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所有人都想让我和时晏在一起。
即使他自大、傲慢、不懂尊重，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可周围人仍旧坚持认定我们在一起会幸福。
我亲眼看着每一个亲近的家人、朋友被固化成生硬刻板的样子。
简直就像天道给我的惩罚。
他们面容呆板，像背台词一样，麻木又机械地重复着：「漫漫，你应该爱时晏。」
我恐惧地后退。
……不是的，我喜欢的，另有他人。
1
当我再次站在沈之行面前，看着他关心又紧张的神情时。
连我都不知道该作何心态。
我对他的喜欢持续了近十年，可以说，我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不幸的是，他是我的哥哥，即便是收养，也是同一个户口本的那种。
我会在他二十二岁生日的这天向他表白，然后被他拒绝。
之后，我的「真命天子」时晏会登场。
他简直就像打脸男频文里的主角，明明身上都是缺点，可偏偏所有人都会高看他一眼。
而我，则会成为他的挂件——花瓶女主。
以奉献给他锦上添花的爱情。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疏忽，它唯独忘了洗脑我。
我在无望的抵抗中，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我更加困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为什么要重来一次？
第二世，我假意顺应命运的安排。
最后，在我和时晏的婚礼上，我将刀插进他的心脏。
我试图以此挑衅命运。
可在一片慌乱中，我看向下方的宾客。
那些带着相似惊恐表情的人定格在原地，仿佛在嘲讽着我的无用功。
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二十二岁生日，面前站着我曾经最爱的人。
曾经真心期盼着的日子，在命运的捉弄下变成噩梦。
唯一能安慰我的是，沈之行还在。
这个令我魂牵梦萦、令我一次又一次想挣扎的人。
「我……」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这天表白的，但现在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左右逃不过命运的摆弄，倒不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世，我问他可不可以喜欢我，他说我还小，应该多去接触别人。
第二世，我说我知道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一起说服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惜被莫名出现的闺蜜顾清清拉走，之后再也没等到回答。
在我两世的记忆里，沈之行从没拥有过美好的结局。
是因为我吗？我不确定。
手腕上的细手链压得我有些难受，这是沈之行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它会在今天断掉，怎样都避免不了，甚至用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回全部零件。
我不应该再将他牵扯进来的。
「小漫。」沈之行的声音打破了我愈发消沉的思绪。
我庆幸自己一直低着头，才没将脸上狰狞的表情显露在他面前。
「对不起，请再等等我。」
这是与前两世完全不同的对话。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面前的沈之行还是那个与我相处了近十年的人吗？还是命运更早对他进行了干涉？
我不敢细想。
颤抖的双手在某一时刻失去了所有力气，精心准备的礼物掉在地上。
我顺着声音向下看去，银色手链反射过来的刺眼白光唤回了我的理智。
「小漫，怎么了？」
沈之行眉头微皱，目光里是熟悉的关心。
幸好，沈之行还是我的沈之行。
只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上前几步，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固执地等一个回答。
「因为……」
没说完的话被顾清清的敲门声打断，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
又是这样。
我怔愣片刻，更加厌恶这该死的命运。
暗处的东西在威胁我，如果我不顺应它的安排，那么顾清清就会被它控制言行，而后一点点失去自我。
于是我选择中止和沈之行的对话，打开房门拉住了顾清清伸向我的手。
她眼神木讷，像是提线木偶。
彻底离开房间的前一刻，我还是忍不住看向沈之行，他依旧站在原地，眼里是我一向看不懂的情绪。
「再等等。」他无声的暗示。
二十七岁的沈之行是什么样子的？
乱成一团的记忆给不出准确的回答，可他向来不会对一直干扰对话的人这么平静，即使对方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的判断错了吗？
我的沈之行已经不在了吗？
2
沈之行是在我十岁的时候被接到我家的。
直到现在，我依旧能回忆起他刚来我家时的样子。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照顾我的阿姨一大早就告诉了我父母今天会回来的消息，当时的我近半年没与他们见面，所以早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
手腕上带着的表被我看了一次又一次，在期待值拉满后，我看到我的父母带着一个男孩走进家门。
「这是沈之行，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父亲脸上是我很少见过的疲惫，他随意嘱咐了我几句，就拉着面无表情的母亲回了房间。
我依旧记得当时心里的酸涩。
小时候的我还没有能力处理这种与预期完全不同的突发状况，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生闷气。
父母忽略了我，还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闯进我的生活。
这简直是个噩梦。
但是，十五岁的沈之行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解释着他的来历，他说我们的父母曾经是朋友。
「他们几年前去世了，苏先生看我在亲戚家过的不好才把我接来。」
他说自己不是故意打扰到我的生活的，如果我介意，他会想办法离开。
刚刚短暂讨厌过他的愧疚感和一些有关父母离开的可怕联想让我哭得顾及不上形象。
然后我收获了来自沈之行笨拙的安慰。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要不怎么会在我好不容易开心起来时问我需不需要他帮我清理沾了眼泪和鼻涕的玩具熊。
自那之后，我开始在他被人讽刺时护着他，一开始只是来串门的多事亲戚，之后是对他有恶意的同学，直到他优秀到再也不需要我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会陪我玩无聊的游戏，带我去我一直感兴趣的游乐园，甚至为我学了健康版的垃圾食品。
我猜他最初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还父母的恩情，但后来应该是真的把我当家人了。
他填满了我父母缺失的陪伴，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给了学习和我，因此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可他早已成为我的哥哥，同一个户口本上的那种。
在我十三岁之后，他再也不会应和我那些「一辈子在一起」的玩笑话。
「你还小呢，以后遇见喜欢的人怎么办。」
「你总会遇见更好的人。」
可我知道，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我尝试缠着他，一遍又一遍用喜欢给他洗脑，可惜我好像将他推到了离我更远的地方。
他越来越优秀，显得我有些配不上他。
于是我将挂在嘴边的喜欢藏进心里，开始压着性子努力学习。
只为离他更近一点。
二十二岁生日，我早就定下来的告白日子，我会从我喜欢的学校毕业，收到心仪的 offer，然后我会告诉他：「我也很优秀，你要不要喜欢我。」
3
「告白结果怎么样？」顾清清拉着我走的是一条小路，一般没有人出现，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一刻我知道，真正的顾清清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
「这就可以了呀！」顾清清打趣道，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声音有点大，她立马扫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继续小声说话，「这说明他犹豫了，你要是再努力下，没准他还能反手给你一个表白。」
「我跟你讲，沈之行的公司最近发展不错，有不少圈里的姐妹都对他存点心思，当面表白的也有，但他拒绝的都很彻底。」
「也许是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不敢说重话？」
顾清清愣了愣，最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她喜欢用这种方式安慰人，我知道的。
可我回答她的话并不是真的。
沈之行也喜欢我，起码被剧情控制前的沈之行是。
「想开点，反正你俩现在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被拒绝还能不见吗？」
「而且你超优秀，还好看，你俩郎才女貌，硬件上绝配好吗。」
听着顾清清久违的絮絮叨叨，我有些想哭。
我还记得她一开始被控制着说出违心话的挣扎与不可置信，但最后，她还是成为了推动剧情的棋子。
那时的她说，「时晏做这些都是为你好，你还在不满足什么？」
「沈之行只是你们家领养的，没了你们家他什么也不是。」
我熟悉的顾清清从不会说这种伤人的话，而我害的她不再是她了。
还要继续和命运作对吗？
恐惧侵占我的思想，我害怕只剩下自己。
生日过后，我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剧情点——和时晏相亲。
「时家的孩子，最近风评不错，没事可以接触接触。」
我知道这是妈妈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我不能拒绝。
否则妈妈将会在剧情的影响下做出一系列影响她形象的疯狂行为。
「我不想接触会怎样？」
「联系方式我已经推给人家了，你先聊几天。」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会见的。」我低着头，指甲陷进肉里，撑到现在全靠疼痛带来的清醒。
「我会见的。」我重复着。
我不敢抬头看她，直到她将手放在我的头上。
「怎么伤心了？我又不是要卖女儿。」她柔声安慰。「不想见就不见，刚刚不是答应的很痛快吗？」
不知名的存在控制了妈妈的行为，还改了她的记忆。
我真的有能力反抗它吗？
「为什么突然让我接触别人家的孩子。」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让我认识了时晏。
「爸爸妈妈忙，你哥哥也是，我们做不到在你需要我们的时候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如果我想自己一个人呢？」
「那你要更加坚强，强到可以独自解决所有困难，但也不用怕，家人们都在呢。」
「你知道的，我们从不强求你和哥哥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只希望你们有能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紧紧抱住了妈妈，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回抱了我。
4
和时晏的第一次见面就像是一个笑话，连订好的餐厅都是他母亲联系的——我并没有收到他的好友请求，因此轻松了一段日子。
「他人不错。」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带着些迟疑，她似乎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不询问我的意愿就单方面替我应下别人的邀约。
「抱歉，你要是不想去我就……」
「妈妈，我可以的。」我打断她的话，她爱我，这是最好的回复，「您去忙吧，忙完就能回家陪我了。」
前两世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呢？
第一次是因为想要给沈之行一些危机感，那时我并不清楚他的心意，被拒绝的失落让我迫切地去做些任性而幼稚的事。
第二次却是迫于无奈，见面的事情越拖越久，某天一回头，发现周围的人都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们和我说：「去见一见吧」「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我感到恐惧，于是妥协了。
可我不理解时晏为什么会被世界偏爱。
他以前打架、飙车、不务正业，虽然最近贴上了「年少有为」的标签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但实际情况圈子里的人最清楚。
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和较好的家境？对于这点我表示沉默。
见面这天，我提前半小时到达餐厅，我需要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免得一时冲动又重复了上一世的结局——原本我还会按照剧情走下去，可我在婚礼前夕听到了沈之行意外身亡的消息。
这次时晏晚到了几分钟，他穿着正装，看着像刚从客户现场赶来的样子，外套搭在他的臂弯上，衬衫扣子也解了两颗。
「抱歉，公司临时有事，来得有点晚，希望苏小姐别介意。」
「没事。」
我不想看他，语气也有些冷淡。
我知道他所谓的「公司的事」只是借口，毕竟他本就是那样糟糕的一个人。
「苏小姐和我之前见过的时候不一样。」
他在为我的敷衍感到生气，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破坏他最近还不错的口碑。
我感到可笑，语气也带上了轻蔑：「时先生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好像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我不确定，就先当作是错觉。
「你家人知道你这么失礼的样子吗？」
「失礼？」我压抑着的仇恨被这句话瞬间点燃：「时先生，您不会以为靠着父母走到现在就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了吧。」
时晏最讨厌看不起他的人，当然，我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
有谁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并打断时晏未说出口的话，我回头，是一脸平静的沈之行。
「时先生，小漫被家里惯坏了，难免有些心直口快，如果您感到冒犯，那我给您道个歉。」
时晏当然听出了沈之行话里的嘲讽，他猛地起身，离开时还不忘撂下一句：「不过是苏家收养的玩意，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怎么敢这么说？
我挣脱沈之行按在我肩上的手，冲上去给了时晏一巴掌。
「没有下次。」
可惜，今天手边找不到一把还算锋利的餐刀。
5
时晏打向我的手被沈之行拦住了，之后有谁将我拉至身后，只留给我一个高挑的背影。
「时先生，看在我简诺的面子上，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
时晏到底是不敢同时惹上沈之行和简诺，递给我一个走着瞧的眼神后愤怒离开。
「别怕，没事了。」简诺柔声安慰着我，「你一点错都没有。」
我知道她，简诺算是圈子里的传奇人物，是少数几个打败兄弟姐妹后完全接手家族企业的女性之一。
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不近人情的形象，我从未想过她还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是因为沈之行吗？
我被两人带到他们定好的包间，直到菜上齐后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挣扎出来。
「沈总现在可以告诉我这顿饭的目的了吧。」
我顺着声音看向简诺，她嘴角挂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自信，这让我开始质疑她之后爱沈之行爱到疯狂的样子是否出自她的本心。
「一些特殊原因。」
简诺皱了皱眉，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让她满意，于是她散去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不会是拿我当做你和苏小姐之间的挡箭牌吧。」
「简总多虑了。」沈之行给我夹了几道我爱吃的菜，「时晏这个人，简总怎么评价？」
「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沈之行笑不至眼底，「就是这种人抢了简总精心准备很久的项目。」
简诺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难得拿出犀利的架势：「沈总有话不妨直说。」
「今天简总也算是见了他一面，我不信简总发现不了他的古怪。」
包间里一时无人说话。
「简诺，你喜欢沈之行吗？」
「你喜欢他。」
她没回我的问题。
「是啊，我喜欢他好久了。」
「我知道他也喜欢你。」
简诺的语气像是在逗弄孩子，又或是在找乐子。
「所以你喜欢沈之行吗？」
沈之行本想要制止我继续说下去，可被我和简诺同时忽略了。
「我曾经和沈之行一个学校，我记得他说他想成为医生，而我觉得他谈论梦想的时候整个人发着光。」
「后来我们又见过一面，我问他之前不是想成为医生吗？」
「他说对他最重要的人曾经喜欢医生。」
「他的光是因为你，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
简诺放下没有动过的筷子，拿着包离开。
「下次有和时晏相关的事情，记得叫我。」
「合作愉快。」
我意识到，我曾经见过的那个疯狂的简诺，早已成为命运控制下的受害者。
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沈之行，我应该问他一些问题的，可我好像没有说出口的勇气了。
「小漫，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生病一定要去看医生。」
那时我沉迷电视剧里的医生形象，便忽悠着沈之行长大做个医生，可紧接着，我生病了。
打针很疼，吃的药很苦，于是我哭着闹着要回家。
「为什么生病一定要看医生啊。」我问。
「因为病不会自己好，它只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变得越来越严重。」
6
我的工作地点离家很远，所以沈之行带我租了公司附近的房子。
门锁用的是密码锁，解锁密码家里人都知道。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开门后才发现门口摆了一双男鞋，可家里人向来会把鞋整齐地摆在旁边。
那么屋子里的人是谁？我感到恐惧，却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反而主动走到客厅。
有谁在厨房做菜。
是时晏。
「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依言坐下，看着他在厨房为了一顿饭手忙脚乱，调料溅在墙上，食物残渣到处都是。
我感到久违的头疼，他不会处理后续的，我肯定。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端着几盘看起来没大问题的菜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下厨。」
「来，多吃点。」
我被这话吓醒了，意识回笼，我依旧好好待在从小生活的房间里，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略显真实的噩梦。
可我却真的经历过，他用第一次下厨感动他自己，然后给我留下没收拾的厨房、糟糕透顶的饭菜，还有「铁石心肠」的评价。
更别提广场上的当众表白、每天送到公司的鲜花，和被迫适应的酒吧环境。
与他相处的时候，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
吃过午饭，我让司机送我到沈之行的公司，此时正值午休，因此我看见了助理们接近生活的一面。
「马上周末了，真希望这周不会加班。」
「是啊，我还想着陪我女朋友呢。」
「林夕，你呢？」
「我？我爸妈来看我了，我计划着带他们逛一些景点。」
「真好啊，我也想我爸妈了。」
我艰难地将这些人与记忆里面无表情的助理们对上。
如果不是被安排好的命运，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我拿着沈之行给的工卡一路走到他办公室，里面没人，倒是认识我的张助理给我送来一杯咖啡。
「周末要加班吗？」
张助理愣了下，随后答道：「目前还不确定。」
「那我周末把沈之行忽悠走怎么样？」我从包里掏出一块糖，放在张助理手上，「祝大家有个轻松的周末。」
他笑了，看着有些憨：「谢谢苏小姐了。」
张助理离开不久，沈之行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摞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他简单地活动下身体，又坐到电脑前：「刚给你订了你最爱的蛋糕，不过别多吃，妈今晚还要回家吃饭。」
沈之行和妈妈的关系一向不错，可他却在第一世被赶出苏家。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注意到我即将流出的泪水：「沈之行，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了要怎么办？」
「那就换一种治疗方案，如果还不行我们可以去国外看看。」不知何时走来的沈之行单膝跪在我面前，语气温和又坚定，「但是不要放弃好吗。」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我的懦弱和逃避，于是抬手遮住他的双眼：「我有些害怕。」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的。」
「骗子。」上一世他就把我抛下了，我甚至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我怎么会留你一个人。」他握住我的手，目光缱绻又深情，「苏漫是沈之行存在的全部意义。」
「一直都是。」
7
再次见到时晏是在某一家的订婚宴上，他将我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直守着我的沈之行恰好被主人家带到楼上谈话。
「苏漫。」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不知道苏总知不知道你和沈之行的事。」
「我和沈之行？」我先是装作一副被抓到把柄的样子，又在他得意的情绪攀至顶峰时留下一句：「关你屁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用这事威胁我，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喜欢沈之行的事情是谁暴露出去的。
他紧紧攥着我的胳膊，目光凶狠，像是要吃了我：「你！」
「时晏，你不会只有这点本事吧。」我轻笑着，确信我的声音小到只有时晏能听见，「威胁我啊？那我好怕呀。」
他用力甩开我的胳膊，手臂顺着这股力道磕在墙上。
很疼，但我已经习惯了。
「如果你不想让苏家成为圈子里的笑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笑话？你是指你家最近新来的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私生子吗？」我将磕得青紫的胳膊抬到他眼前，「时晏啊，除了蛮力你还能做什么？」
他气的脸色发红：「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时先生怎么不敢？」我垂眸，小声却清晰地骂道，「孬种。」
他果然被我激怒，抬手想给我一耳光。
这正应了我的本意，余光里不止一个人关注着这个角落。
我想让时晏的名声变得更糟，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我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沈之行带着妈妈护在我面前。
「这是时家的教养？」沈女士盛怒之下还不忘整理她因为匆匆赶来而乱掉的发型。
「您不问问苏漫都说了什么吗？」
我有意无意将胳膊上的痕迹展示给妈妈看，果不其然，她更生气了。
沈之行挡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示弱的架势：「时总要是对我有意见就冲着我来，没必要为难我家小漫，她一向护着我护习惯了。」
「你们苏家真是好样的，沈女士，您还不知道吧，您收养的儿子和您的亲生女儿勾搭在一起……」
「所以我们家的事和时家有什么关系吗？」妈妈拍开时晏指向我和沈之行的手指，「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苏家和沈家都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宴会上的闹剧在妈妈的插手下结束的很快，可真正的危机是回到家之后。
「苏祁年，你儿子和女儿长本事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勾搭到一起。」
「而且一个外人居然还能比我先知道。」
「还有你，苏漫，你就让时家那小子这么欺负你？我之前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之行，别偷偷给苏漫递糖，你给我讲讲你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沈之行低着头不敢吱声，于是老爸只能一个人接住安抚沈女士的任务。
「老婆，你听我说。」爸爸小心地将水杯推了过去，「之行和我说过这事，但是他怕小漫看不上他。」
我倒是不知道沈之行还背着我和爸爸有过悄悄话，于是暗地里戳了戳沈之行的腿。
「合着我还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女士踹了爸爸一下，又瞪了我一眼，「苏漫，别搞那些小动作。」
我将手收回来，不敢再乱动：「我好早就喜欢沈之行了，但他一直不答应我的表白。」
沈之行立刻接过话茬：「我怕自己配不上她，也怕您不同意，本想着做出点事业之后再和您坦白的。」
妈妈因为沈之行的话愣了愣，随后她叹了口气。
「我只是气你们什么都不说，要是再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一个两个，都是小傻子。」
8
虽然妈妈明令禁止我和时晏接触，但剧情还在继续，又或者说时晏还存着报复回来的念头。
短短几日，我就在各种地方偶遇过他很多次，所幸每次身边都跟着人。
「小漫，我觉得我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顾清清眼眶泛红，手也冰得吓人。
我本来是和顾清清约着去逛街的，谁知在商场遇见了时晏，在顾清清的帮助下，我们没多久就摆脱了他的纠缠。
然后我就被一脸凝重的顾清清拉去了她家。
「怎么了？」
「我总能听到一个声音跟我说：时晏是个好人，应该劝你和他在一起。但他就是个渣啊，我怎么能这么想。」
顾清清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那么坏啊！」
这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希望，我紧紧抱住她，像是拥住了无数次盼望过的未来。
「清清，你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可我害怕，要是有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可是顾清清啊。」
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但哭腔没有影响她一连串的吐槽。
「时晏算什么啊，我超讨厌他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他多大脸啊，和沈之行比，沈之行好歹是圈子里的励志第一人，他呢？」
「我混了十多年才混出点人样，他拿着家里给的资源舒舒服服的，凭什么啊？凭他飙车打架喝酒抽烟样样不落吗？」
「都是富二代，为啥他可以啃得那么理直气壮啊，我要是像他一样不要脸那多快乐啊。」
是啊，命运为什么会眷顾这样的人呢？
我见了无数努力生活着的人，为什么非要抹去他们的故事，他们的闪光点，让他们成为生硬又枯燥的棋子呢。
带着一些想要求证的问题，我独自一人前往隔壁市，据我所知，那里住着时晏口中的初恋。
她叫白晓晓，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可惜是个恋爱脑。
「妹妹，我真的不喜欢时晏了。」
她一脸无奈，脱口而出的解释既熟练又心酸，「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处了个对象就被安上了初恋的名头，但我绝不是他第一个对象，我发誓，等我读完研一定离开本省，离你们远远的好吗？」
「不好意思，我也不喜欢时晏，相反，我和他还有点矛盾。」
她开始警惕：「那你找我做什么？不会是拿我威胁他的吧，我跟你讲，我可是通过了法考的啊。」
原来白晓晓本身的性格这么有趣啊，我有些想笑，好在忍住了：「我就是想来看看被他挂在嘴边的倒霉蛋，能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也许是看我毫无恶意，又或者是想吐槽很久了，她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我承认我是有点恋爱脑没错了，但是被他带着打架、去酒吧、逃课之后，我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而且他居然想改我的高考志愿，就为了我能陪着他。」
「这不是有病吗？就那么一瞬间，我的恋爱脑瞬间就康复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总白嫖我的钱，我的零花一个星期就那么多，全搭他身上了，我当时还以为是真爱。」
「时晏家里不是很富裕吗？」我不敢相信。
白晓晓叹口气，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但他觉得我用了他的钱就代表着不爱他，也就是我当时年轻，要是现在，给一巴掌都不解气。」
9
「沈之行，困在我身上的枷锁好像渐渐消失了。」
「这不是好事吗？」
我抱住小时候的玩具熊，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沙发里：「是好事，可我还是很担心。」
第一世，我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都想把我和时晏凑成一对，于是拼了命地反抗着，到了最后，妈妈成了不顾形象发脾气的疯子，爸爸因为利益将我困在房子里，而沈之行被赶出家门。
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突然来到了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记忆与现实之间的割裂感让我濒临崩溃，而被时晏知晓的房门密码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逃不过，于是从十几层的高楼坠落。
第二世，我不敢明着反抗，于是我看到了更多，和沈之行之间总被打断的对话，身边人时而麻木时而挣扎的神情，还有依旧糟糕的时晏。
我答应他的求婚，却在婚礼之前得知沈之行意外身亡的消息，于是我顺了一把餐刀，在众目睽睽下捅进时晏的心脏。
台下的人面上带着相似的惊恐，乍一看像是同一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不管我做了什么，结局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害怕这梦一般美好的第三世也会走向糟糕的样子。
但沈之行不在意：「我依然会坚定地走到你在的地方。」
我直视他，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哪怕全世界都告诉我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点头。
「所以一直都是我的沈之行对吗？」
我向他张开双臂，看着他将我拥入怀中。
「一直都是。」他懂我在问什么，并给了肯定的回答。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个人用了两世才走到我面前，然后用他的一举一动表达着他的爱意。
又过了一年，我们在爸妈的催促下订了婚。
而我居然在订婚宴上看到了时晏——我们并没有邀请他，甚至在沈之行的干涉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好像成熟了很多，可一出口依旧是从前的样子：「沈之行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苏家的财产。」
「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请不要破坏我的心情，好嘛？」
一旁的简诺和顾清清走了过来，站到时晏两侧，严防死守的样子像是在对待犯人。
「时先生，请您安静一些。」简诺轻笑，眼里却带着威胁，「我想您的弟弟并不介意多一些合作伙伴，不是吗？」
时晏目前的处境并不好，他曾仗着命运的喜爱嚣张了很久，而失去光环之后，他又回到原来平庸的样子，反而他突然出现的弟弟展现出惊人的从商天赋。
因此他并不敢轻易得罪简诺。
「你怎么还在这里，沈之行在到处找你呢。」
白晓晓匆匆赶来，拉着我离开，甚至没能注意到旁边的时晏。
我被她带到宴会厅的中央，看着沈之行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身后是满面笑容的爸妈，周围是用各种方式起哄的好友。
我拉住他伸向我的手，之后, 一切定格于此。
我好像还是没能逃过命运。
可我不再害怕了。
沈之行总会向我走来, 他答应过我的。
10
「我的小说主角被偷了。」
「怎么会？你不会是写小说写傻了吧。」
「不管你信不信, 我总觉得我不是在创造故事, 而是在将别人的故事记录下来给大家看。」
「这就是你总偏离大纲的理由吗？」
电脑前的女生轻笑, 在文档的结尾写下最后一段话：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愿我笔下的所有孩子们都能脱离剧情掌握自己的人生。
番外-沈之行
八岁时，我的父母因意外去世, 然后我在葬礼当天被笑得一脸亲切的亲戚带去他们家。
当时的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我的父母刚刚离世, 他们就能笑得这么开心。
后来我知道是为了父母留下的房子和钱, 可他们并没有如愿。
于是殴打和谩骂成为我的日常。
我计划着逃离，却毫无办法。
然而幸运眷顾了我, 15 岁那年，我被父母的朋友带走, 因为我故意露出了身上的伤疤。
我的本意只是离开我的亲戚，却不想我好像有了真正的家人——表面严肃的父亲、注重形象的母亲, 和一个小傻子一样的妹妹。
苏漫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照亮我糟糕的人生。
我有时也在困惑，明明那么小一只, 是哪里来的勇气挡在我面前的呢？
那些话虽然难听，可也是事实：我拥有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
但我不想离开, 哪怕是被当作小人。
我没什么可以回报给苏家的，只能加倍对苏漫好。
「我喜欢你，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我因为苏漫这句话开心到整夜睡不着，这也让我意识到我对自己的妹妹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自卑让我逃避、忽视，贪婪又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样子待在她身边。
我必须要拥有更多筹码。
我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从零开始打拼，终于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有了可以护住她的资本。
可她早就不会再对我说喜欢了。
无所谓，我可以做她的哥哥、朋友、又或者是爱人, 只要她的身边还留有我的位置。
「我也很优秀，你要不要喜欢我。」那天她笑得明艳，可我不能立刻回复她。
我不确定父母的态度，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压下所有不赞同的声音。
我不能让我的太阳因为我失去光彩。
可后来的发展超出我的想象,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所有人都在逼迫她和时晏在一起。
我知道她不愿意。
而时晏也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
我向父母反抗，谁知他们点出了我的心思, 又让我离开了苏家。
我尝试接近苏漫，却总是被各种意外绊住脚步。
最后我等来的是她离世的消息。
再次睁眼，我回到她二十二岁表白的这一天, 她说了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的话。
这让我意识到回到过去的不止我自己。
可惜我依旧没能回应她的表白，因为突然闯入的顾清清。
幸运的是, 这一世困住我们的东西好像没了一部分的权力，我在背后搞事情的机会更多了。
然而我还是过于迫切, 不光没能除去时晏，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我不后悔。
再之后，是美满的第三世。
我成为了苏漫的沈之行。
嗯！只属于苏漫的。番外-日常
我和沈之行在一起的某一天，他牵着我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过来做什么？」我问。
「补上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他递给我一个首饰盒, 里面装着零零散散的珠子，「我把所有的零件都找回来了。」
这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沈之行笨拙的安慰下，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可以找回来的啊。」
作者：暮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