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生病了,全身溃烂,肚子鼓胀。
妈妈哭着求我救救他:「反正你肚子里都是蛊虫,多一条也不会死。」
传蛊成功后,继父当场横死。
蛊师看到开肠破肚的继父和脱胎换骨的我后,面色惨白:「蛊王认主,谁都跑不了了。」
1
「你要是不救你武叔,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妈指着二楼的窗户,威胁我。
我没有搭话,只是冷眼看着床上不断地打滚、持续呻吟的男人。
床上躺着的男人是我的继父武熊,一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此时的武熊肚子胀得喝六个月的孕妇一样,裸露的肚皮上隐隐约约地凸起不规则的小鼓包,肚皮上的小鼓包十分调皮,从东跳到西,从北跳到南……
「还不让你该死的女儿滚过来。
「老子快要疼死了!」
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力,我被推到了武熊床边。
「小月,快,就像把你死鬼爸爸肚子的虫子引过来那样引走。」
我妈不停地催促声让我觉得厌恶,但她的提醒也让我想起了我爸,那个命不好的老好人。
我爸和我早年走过一趟西南,回来就像丢了魂似的,成天喊着要喝鸡血、吃生肉。
三天时间不到,他肚子就肿得和西瓜一样大。
别无他法,我爷找了十里八的神婆。
神婆见了,摇头说:「男似孕,命注死,救不活。」
仅九个字,就判了我爸死刑。
我妈不信邪,借邻居的板车,推着我爸就上了医院。
这一去,险些把我们魂都吓没了。
「你们有吃生食的习惯吗?」
我妈坚定地摇摇头。
见她如此肯定,我也就把爸爸的异常咽回了肚子里。
「那可不对,一肚子的寄生虫,安排手术吧。」
医生下了死命令,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连带我俩也被迫检查了一遍。
怪的是,我们并无异常。
手术成功,我爸的肚子里被取出三十余条成形的寄生虫,难能可见,这事还因此上了新闻,事情也就一传十、十传百。
我爸出了名,也就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女人身穿民服,面如枯槁,背上压着一个竹编的大背篓。
她说,我爸到西南惹了寨子里姑娘,他肚子里不是寄生虫,是蛊。
「蛊主尚在,子蛊源源不断,直到蛊肥破肚,肝肠巨断。
「唯有一法,血亲之人,以血为引,以引为食,蛊移人痊。」
「哪里来的骗子!」我爸掀开平平的肚子,大骂,「满嘴胡话!我什么事都没有。」
「殷浩,你就别嘴硬了,那夜里我都看着你出门了。」
女人背后冒出了个脑袋,武熊严肃地走出。
「弯弯绕绕进了个木门,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武熊!你个混蛋!你污蔑我!」我爸抄起门边的扫帚,说着就要往他身上扫。
一切也就回到原点,也就是我爸和我的那一趟西南之行。
2
「小月,你和妈妈好好地在家,等爸爸给你们俩带土特产回来。」
我拉住他的衣角,摇着头:「爸,我也想去。
「武叔叔都说了,可以带一个家属,妈妈不去,你就带我去吧。」
我爸和武熊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两人又是同学又是同事,平时关系极好。
这次单位组织去西南苗寨旅游,我爸和他都获得了名额。
我爸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离开过出生的地方。
原本我爸说什么也不肯去,几天后,我爸又一脸兴奋地改变了主意。
「苗寨里有大虫子,会咬人的。」我爸一脸认真地吓唬我。
可他哪知,我最喜欢虫子,肉嘟嘟、毛茸茸,稀奇古怪的它们都是我的心头爱。
家里后院,还有我一罐子的战绩……
「我不怕!」
「殷浩,你就带小月去吧,她要是去不成,待在家得烦死我。」
我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催促我爸赶紧把我这个麻烦精带走。
说白了,我妈从我出生就没喜欢过我,她嫌我是个女孩,屁用没有,还让她在这个小地方受人诟病。
自古流言蜚语,最挠人心。
我全当听不见她的嫌弃,觍着笑脸继续缠我爸。
「小月,你真的想去?」
我点头。
「多一个孩子不碍事,殷浩带着她吧。」
「谢谢武叔叔。」
挨不住劝说,我爸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这也就便宜了我。
虫子们!我来了!
随意地收拾了点衣服,我背着小书包屁颠颠地就跟着出发了。
3
「爸爸,你看她们的服装好漂亮啊。」
隔着车窗,我指着乡间路上异服的女人。
真美啊~
望着她裙摆上盘旋的蜈蚣,我心里发出感慨。
「不许指!」
领队的呵斥比我爸先来一步。
「寨里的人排外,你指她们会生气的。」
这一呵,切实把我唬住了。
不是因为领队的话,是因为异服女人的眼睛。
本是眼珠的地方空空如也,两个如深渊的窟窿凝视着我,她的头随车辆的移动而摆动。
「爸……爸你快看,那阿姨的眼眶里……有……」
「有什么?」
眼前瞬间被一片丝丝的黑色覆盖。
「啊!」
对着黑物,我闭着眼抓了上去。
「哎呦喂!小月你快打死你武叔了。」
听见哀号,我立马睁开眼。
「对不起啊,武叔叔,我以为是大黑虫子。」
我尴尬地松开了武熊的头发,哈腰地说着抱歉。
「武熊,你看看你,非凑热闹看啥美女,这下被殷浩家美女伤着了吧。」
「要不说呢,武熊是我们单位最爱美女的。」
……
一场误会在众人的打趣中消散。
到达目的地,大家都下了车,我扯着我爸衣服,细声地说:
「爸,我刚刚看见那阿姨眼眶里有虫子爬出来了,黑黑的大虫子!」
我比手划脚,想要把刚才所见描绘给我爸。
尽管很难让人信服,可我真的在女人的两个大窟窿里要看到了两条大黑虫,强硕的虫身满满当当地挤在洞,活像两个黑眼珠!
别的不敢保证,视力这块,我敢称第一,没人敢人称第二。
「别闹了,再不跟上我们掉队了。」
我爸拎起我的后脖颈,拖着我往前走。
「爸!真的!我没骗人!」
「集合了!」
领队的小红旗飘摇在半空中。
「我相信你,但你爸我饿了,让我先吃个饭。」
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跟上了队伍。
「开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寨里的寨主,接下来的注意事项,将由她来告知你们,请你们一定要遵守。」
「别看,别摸,别指。」
别指?
难听又磨耳的中性音引去我的注意,我抬头看去,差点没号出来。
这……这寨主竟是刚刚路上的没有眼珠子的阿姨!
4
「指了会怎么样?」
「呵呵。」寨主哑声一笑,「会万虫钻心、肝肠寸断,蛊虫爬满你们的身体,直到活活地折磨致死……」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寨主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的是我,黑漆漆的窟窿眼就像两个深渊,想要把我拉到地狱。
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了我的脊梁骨。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刚刚指向她的手,试图让手心的沉痛把恐惧感驱散。
「不是吧,规矩那么多,那我们就别进了。」
「就是我们要是一不小心犯了错这指定得死,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送命的。」
「……」
「小月,要不我们也走吧?这地方邪得很。」我爸怼了怼我,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明明是艳阳天,我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别说我爸,就连我,这种被盯上的感觉也十分强烈。
苗寨的规矩多,我们能出发前就一知半解,网上都说,没有熟人相领,千万别进苗寨,寨子里的规矩多,外人也不小心就会违反,不经意间就会受到处罚。
而惩罚便是蛊!
轻一点的蛊虫,只会让外人上吐下泻,而重的,无人敢说,更或者没命去说……
一想到刚刚从网上搜罗的资料,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领队尴尬地缓解紧张的氛围:「寨主开玩笑呢,我们作为这个苗寨的第一批旅游团,也是征得这里所有苗人的同意,大家都是中国人,很友好的。
「虽然这个寨子里的秒人都是生苗,但你们不用害怕,只要听寨主的话,安安静静地待上两天,我们的行程就结束了。」
一时间,没有人吱声。
谁也不想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里居住下去。
可我听到「生苗」两个字的时候,我已控制不住情绪。
生苗是纯种苗族人,他们鲜少与外界结交,对外人的提防心很大,往更严重的层面说他们不喜欢外人,他们惯用苗语沟通,排外的现象十分严重。
可这就是传说中生苗寨子居然会同意让旅游团来……
这让我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怕个屁!只要是人,我们就不用怕!这在寨子里景好水好,我们尽管享受就对了。」
武熊和领队站到统一战线。
本来犹犹豫豫的叔叔阿姨们,在武熊和领队的劝说下,也就同意了留下。
全队只剩下我和我爸持有反对的意见。
「你们确定好了吗?」
「我想带我女儿回去。」我爸老实地表达了意见。
「司机已经走了,两天后才会回来,你们不留也得留。」领队睨了我们父女俩一眼,转身笑成了一朵花,招待起别的叔叔阿姨。
我们被赶鸭子上架,我爸拍了拍我的头,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小月,忍两天,爸爸就带你回去。」
也就这样,我们被迫留了下来。
5
第一天的行程很简单,领队带着我们在苗寨的周围绕了一大圈,便草草地带我们回到寨里吃饭。
这里的饭菜不太合我的胃口,我几乎没吃什么就放下了筷子,拿着自己带来小面包,我接一口一口地塞到嘴里。
也不知道是来时在网上查的那些资料影响了我,还是因为寨主带给我的阴影,我时时刻刻地都在警惕她会我下蛊。
在没抵达这里之前,我对蛊虫有十成的兴趣,在我看来,这些蛊虫有着它独有的魅力,在主人的浇灌下成长为个性的个体。
但,自我看了寨主的窟窿眼以后,我害怕了,那两条黑虫子也让我产生了恐惧。
蛊,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也不像我摆弄的那些小虫子。
毕竟我犯了规矩……
「不合胃口吗?」
不知何时,难道让我恐惧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听着寨主的声音我不受控地抖了抖。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害怕加深误会赶紧解释。
「我……我吃不了辣。」
「小谎话精,你爸之前和我说过,你三餐都离不了辣。」武熊笑说。
哪壶不该提哪壶!
当众被拆穿,我分外不好意思。
餐餐吃辣是不假,可我真的害怕啊!
「我女儿最近在调理身体,已经好多天没吃辣了。」
还得是我爸!他的解围让我放松了不少,我使劲地点着头。
「晚饭我让她们给你做不辣的。」寨主淡淡地说。
我背脊一僵,说了声「谢谢」。
「后山的风洞你们别去,那里有鬼。
「不管你们听到任何的声音都不要去看,也不要往里走。」
寨主的话一出,本喧闹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风洞?
我突然回忆起刚刚领队带我们徒步走过的山路,临近回寨子的路上,领队突然绕了个路,而另一侧确实有一个五人并排都能走入的洞口。
洞口前杂草丛生,半人高的杂草把洞口挡了个半,从外由里看去,黑漆漆的一片,让人没法神究。
呼啸的风声从洞口吹来,我猜或许,也就是因为接连不断的风声才会被起名为风洞。
「要是有美女喊我,我可要去看了。」武熊破开了屋里的沉默。
「你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那是!有机会我自然是要试一试的。」
「哈哈哈……」
听见满堂的哄笑,我爸不吭不响地灌下了一杯水。
我叔叔虽然是我爸的好友,可他莫名地让我不喜欢,不仅吊儿郎当,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看我妈的眼神不正常。
但不得不说,我妈长得是挺好看的,名头上还是个大学生。
现在时不时地还会有戏谑,都说我爸当年就是给我妈下了蛊,否则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怎么就看上了我爸这样一个老实本分,长相还不出众的男人?
然而我妈讨厌我的其中一点是我长得并不全像她,我有六分都像足了我爸,她觉得我长相不争气。
而揶揄的最多的人,就是武熊。
所以对于他,我谈不上喜欢,甚至还有些讨厌。
几杯酒下肚,在武熊带领下,大家热闹了起来,我爸不喝酒,捧着水杯坐在边上笑着看他们的嬉笑。
当我沉思时,耳边冷不丁地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有兴趣跟我聊聊吗?」
她哑涩的嗓音直达我的天灵盖,我不得抖了抖。
寨主明明失了双目,可她总能很清晰地定位到我的位置,这种被盯上的感觉,让我十分不自在。
「寨主,对不起。
「我不该指你的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说真话。」
我闭紧了嘴,愣是没说话。
说多错多,索性不开口好了。
见我没说话,寨主也没再追问,她摸着桌子的边缘,淡定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她的手很瘦,就像一张薄薄的皮肤盖在骨头上,黝黑的表皮上,连血管都看不见。
「咚咚!」枯槁的手背下接连跳跃。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下意识地我想要往左边挪开。
寨主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神秘、太恐怖了。
此刻我只想远离。
突然,一双横空而出的手拉住了我,而我对上正是那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没忍住,我尖叫了一声。
可出奇的是任何的人都听不到,他们仍旧喝酒聊天,而我爸站起来,凝着我的方向面露慌张。
「小月呢!我家小月去哪里了!」
「刚才还在,估计上厕所去了吧。」
我明明就站在他们的眼前,我爸好似却看不见我一样,径直地掠过我往后院跑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要甩开她,可她成爪状的手紧紧地捏住我,锋利的指甲刺进我的皮肤,冉冉的血丝已渗进了指尖。
「你跟我进风洞。」
「我不去。」
上一秒她才告诉大家不要去,下一秒她竟要拉着我进去。
这算盘打得霹雳响,就算我是傻子也能明白,她真的盯上我了。
「不去也得去!」
细细麻麻的黑虫子顺着她的眼眶爬出,以极快的速度按爬到我的手臂上,冰凉的触感激起我浑身战栗。
一致地,它们挪动虫身,挤到我流血的伤口处,无数道吸吮力贪婪而食。
「救命啊!!!」
我疯狂地甩动胳膊,虫子们却像黏住了一样,任凭我使尽了全部的力气都没能撼动它们。
「去不去!」
「去!」
为了活命,我没有办法。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年一度的神秘选拔开始了,而我,就是寨主选定的献祭之人。
5
寨主双指捻起放到嘴边,晦涩难懂的声响起,刚刚还在放肆的虫子整齐地从我手臂上撤退,钻入寨主繁杂的手袖口,紧接着从衣领爬出,沿着她颧骨朝着漆黑的眼眶迅速地爬入,一条、两条,无数条……
我眼睁睁地看着数不清的虫子尽数地进入寨主的眼眶里,后怕大于震惊。
眼前的寨主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如果是人,为什么体内可以装下那么多的虫子?
那如果不是人……
我不敢再往下想,攥紧拳头劝自己要冷静。
「进风洞会死吗?」
「不会。」
听到她的肯定,我不仅没有放松,更是隐约地觉得有一个陷阱在等我。
「小月!你跑哪里去了!」
手臂被拽住,我顺着手一看,对上的是我爸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脸。
而刚刚还在我身边的寨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爸,刚刚是……」
我不信邪地还想再说一次。
「是……」
「寨主」那两个字,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好像卡在喉咙的老痰下不去,也上不来。
「你倒是说啊,藏着掖着做什么?」我爸急得面红耳赤,对着我的手背甩来了一个巴掌,「让你不听话,你再乱跑我们就马上回去。」
我满腔的委屈,没办法述说,只能点着头说「对不起」。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一定要走。」我爸抚着我手背,神情变得恍惚,喃喃自语说,「一定要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风洞要吃人了……」
「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摇着他的手,试图把他唤醒。
刚刚还正常的人,转瞬之间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这让我无法适从。
更何况,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知是不是摇晃的力气太大,一个拇指大的蜈蚣从我爸的耳朵里爬出来,千足沿着耳廓以慢慢地往外挪,像是感应到什么,它两颗米粒还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接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地昂起虫身,飞速一跃,跳到了我的手背上。
千足抓在我肌肤上,骚痒的触感立马袭击了我。
要是换了平时,我指定能立马甩开,可现在的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眼睁睁地看着蜈蚣沿着我的手臂往上爬。
「哪里来的蜈蚣!」我爸生气地拿起桌上的筷子稳稳地夹住蜈蚣,将她往地上一甩,毫不留情地往蜈蚣身上踩去。
不知为何,我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条蜈蚣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虫子,刚才它跳过来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在它的从脸上看到了阴笑。
「小月你没事吧?你怎么傻了?」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爸爸,眼泪一下就从眼里跑了出来。
蜈蚣从他的耳朵里爬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危险和恐惧在这一瞬间扩大了无数倍,把我团团地笼罩。
「手怎么还受伤了?这伤口的边缘黑了。」我爸边埋怨边拿出了消毒物品,摇着头为我消毒,刚刚虫子吸食过的伤口。
【滋啦!】
消毒水撒下冒出了密集的白沫沫,伤口也由黑色变为了红黑色,并开始出现溃烂迹象。
「领队,我女儿受伤了,这里有村医吗?」
领队几两白酒下肚,眯着眼看了眼我狰狞的伤口,眼睛立马睁开,拉着我的手,高声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转而低语:「孩子,你中蛊了。」
6
他的话令我不寒而栗。
根本不用深想,除了她没有别人。
伤口溃烂的速度加快了,从隐隐的溃烂已经开始变成了一大片。
跟着领队,我和我爸弯弯绕绕地来到了最深处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门口放了很多的大瓦罐,瓦罐的前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碗,碗底是干褐色液体,一眼望去足有数十个,不用太靠近,便能闻到那罐子里传来的阵阵恶臭。
领队用的方言,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苗语。
刚走进屋,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很黑,只有一盏很小的煤油灯支撑全屋的光源。
一名头戴藏蓝花头巾的老婆婆正在用力地杵着手里的石臼,殷红的液体溅了满地。
我走近一看,石臼里满是细细碎碎的白夹红的渣滓,还有几片神似指甲的透明片。
「孩子把你的手给巫医看看。」
「婆婆麻烦了。」
我听话地把伤口伸到老婆婆的面前,她罔若未闻,依旧垂头捣着手里的不明肉渣。
当我以为她不会理我时,老婆婆站起来直接掠过我走出了门口,我听着「哐当」一声响,接着是十分清晰的咀嚼声,像是锋利的牙齿使用蛮力咀嚼骨头渣的声音。
我正好奇,一只胳膊拦住了我。
「别去看!苗疆蛊虫不是你们汉人能对付的,巫医再喂蛊,虫子认主的。」领队摇着头阻止。
「刚刚那些肉沫是……」
「是人……」
我头发一炸,心里的声音却告诉我,想要听的更多。
「领队你可别瞎说了,吓到我女儿了。」我爸护住了我,又打量起我的手。
领队沉默,摇头笑笑。
「我女儿的手什么时候能医治啊?现在这伤口越来越深了,就好像被什么啃了一样。」
我爸这么一说,十足吓了我一大跳,低头一看,发觉他说得没错。
伤口不止越来越深,薄薄一层的血肉下面就是我的手骨。
可奇怪的是,我一点痛感都没有,一切的恶化都在我浑然不知中发生。
「不出三日,她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老婆婆从门外走来,用蹩脚的汉语说道。
「有人给你落了蛊,你活不了了。」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她才十几岁。」我爸彻底地慌了,拉着老婆婆的手不停地恳求。
领队的脸也变了色,他叽里呱啦地又说了一堆的苗语。
尽管我听不懂,可从他们两人的神色中,我知道我的蛊,或许没有想象中的好处理。
「孩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可除了寨主,我一个人都想不出来。
「小月,你快倒说啊!」我爸催促。
「入寨前时候,我指了寨主的眼睛。」
我这话一出,老婆婆和领队不由分说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寨主。」
不是?
「她想要你死,不会用这种蛊。」老婆婆抬头看我。
这一看,让我直接跌到了地上。
老婆婆与寨主无异,眼眶里出了奇地一致,一致的没有眼珠,萎缩的肌肉蜷缩眼眶。
「救……」
「别叫了,她是前任寨主。」
我吞了口唾沫,心想难不成挖眼珠子是世袭的吗?
一个就算了,两个可就不算巧合……
「今晚别去风洞。」
「什么风洞?」我爸愣眼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根本说不出来。
老婆婆没搭话,对着领队说了两句苗语。
「你先跟我出去,解蛊不能让外人看。」领队扯着我爸不情不愿的手。
我爸一步三回头,边走边叮嘱我有事要大喊。
望着他出去的背影,我恍然间有一种要分离的错觉。
「把衣服脱了。」
我扯住衣角,死命地摇头。
在我看来,她和寨主没什么两样。
「你还挺聪明,不愧是选中的落洞女。」老婆婆倒腾手里的「泥巴」,接着把手心而现一只通体阴黑的虫也融进了进去。
落洞女?我满脑子都是疑惑。
「吃了。」
我低头凝着已经泛滥到上臂的伤口,心一横。
「老婆婆,你知道是谁害的我吗?」
「不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泥丸,一口吞了进去。
落肚两分钟不到,肚子剧痛难忍,先是出汗,紧接着,我再也受不了,在地上打起了滚。
细细密密的红色丝虫从我手臂的伤口上往外爬,随着我的滚动,红色的丝虫掉了一整地。
随着虫子的掉落,肚子的疼痛逐渐地减小,可一阵呕吐感又冲上了喉咙。
老婆婆给送来一个铁盘,我立马心领神会,也不忍着,直接吐了起来。
干呕不断,却唯独吐不出来东西。
老婆婆眉头一皱,咬破了指尖,掀开我的上衣在肚皮上画了一个繁杂的符,嘴里念念叨叨。
突然!
一股巨大的冲力从我喉咙上涌,我没止住,直接喷了出来。
盆里一团红色丝虫交缠在一起,随着丝虫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条肥硕的黑虫,一黑一红,显得分外诡异。
今天所见,彻底地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乖。」
黑虫就宛若听懂了指令,直接跳到了老婆婆的身上,就在我眨眼睛就消失了。
解决完我身上的蛊虫,老婆婆用她不太好的汉语跟我解释起事情由来。
她说,被人憎恨上了,我中的是腐蛊。
腐虫会从内部脏器开始侵蚀,同时还会麻痹我的感官,就会最后攻击我的心脏,三天一到,神仙也回天乏术。
要不是寨主阴差阳错地在我手上留下了伤痕,外在腐烂的速度也不会如此之快。
听到这我不免地感到唏嘘,原来她还间接救了我的命?
「谢谢婆婆。」
老婆婆摆摆手,塞给我一个小瓦盒。
「吃了吧,是好虫。」
一听到是蛊虫,我下意识地抗拒,但我的手又很诚实地打开了。
果不其然,一个比刚刚肥虫还要大上两倍的黑红虫安静地躺在瓦盒的边缘。
「婆婆,我的蛊不是解了吗?我就不吃了吧?」我婉言相拒。
刚刚为了活命和着泥巴吃就吃了,现在让我空口吃下一条虫子,我实在是下不去口。
老婆婆空洞的深窝看了看我,转身到一个木质的大盒子里翻找。
她明明没有眼珠,可我总觉得她能看到我,这种诡异感就和寨主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婆婆,为什么当寨主都没有眼珠?」
我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不需要。」
短短的几个字,让我生出了一层冷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不需要眼珠子?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又说起了爸爸刚才为了救我踩蜈蚣的事。
「哐」一声。
老婆婆手里的华服掉落在地下。
「那是子蛊,有人想要你们父女俩的命。
「子蛊一死,蛊母会受到反噬,你们得罪了谁?」
老婆突然停住,捡起华服丢给我,撑开我的嘴,将红黑虫子丢入。
没有防备,虫子被我直接吞入腹中。
「走吧,有人来找你们了。」
老婆婆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了武熊喊声。
「你们怎么来了那么久?小月没事吧?要是有事,殷浩你回去可没办法交代。」
「别在这里幸灾乐祸了。」
老婆婆似乎十分讨厌他的声音,直接催促着我,让我离开。
我强咽着口水,捧着手里的苗服,朝着老婆婆深深地鞠了个 90 度的躬,大声地表达了我的感谢。
「老婆婆,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晶手链,送给你。」
不管她是否同意,我放到桌面上转身就跑了出去。
「小月,身体怎么觉得怎么样?」武熊关切地问我。
7
武熊的关心来得莫名其妙,可我也只是附和地说了一声好多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拍着我的肩大笑着说:「没事就好,算你命大。」
「不是!算你好运。」
在武熊胡七八糟的掩饰下,我们撤离了老婆婆家。
夜晚来临得很快,我在床上难眠,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整个脑子都没办法转过弯。
本来我应该是跟伯母睡的,但是我爸不放心我,不顾别人的眼光,跟我共用了一个屋子。
听着我爸的打呼声,我更为烦躁。
当我乱想着的时候,他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我见他闭着眼睛指定停地坐了,双脚跳立,开了门,一蹦一蹦地往外跳去。
我犹豫了半秒钟,穿上鞋,立马跟了上去。
我爸就好像一个被人牵引的木偶,直挺挺地用头撞开了一户人家。
门外露出了半个人头,仅一眼我就认出了,那是武熊。
我半蹲匍匐到屋子外,我听见屋里极其细微的嬉笑声。
「就让他亲眼看看我的功夫有多好。」
「死鬼!你可真变态呀!」
「不变态,你怎么会喜欢呢?」
熟悉的声音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听错,那是我妈的声音!
「等他们两个都死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往下的话就像伤口上撒盐,句句诛心。
原来我妈早就和武熊在一起了,两人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霸占我爸的遗产,这才兴起了这份心思。
可按理说我爸这个老好人对我妈并不差,为什么她想要我们父女俩的命?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我妈真想弄死我。
门口上有一个极其小的破洞,我看着我爸宛如直挺挺,双眼瞪得极大,就这么看着我母亲和武熊「比武」。
屈辱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顺其墙边木头棍子,奋力一冲,朝着那颗起伏的后脑勺打下去。
武熊顺势倒下,而我对上的是我妈那双愤怒的眼睛:「你个赔钱货!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现在拖累我还不够,还想坐牢吗?」
我从来没想过会从亲生母亲的嘴里听到如此恶毒的话,气愤下我都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全盘托出。
「这些年来!爸爸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没有心。
「你联合武熊这个混蛋给爸爸下药,现在还倒打一耙,我现在马上就要去报警!」
我妈一听,立马从床上跳起,狠狠地勒住我爸的脖子:「殷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报警,我就勒死你爸,然后马上自杀。」
我心里冷哼一声,彻底地对她失望。
谁能想到眼前这一个心狠地对我放话的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丢下棍子:「把爸爸还给我。」
我妈狠瞪,直接把我没了神志的爸往前一推,冲着地上的武熊扑去。
不管她在我身后的嘶喊,我扶着我爸就回了房间。
说是扶,倒不如说我是扛着一块冰冷的石头,望着他这副模样,我猜测我爸一定中了蛊。
我侧头一看,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血月,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咬咬牙把我爸绑在木板床上,把门遮得严严实实,奔着后山老婆婆的家跑去。
血色把整个苗寨都笼罩,就连地上的青砖宛如也变成了一条血路。
压下所有的不安,我埋头跑去。
跑着跑着半轮血月已然出现在我面前,巨大的黑色洞口,伴随着呼啸而来的嘶吼声把我的发丝吹得凌乱。
下意识地,我的心漏了半拍!是风洞!
我回头看去,哪还有什么路,我背后是一片黑暗。
一阵神秘的乐器声伴随着苗语吟唱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在此时,我的天灵盖仿佛有无数的敲击点,敲打的力道从我后脑一路延续,渐渐地布满我的全身。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击破,低头一看,我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无数的火把也从周围亮起,以寨主为首,所有的苗人都跟在她身后,在场所有苗人的脸上都画着我看不明白的红色符文。
寨主说一句,身后的苗人就跟着唱一句,我的骨痛也越来越明显,疼痛感渐渐地汇聚集中到我肚子上,血水夹杂着汗水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圈。
我咬着舌头,强迫自己清醒,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我的心脏处传来,下一秒,肚脐眼处好似被万刀凌迟,似挪动的异响直接传达到脑子。
「万蛊认主!」
苗人无不例外地全部匍匐到地上,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脚边,他们敞开的背脊上跳跃着形色各异的蛊虫,我的肚脐眼处也钻出了那条黑红相间的肥虫。
半个身子在我的体内,半个虫身露在外面,这一幕给了我莫大的视觉冲击,而我也彻底地吓晕了过去。
8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已是孤身一人,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狼嚎。
借着墙上唯一的火把我看清了周围环境,地上散落着凌乱的冉冉白骨,有人的,有动物的……
我强撑着站起来,拿过墙上的火把照了照前路。
路很长,单凭火焰照耀的范围,根本看不清任何的路。
而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被迫进了风洞。
可怕的是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傍晚时老婆婆给我的那一套华服,繁重的衣服压在我身上宛若千斤重,叮叮当当的头饰,随着我动作响起。
掀开衣服,看着毫无变化的肚脐眼,我开始怀疑在晕倒之前,我看到的到底是幻想还是真实的。
这身华服就像枷锁一样,我慌乱地赶紧脱下,头上的苗饰也被我扯掉,这一整套行为下来,我感觉到异常疲惫,整个人也成了一个疯婆子。
我分不清哪里有路,只能寻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越深走身上的寒冷越发地明显。
这风洞里除了我,没有任何活物。
而我好巧不巧地走错路了,我走到了这风洞的尽头,潮湿的空气也来源于此。
一个沉寂的死水潭旁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瓦罐,每个瓦罐上都压着一块褪了色的红布块,走近也没看,还能看到罐身上面写着苗文。
这瓦罐对于我来说是出奇地眼熟,这不就是我在老婆婆家门前看到的那些相差无几的瓦罐吗?
我吞了口唾沫,一想到这罐子里全是吃肉沫的蛊虫,没忍住,扶着墙我直接吐了出来。
哪怕我再喜欢虫子,也接受不了这些吃人的玩意儿。
一个恐怖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诞生,我该不会是他们献祭给这些蛊虫的祭品吧?
可他们说的万蛊认主又是什么意思?
「救……我……」
一阵悠扬的求救声从死水潭深处传出,我头皮立马炸开了。
我闭上眼睛,摸着墙壁,寻着记忆的方向,开始往外挪动,压根儿不敢看向声音所传的处,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脚腕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冷,接着强大的束缚力把我拖住。
禁……禁婆?
「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无冤无仇,请你不要伤害我!我还有爸爸……」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连遗言都想好了。
「我是……人。」
人?
听她说自己是人,我倒是来了勇气。
低头一看,我的尖叫声差点把整个山洞叫塌。
抓着我脚的不知是人还是鬼,一身白衣贴在她躯体上,长长的头发糊在脑袋上,活脱脱的就和电影上禁婆一模一样。
不由分说,我用力地蹬着腿,想要把她甩开。
就这么一踹,脚下「东西」的正面目露了出来,是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我围着四周看了一圈,咬咬牙把她扶了起来。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用很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把她的故事告诉了我。
她叫巫溪,是苗寨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孩子,前一些日子被家里人骗回来,说着要她来山洞取回祖传的瓦罐,等她一进去,族人就把进出的洞口堵了严实,而她也就成了苗寨里每一个女孩子都害怕成为的落洞女。
落洞女在苗寨里是一个十分惨无道的民俗,被选中的女孩要成为祭祀洞神的祭品,她们会被关在山洞里整整一年,如果有幸地活下来,女孩父母到洞口进行祭拜,诚心感谢山神对女儿的眷顾,在进行交替仪式,女孩就会被放走。
巫溪就是被关了半个月的那个可怜祭品,半小时前,她不小心跌入了这潭死水里,差点被淹死。
而我的到来给了她希望。
「我知道出去的路,这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助力。」
她的话让我心里犯了嘀咕,既然她知道出去的路,为什么自己不逃出去?
可眼下,除了相信他,我没有别的办法,更何况我爸还被我绑在床上……
「你想要我怎么办?」
巫溪指了指那些瓦罐:「把它们全部都打破,踩死!」
听着她胆大的发言,我彻底地被吓蒙了。
虽说我不是苗寨的人,可看着老婆婆对于那瓦罐悉心照顾的程度,足以看出那些全部都是她的命根子,而这数不清的瓦罐,又是多少人的心头爱?
「全部?」
她点点头:「这里面是我们族人心口血浇灌的祖蛊,只要蛊虫受伤,她们就会受到反噬,自然就会破开洞口,到时候我们就趁乱跑出去。」
「可要是被发现这是我们做的……」
苗寨在我心里带着无尽的神秘色彩,有着无数世人还不知道的秘密等着大家挖掘。
「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
她拖着残喘的身体用力地一砸,瞬间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我被熏得捏紧鼻,别开了脸。
地上的蛊虫失去液体的庇护,在地上疯狂地翻转,奇怪的是,蛊虫不过扑腾好几下子,便奔着我弹跳飞来。
巫溪一边砸我一边躲,飞向我的蛊虫也越来越多,她也发现了这一现象不对。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一个游客!我想回家。」
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我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最小的那罐子狠狠地打去。
「不要!」
她的阻止随着瓦罐的破碎一起响起。
滚落一地的眼珠子,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刚刚是干呕,现在我径直是吐出了胆汁。
数不尽的眼球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后背遍布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你们杀人了!」
「我们从来不杀人,这些是我们历代寨主的眼珠,但凡是要成为寨主,必须要挖去眼珠,捅破耳膜,让蛊虫代替感官,和蛊虫成身心合一。」
巫溪跪在地上,朝着那些眼珠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苗语。
这简直就是当代的恶行!
看着满地的狼藉,我感觉完了。
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蛊虫,他们咬破肌肤,贪婪地吸食出我的血液。
「你!你不是人。」巫溪惊恐万分地看着我,举起大坛子朝着我的脑袋砸了下去,「你不能活!一定不能活!」
「我是人!」
我头顶一疼,眼前被那些液体所覆盖,明亮的火把光也随即冲进我眼里。
我,这是得救了吗?
「你会死的!快跑吧!」巫溪慌乱的嗓音传进我耳里,「她们会让你……」
接下来的话,她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往外面拖去。
我扶着脑袋,踉踉跄跄地追去。
可这一次出奇地,他们没有拦我。
就这样跟着众人的脚步,我走出了洞口,洞外也已经是一片天明。
我抓住人群里的寨主,询问巫溪的去处。
「谁是巫溪?我们在寨里就没有这号人。」
「不可能!我刚刚从山洞里见到她被苗寨人带走了。」
寨主眼眶如开始一般枯燥,可她对待我的态度却有了隐隐的改变。
「傻孩子,你是昨晚迷路进了风洞,我们可是和你爸找了你一夜,你是不是因为害怕产生幻觉了。」
「不是!」我推开她想要伸过来的手,「你们都是坏人!」
刚刚还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怎么会是幻觉!
「小月!你跑哪里去了?」
我转头看向我完好无处的爸爸,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我的脸重重地挨上了一个巴掌。
「爸?」
「寨主跟着我们一夜未眠,找了你一夜,大半夜不睡觉的你跑哪里?」
我爸的身后跟着武熊还有他们的同事,无数双责怪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我清晰地认识到,所有的事情已经脱离了我所知晓的范围。
「小月啊!你太不懂事了!」
武熊想拍拍我的肩,被我侧身躲过,他尴尬地一笑:「这怎么一夜过去生疏了不少?指定是吓坏了吧。」
「殷浩,你就别生气了,孩子贪玩不懂事,现在找到了就好。」
其他的叔叔阿姨们也纷纷为我说着话,最终大家待着也属实不踏实,一致决定行程终止,我们一起坐上了离开的大巴,在寨主的微笑目送下,我们离开了苗寨。
9
一回来我就高烧了三天,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差点去见了我太奶。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无奇地度过,直到我的爸的肚子一点一点地鼓起,我爸也被他自己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一手拿着刚死掉的公鸡,大口地喝着碗里的鸡血。
手术后没几天, 我爸又恢复了跟之前一样的状态。
最后而在身穿苗服女人指导下,我划开了掌心血,见到冉冉而流的鲜血,我爸就像疯了举起了我的手,把血抹嘴边。
之后我爸就像中了邪一样, 又是挖嗓子又是捶肚子, 最后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呕吐声,无数的虫子从他口中吐出来。
我爸是好了, 而我也成了家里的特例。
从此他们不再跟我一起吃饭,也不再跟我一起生活, 他们把我分到门外的小平房里。
而我妈看见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妖怪, 接下来的好几天了她给我灌下了好多的符水,还请来神婆在院子里弄了几场法事。
就连一向疼爱我的爸爸也变得陌生,他渐渐地不再回家,也不再看我。
一个月后雷雨交加的一天里, 他被发现淹死在田埂便的水沟里, 而那水只到我小腿高……
我爸葬礼简简了事, 我爷因为承受不住白发人的送黑发人的悲伤,第二天就撞死在我爸坟头。
新坟添新坟。
我也被冠上了「丧门星」的称号,在家里我也就成了最讨人嫌的存在。
可我哪怕再傻也明白了, 这一趟西南就是想要断我们家的夺命刀,就此我也记恨上了我妈。
武熊来我家里的频率也渐渐地提高, 一来二去,他们也就光明正大地在了一起。
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接触, 我满脑子都是他们在苗寨里当着我爸面亲热的样子, 索性背上行囊, 我也就滚回了大学。
也不知是不是因果抱怨,不久后, 武熊身上也出现了和我爸一样的症状。
我妈打电话哭着求我救他:「反正你肚子里都是蛊虫,多一条也不会死。」
可她不知道的是, 我等这一个电话等了有多久!
足足地忍了三天, 我磨磨蹭蹭地才回到家里。
我冷眼看着床上肚大如桶的武熊,冷漠地划开了我掌心,当初一般密密麻麻的蛊虫从他的嘴巴爬出, 上衣底下无数的蛊虫爬出。
我妈强撑着害怕地掀开,衣服下鲜血淋漓, 肚皮上裂开了个大口子,无数的虫子倾肚而出。
武熊抽搐了好几下,两眼一瞪, 头一歪直接耷拉了下去。
我撕下衣角布条,将掌心包上。
三天一过, 大罗神仙也难救。
因为他们不知,我肚子里蛊虫是苗寨里的蛊王。
「蛊王认主,能救人亦能害人……」
听着身后的哭声, 我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家。
自此, 我是蛊师,殷月。
番外一
十年前,村口的榆树下。
「你们知不知道殷家那丫头是捡来的?他的媳妇根本生不出娃!是个石头肚。」
「造孽呀!捡也不捡个男娃儿!殷家啊!是废了!」
我坐在树上晃荡着小脚丫, 望着山边的落日余晖「嘿嘿」直笑。
番外二
草草地结束的行程让我对苗寨充满了好奇,我还因此抽空去了一趟巫溪所在的西山大学。
我以她妹妹的名义找到了她的室友,奇怪的是她室友淡定地交给了我一封信。
【救我!我在侗楼!我知道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