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想结婚罢了。
可在外人眼里,我从头至尾都只是他的一个情人。
1.
初见陆名尧,是在格调高雅的会所。
我是在边角弹琴的钢琴师。
我家其实很穷,但母亲不惜借贷也要让我学琴,为什么,因为学琴高雅。
漂亮又有雅气的女人,哪怕成不了正室,也能当个有钱男人的情人。
这是我妈对我的定位。
「陆总,陆总......」
伴着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走来,一个哭哭唧唧的小嫩模抓爬上他的手。
「陆总,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为什么您突然不要我了?」
陆名尧淡淡扭头,那清隽的眉眼说不出有多冷,但那眼神偏就让人觉得他在看一个死物。
而也不需他说什么,身旁就有人把那小嫩模给拉了去。
小嫩模哭嚎声传遍大堂,最后毫无形象地被像垃圾一样丢在门外。
陆名尧脱下身上被碰过的大衣,边上人立即又接过,接着扔进了垃圾桶。
我弹着钢琴的指尖轻动,弹错了一个音。
但我知道,其实没有人在听我弹琴。
来来往往的大堂,只是进出名利场的一片桨,没有船会在这里停留。
但陆名尧这艘航母,我从进来的这半月,已经从无数人口中听过。
权势滔天,哪怕像刚刚那个小嫩模一样被丢出去,其实那小嫩模都已经得到了其他人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只是陆名尧又是那般脾性不定,所以能在他身边停留的女人,从无超过三个月。
我停下手中琴,走向陆名尧。
他眼也没抬。
刚被纠缠,谁还会想看送上门的女人?
边上的两个保镖早就摩拳擦掌做好要把我丢出去的准备。
我轻笑一声,什么谄媚话都没说,只是拿下自己身上的黑羽坎肩,一边罩在陆名尧的肩头,一边笑说:
「冬日寒凉,陆总只西装未免单薄,黑色并不女气,陆总披着吧。」
说完,我就转身,重新坐回琴椅。
陆名尧俊眸微眯,那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下,但唇角的弧度冷诮,他再次眼也不抬地朝前。
首战失败。
但不要紧,让他记住我就够了。
三日后,第二战机缘巧合地来。
2.
我依旧在边角弹琴,看到搂着一个小嫩模的陆名尧。
那小嫩模比上回的更漂亮更火辣。
陆名尧目不斜视上楼。
我唇角微弯,被无视的感觉很难受呢,但我这人就是喜欢愈战愈勇。
弹满一个小时,我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我上楼。
楼上都是 VIP 包厢,陆名尧在 88 包厢。
里头还有个人叫魏东林。
那是陆名尧的『死对头』,两人都算京圈的太子爷,但陆名尧更胜一筹,可把魏东林气的。
今个其实是陆名尧的生日派对。
但我打听到,魏东林给陆名尧准备了『下马威』。
果然没多久,包厢门被打开,刚刚的小嫩模哭得凄凄惨惨出来。
当然这回可不是梨花带泪,而是蕴着恐惧的那种。
「哟~陆总,你的女伴就这么跑啦,可真是胆小如鼠啊!」
我望向那个嘲笑的人,正是魏东林。
陆名尧唇角轻佻,那表情看着在笑,但眼底冷意明显。
我上前,巧笑嫣嫣,「抱歉陆总,我来晚了。」
陆名尧眸子微眯,魏东林眉头皱,「你是谁。」
我又挽上陆名尧的手,从容大方地道,「小女子沈沐,是陆总的女伴,刚刚不小心礼服脏了,所以让小姐妹先顶上,但小姐妹胆小,还望陆总包含。」
说着我走向墙壁,捞起水果盘里一个新的苹果,顶在自己头上。
魏东林给陆名尧的下马威就是玩飞镖。
把女人当靶子,要是女人被吓得跑了,丢的可不是正主的脸?
我知道眼下魏东林搞不好真会把飞镖戳我脸上。
但没关系。
若真见血,我相信自己这第二战的分值能直飚 90。
甚至是 100。
我笑看着陆名尧,对着魏东林道,「魏总,飞镖,请。」
3.
飞镖最终准确地扎进了我头顶的苹果里。
陆名尧在派对散后,捏着我的下颚讥诮,「真不怕脸上被戳个洞?」
我笑,「怕,但比起陆总的脸面,我的脸算什么?」
陆名尧轻笑,「倒是个聪明的。」
他盯向我的锁骨。
我长得不算顶美,但胜在气质。
除了钢琴,母亲还培养我跳舞,所以我脖颈纤长,尤其锁骨特别美。
但我平日从不露。
却在刚刚特意换了件一字肩的礼服。
露出自己最完美的地方。
只要是男人,都不舍得在这样的身体上戳洞吧?
陆名尧松开我的下颚,同时道,「从会所辞职。」
这话落,我知道自己赢了。
我成了陆名尧新一任的女伴,住进他安排的别墅,随时等候召唤。
也是真的成了他的女伴,我发现陆名尧倒不是一个多么重欲的人。
他召我大部分是为了应酬,而我就是那个站在他身旁的花瓶。
他除了第一回带我回去尝了两天鲜,就只保持半个月碰一次的稳定频率。
很快到了第三个月。
历来陆名尧女伴不过三的时间卡点。
我毫无例外的,被他的助理通知搬出别墅。
4.
我很乖顺,没有任何反驳,爽快地提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离开。
助理倒是讶了讶。
我回到了会所,继续弹琴。
陆名尧搂着新女伴时,又是目不斜视上楼。
我笑。
我等。
终于在半月后。
陆名尧臂弯间空空,俊眸似笑非笑,从上到下睥睨了我一遭,冷嗤,「倒是真的聪明,明天搬回来。」
圈里从此多了我沈沐这个话题。
都在说我媚术了得,竟然勾得陆名尧愿意放弃百花丛。
但就像陆名尧说的,我不过是真的『聪明』罢了。
每回分手时的一哭二闹,我没有。
娇滴滴地问陆总你爱我吗,没有。
我有的是观察他的喜好,在他每次来时,放会让他指尖跟着轻动的交响乐,点他闻着最舒展眉头的依兰精油。
甚至连我身上的香水,都根据他的表情调配了无数次。
所以,当他又换回那些小嫩模时,怎会习惯那些令他皱眉的香水?又怎会不找回我?
我赌赢了。
只是,我同时忽略了一点。
陆名尧是个不容女人耍心机耍到他头上的男人。
翌日。
在我切好他爱吃的火龙果送进书房时,他突然说,「把火龙果的籽挑出来。」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第一次神情中出现错愕。
他唇角冷勾,「怎么,没听清?我突然不想吃火龙果的籽,你给我全都挑出来。」
5.
我终于确定他是真的要我挑火龙果的籽。
不是幻听。
而我也同时反应过来,他是在惩罚我对他使用心机。
只是打骂这种事他是不屑的,所以就吹毛求疵来刁难我。
行吧。
让他出出气。
我乖乖坐下,挑给他看。
只是我低估了挑籽的难度,直到陆名尧合上电脑,我盘中的火龙果都只挑了一半,而我挑得头晕眼花,快要成斗鸡眼。
他立在我的面前,俊美的脸在灯光下矜贵,眼神睥睨冷诮,「挑不完?继续。」
时针已经指向 11 点。
他这是要我这宿都别睡了。
但我真的不想挑了。
眼眸轻闪了下,我起身解着他的领带说,「陆总确定要我把时间浪费在挑籽上么?」
我知道陆名尧不重欲,所以我从不在床事上主动,我的主动在于,学了芳疗和按摩,在满浴缸的热水中,为他做最舒适的按摩。
而这半个月,那些小嫩模应该不曾给到他。
他应该很想。
果然,陆名尧眼神变化了下,他捏起我的下巴,「不怕我以后天天让你挑?」
我笑了笑,「我争取白天挑完,但绝不耽误晚上让陆总放松的时间。」
陆名尧冷嗤了声,但终是没再让我挑。
只是在浴室中,他突然把我拽进了浴缸中。
6.
我愣了下。
他高大的身躯压上来。
这是在此之前从未发生的事。
陆名尧是真不重欲,也从不在这种事上玩花样。
但今天他把我摁在浴缸里,我几次疼得呲牙。
他咬着我的脖颈,「你皱着脸的样子,倒是比笑着好看。」
我总算懂了,他这是见挑籽不够,想在这种事上也惩戒我。
原来再强大的男人,也有幼稚的一面,比如此刻,我真不知该说是他上位者的傲气不容侵犯,还是心眼小。
但在晕厥前,我又突然在想,原来陆名尧并不是永远高高在上的,他也不过是个会有情绪的凡人。
翌日醒来,已是中午。
我恍惚了下,才梳洗下楼。
陆名尧自然是不在的。
我刚随便煮了碗面,吃完,打算去采购些新鲜的食材。
岂料刚出门,一道厉声传来。
「狐狸精,不要脸!」
我蹙眉扭头,还没看清人,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剧烈痛楚。
我第一反应,完了。
7.
鲜血覆盖我的脸。
我的左脸颊被划出一道十公分的刀口。
医生在我脸上缝了二十针,并说肯定会留下疤痕,但可以做植皮手术消除。
叫我不必担心。
可这个过程至少是三个月。
陆名尧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包着纱布的女人存在他的视线里。
我没有表情,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黄昏时我的下巴被抬起,对上陆名尧凝蹙的视线。
我眼神慌了下,下意识拉高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呵。」
嗤笑声从陆名尧嘴里溢出来,他拉下我的被子,再次抬起我的脸,「真丑。」
我唇瓣紧抿了下,抓着被单的手亦收紧。
陆名尧扭了下头,保镖立即押着一个小嫩模进来。
这是陆名尧最新的上一任女伴,不足三天就被舍弃。
陆名尧睨着她,「谁给你的胆动我的人?」
小嫩模哭着,「陆总,我那么爱你,可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是不是因为这个狐狸精。」
「送她去警察局。」陆名尧眼神冷冽。
小嫩模挣扎着,「陆总,我只是想继续跟着您,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啊......」
我才知原来这个小嫩模是真的爱陆名尧,而非他的钱。
可我又多无辜,被划花了脸。
陆名尧问医生,「她可以出院了?」
医生点头,「之后每三天来换一次纱布就好。」
陆名尧睨我,「还不起来,喜欢医院的消毒水?」
我怔忪地看他。
他这是要我跟他回别墅?可我的脸......
他冷笑,「我没那么肤浅。」
他的背影很冷漠,但那一刻我的心脏却突然快跳了下。
我是真的觉得他会因为我的脸,让我走。
就像无情地让那些小嫩模走一样。
可他依然留下了我。
并且在此后的三个月,让医生上门照料我的伤口。
包括植皮手术,都用最好的。
我的脸一天天恢复。
连带悸动的,还有我的心。
原来要爱上陆名尧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他英俊多金,成熟男人的魅力就像散发醇香的酒。
而酒是越品越醇的东西。
陆名尧说到底是我第一个男人。
我不可避免被他吸引,但我又谨记这是一场狩猎,不敢将自己的心陷入。
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当我的容颜老去,那即使我再让陆名尧觉得舒心,他都会像对待那些小嫩模一样将我遗弃。
可这一刻......我毁容了,陆名尧却依旧留着我。
那是不是代表,他其实是也有点喜欢我的?我是和那些小嫩模不同的?
当这个想法滋生,我的心忍不住地悸动。
我甚至开始幻想,是不是我再对陆名尧好一些,再陪伴他久一些,自己就能成为那个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
我开始更细致地观察陆名尧的喜好,开始真心的想要对他好,而不是有目的的讨好。
可,我心中的奢望没存在多久,就被狠狠浇醒了。
8.
这是我呆在陆名尧身边的第十个月。
这日阳光明媚吹拂海面。
我挽着陆名尧参加一个游轮派对。
游轮的中央有个跳台。
好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扭着腰肢跳下去。
好多公子哥吹着口哨。
但陆名尧对这种素来无感,他搂着我就要进内舱。
只是忽而一道骂声响起,「给你脸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我扭头,看到一个地中海的老总扬起巴掌打在一个比基尼美人的脸上。
美人凤目沁泪,长得颇有古典气韵五官怎么看怎么惹人怜。
只是再惹人怜的女人在这个圈子都是玩物。
没有人上前阻止。
那地中海又要去摸美人腰,美人哭着又挨来一个巴掌。
啪——
「李总。」
我听着头顶的男音一愣,以至于挽着他的手都松了开。
陆名尧轻晃手中香槟,沉静的步伐看不出喜怒,他只薄唇轻掀,一个音,「吵。」
被唤的李总愣了下,连连点头说,「是是,这女人畏畏缩缩是有点吵,我马上带她去里头玩。」
说着硬拉起美人,低声警告说,「老子看得起你是你福气,来了这还装什么清纯?」
美人哭得更凶,那目光切切地看向陆名尧,「陆总,陆总......」
按照以往,没有人觉得陆名尧会抬下眼皮。
但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果然,陆名尧手中的酒杯被他一松掉在地上。
碎裂间就听到他沁冷的声音说,「李总,我说吵的是你。」
李总愣住。
美人趁机挣脱朝陆名尧奔。
只是跑至眼前,美人踩上一地碎渣,疼得美目皱起,整个人无措地看着陆名尧。
陆名尧瞥眼她脚下的血,她抿唇又是一声抵唤,「陆总......」
欲语还休,柔音如泣。
陆名尧在沉默了几秒后,忽地抬手,将她打横抱起。
美人勾住他的脖子,轻啜一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所有人都猛地齐刷刷看向我。
9.
那些眼神很直白——陆名尧相中新欢了,而我,马上就要下位了。
我轻攥了下五指,努力地保持微笑,缓缓走进内舱。
我拎着医药箱。
但并不意外的,陆名尧手里已经有一个,并且正在为美人处理伤口。
我不久知道美人叫夏卿菀,人如其名,菀菀类卿。
「陆总,需要我帮忙么。」我问。
陆名尧眼都没抬一下,依旧低头用镊子夹出夏卿菀脚底的一颗碎渣,她立即小脸煞白,攥紧了陆名尧的胳膊低呜,「陆总,疼......」
陆名尧难得柔声,「忍一忍。」
夏卿菀立即噙着泪忍。
那隐忍的模样连我这个女人都看了想要呵护。
原来,陆名尧喜欢这一款的。
而从前那些小嫩模从没有这款,而我亦不是。
我笑着退出来。
天空很蓝,阳光很暖,海浪波光粼粼,耀眼的我的眼角有些刺。
我摁了下我同样也有些刺的心口。
我想,我可能要出局了。
10.
此后的半月我都没有见到陆名尧。
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来到了会所。
经理见到我欲言又止,「听说,你被抛弃了?」
我笑,「消息传得这么快么?」
经理叹气一声,「这种事,随便一个饭局,几个老板就传开了,但是对于这个夏卿菀,你也别想太多,你出局,不是你比不上她,而是,夏卿菀是陆总的前女友。」
我怔了下,「前女友?」
「对,不可思议吧,但这应该是真的,是前阵子那魏东林醉酒提起的。」
原来,夏莞卿是陆家司机的女儿。
但确实从小出落的标致,眉如远山面若芙蓉,一颦一笑就像从画中走出一般。
陆名尧是真的喜欢这种类型。
但有一天夏卿菀跟个老外跑了,从此杳无音讯。
原本这前尘也就这么过了。
但谁知前几日夏莞卿又突然出现,并且告诉陆名尧,原来当年是陆母逼走了她。
夏莞卿这些年在国外过的并不好,父母双双车祸去世,她走投无路才回来。
陆名尧听说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颇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架势。
我听着听着笑了,原来,这才是陆名尧表达爱的方式,不是只冷冷或讥诮的一个眼神,而是那么直接的,为了自己的所爱愠怒。
经理被我笑得莫名,「你是被抛弃太难过了?但你一年在陆名尧身边应该已经拿到不少了吧,你要是还想找新的金主,可以随时回来。」
我又是笑着摇头,接着回到别墅。
我开始默默地整理我的行李,将一样样的东西打包。
终于,在又过了三天后,我见到了归来的陆名尧。
11.
他面上有可见的疲惫。
经理说了,他这半月都在医院照顾夏卿菀。
我安静地看他,若往常一样从厨房端出新烧好的三菜一汤。
都是他爱吃的菜,粉蒸肉、炒芥兰、菌菇汤。
粉蒸肉要用蔚县的桃花小米,这是我试过无数种小米后,确定陆名尧最爱吃的一种。
可或许,这是我给他烧的最后一顿饭了吧。
我又递了条热毛巾让他擦手。
他黑瞳幽深,眸底第一次溢出那么几分复杂地看我。
他没有接毛巾,只道,「这栋别墅我会过户给你。」
上亿的别墅。
这应该是陆名尧对历来女伴最慷慨的赠与了。
我微笑地颔首,让自己用尽量欢喜的语气说,「多谢陆总。」
陆名尧眼神更加幽深,半饷,说,「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笑着弯唇,「那我再为陆总切盘火龙果吧。」
我走进厨房,端出一份切好的火龙果,然后坐在沙发前,一颗颗地挑出那里面的籽。
其实除却那一次,陆名尧再没让我挑过籽了。
可这一刻,我就是想要挑。
其实那时,我虽腹诽他不过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但我心里其实是开心的,开心他也原来不过是个会有不满情绪的凡人。
他不是那样触不可及的高高在上。
他也是我能触碰的,也是我能引起情绪的。
可终究,我所带给他的那点情绪,算什么呢?
在他明知夏卿菀的背叛也不忍她的脚流血、在他知道夏卿菀的委屈就怒斥父母。
他那样浓烈外放的情绪,才叫爱啊。
而我,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能让他在没有夏卿菀的日子里,让他没那么烦躁的女人罢了。
所以他才不在乎我毁容,毕竟他又不喜欢我,那我毁不毁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能继续带给他舒心就可以了。
可我却以为这是他对我的喜欢。
多么的痴心妄想。
我笑,笑得眼睛都有些酸涩。
但幸好,我低着头,他看不见我有些涨红的眼。
我继续一颗颗地挑出火龙果的籽。
但没等我挑完。
啪嗒啪嗒——陆名尧转身走了。
空气安静。
安静得仿佛这个屋子的一切都静止了。
滴答。
有什么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弯唇,笑着甩了下手,接着,继续挑火龙果的籽。
满满一盘,数不清是上百还是上千颗。
我只知道当我挑完,抬眸,墙上的挂钟显示了凌晨三点。
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又看眼这个我呆了 318 天又 6 小时 8 分钟的别墅,起身,拎着我早就放在墙角的行李箱,走出去。
12.
我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家。
母亲的遗照落了厚厚一层灰地挂在墙上。
【沐沐,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别想从男人那里得到爱情,得到钱就好。】
这是大学毕业时,母亲告诉我的最后遗言。
母亲年轻时也是极美的。
但初嫁时温文的老公在婚后暴露本性,好吃懒做,醉酒打人。
母亲最后含恨离婚。
从此培养我只爱男人钱的观念。
我奉为圭臬。
只是哪有这么容易。
我爱上了陆名尧,而非只爱他的钱。
我的心没有守住。
以至我被踢出局的这一刻,才若一个小丑般落魄可笑。
「母亲,你说的对,我不该,去爱一个男人的。」
我笑着眨了眨又酸胀起来的眼眶,接着,朝母亲鞠了一个躬。
「妈,你放心,我走错了第一步,但第二步,我会按照您说的做的。」
我在第二天来到了医院。
赚够了钱,就再去有个自己的孩子。
12.
母亲告诫我的第二点,是不要相信男人,但,可以要一个孩子。
在母亲最无望的日子里,是我的乖巧懂事让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所以她希望未来,未来能有个孩子陪着我,也算是给我一个依托。
当然孩子不是和男人生,而是做试管婴儿。
我来到医院。
岂料那么巧,看到陆名尧和夏卿菀。
夏卿菀埋在陆名尧怀中哭,陆名尧轻拍她背,神情严肃。
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垂眸,像什么都没看到般离开。
初检很顺利,医生说我的身体做试管完全没有问题。
我花了大价钱从精子库挑了个最好的。
再之后,我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六个月时,我扶着肚子做产检。
医生很负责,每个项目都陪着我,结果自然是胎儿健康。
我道谢离开,但发现自己包包忘了拿。
我折回。
就这样听到里头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道,「她和孩子,都安好?」
13.
我震惊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
铃铃铃——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我吓了一跳,同时吓了一跳的还有里头的人,「谁在外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我脚步一旋,脚就比脑子快的开始疾走。
我实在有些想不通,里头的男人为什么要向医生问起我和宝宝的情况。
倒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我刚刚也听到了医生的回答,医生说,「是的,沈小姐和孩子状况都很好。」
那这沈小姐,不就是说我么?
「喂,你跑什么,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不能跑吗?」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我。
我扭头,果然看到印象中的那张脸。
桃花眼,高鼻梁,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唇角往一边上钩,怎么看怎么痞气。
不就是魏东林吗。
其实在飞镖游戏后,我和魏东林就没说过话。
但这两年我跟着陆名尧参加了不少场合,难免也就看到了魏东林。
抬头不见低头见,道声魏总还是有的。
但除此以外就真没了。
我拧眉抽回自己的手,疏离地道,「我只是来上洗手间,魏总有事么。」
魏东林一直以为给我感觉吊儿郎当的脸,突地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竟然有些紧绷地问我,「你,刚刚在门口都听到了?」
14.
我又是拧了下眉,说,「没有,手机突然响了,我就想先接手机,所以没在门口逗留。」
魏东林瞅眼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摁灭铃音的手,「可你刚刚不是说来上洗手间?」
我,「......」
魏东林轻咳了一声,「那个,其实,那个,我......」
「魏总,沈小姐?」低柔的嗓音,突然轻轻地响。
我扭头,就看到了从洗手间走出的夏卿菀。
夏卿菀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到脚踝,配上纤细的身姿,怎么看怎么仙气飘飘,惹人怜爱。
我攥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下。
夏卿菀看看我的肚子,又看看魏东林,那眼眸轻闪微讶,「沈小姐你的肚子,差不多六个月了吧?魏总,是孩子的爹吗?」
我刚想否认,魏东林突然搂着我的腰肢说,「夏小姐真有眼力,到时候别忘了和陆总一起来喝喜酒。」
我震惊地看着他,这人是在发什么疯?
什么眼力,什么喜酒?
而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来,「菀菀,好了吗。」
我身体一僵,连魏东林搭搂着我腰肢的手都忘了去推。
15.
「名尧。」
夏卿菀突然一笑,袅袅娉娉地走向陆名尧。
陆名尧搂住她,又看向魏东林。
角度原因,我是背对着陆名尧的,魏东林也是背对着陆名尧的。
但我没有转头,魏东林却转了头。
所以陆名尧看着魏东林搂着我,以及我背影中依稀露出的大孕肚,也怔了一怔,「魏总交女朋友了?」
众所周知魏东林至今也没有结婚。
但搂着的女人却怀着孕。
那应该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女伴』,而是女朋友。
可却也从未见魏东林带女朋友出现,所以这不令人不惊讶吗?
魏东林笑了笑,「原本想把媳妇私藏,但既然碰巧遇到陆总,就让陆总见一见吧。」
魏东林搂着我的腰肢,缓缓转身。
我突然有点慌乱,用力地攥住了魏东林的手。
魏东林低眸一笑,「老婆别怕。」
我不知道他这是在演那一出,但我就是有些排斥在这样的场合看到陆名尧。
我沉着脸瞪魏东林,他却硬是搂着我转了个 180 度。
四目相对,我从陆名尧眼底看到呆了一瞬的震惊。
该说这个表情,让我也有些惊讶吗。
因为素来沉稳不动如山,哪怕在床上,也不会有太多表情变化的陆名尧,这一刻,那震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
我竟然让他的表情,出现了这样大的波动。
16.
「名尧,你也很惊讶对不对。」
夏卿菀推了推陆名尧,轻柔一笑,「我刚刚看到也惊讶了一下,然后魏总还说,到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陆名尧的眉头可见的皱起,「喜酒?」
魏东林笑意更浓,「对,沐沐脸皮薄,说不想要婚礼,但我想着,怎么都是要给她一个盛大婚礼的,还请陆总到时候赏光。」
陆名尧眼眸沉沉,缓缓地看向我,那目光很深,深得像是一种审判和逼视。
我在他的眼神下,心跳莫名有些虚。
但又不知怎地,看着他搂在夏卿菀腰间的手,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局促。
我已经不是他的情妇了。
他也不是我的谁。
他如今身旁有夏卿菀,那我身旁有人,有什么好畏缩?
我挺直背脊,保持微笑,没有推开魏东林,也没有说任何话。
魏东林搂着我离开。
我听到夏卿菀说,「好羡慕沈小姐肚子这么大了,名尧,要是我们的孩子也快点来就好了。」
17.
等出了医院,我就把魏东林的手推开,沉着脸问,「魏总,您是不是故意拿我打脸陆总?」
魏东林面色紧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没有。」
「那是什么?」我蹙眉看他,实在想不出他还有其他理由,在陆名尧面前叫我老婆。
魏东林面颊涨红了下,痞气的脸突然变得局促,「我、我难道不能喜欢你才叫你老婆吗?」
我有一瞬的懵。
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你说什么?」
「我、我想让你当我媳妇,你当不当。」
「......」
我没表情,没说话,只是半响,扭头突然转身。
他立即拉住我,「你走什么啊......你好歹回句话啊。」
「魏总,如果这是你捉弄人的把戏,那没必要。」
「谁说我捉弄你?」魏东林拧眉。
我微冷地看他,「魏总,众所周知,我曾经是陆总的情妇。」
「那又怎么样。」
魏东林哼了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名尧那老狐狸自己没眼光,我还不能捡漏啊?」
我不知道他一个京圈太子爷,怎么能觉得捡漏两个字挺光荣似的。
男人不都老婆只娶一手的吗?
更别提,他该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也是想到肚子,我眉头又一皱,「你是不是跟踪我?」
否则怎么知道我怀孕了,还跑去问医生我和孩子好不好。
魏东林倒也大方承认,「我是跟踪你,但不是你想的那种跟踪。」
他开始解释。
原来起初,他是陪母亲来看病,然后就看到我也在医院。
他以为我是生了什么病,在安置好母亲后,就跟着我一路上楼。
然后看到我,竟然进了手术室。
他吓了一跳,立即问医生我是生了什么病。
谁知竟是我在做试管婴儿。
魏东林当时懵懵的,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不直接和男人生?
但我肚子里孩子已经种下,他也只能静静从医生那打探着我的情况。
直到今日被我逮个正着。
18.
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我。
否则没必要这样默默关注我。
可为什么?
我甚至都没和魏东林说过太长的话。
除了第一次,说了句魏总,飞镖,请,那就是最多的字了。
魏东林又是哼了哼,「喜欢需要理由吗?就那第一次啊,你突然冒出来,然后拿着苹果顶自己头上。」
魏东林说到这里顿了顿,耳根也红了红地说,「就觉得你当时特别够味儿,所以当时没舍得把飞镖扎你脸上,否则换做别的女人,就算不扎脸,也得扎她身上。」
「再然后就是我每次看到你,就想一直看着你,然后一只盼着,陆名尧会在三个月后不要你,可谁你,你竟然跟了她整整快两年。」
「也幸亏他那白月光回来了,我当时知道你们结束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可谁知你转头就消失了,可也幸亏,我又遇上了你,所以这应该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缘分吧?」
他说着最后一句时,眼眸发亮地看着我。
那种喜欢毫不掩饰。
是我曾经想要对陆名尧表露,又从不敢表露的东西。
我的心突然跳了下。
不是对魏东林突然生出了喜欢,而是突然有些羡慕魏东林。
他可以毫无忌惮地说出喜欢一个人。
而我不行。
而这种肆无忌惮,就是我和他之间横亘的东西,也是我和陆名尧之间横亘的。
「魏总,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关注我。」
说完我扭头离开。
19.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从那天开始,我的日子就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每周一的早晨,公寓的门口,总是摆放着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
上面还透着晨曦的露水。
其实与陆名尧一起时,我也每周会买一次向日葵,但那都是放在次卧。
因为陆名尧最喜欢的花是黑色郁金香。
我为了确定他喜欢什么花,连着一个月摆不同的花在餐桌上。
终于有一天,他看着那盆黑色郁金香,眼眸眯了眯。
这之后黑色郁金香就经常出现在餐桌上。
说经常是因为这花太难买了,哪怕我花大价钱,也只偶尔能得到那么一两朵。
但其实我并不觉得这花好看。
靛青的郁金香,甚至接近黑色,纵然它神秘高贵,我都无法欣赏它的美。
我还是更喜欢向日葵这样有亮丽色彩的花。
纵然它很普通到几块钱就能买一朵。
倒说不上来我多喜欢花,只是别墅里空落落的,又时常总是只有我一个人,买束花点缀着,让我仿佛觉得自己不似那笼中的金丝雀,也多了几分生机。
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心。
心里无法遏制的萌生出一个名字,却又在短短的几秒钟被我扼杀了。
不会是他。
可这样的事,甚至接二连三。
我总是能收到一些包裹,里面是婴儿的衣服和奶瓶尿布等。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时间一长,这些东西,甚至已经堆满了我的储物间。
我不是没去查过送东西的人。
只是当我查到是发件人是何淼的时候,我就不敢深究了。
他是陆名尧的私人助理,跟着他已经 8 年多了。
当初通知我搬出别墅的人,也是他。
随着月份大了,我产检的频率也变高了。
我每次去医院,都能被热情的接待,原先的产检项目,也全都升级成了 VIP。
即便我不问,那些医生护士,也不乏说漏几句。
「这些都是陆总吩咐的。」
我有些怕了,并非害怕陆名尧。
而是深怕想掩埋的过去,再一次被挖出来。
20.
至于魏东林,他的韧性已然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但谁想,第二天,我就又看到了魏东林。
叮咚叮咚——
我还以为是快递,开门却又是魏东林的脸。
他嬉皮笑脸地说,「早啊,老婆。」
我直接就要阖上门,他一只脚伸进来,我恼火地顿了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追你啊。」
魏东林先是抬起右手,那指尖捏着我昨天落在医生办公室的包。
我冷着脸接过就又要关门,结果他的脚又伸进来。
大不了赔医药费。
我直接继续关门,谁知,门板都和他的皮鞋撞得砰响了,他面色都不变一下。
还笑着说,「老婆我明智吧,知道你不会心疼我,所以事先穿了双军用防弹鞋。」
我,「......」
魏东林靠着他的气力,将门推开,然后硬是进了来。
也是他进来了,我发现他另一手还拎了个袋子。
那里头鼓鼓囊囊的,摊在桌上一大堆。
都是些孕妇平日里吃的补剂,品类之多,我甚至怀疑魏东林把母婴店都搬了过来。
我怔忪。
看着他如同献宝一般的一一介绍着。
「叶酸,补充维生素。」
「DNA,帮助宝宝发育大脑。」
「液体钙,我做了功课,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容易流失钙的,所以一定要及时补充。」
他不是在我面前炫富,而是真的做了功课。
我的眼眸微微复杂。
说实话,我接受不了他对我这么好。
却又无法用一盆冷水浇灭他的热情。
我的心就像年久失修的废墟,谁来踩一脚,都会有些松动。
以前这些心思,我都花在了陆名尧的身上。
如今有个人这般对我,说不感动是假的,我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
21.
除了这些补剂,他还买了一大堆的菜。
有肋排骨,有小黄鱼,还有几盘肉丝。
至于素菜,茭白、番茄,木耳,还有一盒豆腐和荠菜。
我看着,又是一愣。
魏东林抓抓头,笑得有些不自在,「我应该没搞错你喜欢吃的东西吧?我看你去菜市场买菜,买的最多的就是这几样,你应该喜欢吃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荠菜和豆腐是烧汤吧?还有排骨是糖醋排骨?小黄鱼清蒸?」
「今天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
我确定,他原来不止在医院观察我,还跟着我回家,然后超市。
说实话,这要是陌生人,我真觉得是变态,报警的那种。
但看着魏东林涨红的脸,我一时又骂不出话来。
半饷,只沉着脸道,「你不知道跟踪人是不对的吗?」
魏东林,「是不对,但我也没别的办法知道你的喜好,而且跟踪你的时候我也没想要打扰你,我就是确定下你喜欢什么。」
「原本我是想等你孩子生下,来照顾你的,那我总要知道你的口味吧。」
「但现在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不如让我提早照顾你?你看你肚子这么大了,每次走入都要扶着腰,看得我每次恨不得当根拐杖架着你,就怕你一不小心给摔了。」
22.
「沐沐,好好练琴知道吗,练完琴,要是饿,就自己买点东西吃,别舍不得花钱,嗯?」
我突然想起曾经每一次,母亲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叮嘱我练完琴回来的路上要是饿了,就买吃的。
但她自己却省吃俭用,连一块钱都舍不得花。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像母亲一样对我这般不计一切的付出。
更不会有人对我好。
所以当陆名尧让老中医替我看月事时候,我才那样的心尖颤动。
可我知道,那一瞬间的好,不过是陆名尧一时兴起。
他或许只是不喜欢我病恹恹的状态。
因为从那之后,陆名尧再无其他对我好的举动。
但这一刻,魏东林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想到了母亲。
他是真的关心我。
而不是讨好。
我对陆名尧是讨好,但他是不需要的。
我一时站着没说话。
魏东林有些紧张,「你是不是突然不舒服,怎么脸色有些不对?」
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可看了看我的肚子,「难道肚子不舒服?我立即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抓着我的手就要往外牵。
我拧了下眉,出声,「我没不舒服,不用去医院。」
他停下,狐疑看我,见我神情真没其他不对,才轻吁一口气,然后,他就是突然凑近我,两眼放光地问,「那你刚刚表情那么恍惚,是看到我的好,有点感动,有点喜欢我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有点烦躁。
我说,「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23.
他就像没听到,提着食材进了厨房。
我拧眉,他就喋喋不休,边切菜边说,「老婆,我从知道你怀孕,就开始学做菜,虽然将来家里有厨子,但老公的爱心餐肯定会让你吃的更开心吧?」
「不过这烧菜是真的难,我练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吃,但幸好,我有毅力,现在的水平,肯定能让你赞不绝口。」
或许,女人真的感性的,易感的。
我这一刻想着曾经父亲殴打母亲,甚至将母亲推到在因为吵架碎了满地餐盘的画面。
再看着此刻魏东林站在厨房忙碌的画面,心尖再次颤动了一下。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后来想想,这些大抵都是他一步步算计好的。
让我渐渐习惯,直到无法拒绝。
24.
我一度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也挺好的。
可总有些人和事,会在你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再次见到陆名尧,是在商场的地下车库。
这样的场合,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还有一个月就是预产期,该准备的东西都魏东林早就已经备妥。
只是昨天医生忽然告知还要准备几样东西,我闲着也是闲着,就一个人开车去了商场。
我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还要腾出手来接魏东林的电话。
我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感觉到他的着急了。
「你在商场里等我,我现在就过来,千万别动,你等我。」
我叹了口气,总觉得,他把我当做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了。
「你不用过来了,你今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已经买好了,这就准备回去了。」
打脸来的太快。
刚走到车前,准备打开后备箱,我的小腹就一阵抽痛。
伴随着我的小腿肌肉紧张,我整个人不受控的往后倒。
在关键时刻,我就是下意识的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和电话,双手托着肚子,只希望即将来临的危险能够降到最低。
我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出现,我稳稳的落入了一个怀抱。
四目相对之时,我从陆名尧的眼里察觉到了一丝的紧张。
这种情绪,如同那日在游艇上,他对夏卿菀的在意。
可突如起来的疼痛让我没办法去深究这个眼神。
我早产了。
25.
抢救室的门口,是陆名尧和魏东林。
他们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
不同于陆名尧的沉稳,魏东林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媳妇别怕,我在,宝宝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们出来,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我疼的说不出话,都没哭。
可魏东林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虽然是早产,但好在一切顺利。
不过三个小时,孩子出世了。
哇哇的哭啼声响彻产房,我刚被推出去,就听到魏东林哽咽的说,「老婆,你这孩子生的太凶险了,以后咱不生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魏东林的孩子。」
余光所致,还有等在另一旁的陆名尧。
兴许是太累了, 我竟觉得, 他也红了眼。
26.
之后的那几日, 我总是能见着他。
于早晨, 于深夜, 于魏东林不在之时。
陆名尧出现的频率,远远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
虽然我们有过一段感情,但在他面前喂奶这件事, 还是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外。
可陆名尧似乎没有察觉出我的窘迫, 一次次以看孩子为由, 试探着我的情绪。
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感情这事, 如人饮水。
终于在我宝宝满月的那天,我找到了和他沟通的机会。
我从母婴室出来, 把宝宝交给了月嫂,对着陆名尧点了点头, 「我们去天台聊一聊?」
其实, 这样的状况不是我不想解决,而是我每次开个头, 陆名尧总是能找到借口插科打诨过去,要不就是说忙, 转头走了。
天台上风很大,我拢了拢外套。
「夏卿菀也快到预产期了吧。」
陆名尧双手插兜,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脸色深沉。
「三个月的时候,小产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没从他的话里找到情绪。
彼此沉默了一会,我说到了正题。
「魏东林待我挺好的。我打算给宝宝取名魏沐阳。」
采了我和魏东林的姓,再加一个向阳而生的阳。
陆名尧蹙眉, 几次欲言又止。
「你呢,是否也该让心安定下来了。」
这一次,陆名尧让我看到了他的情绪。
他的眼里有震惊,有不舍, 还有些眷恋。
最后的最后, 他迟迟没有开口。
天台上的风越来越大,仿佛能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吹散。
刚生完, 我身体很虚,冷的我直打哆嗦。
魏东林不知何时来的,拿了件厚厚的毯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他嗔怪我, 「你不知道自己还在坐月子吗,这么大的风跑上来干什么。」
魏东林揽着我回到了房间, 天台上只剩下陆名尧。
那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27.
儿子百日宴那天。
高朋满座, 全是来说恭喜的声音。
虽然那些声音后,都带着不解和震惊,毕竟我曾经是陆名尧的情妇,怎么魏东林, 就娶了我?
但作为京圈的又一太子爷,谁敢真的明面上说这话,自然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魏东林带着酒气, 贴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终于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