,他才睁开眼,瞧了我一眼。
「宁丫头如今,倒也颇有几分你娘的模样,出落得不错。」
顾沂真始终稳稳地握着刀。
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他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老皇帝继续道:「沂真啊,朕一直因为你娘的缘故不喜你,人心本就是偏颇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和云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骄傲了一辈子,只求过我一件事情,就是让我好好对老三。」
顾沂真的刀深了几分,威胁道:「你闭嘴。」
老皇帝似乎察觉不到痛一样:「我戎马半生,只打下来这么一座天下,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就只有大周了。」
顾沂真意
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老皇帝已经七窍流血了。
「你是一把很好的磨刀石......我那心善的老三啊,终于也可以做帝王了。」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狠狠撞上顾沂真的刀。
顿时,血溅三尺。
看起来,就像是顾沂真杀了老皇帝
顾沂真这一刻死死地盯着没了气息的老皇帝,脸色狰狞可怖。
他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磨刀石,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磨刀石,好一个磨刀石啊!」
烽火再起。
白玉阶下尸横遍野。
顾沂真犹不解恨地捅了老皇帝几刀。
他没有筹码了。
我的人对他倒戈,赵慕的势力被血洗。
顾沂真彻底疯了。
他一把拽过我。
语气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带着滔天的怨气。
「阿鱼,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够得到一切?」
他不甘心,他争了一世,可在老皇帝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轻易地夺走啊?」
他憎恨,冷酷无情的老皇帝竟然为了将三皇子捧上皇位,甘愿去死。
「阿鱼,为什么你一开始说爱我,最后又不爱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不是吗?」
他嫉妒,他不解,为什么上一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眼里只有他的女人在这一世,竟然不爱他了。
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眼角赤红。
痛苦,悲愤,无奈,嫉妒......
所有的负面情绪蜂拥而上。
顾沂真这一刻,失去了所有。
如我当初在白玉阶下苦苦哀求他,他冷眼旁观着。
和我看着满地的血水,失去了一切一样彷徨无措,一样痛苦焚身。
我笑得轻蔑:「因为你贪婪,你的贪欲无穷无尽。」
「因为你卑劣,你的卑劣将所有人都真心都践踏成泥。」
老皇帝的确更爱三皇子。
但他若是要顾沂真去死,他会准顾沂真娶我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他会准顾沂真在朝中结党营私,他会准顾沂真活到现在吗?
他贪婪。
他要什么,就是要最好的,最多的,最满的,少一分就不行。
他卑劣。
他说他爱我,他
爱的只是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而不是这个叫做宁鱼的人。
上一世,即便我爱他,他依然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他一遍一遍地践踏着我的真心,想要看看我还能给他多少爱。
若是如他所愿,那我还是宁鱼吗?
顾沂真忽然松开手。
他见大势已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两杯鸩酒。
他笑着喝下一杯酒,丢掉酒杯:「抓到这老狐狸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事情或许不会如我所愿。」
护在顾沂真身侧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掐起我的下巴,手指抹去我脸上的脏污:「好阿鱼,黄泉路上,你且陪陪我。」
「我们一起,永坠地狱。」
酒水顺着喉咙流入。
我意识逐渐涣散。
闭眼前,是顾沂真口吐鲜血的画面。
他说:「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至少, 我还不算完全卑劣。」
19
「夫子,夫子。」
一个女孩蹦蹦跳跳跑到我跟前,手里提着一个鸟笼, 笼子里停着一只黄雀。
她说:「你快看,是黄雀诶!」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只黄雀,忽然伸手打开鸟笼。
这只黄雀扑腾一下翅膀,「唰」地飞出了鸟笼。
远远地,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中。
笑笑来不及阻拦, 急急地指着飞得不见踪影的黄雀:「夫子!你怎么放走它了!」
我笑了笑,看着一侧的槐树:「因为没有笼子了, 因为是真正的无拘无束了。」
顾沂真造反失败。
他喝了鸩酒, 却给我灌了一杯混有迷药的酒。
三皇子顺利登基,老皇帝是谋划成功了。
爹爹告老还乡,我隐姓埋名回到了谢追所在的村子,在此处安身立命,当个夫子。
将军府有从龙之功, 兄长被封为新一任的宁大将军。
牵着笑笑归家的途中,她忽然仰首问我:「夫子, 你会想谢大夫吗?」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眼睛有些酸涩:「想啊, 怎么会不想。」
我蹲下身子, 凝视着笑笑的眼睛:「可是我还有谢笑啊。」
当年, 顾沂真抓住笑笑 逼迫笑笑娘带路去找我。
那日, 谢追死了, 笑笑娘也死了。
我到底是心底有愧。
「你是我和谢追的孩子, 我们是一家人, 你也还有我啊。」
腕上的玉镯在日光下格外剔透。
只是, 我还没有当着谢追的面告诉他, 我是愿意成为谢夫人的。
那些日后想再说与他听的悄悄话, 也都葬在那场大雨中。
最终,消散在无人得知的风里。
全文完
作者:探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