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迟厌八年，迟厌却为了他的白月光折断我的羽翼，拔了我的爪牙。
江梨笑颜如花地让我跪在地上学狗叫，伸手掐着我的脸，在零下八度的天气让我穿着单衣跪在地上几个小时。
晕倒前的那一秒，我看见一个人影慌张地朝我冲过来。
再次醒来，我决定放弃迟厌。
却看见迟厌堵在我家门口，红着眼睛颤抖地问我：
「遥遥……不要我了吗？」
1
别墅里灯光明亮，温暖如春。
我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心底冒出寒意。
我家破产了，在昨天。
因为迟厌。
我喜欢迟厌八年，他却因为江梨的一句话。
毁了我的生活。
我被来往的工人撞倒在地，呆呆地坐在原地。
我不理解，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一夜之间，我从云端跌落泥里。
母亲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周围的朋友没有一个愿意帮助我们，眼看着父亲的头发一点点变白，高昂的医药费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摸着床上母亲冰冷苍白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片刻后，我擦干眼泪。
转身去找了迟厌，我知道，是迟厌放话不让任何人帮我。
2
零下八度的天气里。
我在他家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才等来他。
他牵着江梨的手，从我身边走过去，我赶忙伸手拦住他。
他冰冷的目光看着我，连话都懒得说。
我强忍颤抖，「迟厌，能拜托你借我些钱吗？」
迟厌嘲讽地拍拍我的脸，逗宠物似的：
「许舟遥，你怎么还有脸求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周围已经没人帮我了。」
「我更不会帮你，滚吧。」
江梨拍拍他的胳膊，柔柔地开口：「迟哥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好歹你俩认识这么久了，帮帮人家嘛。」
迟厌撂下一句随你开心，就把我们留在门外，自顾自地走进屋内。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江梨也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表情扭曲地看着我，「想要钱是吗？你跪在我面前，我就考虑考虑。」
她一直不喜欢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怨恨从何而来。
3
想到在医院的妈妈，我咬牙跪了下来。
她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掐着我的脸，指甲陷入我的皮肤里：「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多像一条狗啊。」
我强忍着疼痛没叫出声。
她看我沉默，不开心地开口：「你觉得不像是吗？我也觉得，不如你给我学两声狗叫听听。」
我隐忍又屈辱地掐住手掌，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
「好吧，看来你也没那么缺钱嘛。」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慌忙叫了两声，随后咬住嘴里的肉，直到血冒出来，充斥整个口腔。
她还不满足，「脱掉衣服，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够不够。」
我麻木地脱下外套，我知道，她只是想折辱我。
可我的尊严现在一文不值。
天空开始下雪，江梨娇笑着转身离去，「如果等我吃完饭洗完澡出来，你还在的话，我就赏你点钱好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丧失，我看着眼前依然紧闭的门，心如死灰。
在雪地里倒下去之前，我看到一个人影疯了一般朝我冲过来，耳边传来他的呼喊：「遥遥，醒醒啊，遥遥。」
我无力回应他，身体逐渐冰冷。
待我飘在空中的时候，我看见他抱着我的尸体，一步步走进火里，「遥遥最怕冷了，现在不会冷了。」
我着急地想要阻止他，却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4
再次醒来，我回到了高中时期。
刚走进教室，就看到迟厌坐在床边的身影。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身子。
我笑了一下，多明显的厌烦啊，我以前居然能装作看不见。
我走到他旁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
心里发闷，连这个同桌的位置都是我软磨硬泡求来的。
年少的喜欢热忱又纯粹，我曾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
可现在，我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我弯下腰搬起桌子，一步步走向后排角落。
那里孤零零地摆着一个桌子，我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满意地点点头。
周围嘀嘀咕咕地响起议论声。
迟厌不耐烦地看着我：
「你又在搞什么。」
我转过身去耸了耸肩膀：
「很明显啊，我想换个同桌，顺便，给江梨腾个位置。」
他愣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随便，你最好别后悔。」
5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迟厌，江梨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迟厌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我看着被他推翻的桌子，内心嗤笑：
【真在意啊。】
身旁的同学弱弱地问我：「你不过去吗？迟厌去找江梨了。」
我懒懒的回应：「关我什么事。」
以往每次看到迟厌和江梨在一起，我总是会上前缠着迟厌，极力阻止他俩单独相处。
江梨是从福利院过来的，因为这个学校大部分都是富家子弟，所以她时常被人欺负。
直到被迟厌发现，迟厌从见到江梨的第一面起，就把她护在羽翼之下。
看来这群人是不知道江梨是被迟厌护着的人，不然怎么会这样欺负她。
不过片刻就听见迟厌暴怒的声音，「你们在干吗？」
江梨看见迟厌后忍不住哭了，声音带着哽咽，「迟哥哥，他们没干什么，你别生气。」
江梨上辈子就是用这副柔弱的样子征服了所有人。
身边所有人对江梨的评价都很好。
6
其他人见江梨被人护着，把怒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看什么看。」
「你是哑巴吗？一句话不说。」
「打他，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
拳打脚踢的声音传过来，少年忍不住隐忍地叫了一声疼。
我听见声音猛地一震，冲了出去，挥开所有人走到中心：
「哟，大小姐，忍不住了来找迟厌了。
「我就说嘛，怎么不见许大小姐呢。
「谁不知道许大小姐天天追着迟哥啊，这不，又找来了。」
周围是熟悉的嘲讽声，大家都知道是我觍着脸追着迟厌，我也从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我看着江梨把身子往迟厌怀里缩了缩，仿佛怕我一样。
迟厌抬手揽住江梨的腰，附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7
我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看也没看他们，走到倒在地上的少年面前，抬起他的脸看了一眼。
少年身形单薄纤细，我轻轻扶起他。
扫了一圈围着的人，语调冷淡：
「从今天起，他是我要护着的人，要是再敢动他，仔细想想后果。」
看我表情严肃，围观人群迟疑着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许家的生意如今正如日中天，没多少人敢真的驳我的面子。
江渡跟着我走进教室时，看着摆在一块的桌子愣在原地。
我先一步坐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地：
「请多指教，江渡同学。」
江渡。
上辈子抱着我走进火海的人。
这次换我来带他走出火海。
8
刚刚看到江渡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时，我就想起江渡是谁了。
前世我在去找迟厌的路上，看到路边有一群人。
拿着钢管砖头围着一个少年。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他。
铺天盖地的恶意连我这个路人都能感受到。
于是我仗义出手救出了他。
他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满身的脚印，衣服破碎，手指关节瘀青发紫。
他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简单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向我道谢以后就准备走。
我几步追上他，把随身带的糖分给了他几块：
「吃点甜的吧，甜食让人幸福，你以后会幸福的。」
后来见到迟厌的第一时间，我就兴奋的跟他分享这件事：
「我今天在路边帮助了一个小男孩哦。」
迟厌兴致缺缺，随口应付了我几句：
「嗯，是，大英雄呢。说不定人家就被你这两句话拯救了呢。」
现在想起来。
我没能拯救他，我其实害了他。
9
没人相信我转了性子不再追求迟厌了，包括迟厌自己。
也是，毕竟我曾经为他放弃尊严，做尽讨好他的事。
放学时下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我从抽屉里摸出一把伞，迟厌身体不好，怕他淋雨，我经常备着伞。
每次下雨时别人唉声叹气，只有我兴高采烈，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迟厌同撑一把伞了。
直到江梨出现以后，每次下雨，迟厌只是接过我的伞，然后护着江梨离开。
而我只能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连争取都不行。
毕竟，江梨从小受了苦。
屋檐下，迟厌和江梨并肩站着，迟厌看我出来，自然地伸手要来拿我手中的伞。
我抬手躲了过去，笑着走到江渡身边，「江渡同学，请问我能邀请你一起走吗？」
江渡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点点头，接过伞稳稳地撑在我的头顶。
我偏头看了一眼我被完全笼罩在伞下的身体。
想起从前和迟厌一起走时，我被淋得湿透了的半边肩膀。
我听见迟厌在身后略带恼怒地叫我的名字，不过这次，我没回头。
10
江渡住的地方阴暗又潮湿，我很不满意。
我把江渡带回了家，开始思索怎么能让他安心住下来。
我列举一百零八个好处：
「你可以住在这里，如果你想打工赚钱的话也可以继续的。
「换个好的住宿环境心情也会更好嘛。
「而且你学习那么好，你住在这里还能帮我补补课嘛，马上就高考了！」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江渡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回家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我妈，我飞跑上去抱住她。
她刚和我爸旅游回来，一脸温柔的看着我：
「怎么了？妮妮，是不是我这次离开太久了，想我了呀。」
我把脸埋在她脖子里，蹭了蹭她温热的皮肤，遮掩住眼眶湿润：
「是啊，妈妈，我好想你。」
我真的很久很久没见你了。
11
把江渡介绍给我妈后，她怜惜地摸摸江渡的头。
江渡不自在地站在原地，硬是没躲。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要恼羞成怒之前把他推进浴室。
教他调整好热水后，我在楼下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出来，门铃响了。
我嘟嘟囔囔地过去开门。
迟厌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了，「我生病了。」
我有些奇怪：
「生病了找医生，找我干吗？」
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迟厌表情变了变。
从前迟厌生病，我比他还急，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我今天没有和江梨一起走。」他有些急了。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渡洗完澡走了出来。
问我吹风机怎么打不开，迟厌扶着门框颤抖地指着江渡，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什么怎么回事，他以后住我家啊。」
迟厌脸色巨变，仿佛快要站不住。
我转身关门离开，犹如那天他把我关在门外。
后来听说，迟厌在门口站了很久。
12
「许舟遥，周末记得要来我家。」
迟厌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似乎有些低落，「我生日，你是不是忘了。」
我恍然想起，迟厌生日到了。
他每年都会举办生日宴，迟家小少爷的生日肯定不会缺人捧场。
多奇怪，他居然会主动邀请我。
我和迟厌从小就认识，每次他的生日会，我都会提前几天在他耳边念叨。
让他必须每次都第一个邀请我。
「第一个当然重要啦。
「那就说明，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啊。」
他被我吵得不行以后终于妥协。
但是这次生日，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先去邀请了江梨。
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和他闹了很久，他不耐烦地指责我能不能懂点事：
「江梨从来没参加过什么生日宴会。
「你就不能让着她吗，第一第二有那么重要吗？
「从小到大你都这么无理取闹。」
13
我当时委屈得不行，第二天还是准时出席了他的生日。
我到的时候，宴会早就开始了，迟厌向来不缺朋友。
大家举杯祝福迟厌生日快乐，并且纷纷送上礼物。
件件价值不菲，精致非凡。
江梨就靠在迟厌的身边，娇嗔地看着他。
「迟哥哥，瑶瑶姐家里这么有钱，应该会送很珍贵的礼物吧。」
周围人起哄地看着我，我拿出一个平安符送给他。
迟厌随意的翻看了两下，随手扔在桌子上。
那枚平安符，是我亲手绣好，一步步爬到山上去庙里求大师开的光，目的是祝愿他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后来，那枚平安符出现在了江梨的身上。
我知道，我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14
我没去迟厌的生日会。
周末那天，我在学校附近的饭店里找到了在擦桌子的江渡。
我从窗户外看着江渡弯曲的脊背，他抬头恰好和我对视，目光清亮，笑容柔软。
江渡也是今天生日。
他小跑着出来，我拿出准备好的蛋糕举到他面前：
「当，当，当，祝江渡同学生日快乐。」
江渡有些无措地看着我，局促地攥紧了衣角。
「我……谢谢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把他拉到一边指挥他闭眼睛许愿。
灯光昏暗，我看着他青涩稚嫩的脸，从口袋里摸出平安符。
这一次，它应该属于一个正确的，珍惜它的人。
「江渡，这个平安符是我专门昨天上山求来的。
「找了大师开了光的，可灵了呢。」
我碎碎念着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
江渡耳朵红得滴血，「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我看着他珍重地把平安符挂在了脖子上。
15
不知道迟厌是怎么了，忽然来跑我面前发疯。
疯子般地质问我为什么没去他的生日。
「没有为什么啊，我不乐意去。」
他以前总说我什么时候能有点骨气，别老缠着他。
我想，这算有骨气的吧。
他讳莫如深的看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不乐意去，因为你又看上江渡了，是吗？
「你连句祝福都没送我，却为他求来了平安符。」
懒得去管他发什么疯，我转身就走。
却看到江渡在我身后，脖子上一圈红印。
平安符早已消失不见。
我心中明了，转头冲迟厌伸出手，「东西给我。」
他站在原地不动，我上前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取回平安符，他掌心通红一片。
他似乎要落下泪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妮妮……」
我冷漠地甩开他的手：
「别再这么叫我，怪恶心的。」
我重新把平安符系在江渡脖子上。
迟厌在身后声音沙哑：
「那天生日，我没邀请别人，你是第一个。」
「不关我的事。」
16
那天之后，我和迟厌没再说过一句话。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纠葛，更没心力去管他和谁在一起，尽我所能地躲开他和江梨。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梦魇一样地缠着我，我看着迟厌的脸都觉得面目可憎。
不用再追着迟厌的脚步后，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顺利地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不过从舞蹈系变成了金融系。
17
报到那天，我又碰到了迟厌。
他站在门口，正靠着栏杆满脸不耐地看着手表。
看见我时他愣了一下，接着快步走了过来。
不过还没靠近我，就被江渡拦下了。
江渡如今长高了许多，稳稳当当地挡在我前面。
「滚开。」
迟厌冷冰冰地看着江渡。
在他伸手要碰到江渡时，我把江渡护在了身后。
迟厌脸色难看。
我安抚地拍了拍江渡的肩膀，不想让他俩产生冲突：
「江渡，帮我买瓶水吧。」
江渡乖乖地转身离开。
18
迟厌应该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目光惊喜地看着我：
「妮……遥遥，你怎么会读金融系。」
「为什么不会？」
「你不是喜欢跳舞吗，我还以为……」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我，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因为我才选择的金融。」
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不想和他再站在这里接受路人的注目。
我面露不耐，「因为江渡。」
他呆了呆，结结巴巴地重复，「因为……江渡？」
「对，因为江渡，江渡想读金融系，我想离他近一点，所以报了一样的专业。」
迟厌仿佛灵魂出窍般愣在原地。
我带着回来的江渡离开，和他擦肩而过，走出很远后回头，看见他还一动没动地站在原地。
19
江渡和我告白了。
他垂眸看着我，背后的一大片枫林宛如燃烧着的火焰，染红了大半天际。
我分不清枫叶和他的脸哪个更红。
他在我面前好像总是很容易害羞。
他嗓音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
「遥……遥遥，我……你刚刚说的话，我听到了。
「我能……我能追求你吗。」
他破罐子破摔一般地闭上眼：
「我喜欢你。」
我拒绝了。
把爱意交付他人实在有些可怕，像是把可以伤害自己的刀亲手交到了对方手里。
代价实在惨痛，我有些怕。
他瞬间像是被丢弃了的小狗，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
不过一瞬，他又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
「不过，希望你别讨厌我。
「也别疏远我。」
20
其实我骗了迟厌。
我会选金融，是因为太讨厌出事时那个软弱无力的自己。
就像笼子里的困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我无法接受当时无能的自己。
所以我咬牙放弃了陪伴我多年的舞蹈。
强迫自己接受一个没接触过的东西很难。
我每天都像是在折磨自己。
相反，江渡学得很轻松。
我时常对着他抱怨：
「江渡，我好羡慕你哦。
「好难，我总是学不会。」
江渡总是回我一个温柔又克制的笑。
21
大二那年，江渡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他好像真的很有天赋，不到半年就把公司发展得如火如荼。
我生日那天，江渡把我拉到没人的角落。
沉寂的夜色里，皎白的月光流泻而下。
他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手上。
语气温和又坚定：
「遥遥，这个是公司的转让合同。
「我把公司交给你，你当老板，我给你打工！」
我怔怔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连连拒绝：
「不行的，当时你开公司，拒绝了我的任何帮助。」
他轻轻地打断我，「遥遥，这是生日礼物。
「你接受了这个礼物，然后，你能不能别逼自己学不喜欢的东西了。
「你跳舞时最开心，也最像你。
「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努力，就是为了能让你做自己。
「你接着跳舞吧，好吗？」
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随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好……」
22
转系后，我心里轻松了很多，毕竟我还是更喜欢跳舞。
所以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直到碰到了江梨。
那天我正在教室里练舞，忽然在门口看见了江梨。
江梨也看见了我，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笑：
「遥遥姐，两年多没跳舞了吧。
「听阿迟说你去学金融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当女强人了呢。」
看着她这张脸，我难以压抑心中的仇恨。
我静静地看着她，空气瞬间凝滞。
她笑容逐渐消失。
大概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走到一边去练习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冷静了片刻，继续重复不断的动作练习。
23
出来时江渡和迟厌都站在门外。
我看见江渡时眼睛一亮，开心地冲到他面前：
「有看到吗？跳得好不好。」
江渡伸手扶着差点摔倒的我：
「看到了，很好。」
我忍不住地笑，多年来努力练习的舞蹈没有白费，基本功还在。
我开心地盯着江渡，江渡眼中含笑，视线转到旁边时笑容慢慢落下来。
我眨眨眼睛，跟着看过去。
迟厌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有些纳闷。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他应当是来接江梨的。
于是好心给他指了指身后：
「江梨在那，马上出来。」
他像是窒息了一瞬，喉结滚动：
「我……」
话没说完，江梨就扑到了他身上，语气娇俏：
「迟厌哥哥，你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吗？
「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呢。」
迟厌沉默着不说话。
跳完舞一身汗，我急着回家冲澡，也没空再听他要说什么。
拉着江渡就要走，迟厌怔怔地看着我牵着江渡的手，手指轻微蜷缩，下意识地跟着我走了好几步。
直到衣袖被江梨拽住，小心翼翼地试探：
「迟厌哥哥，你怎么了？」
迟厌如梦初醒般地停下了脚步。
24
时隔几天，舞蹈老师李老师把我和江梨带到舞蹈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俩。
李老师笑着交代：「今天有重要的人要来，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一人跳一支舞。」
江梨唇边含笑，挑衅地看着我：
「你两年都没再跳过舞，你觉得你还行吗？」
我对着镜子做伸展运动，看也不看她，只当是狗吠。
她看我不理她，面色僵硬起来：
「也是，得好好拉拉筋啊，别等下受伤了。」
李老师推门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人，眉目清秀，气势凌厉：
「这是李老师，是国内著名的舞蹈家，白初
「你俩好好表现啊，白老师是来选一个人去她举办的大赛里当嘉宾的。」
白初，多年前就成名的舞蹈大家，享誉世界，学舞蹈的没有不知道她的。
我咽了下口水，有些僵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冲我点点头。
江梨甜美又乖巧：
「白老师，那我先开始吧，可能跳得不好，您可别笑我。」
白初唇角带了点笑，「听你老师提过你，江梨是吧，不要怕，好好跳。」
25
就算我讨厌江梨，也不得不承认她跳得很不错。
繁琐复杂的舞步全程一个步子都没出错。
果然，下来后江梨冲我甩了个得意的眼神。
我低头深呼吸，闭上眼睛冷静片刻。
随着音乐起舞。
明亮的灯光映着哀婉激昂的音乐。
我想起自己天真愚蠢的过往，神情柔婉，目光悲叹。
迈步，旋转，镜子里的人身姿轻盈，腰肢柔软，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令人惊叹。
我完全沉浸在舞蹈当中，内心有火焰在燃烧。
激愤之情几乎化为实质，冲破一切。
停下来时，我看见白初赞赏的目光，眼神很亮。
李老师在旁边骄傲地笑：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我就说我碰见了个好苗子，她真的很有天赋。」
白初感慨万分：
「艺术果然还是看天赋啊。」
我终于放下心来露出笑意，忽略了一旁江梨怨恨的目光。
26
白初老师走后，李老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就是你了，你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去参加比赛。」
我颇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白初老师举报的活动会有多少观众，如果能在这种场合露个脸，那往后的路必然会顺遂许多。
「邀请我吗，可我……」
李老师打断我的话：
「白老师这次还会选择第一名成为关门弟子。
「你很有天赋，也有潜力，我相信你。
「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李老师走后，江梨讨好地看着我：
「遥遥姐，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
「你家庭条件那么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让给你啊，可是白老师点名了让我去啊。」
她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笑得和善：
「只要你开口说有事去不了，那白老师肯定会考虑我的。
「下次如果再有机会，我会向白老师举荐你的。」
她说这话实在是有些好笑，我不禁开始怀疑我以前是有多好说话。
这种机会让给她，只会让白老师对我失望至极，哪还会有下次。
在漫长的沉默里，她神色变幻不停，看她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我决定帮她一把。
「不行，本来我还有点犹豫的，可是你这么想要这个机会，那我就不犹豫了，这个比赛啊，我必须参加。」
果然看见她沉下脸：
「许舟遥，你别给脸不要脸。」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又柔弱起来，可怜巴巴地：
「遥遥姐姐，就算我很想有这次机会，但是你要我用迟厌哥哥来换也是不行的。
「我就算不参加，也绝对不会同意把迟厌哥哥让给你的。」
我：【……】
变色龙吧。
她到底在干吗啊？
27
看着从我身后走出来的迟厌，我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迟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情绪激动：
「是真的吗？」
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真的假的？」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
「你想用比赛的机会来换回我？」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我，好像试图在我脸上找出一丝其他的情绪。
他越走越近，我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
「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用比赛换的啊？」
他猛地握了下拳，想说些什么，迟疑了半晌：
「如果你把这次比赛的机会让给江梨，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记不清从前为何会对他心动了：
「大哥，你俩还真是般配，都一样的，厚颜无耻。」
28
放狠话的时候很爽，回到家我开始焦虑起来。
在客厅里来回打转，对着墙壁沙发天花板一个劲地碎碎念。
一个转身后撞到了江渡身上，我抬头恼怒地看着他：
「你干吗站在我身后！」
江渡一脸无辜地举着一杯水：
「渴了，下来倒杯水。」
他说完低头看着我：
「你怎么了？我看你来回转悠半天了。」
我目光闪烁地躲避着他的视线，低头不看他。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明亮的眸子，江渡半蹲下身子和我对视，拖长声音撒娇似的：
「告诉我嘛！」
我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
「我是有些紧张，今天李老师说让我参加一个舞蹈比赛，很重要，我怕我跳不好。」
一口气说完后周围沉默许久。
面前传来一声轻快的笑，我气哼哼地睁开眼睛。
江渡笑容柔软，摸了摸我的头发：
「遥遥，你可以的，你每次偷偷练舞我都看到了。
「你很努力，也很厉害。
「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眼睛亮晶晶，我跟他对视几秒败下阵来，声音发闷：
「真的可以吗？」
他语气坚定，「真的可以！」
29
比赛那天来了很多人，江梨把我堵在门口。
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听说今天来了很多大师，我很期待看你丢脸的样子。
「对了，迟厌哥哥也来了，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但还是来陪我了。」
我笑得无懈可击，「那你快去找你的迟厌哥哥吧。」
她走后。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垂手摆弄。
迟厌从前从未陪我看过任何一场舞蹈，他说欣赏不来。
是欣赏不来，还是不愿为我浪费时间呢。
站在舞台上时，我一眼就看到了江渡，人群中，他举着荧光棒，毫不避讳地为我加油，眼睛亮晶晶的，盛着无尽的星光。
心脏处充盈着饱胀又酸涩的情感，我勾起一抹笑，定下心来。
比赛结束时我松了一口气，没白费工夫，也没白费江渡陪我熬的那些夜。
等待颁奖时江渡看起来好像比我还紧张。
我笑着打趣他：
「江渡同学，你也太紧张了吧。」
他哀怨地看我一眼，随即一怔，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迟厌居然也在，我看着他空荡荡的身后，有些诧异。
江梨居然没跟他一起。
他远远地看着我，抬脚走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
他语气有些凝滞：
「你今天……很好看。」
我：哟？
有点稀奇，还是头一次从迟厌的嘴里听到对我的夸奖。
我礼貌地道了个谢。
他走后，江渡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活像一只受了气的小狗，看到我心软。
我捏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
他乖顺地弯下身子，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等下上台，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瞬间开心起来，追着我问什么礼物。
我故意转来转去不看他，任他在后面急得团团转。
30
颁奖快开始时，江渡垂头丧气地返回到座位上。
留我一个人在台下等着结果，我百无聊赖地玩着袖子。
听到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时，我愣了几秒。
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才走上台。
主持人把奖杯递给我，带着善意地调侃：
「哈哈，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好像高兴傻了。
「我们让她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
我握着话筒有些不知所措，台下熙熙攘攘。
我隔着人群和江渡对视一眼，他比我更激动。
我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能得奖很开心，也很幸运。
「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和比赛没什么关系了。」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那颗脆弱的心脏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了：
「江渡！」
我看见江渡疑惑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
「你的告白我同意了！」
江渡震惊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我看着江渡通红的眼眶，心中仿若有一场海啸，欢呼雀跃着要奔涌而出：
「从此刻开始，我们恋爱吧！」
会场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几乎要掀了屋顶。
我在掌声雷动中鞠了个躬提起裙子跑下台。
江渡早就等在台下，我跑过去跳进他怀里。
江渡稳稳接住我，连晃都没晃。
他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放在我后背上的手都开始颤抖。
我刚想说些什么，迟厌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江渡紧张地攥紧我的手，我安抚地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让他放我下来：
「什么为什么？我喜欢江渡，自然要和他在一起。」
迟厌语气凝滞，「为什么是他？你明明喜欢我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我看着迟厌的眼睛，觉得无比地荒唐，原来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我喜欢他。
没回答迟厌，我拉着江渡离开，把迟厌丢在身后。
没有缘由的疏远最让人难受，这一点，我比他更清楚。
毕竟迟厌之前最惯用这种手段，突然的冷落我，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对了，整夜整夜反思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恶趣味地看我追逐他，为他吃醋，为他失去自我。
31
和江渡确定关系后，他越发地黏人。
出门前他可怜巴巴地让我务必去公司找他，不然他孤独寂寞冷，会羡慕死旁人的。
我看着手里的蛋糕想笑，江梨忽然出现拦住了我。
她如今有些憔悴，衣服看起来也廉价了许多，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怨恨又恼怒地看着我：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属于你的。
「我辛辛苦苦练舞，却比不上你的天赋。
「我用尽心机还是最终没能留住迟厌，迟厌说他喜欢的是你。
「你什么都没做，我却处处都不如你。
「凭什么！你的家庭已经比我更幸福了，为什么我处处都比不过你！」
听着她一声声的控诉，我终于明白她对我的怨恨由何而来。
家庭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舞蹈上我也吃了很多苦，外人看来我毫不费力，其中苦楚我自己清楚。
看着她如今疯魔的样子，我认认真真地告诉她：「我从前喜欢迟厌时，他对你宠爱万分，百般容忍。
「你仗着他的势明里暗里地对我使绊子，我从未报复回去。
「因为我不怪你，也没怪他，我只怪自己眼瞎。
「你现在不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紧紧地盯着我，转身看了一眼，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扑通跪了下去，绝望无助：
「我求求你了，过去是我不对，你能不能帮我向迟厌求求情，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想着用舆论和道德绑架我。
迎着路人奇异的眼神，我弯下腰去，在她耳边一字一顿：
「你如今这样，我只觉得快慰。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啊。」
我站起身来看着她空白的表情，欣赏几秒后转身离去。
满意地听着她在身后的嘶吼声。
32
屋外下着大雨，迟厌连伞也不打，执着地站在我家门口，一遍一遍地按门铃，固执地等我开门。
我无奈地打开门。
他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痛苦的看着我，声音哑得像是被血气熏伤了一样：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实在有些无力，「迟厌，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不喜欢你了。」
迟厌又哑着嗓子开口，他眼尾逐渐染上一丝猩红，带着浓重的不甘心：
「我已经彻底和江梨分开了。
「你能不能，别喜欢别人，别爱上别人。
「算我……求你了，好吗？」
迟厌从小就没在我面前用这种哀求的语气说过话，各种复杂不可思议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我伸出手给他看我手上的戒指：
「他向我求婚了，明天，我们就去领证了。」
迟厌像是被烫了一下，抬手就要去抓我的手，我来不及躲闪，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握住他的手，随后把他的手腕甩到一边，江渡声音冷淡：
「迟先生，你对我的未婚妻这么做, 是不是太过无礼。」
迟厌气得浑身颤抖，要动手时, 我把江渡拉到旁边, 厌烦无比：
「以前我是喜欢你, 我追你时, 所有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你所有的坏脾气和冷淡我都全盘接受,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是赌气，也不是因为别人，你别再疯了。
「看在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份上, 过两天我和江渡的婚礼, 欢迎你来参加。」
迟厌急促喘息着, 胸腔剧烈地起伏。
我不带犹豫地关上门。
监控里, 迟厌虚脱般的滑跪在地上, 克制地小声呜咽。
许久, 终于克制不住，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落下来，失声痛哭。
我站在门后看了片刻, 江渡过来遮住我的眼睛把我带走。
被压在沙发上时，眼前一片黑暗,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我抬头被动地承受。
33
结婚后, 江渡总爱缠着我问我：
「遥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他的脸, 有些恍惚。
其实我曾经想过。
再也不喜欢别人了，孤独一辈子也无所谓。
我决定放弃跳舞努力守护我爸妈，最起码要能让他们安度晚年。
可江渡出现了，他告诉我, 他负责守护我，我负责快乐。
我像是孤独地飘摇无依的小舟, 被江渡打捞上来，细心装扮。
我抬手伸向他衣领处, 他展开手任我施威，我摸到了他锁骨处挂着的熟悉的平安符，颜色已经有些旧了, 不过依旧保存完好。
我把手伸出来，伸手捏着他的手把玩, 声音轻轻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舟遥遥以轻飏, 风飘飘以吹衣。
「我爸妈希望我成为一个自由自在, 追求快乐的人, 我跟你在一起很快乐，我很喜欢你的。
「我是小舟，你是来度我的。」
江渡忽然坐起来郑重地看着我：
「不是的, 是你把我从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拉了出来，还给了我爱，你拯救了我。」
我笑着探过身子亲亲他, 满意地看着他羞红的耳朵，心里轻轻回答：
【江渡，是你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