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万重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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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岁的江尧,是我家保姆的儿子,在杂货间里偷偷吻我。

28 岁的江尧,摇身一变成了总裁,送给女友价值千万的跑车。

凌晨三点,我开着那辆跑车穿过夜风。

别误会。

我并不是他的女友。

我只是他们今晚的代驾司机。

1

三年前,我还是作天作地的富家千金。

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

我把地下车库里所有的车都卖了。

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做代驾司机。

今天接到的单有点特殊。

顾客是我的前男友。

准确来说,是和我青梅竹马 20 多年的前男友。

是从 18 岁到 25 岁,与我相恋 7 年的前男友。

是每天打 4 份工,攒钱送我钻戒的前男友。

也是那个护在我身前,为我挡下一刀的前男友。

江尧。

2

他站在一辆红色跑车前。

这车太张扬了些。

和他从前的品位差得挺多。

我转眼望去,发现他身侧还站着一位比跑车更明艳张扬的美女。

美女不悦地嘟囔:「怎么是个女司机?」

我抿了抿唇,说:「您好,不满意的话可以取消订单。」

「不取消。」江尧插了嘴。

他将车钥匙扔给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上车,送我们回家。」

他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我关上车门时,美女皱着眉说:「师傅,你开车小心一点呀。这辆车是阿尧送我的生日礼物呢,千万不要剐了蹭了。」

汽车发动后,她又娇嗔道:「刚才那瓶红酒的年份不错,要十几万了吧?」

江尧清冷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35 万。」

嚯。

江尧对女友果然大方。

曾经舍得花光所有积蓄,送我一颗价值 8000 多块的钻戒。

如今舍得为她开一瓶 35 万的红酒,送出价值千万的跑车。

3

到达目的地后,江尧并没有和他女友一起上楼。

她倚在车门上,问:「阿尧,这么晚了,你不去楼上坐坐吗?」

「不去了。」

「走嘛,我给你煮醒酒汤好不好?」

「不用。你早点休息。」

她似乎是有些生气,瘪瘪嘴转头离开了。

月光沉寂。

我和江尧默默地站在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问道:「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还行。」

他又哑声说:「你不问问我吗?」

我笑了一声:「网上都看得到。之前那个爆火的小游戏就是你开发的吧,我也玩了几天,挺好玩的。」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游戏。」

夜有些深了,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觉得他的眼睛好像红了一片。

我垂下头,低声说:「江尧,太晚了······不是叙旧的时候。你要是想闲聊,后天的同学聚会上再见吧。」

4

同学聚会定在了周六。

天气阴沉得要命。

到了晚上,雨点果然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我和江尧提前见面了。

他开着黑色迈巴赫,沉稳从容。

而我骑着电动车,被淋得浑身湿透。

江尧降下车窗,吐出两个字:「上车。」

我摇了摇头:

「这么贵的车,我掏不起清洗费。」

「不用你掏。」

「还是算了,反正我已经淋湿了。」

江尧有些火大,踩了一脚油门,轰隆隆远去。

过了几分钟后,手机叮了一声。

是新的代驾订单。

我想了想,离同学聚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和车主的距离也不远。

这单倒是能接。

到了定位点我才发现,要代驾的居然是江尧那辆黑色迈巴赫。

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香烟。

「上车,送我去纭鹤楼。」

在我上车前,他把那支烟掐灭了,又开了车窗通风。

所有气味都消散在了雨中。

我闭了闭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他也抽过烟,但没过多久就戒掉了。

因为我呼吸道有些小毛病,闻不了烟,甚至闻不了香水。

江尧没有给我遐想的机会。

他轻笑一声,解释道:「别误会,我等下还要去见我女朋友。她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

5

这次同学聚会的费用江尧全包了。

他订了最好的酒楼。

以前我阔绰时,倒是很喜欢去那家。

临江那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窗,夜景尽收眼底。

时过境迁啊。

曾经的高级 VIP,现在像个落汤鸡。

走进包厢时,里面正聊得火热。

话题中心不外乎是江尧,谁叫他如今混得最好。

「江总要结婚了?是不是那个女明星?」

「是许嫣吧,江尧砸了不少钱捧她呢。」

「他前几天拍了个什么粉钻,许嫣不是还在微博晒了图,真的超大一颗。」

「那当然了!800 多万的钻戒,都上热搜了!」

我手指一紧。

800 万。

当初江尧送我的那颗钻戒,是 8299 元。

而许嫣收到的爱意,足足比我多出了 3 个 0。

6

我没推开那扇门。

我跑了。

这太不像以往的陆长笙了。

怎么,听说江尧这样去爱另一个人,你竟然不敢再听下去了吗?

我拨通了电话,小声说:「你还是出来吧,我不想进去了。」

对面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我面前。

「陆长笙,上车。」

我一屁股坐了进去,才想起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衣服都是湿的。」

「你不会又骑电动车来的吧?就不怕感冒?」

「没事,我身强力壮。」

裴泽川啧了一声,脱下西装披在我身上。

衣服上带了些淡淡的烟草味,呛得我咳了一声。

他赶紧打开了车窗,皱着眉说:「真是服了!刚刚这些人在我旁边抽烟,沾了点味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怎么失魂落魄的,你刚刚见到江尧了?」

「前两天就见到了。」

裴泽川欲言又止。

我惨笑了一声,说:「给他做了两次代驾。他说我开车技术不错,想挖我。」

「什么鬼,江尧想让你去给他当司机?」

「不是江尧,是许嫣。」

裴泽川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许嫣是哪号人物。

随后,他咒骂道:「江尧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让前女友给现女友开车?」

我脑子才有毛病。

因为我同意了。

他开出 7000 的底薪,我谈到了 8299 元。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7

我打开朋友圈,发现全是今晚同学聚会的照片。

有人发了大合照,有人发了菜品,有人发了窗外的夜景。

还有不少人偷拍了江尧的照片。

我点开这些照片,一张张保存了下来。

最清晰的一张照片,是江尧的侧脸。

他举着茶杯,眼里是疏离的笑意。

我不断放大,看到了他腕间的手表。

是十年前我送他的那只。

我们分手那天,场面闹得有些难看。

我扔了他送我的钻戒,他扔了我送他的手表。

后来我又偷偷回到了那个垃圾堆,准备把东西捡回来。

却看见了江尧的背影。

他蹲在地上,双手不断翻找着。

我猜,我丢掉的那枚戒指,也在他那里。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趟公司。

跟领导提出了辞职,她很快就同意了,还惋惜地长叹了口气。

我抱着纸箱,把工位上所有的杂物都装了起来。

水杯、鼠标垫、玩偶、盆栽。

属于我的气息被一点点清除掉。

同事们过来拥抱了我,让我以后好好养病,好好休息。

我强撑着笑了一下,说:「没事,又不是绝症,搞这么伤感干什么?」

领导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天天骂我没脑子。

但她看见我的诊断书的那天,却红着眼睛哽咽了好久。

她提出要借钱给我,让我赶紧动手术。

我没同意。

万一手术失败了,她的钱我该怎么还?

裴泽川也要帮我交手术费。

我也拒绝了。

我已经欠了他挺多的了。

再欠下去,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8

我去了江尧给我的那个地址。

这里的房价高得吓人。

我到楼下的时候,一串熟悉的号码打了进来。

「站在下面干什么,上 8 层。」

「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

「透过窗户看见了。」

我沉思了一会儿,才问他:「江尧,你一直没换电话号码吗?」

「没。等着别人来打,但是她从来没打过。」

「不是你当面把我拉黑了吗?」

他噎了一下,说:「又没说等的人是你。」

我坐上电梯,到了 8 楼。

江尧已经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地毯上,摆了一双粉色拖鞋。

看起来是新的。

我环顾四周,随口夸道:「装修不错。」

江尧勾了勾唇角:「你喜欢吗?这是我的婚房。」

我本来准备换拖鞋的,听见这句话,立马把脚收了回去。

婚房。

这双拖鞋,大概是为女主人准备的。

我不该染指。

江尧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华美的小方盒。

几秒后,他轻轻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颗钻戒。

一颗是几年前被我扔掉的那颗。

另一颗,是硕大的黄钻。

9

江尧把两颗钻戒推到我眼前,漫不经心地说道:「收下吧,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看着那个盒子,指尖微微一颤。

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想到他还记得。

「算了,」我耸了耸肩,「生日祝福我收下了,礼物就算了。」

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诧和无措:

「为什么不收?」

「这太贵重了。而且,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送这种东西,也不太合适吧。」

江尧皱着眉,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了?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同学,送个生日礼物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

但没有人会为朋友、同学送出两千万的钻戒。

我将盒子扣上了,掩住了里面流溢的璀璨。

它发出咔的一声,更像是敲击在两个人的心尖上。

良久后,我将盒子推了回去。

「江尧,这是许嫣不要的东西吧?」

「我听说她这两天正在跟你闹情绪,你送了很多东西,都被她扔出来了。」

「怎么,把人家拒绝的东西送到我面前,难道我很像垃圾桶?」

10

江尧肉眼可见得慌乱了起来。

「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我根本没送给她!」

他语无伦次地讲着,说他之前拍到的那颗粉钻,本来是想送给我的。

但是许嫣看到了。

她自作主张,拿了钻戒,还拍照发到了网上。

礼物已经被别人拆封过,江尧觉得送不出手了。

他又等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一颗更大更美的钻石。

就是盒子里这颗。

他执着地举牌,最终以两千多万的价格把它拍了下来。

「长笙,每一颗钻戒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在江尧说完一切之后,我居然出奇的冷静。

没有惊诧,没有委屈,也没有欣喜若狂。

我们二人之间早已裂出了一道天堑,不是几句真心话就能填平的。

江尧固执地把盒子塞进了我手里:

「长笙,我送你的东西不多······这个你就收下吧,好不好?」

我沉默着,抬起了手腕,将它抛进脚边的垃圾桶。

「江尧,这才是它的归宿。」

「我不做小三,不做情妇。」

「我不是江女士,我做不出这种卑鄙下流的事。」

江尧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颤声说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妈······我妈她也一直很愧疚。」

她当然很愧疚。

我妈妈拿她当姐妹,我拿她当阿姨。

我们每次出国旅游,都给她和江尧带礼物。

那些东西,她都是怎么心安理得地收下的?

我每次甜甜地叫她晓梅阿姨,她又是怎样心安理得地应答的?

我站起了身,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他:

「江尧,这次的招数,也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11

许多年前,江尧还是我家保姆的儿子。

也是我的同桌、我的知己、我偷偷暗恋的人。

我的书本上都是他的笔迹。

他会用红笔帮我圈出重点,会在空白区域写满注释。

他会在降温时帮我准备好厚外套,也会在我痛经时泡好一杯红糖姜茶。

有段时间,他在花店里打工。

那时候,他每晚都送我一束桔梗花,帮我插在床头的花瓶里。

江晓梅住在保姆房,江尧就住在我家的杂货间。

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江尧眼角含笑,静静地盯着我看。

六月的清晨,阳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

我们望着彼此的双眸,在杂货间里献上了纯洁的初吻。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心动的那些瞬间,都是他一一计划好的。

江晓梅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去收获女孩子的芳心,怎么让我一点点沉迷。

花束、关心、礼物。

一切都是带着目的性的。

甚至一张普通的新年贺卡,也是母子二人悉心斟酌字句的结果。

陆长笙算什么呢?

他的目标是陆家的大小姐。

只是这个大小姐恰好是我罢了。

12

20 岁的时候,江尧说他想娶我。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顺势伸出了左手,做作地说:「好呀,快给我套上钻戒。」

那时他怔了一下,随后便笑弯了眼,郑重地说:「好。」

那天以后,江尧开始同时打四份工。

又去花店,又在餐厅里洗盘子,还去做了两个初中生的家教。

几个月后,他终于攒够了钱。

情人节那天 ,他往我手上套了一枚戒指。

那时候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儿。

哪怕那枚钻戒只要 8299 元,是我所有首饰里最便宜的一个。

后来还有一次,我被几个小混混尾随,堵在了巷子里。

江尧赶到的时候,我正被他们撕扯着裙子。

他双眼猩红,拼命和他们缠斗,死死把我护在身后。

那天他被打得很惨,肩膀上还被捅了一刀。

在医院里看着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

江尧疼得嘶嘶地抽着气,还不忘转过头来跟我开玩笑:

「这么心疼哥哥啊,要不直接以身相许算了。」

那时候我嘴上骂他想得美,心里却认定了,就要和他一辈子。

真可笑。

温室里养大的傻白甜,哪知道什么叫一辈子?

这不过都是人家演的一出戏罢了。

江尧流了多少血,你就还回去多少眼泪。

还手捧着一颗真心,交到他的面前,任他折辱蹂躏。

13

我喝了不少酒。

裴泽川骂骂咧咧地给我递着纸巾,听我鬼哭狼嚎。

「陆长笙!鼻涕能不能不要抹在我衣服上!」

于是我转了个方向,擦在他裤子上。

裴泽川咬牙切齿:「今天要不是你生日,我肯定弄死你。」

他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却贴心地给我准备了一个小蛋糕,上面还插了 28 根蜡烛。

可怜的蛋糕被插得像个榴莲似的,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哭哭啼啼:「裴医生你不是人啊!蛋糕多可怜啊!你就非要插这么多蜡烛吗?」

他一把按住我的脑袋,简短地说:「闭嘴,许愿,吹。」

我听话得闭上了眼,心里却突然浮现出了茫然。

等一下,我该许什么愿?

好像不知道。

算了,还是喝酒吧。

我酒量本来就很差,两杯啤酒下肚就五迷三道的。

后来我喝得晕晕忽忽,感觉眼前起了一大片白雾。

我好像看见江尧了。

他一拳打在裴泽川脸上,裴泽川又一脚踹了过去。

我瘫在桌子上,笑嘻嘻地鼓掌。

这梦做得有意思,裴泽川的眼镜都飞了!

江尧的鼻血也流出来了!

哈哈。

14

第二天清醒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江尧和裴泽川齐齐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我。

裴泽川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说:「你终于醒了?我要去上班了。」

江尧铁青着脸问我:「长笙,他是谁?」

裴泽川冷笑了一声:「我是她老公。」

江尧脸色更差了:

「他说的是真的?」

「假的。」我拽了下裴泽川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裴泽川嘟嘟囔囔:「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以牙还牙,报仇雪恨?」

我又拽了他一下,随后介绍道:「这是裴泽川,比我们大两届。你们都在一个社团里待过,应该有过交集。那天同学聚会,他不是也去了吗?」

江尧咬牙:「确实去了,但中途人就走了,还把你也拐走了。」

「更正一下,」裴泽川揽过我的肩,「是她把我拐走了,不是我拐她。」

「长笙,你不收我的戒指,是因为他?」

裴泽川呛道:「她不收你的礼物,是因为她是个有道德有底线的人。你的钻戒应该送给你的许嫣,而不是摆到她面前来恶心她。」

15

那天江尧浑浑噩噩地走了。

裴泽川拉着我去了医院,让我赶紧先把脑子里的肿瘤切除了,免得被江尧提前气死。

我仰头问他:「你脸上的伤没事吧?这里青了一大片,疼吗?」

「还好吧,一般。」

我几次张开口,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小声说:「我替江尧向你道歉。」

结果裴泽川炸毛了:

「你干吗替他道歉?搞得好像你们两个是一个阵营的。你应该替我去道歉才对!」

他说完还觉得不解气,立刻抢过我的手机,给江尧发了一条短信:

【江先生,我今天看到阿川把你打伤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许久后,江尧回复了:

【陆长笙,你真的很会伤人。】

裴泽川哈哈笑着:「你看吧,我很会伤人。」

我用一根大拇指回应了他,附赠一个假笑。

他又喋喋不休:「江尧怎么一副对你旧情难忘的样子,看来还是很在乎你。」

「肯定还是在乎的,两千多万的钻戒,说送就送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收啊,能卖好多钱呢。」

「还扔垃圾桶里,你要是收了多好啊,拿回来咱们俩分了,分给我十分之一也行啊。」

又过了一会儿,裴泽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那双桃花眼逐渐变得深沉。

「陆长笙,做手术吧。如果你不想用我的钱,那就去问江尧要手术费,好不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想让你活下去。」

我怔了一会儿。

半分钟后,我才笑着打了他一拳:「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我是认真的,」他捏住我的手,说道,「你问江尧要钱吧,反正都是他欠你的,他应该还。」「你不想欠我,我都明白的······但你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长笙,去找他吧。」

16

我没有去找江尧。

他主动找上了我。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在门口蹲着。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

江尧说:「来找你。」

我又问:「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他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回答道:「裴学长告诉我的。」

行啊你个裴泽川,叛变得可真彻底啊。

「江尧,我应该说过,我不做小三。」

他慌张地解释道:「什么小三!我没有让你做小三,我和许嫣什么都没有!」

「是吗?我好像突然记起许嫣这个人了。」

「她真名是叫许怡然吧。」

「许家的二小姐,家里是做电器的。」

「资产不是很多,但也算个小豪门。」

如果我猜得没错,江尧应该是打算和她联姻的。

果然。

江尧红着眼说:「是你爸爸······是陆锋要求的。我和她见面,不仅是为了敷衍家长,也是想让你吃醋。」

所以他默许了那些高调的秀恩爱。

一方面,是给陆锋看。

另一方面,是给我看。

我捂住额头,忽然笑出了眼泪。

我搞错了。

我真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我当初为什么要和陆锋决裂?

我应该好好在陆家待着,和江尧结婚,拿到陆家所有的财产。

报仇,就是要让他在最快乐的时候失去一切,不是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江尧,你去告诉陆锋,陆长笙想嫁回陆家了。」

「还有,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是在利用你。」

「我会报复陆锋,报复你妈妈。」

「你能接受,我们就结婚。」

17

江尧大概只考虑了三秒,就点头同意了。

我有些诧异。

他大约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江晓梅也顾不得了。

不过这样也好。

反正她也是活该。

我和江尧下午就去领了结婚证。

在车上的时候,我问他:「难道不用先问问陆锋的意见吗?」

江尧说:「他很想你。这几年他经常偷偷去看你······他还说,要是你能回家,他失去一切也愿意。」

这话说得可真是,假透了。

我勾了下唇,笑着说:「江尧,这种话,你觉得我还会再信吗?」

他大约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难看了些。

我盯着他的侧脸,轻声说:「你和他真是挺像的。」

江尧的脸色更难看了。

许久后,他才说:「长笙,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那时候我——」

「我没在说什么往事,我只是在说长相。」

「江尧,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怪傻的。」

「你和陆锋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就一直都没发现呢?」

18

关于江尧是陆锋的私生子这件事,是我妈妈先发现的。

她在江晓梅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但她没信,而是偷偷拔了两个人的头发,再去做了一次。

检验结果给了她一记重击。

那晚,她和陆锋之间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江晓梅装模作样地来劝架,被我妈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江尧冲上去想护着他母亲,被我妈用茶杯狠狠砸在了头上。

那晚,她眼神里透出我从没见过的狠戾:

「你们全都滚出去······你们都想害我,想害我的笙笙,你们都滚!」

我抱住了她,颤抖着问:「妈妈,发生什么了?」

妈妈紧紧捂住了我的眼睛:

「笙笙,别听,别看。这个屋子里太脏了,你去远一点的地方,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被她死死箍在怀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天半夜,她像断线风筝一样,从顶楼坠了下来。

我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一直都像一朵娇花。

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什么事情都温柔轻慢,像一阵绵绵细雨。

她那么善良,从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也从没怀疑过任何一个人。

可陆锋和江晓梅,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骗了她 20 多年。

19

我妈妈才是真正的豪门千金。

陆锋当初是借着我姥爷的财力权势,才能将陆氏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我妈妈貌美如花,学历品性样样都是最好的。

但她身体不好,不能生育。

当时陆锋跪在姥爷面前,哭着说:「我就爱雨岚一个人,这辈子只要她一个。她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她要是喜欢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一个,男孩女孩都好。」

后来,我姥爷同意了。

我妈妈穿着婚纱,满心欢喜地嫁给了陆锋。

他们甜蜜了好一阵子,所有人都羡慕她嫁了个好郎君。

结婚的第三年,他们在福利院里领养了我。

妈妈给我取名,叫长笙。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但我也敢昂首挺胸地说出,我就是陆家的大小姐、陆家的独生女、陆家未来的继承人。

因为父母的精心呵护给了我底气。

可突然有一天,我看清了陆锋本来的面目。

他只是披上了洁白的羊皮。

他其实早就揣着一只狼崽子,养在了我身边。

他还将那只母狼也接了过来,让她给家里当保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尧娶了陆长笙,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他的陆氏。

难怪他要领养一个女孩儿。

难怪他要让江尧从小住在陆家。

陆长笙算个什么东西呢?

她只是个工具,是他缜密计划中的一环。

她拥有的父爱,大概也都是虚假的吧。

我离开陆家的那天,江尧拦住了我。

他说陆锋心梗犯了,正在医院抢救。

我头也没有回,决绝地说:「不用再跟我提陆锋。我发誓,我只会再见他一次,就是在他死的那天。」

20

我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在妈妈死后的第四年,我又和陆锋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和和美美地吃饭。

他激动得老泪纵横,手指细密地颤抖着。

我拿出了红色的结婚证,甜甜地叫他爸爸。

江晓梅尴尬地笑着,始终不敢直视我的双眼。

我妈妈走后,她倒是毫不掩饰地摆起了夫人的架子。

穿着华服,戴着名贵的首饰,大摇大摆地上了主人的桌。

我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故作伤感地说:「这个镯子是我妈妈的遗物吧?江阿姨,可以借给我看看吗?我想我妈妈了。」

陆锋闻言一愣,随后猛地站起身,重重扇在了江晓梅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江晓梅直接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翡翠镯子也磕碎了。

我心里闪过一阵快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妈妈的镯子碎了,怎么办?」

碎了当然更好。

被脏人碰过的脏东西,当然要毁得彻彻底底。

我用余光看了看江尧。

他别开了头,目光没有落在江晓梅身上。

多好啊。

这个世界就该这样。

你们一家三口,就该互相冷漠、互相残杀。

21

晚饭过后,陆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我看着封面就知道,里面全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陆锋一页页翻开,一张张跟我讲解着。

这张是四岁,在幼儿园。

那张是五岁,在游乐场。

还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每个时期的陆长笙,都留下了灿烂的笑脸。

陆锋眼眶湿润,轻轻抚摸着我四岁时拍的那张照片。

他说:「笙笙,这张照片是在那年的儿童节拍的······我还记得你那天的样子。那时候你小小一个,胆子却大得很,从幼儿园里抓了一只老鼠回来,你妈妈吓得——」

他讲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

你看,一提到秦雨岚,你就开始心虚了吧。

而这里面的哪一张照片,又是能够绕过她的呢?

陆锋又把我叫到了书房,说要给我转让股份。

我正要签字的时候,江晓梅冲了进来。

她大声叫嚷着,说我是来给秦雨岚报仇的,不能把陆家的财产交到我手里。

我两眼含泪,柔弱道:「爸爸,那我还是不要了。反正我本来就是陆家的养女。」

陆锋抄起砚台朝她砸了过去。

江晓梅脑袋上起了个大包,红肿得吓人。

你说说,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22

陆锋身体不怎么好。

被江晓梅气了几次后,他又进了趟医院。

我接开水的时候,听见了楼梯间里的动静。

是江晓梅在骂江尧:

「你是死的吗?别人欺负你妈妈,你都不知道帮一下!」

「还有那个陆长笙,你怎么就被她吃得死死的?以前就喜欢她,妈妈说什么你都不听!」

江尧低声说:「妈,当初是你错了。错了就该认,就该受罚。」

「啪——」

江晓梅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我错什么错?你才是陆家的骨血,你爸爸的钱财就该是你的!」

「他不是我爸爸!」江尧冷笑了一下,「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我就不会去追长笙。我太脏了,根本不配喜欢她。」

江晓梅还要咒骂,我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江女士,你是对陆家的财产分割问题有异议?」

江晓梅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我,脸上五颜六色的。

我幽幽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显得空旷又遥远:

「江晓梅,我劝你别挣扎了。」

「陆锋现在拼命想补偿我,你越是闹,他就越想给我更多。」

「你是想让他把股份全都给江尧吗?我告诉你,没用的。」

「江尧这么爱我,我开口问他要,他难道会不给我?」

我看了一眼江尧,问他:「老公,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愣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了我,说:「我没带钱包,这个给你吧。锁屏密码是我们恋爱的那一天,银行卡和所有软件的支付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23

我不是说说而已。

一周之内,江尧的所有财产都转到了我名下。

我拿着合同,侧眼问他:「你就不怕我拿了钱,跟你离婚?」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

「只要不离婚,你想做什么都行。」

我扯了扯嘴角:

「江尧,你是演戏演多了,想假戏真做?」

「我从来没有演戏,」他静静看着我,「长笙,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大桌菜。

我正要动筷子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点来的,当然是不速之客。

江尧一打开门,许嫣就冲了进来。

她看见我时动作一顿,然后难以置信地质问道:「江尧,你真的和她结婚了?」

「对。」

「她哪里比我好?你选她,就因为她是陆家大小姐?」

江尧看起来有些生气。

他皱起眉,压着嗓子说:「她不是什么陆家大小姐!她只是长笙,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恋人、我的妻子!」

许嫣流着泪,把手上的戒指拔了下来,扔在地上: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动了真感情啊?江尧,你怎么能做到这么无情?」

江尧的眼神丝毫没有波动:

「许嫣小姐,我想在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和你演一场戏,我有爱的人,不会对你投入任何感情。你当时接受了不是吗?我们签过合同的,你没有任何立场来质问我。」

许嫣又哭着问:「可是我怎么办?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许小姐,你们许家通过我拿下了几个很大的项目,你也从我这里获得了不少东西。甚至我准备送给老婆的那枚粉钻,也被你偷去,占为己有了。这些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东西也不用你还了,还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夫妻二人。」

24

本以为打发走了许嫣,我就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但江晓梅居然又爬起来了。

她衣不解带地在陆锋的病床前伺候。

又抹了几回眼泪,说了江尧把财产都转到我名下的事。

她唉声叹气地,说江尧这小子太单纯了,怕他以后人财两空。

不得不说,江晓梅很会拿捏陆锋的心。

毕竟是他的初恋,又是他 20 多年的老情人,还忍气吞声地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保姆。

陆锋听了她的那些话,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往另一端偏了。

那天以后,他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把江尧的钱都拿走了。

没关系,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用呢。

周末的清晨,我提着一壶自己熬的鸡汤,来到了陆锋的单人豪华病房。

在陆锋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恰到好处」地晕了过去。

保温壶的盖子我故意没盖紧,浓郁的鸡汤洒了一地。

他不配喝,所以我一滴都不想留下。

哪怕被烫了也无所谓。

我右手还提了一个纸袋,里面放着我的病历本和诊断书。

陆锋慌张地想来扶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地上的纸张。

25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陆锋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

他颤着嘴唇,嗫嚅道:「笙笙,你生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爸爸说呢!」

我并不回答他,只是哭着说:「爸爸,我做了一件事,你不要生气······我让江尧把财产全都转给我了,不过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要死了,到时候这些遗产还是他的。」

陆锋怒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谁死了你也不会死!」

我流着泪扑进了他怀里:

「爸爸,我好害怕,从知道我生病的第一天起就很害怕······我脑子里长了个肿瘤,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我的茶言茶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陆锋急得不行,立刻找了一堆专家来给我看诊。

一周后,我进了手术室。

顶级的医疗条件,顶级的主刀医生。

手术很成功。

江尧直接搬进了病房里,贴身照顾我。

裴泽川每天都从眼科过来探视我,却总被江尧挡在门外。

那天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江尧说:「我是她老公,我说她不想见你,那就是不想见。」

26

陆锋对我的愧疚又加深了一些。

他无视了江晓梅的哀怨,疯狂地补偿我。

陆家表面上一团和气。

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终将会被我亲手瓦解。

陆锋生日的那天,他宴请了许多宾客。

他要在他的寿宴上宣布,陆长笙是他的继承人。

水晶灯下,一群人推杯换盏,违心地道贺。

我换上了妈妈跳楼那天穿的红裙,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今天是秦雨岚女士的忌日。在她去世的第四周年,大家终于聚在一起,满怀哀思地祭奠她。」

陆锋握着酒杯的手猛然一紧,眼睛不断睁大。

我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

「陆锋,这些年午夜梦回,你就一次也没见到她?」

江晓梅尖叫一声,仿佛看见了鬼。

我又甜甜地叫她:「晓梅阿姨,你怎么又戴着我妈妈的项链了?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戴啊,就不怕她晚上来找你吗?」

江晓梅瞳孔涣散,激烈地拉扯着脖子上的项链。

她嘴里喃喃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她似乎是疯了。

这一个多月,我暗中给她下了不少影响精神的药物。

都说心虚的人怕鬼。

鬼还没来,他们已经要被吓破胆了。

这两个杀人凶手,在一众宾客面前出尽了洋相。

27

我妈妈不是自杀的。

这件事我是后来才发现的。

天台有凌乱的脚印,我妈妈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

就连那封所谓的遗书也破绽百出。

但陆锋有钱有权,还搭上了一位大人物。

他在这个城市里站得太稳了。

那么一桩疑点重重的自杀,居然在半天之内就草草结案了。

后来有人匿名发给了我不少证据,我一点点收集整理起来,势必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让陆锋一击毙命。

几年后,我辗转查到,当初那个匿名人就是江尧。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所谓的爱情?

那天在天台上,是江晓梅推我妈妈下去的。

有辆车停在拐角处,行车记录仪拍到了一角。

是我妈妈挣扎的身影,和江晓梅暴着青筋的手。

警车包围了院子,鸣笛声划破了所有宁静的假象。

陆锋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铁青着脸,问我:「笙笙,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替妈妈报仇。」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

「没过去,从来都没过去。」我轻声说着,「你可以阻拦我,也可以把江晓梅送出国,送得远远的。」

「但是陆锋,现在你要作出一个选择。」

「你是要你的老情人江晓梅,还是要你的养女、你的私生子?」

「如果你想要我们,那你就亲手送她进监狱。」

「如果你选江晓梅,那我和江尧······就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28

我提前把江尧关起来了。

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是很好的人质。

谁叫他是陆锋的亲生儿子呢?

在陆锋眼里,他可比旁人都重要多了。

什么江晓梅、什么最疼爱的养女,都比不过他亲生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我给陆锋看了卧室里的监控,江尧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

他立刻就崩溃了,扭住了江晓梅,将她送上了警车。

多慈爱的父亲啊。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流下了一行热泪。

陆锋的寿宴,以一场闹剧结束了。

他头发白了一大片,双眼里写满了迷惘。

我温柔地上前搀起了他,在他耳边说:「爸爸,恶人送走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吧。」

他震惊地看向我,似乎在思考他乖巧聪慧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笑着握上了他苍老的手:

「爸爸,不是你说的吗?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一家人,还是得把日子过下去啊。」

我不会再离开。

我要每天守在陆锋身边,看着他希望破灭,看着他胆战心惊。

「爸爸,这招是你教我的,不是吗?小学的时候我被同学扇了一巴掌,你教我狠狠打回去,再装作没事人一样跟她玩闹。是你说的呀,笑里藏刀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29

我和江尧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交换戒指的时候,他套在我手上的,是那枚只要 8299 元的旧钻戒。

我看着细碎的光,眼前忽然一片恍惚。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 18 岁的陆长笙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能毫无芥蒂地相爱,可以满心欢喜地相拥。

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 18 岁的江尧就好了。

那样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坚信,他是真心爱我,从不掺杂一丝一毫的阴谋。

可没有人能停留在原地。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30

番外篇:江尧视角

我一直喜欢长笙。

不是因为她是陆锋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富家千金。

她机灵可爱,笑起来像个小太阳,没人能拒绝这样的陆长笙。

从小到大,总有许多人想追她。

他们把情书塞到我手里,托我转交给她。

我全都偷偷撕成了碎片。

大学时期,那个裴泽川也暗恋过她。

他在聚会的时候大放厥词, 说要挖我墙脚。

我们打了一架。

长笙赶到校医室的时候,满眼都是对我的心疼。

她从头到脚把我检查了一遍,问我哪里伤到了。

她护在我身前,向裴泽川鞠了一躬:

「学长,真的不好意思,你伤得严不严重?我替江尧跟你道歉!」

我挑衅地冲裴泽川挑了下眉。

他不可能赢过我的。

但没想到, 多年以后居然被他打脸了。

我又和他打了一架, 还是在长笙的家里。

长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说她替裴泽川向我道歉。

我一下子就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这比她狠狠打我一耳光还要疼。

后来,长笙说要和我结婚。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知道她的计划, 也知道她的仇恨。

她想要利用我。

好, 那就利用。

我心甘情愿。

毕竟欠她的, 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 想到自己是陆锋的儿子,都会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就让我们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不好吗?

当时妈妈笑眯眯地问我,是不是喜欢陆长笙。

那时我才十几岁, 有些羞涩地承认了。

「你喜欢她,就好好对人家, 将来把笙笙娶回来当媳妇儿!」

我点了点头, 说我一定娶她。

她教我怎么追女孩子, 教我送她花,还教我细心地关怀她。

我以为, 她真的是在帮我。

可后来有一天,我在她抽屉里看见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我哭着问她,我为什么会是陆锋的亲生儿子。

那长笙不就是我的妹妹?

妈妈笑着告诉我, 长笙只是养女。

「陆长笙只是个幌子, 你才是陆家真正的继承人。」

「所以儿子啊,你要好好把握住她,尽快和她结婚。」

「只有这样,你爸爸才能光明正大地给你财产。」

这真是太恶心了。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长笙。

后来我使了一些小手段, 让秦阿姨发现了那份报告。

她果然起了疑心, 又去做了一次鉴定。

她偷偷拔我头发的时候, 我很配合地装作了不知情的样子。

其实她力度根本没掌握好, 揪得我生疼。

秦阿姨其实对我很好的。

我从没想过我的举动,居然会害死她。

我也不敢去看长笙的眼睛。

我怕在她眼里看见厌恶和仇恨。

每一年, 我都会去秦阿姨墓前祭奠。

赎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是掉几滴眼泪,说几句抱歉就能翻篇的。

长笙想怎么报复我,我都认。

那天她端给我一杯水,笑着说里面下了迷药。

我一饮而尽。

「长笙,只要是你想让我做的,我都会做。」

她把我母亲送进了监狱。

第二天,她坐在床边问我:「江尧, 你会怪我吗?」

我摇了摇头。

我母亲确实做错了。

也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长笙又问我:「你怕不怕我跟你离婚?」

我很怕。

非常怕。

每天夜里做噩梦, 梦见的都是她冷着脸跟我说:「江尧, 我觉得你很恶心,我还是决定不要你了。」

惊醒后,我看见她在身旁沉睡, 才会松一口气。

没关系,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就让我这辈子,都活在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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