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过烤脑花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猪脑。
1
去世一年的妈妈突然发来消息,IP 地址竟然显示就在我家小区。
【棠棠,最近好吗?】
我反复地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随后妈妈的朋友圈,也更新了一条动态。
是小区花园的景色,定位就显示在我家的小区。
一年前,她在做下乡公益活动时,为了救当地的一个孩子,意外溺水身亡。
因为河流湍急,她的一些随身物品都消失不见,连同那部手机。
我不想抹去妈妈在生活里的痕迹,所以求爸爸留下了妈妈的账号。
【你是谁?】我颤抖地回了一条消息。
我并不信鬼神,或许当时有人捡走了手机,一直留在手中。
难道捡走的人良心发现,沿着手机上的信息找来,想归还手机吗?
如果能拿回妈妈的东西,他要多少钱我都愿意。
我仔细地观察着照片拍摄的角度,跑到楼下小花园,但这里空无一人。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心里十分忐忑,猛地回头看去,发现爸爸站在身后。
「这么晚你跑到这干什么?」爸爸语气焦急,看来很担心我的安危。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爸,妈妈活了,她还在。」
「这孩子,大晚上瞎说什么!」爸爸跑过来揽住我,让我赶紧回家。
「你看,她给我发的消息。」我将手机递过去。
爸爸愣住,盯着那条消息许久未动,半晌后才动了动嘴唇。
「过几天我就去把账号注销,回家吧。」
第二天我就跑到派出所报了警,说自己的手机被人偷了。
但警察很快地就识破了我的伎俩,发现是已经去世的人的手机后,敷衍地做了记录,便让我回家等消息。
没过多久,妈妈的朋友圈再次更新,IP 地位竟然又显示在她出事的村子。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她新发的这两条朋友圈都仅我可见,其他人并未看到。
难道,真的是妈妈想在最后离开这个世界前,再看一看我吗......
可不管我怎么打,妈妈的手机始终关机。
我正难过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最近很忙吗?看你好几天都没有登录游戏了。】后来还附带了个俏皮的表情。
她是我在游戏里认识的搭子,一年前开始玩这个游戏时,妈妈还会偶尔陪我玩一玩。
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会经常跑到我们两个在游戏中的秘密基地,幻想着她会突然出现,直到遇到了她。
她的游戏 ID 叫秋日的葵,我便一直叫她葵葵。
或许是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触动了我的心扉,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就当阿姨在跟你道别吧,不要想太多。】她还附带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那一夜,我和葵葵聊了许久,她仿佛我多年未见的好友,句句话都能戳中我的内心。
聊到最后,她说正好自己老家有场十年一次的祭祀活动,可以带我一起参加,顺便散散心。
而她的老家,正好就是妈妈出事的村子。
这似乎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头脑一热就立刻答应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便有些反悔。
虽然已经和葵葵认识了一年,但我从没和她见过面,万一对方是骗子,自己岂不是有去无回。
但这一次,爸爸竟然破天荒地同意了,他觉得或许我回去一趟,就能放下这一年多来的心结。
这一次去,除了散心,如果能找回妈妈的手机,那就更好了。
但直到我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才发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2
为了安全起见,我带上了自己的男友李岱,葵葵也没有反对。
到站时看到葵葵那乖巧的模样,戒心减了不少。
葵葵带着我们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一天下来已经是十分疲惫。
和葵葵的交谈中我们才得知,自从这些年村里通了网,村里美好的自然风光和有趣的生活方式,在网上越来越火,这里也慢慢地吸引了不少游客。
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本来十年一次的祭祀,其实年年都会进行。
但为了不触犯神明,这十年一次的祭祀他们准备不接纳游客,只允许本村人参与,也会与往年参观展示的祭祀有所不同。
祭祀活动就在后天,葵葵作为本村人需要帮忙准备,她让我们先在城里休息一天,后天再接我们过去。
李岱对这种特殊的民俗活动很感兴趣,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我只好带着他提前去了村子。
但因为山体滑坡,进村的路已经被堵住,凑巧葵葵在附近,带我们从另一条小路进了村子。
葵葵对我们的突然到访并未感到惊讶,她很快地就替我们安排好了住宿。
临走时,她嘱咐我们天黑后不要出来闲逛,还特意地瞥了李岱一眼。
夜色将近,我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没了信号。
男朋友还在兴冲冲地到处拍照,吃过晚饭后我有些疲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半夜口渴醒来,我发现男友屋里的灯亮着,但床铺上却没人。
我心里一惊,想起葵葵白天的警告,害怕李岱冲撞了什么,急忙穿好衣服出去寻他。
周围静得可怕,再加上周围极具特色的节日布置,我越走心里越发毛。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妈妈曾经出事的河边。
记忆涌到心头,我迟疑了一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几乎将村子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李岱的身影。
天色渐明,我不由得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找到葵葵家,想让她帮忙一起找找李岱,但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
但凑巧的是,在这里我手机有了信号,我急忙给李岱打了个电话,却还是听到了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就在我急得准备报警时,葵葵终于出现了,不过却是刚从外面回来。
「终于找到你了!我男朋友不见了。」我焦急地拉住她的手。
「别着急,他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吗?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信息?」她看起来十分疲惫,但还是安慰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们的手机刚才一直没信号,电话也打不通,刚才有了信号,我正准备......」
「哦,」葵葵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告诉你,最近雨季,那边的信号塔倒了,维修人员还没来,这边勉强地能接收到另一片区域的信号。偏远地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方便。」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眼下我对这些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只求葵葵赶紧帮我找找李岱。
葵葵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先回去看看,或许李岱已经自己回去了。
我冷静了一下,同意了她的想法。
或许是我曾在这里失去过家人,所以才会如此紧张李岱的安全。
在葵葵的陪同下,我回到了暂住的地方,果然看到了李岱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看他睡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巴掌拍醒了他。
「怎么了?」他睡眼惺忪,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这么担心你,你竟然自己在这睡大觉!回来了为什么不说一声?」我气得心跳加速。
李岱仿佛听不到我说话,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葵葵在一旁偷笑,劝我别太生气,趁着天还没亮再休息一会儿。
葵葵走后,我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快六点时困意才涌了上来,只是刚睡一会儿就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快醒醒,怎么睡这么久还不醒?」我一睁眼就看到了盯着我的李岱。
一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昨夜的事,「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找半天都找不到你,回来才发现你自己呼呼大睡!」
李岱茫然地看着我,问我在说什么梦话。
「我昨晚上没出去呀,一直在屋里。」他挠了挠头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我和李岱睡得是葵葵叔叔家的空房子,因为他们盖了一处新院子,这里就空置下来。
这里一共两个卧房,中间隔着作为客厅和厨房的大开间,我和李岱各睡一边。
李岱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一直说自己从来没醒来过。
我还想跟他争辩,却被他捂住了嘴:「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外面很热闹,活动应该快开始了,咱们快去吧。」
他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葵葵也进了院子,站在门口问我们睡醒了没。
我只好压下心里的怒火,简单地整理好衣服就跟李岱一块走了出去。
简单地吃过早饭,葵葵就带我们到了祭祀的地方。
祭台设在了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周围铺满了不知道什么植物编成的席子,不少着装统一的人已经盘腿坐在了上面。
只是中央的祭台上空空荡荡,什么祭品都没有。
我正想和李岱说话,发现他跑到了一旁,和村民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我正想叫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3
一句奇怪的方言喊出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朝李岱比了个手势,他立刻会意回到了我身边。
刚才还坐在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可惜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李岱举起手机想拍照,立刻被旁边的人制止,他只好悻悻地将手机收回兜里。
「我听说祭祀是为了祈雨,可现在是雨季,为什么还要求?」李岱朝我耳语。
我摇摇头,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在人群中搜寻着葵葵的身影,但根本找不到。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些祭祀的村民中,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她怎么在这里?」刚才站在台子中央大喝一声的人伸出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看来。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朝李岱身后缩了缩。
「沈棠,沈棠,快过来!」
我回头看到了葵葵焦急地朝我招手,立刻跑了过去。
「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站在那儿......」刚到葵葵身边,我就开始道歉。
「没事没事,别害怕,你在这儿看就好,祭祀都是男人的事,他们不是故意针对你。」葵葵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只是我一转身,正好看到李岱跟一个村民离开了。
我刚想叫住他,想起昨夜的事,心里的火又冒了出来,叹了口气就放下了手。
虽然比我大一岁,可李岱总像个任性的孩子,总也长不大。
但直到这场祭祀结束,李岱都没有回来。
我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在村里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可谁都说没见过他。
直到太阳落山,李岱都没出现。
没办法,我只好再次求助葵葵。
但葵葵忙着准备明天的祭祀布置,她随便地指了个十来岁的孩子,让他给我带路再出去找找。
我只好在这个孩子的带领下,一遍遍地搜寻着村里的各个角落,直到筋疲力尽。
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暂做休息,不断地捶着酸痛的小腿。
那孩子一直好奇地盯着我的手机,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问他有什么事。
「姐姐你的手机,没有电吗?为什么不给你要找的人打电话呢?」
「有,可是没信号,打不了电话。」
小孩子嘟囔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并未在意。
「你要找的人,很重要吗?」
我点了点头。
「那他会不会,被神接走了?」
「神?」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爸爸说,突然不见的人,就是被神接走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看来全世界大人哄骗小孩子都没什么创意。
我只当这是他父母,给年幼无知的孩子解释亲人去世用的借口。
「可那个哥哥,是男人,为什么也会被神接走呢......」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神接人还分男女?」看着他稚气未脱的样子,我只觉得十分有趣。
「当然了,之前被神接走的,都是姐姐们啊。」
姐姐,们?
难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年轻女孩?
我心里生疑,正准备追问时,一个大人出现喊了声他的名字,那孩子便跑开了。
刚走没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
「姐姐你也快回去吧,要不然会被神接走的!」
漆黑的街道犹如张开巨口的怪物,我看着男孩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沈棠,沈棠......」
一个声音越来越近,瘦弱的身形出现后,我才确认她是葵葵。
她站定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用右手扶在自己的腰上。
「找到,找到李岱了。」她还没调整好呼吸,就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了我。
我将刚才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跟着葵葵往村里赶去。
走了许久,葵葵还是没有停下。
危险的气息弥漫在身旁,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直到我落后了她一大截,葵葵才停下脚步看着我。
「怎么了?」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李岱,不会不跟我打招呼就跑这么远的。要不我先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给他打个电话。」我记起昨天曾在某个地方收到了信号。
「今天全村都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的。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会带你去找他的。」她机械地回答着,语气冰冷得让我感到陌生。
「算了,要不我还是回去等他吧。你不是说过,晚上不要在外面乱跑,你告诉他我在屋子里等他。」
我转身想走,黑暗里却窜出来几个人影,用东西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浑身立刻没了力气,意识也逐渐地不清。
「葵葵,救......」
我看着不远处的葵葵,她站得笔直,僵硬得仿佛一座石像。
4
我快要呼吸不过来,溺水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大脑。
「棠棠,棠棠,快来。」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我。
周围漆黑一片,我看不到是谁在说话。
我迈出左脚,却一脚踩空,猛地朝下坠去。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睁开眼就感受到了头顶昏黄的灯光。
这里的味道很冲,混合着腐烂的气息。
「好了。」陌生的声音吸引了我的目光,三个男人正围着一个炉架。
有人从架子上端下一个锡纸盘,里面是一坨微焦的红色肉团。
不知怎的,那盘东西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醒了?」我弄出的声响惊动了三个男人。
「正好,要不你也一起?」端着盘子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向我。
我拼命地摇头,因为惊吓过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避免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盘子上。
他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我,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这时我才看清盘子里的东西,一个完整的脑子,表面已经烤得焦脆,隐隐地散发着几丝肉香味。
「烤脑花,好东西,大补!」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瞪大眼,连呼吸都骤停了。
这不像动物的脑花,至少我没见过这么大的。
「你们把李岱弄哪儿去了?」
既然他们已经对我下手,那失踪大半天的李岱应该也凶多吉少。
「喏,这不是嘛。」他朝盘子里的烤脑花努了努嘴。
「你们,你们......」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不敢相信李岱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你放心,我们还不吃你。不过这文化人的脑花就是香,来一口,来一口。」
他用乌黑的手指挖下一块朝我嘴里塞来,我紧闭双唇,努力地躲避着他手里的东西。
「别不识好歹!」他将东西扔回盘子,用带着油渍的手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吃!」这次他的力气更大了。
我的嘴被人硬生生地掰开,另一个人也凑了过来,从盘子中捡起刚才那块脑花塞进我嘴里。
一瞬间,滑腻的恶心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这东西并未用什么调料,保留了「原汁原味」,一口咬下去似乎还能尝到腥味。
一双同样腥臭的手捂住了我的嘴,防止我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那人又挖起一块新的,我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只能一直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想活着,就乖乖地吃完。」
此时站在远处的光头男一脚踢了个东西过来,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它停下时一下子裂开,我喉咙收紧,几秒后开始不断地干呕。
那是一颗,被锯成两半的人头。
「吓到她了,你怎么能把这东西给她看?」男人回头「啧」了一声,随后指了指光头男身后的角落。
「给她看些好认的嘛。」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跪在角落,背对着我的方向。
「李岱,李岱!」我慌张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他没有反应。
过了好久我才注意到,他脖子上那巨大的空洞。
我又看了看脚边的头颅,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
我竟然吃了自己男友的脑子!
5
我早就该明白,既然不接纳游客,为什么葵葵能带我们进来。
我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网友,还拉李岱也跳进了火坑。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嘴边全是油腻的残渣,一个男人凑上来舔了一口,随后疯狂地大笑。
我不敢想,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成为他们口中的食物。
还未反应过来,我又被人拽起朝外面走去。
昏暗的通道内,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后李岱还在身边。
我双腿仍旧没有多少力气,只能任由自己被人拖着,走向无尽的黑暗。
我们停了下来,男人爬上了一个楼梯,推开了一块沉重的石板,微弱的月光投了进来。
他将我拉了上去,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瞬间,我贪婪地呼吸着。
旁边已经坐了三个女孩,这几个人昨天我都见过,都是村里的女孩。
此刻她们目光呆滞,身上穿着跟我一样奇怪的衣服。
唯一不同的,我被用一条粗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住。
这里是白天见到的祭台。
原来一直未出现的祭品,是我和这三个女孩。
而天黑后不能出门,只是怕我们看到祭台上的「祭品」。
所以前一夜,李岱消失的那几个小时,是他们抓错了人?
几个男人将我放好后,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请您先享用。」
周围突然涌出了一大群人,围着祭台拉起手,边走边默念着什么。
如魔音般的吟唱钻入耳中,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身边的一切也越来越不真实。
另外三个女孩竟然也跟着吟唱起来,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这里的人一定都是疯子!
我努力地用身子拖着沉重的双腿,一点点地朝祭台边缘挪去。
离我最近的女孩看出了异样,她站起来朝我走来。
我感激地看向她,以为她会帮我解开手上的绳子。
「老实点,小心神惩罚你。」她一把将我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们会杀了你!我在心里无助地呐喊,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朝周围看去,注意到了躲在不远处的葵葵。
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她脸上一定带着得逞的笑意。
葵葵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朝我轻轻地挥动着。
是一部手机。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那条消息的来源。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像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如此了解我的喜好。
从头到尾她都在骗我。这才是她引我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直到天色微亮,这些人才停下来,各自散去。
我的双腿已经恢复知觉,还来不及逃走,就被人从那条通道带了下去。
三个女孩惊恐地看着从未见过的地下空间,才知道所谓「神」的旨意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里的女孩,以为能当上祭品是光荣的事,但从这一刻起,虚伪的面具被彻底地掀开,她们也逃不掉了。
我们被分别关进了不同的门内,很快地第一个房间内就响起了惨叫声。
或许村里的人还在惊讶这些被当作「祭品」的女孩,是否真的被「神」收走,却不知她们去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李岱的尸体和头颅还在一旁,看得久了,反而没有这么害怕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要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可外面是几个比我力气大了几倍的男人,我该怎么逃出去?
看着身上怪异的衣服,我渐渐地有了主意。
6
「快来人,快来人啊!」我拼尽全力地用身体撞门。
不知撞了多久,门外才传来了脚步声。
「鬼叫什么,这么着急送死!」开门的人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我顾不上剧痛的腹部,连滚带爬地爬到了他的脚边。
「神来了,神来了!」我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
「我就是你的神,老实待着,要不然先送你上路!」他不屑地唾了一口,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真的没骗你,他真的出来了!他说我是假冒的祭品,他要惩罚所有人......」我抽泣着,低着头不断地颤抖。
我偷偷地从垂下的头发缝隙中看着男人的反应。果然,他有些慌了。
可他嘴还是硬得很,咒骂着又给了我几脚。
我被踹得爬不起来,他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将我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睁大你的眼看着,一会儿什么下场!」他使劲儿地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一个简易的拼接木床上。
刚刚的惨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此刻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一双纤细的手无力地垂下。
木床的另一端,地上已经洇了一摊暗红色的血迹,上面还有滴落的液体,迫使它不断地向四周扩去。
之间见过的光头男,正将手伸进女孩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向外掏着什么。
我屏住呼吸,眼看着一个似乎还透着几丝温热的东西,在他手中慢慢地展现。
光头男贪婪地看着自己掌心里的宝贝,喉咙里微微地吞咽了一下。
而我却感到十分恶心,想吐的感觉十分迫切,胃里却空空如也。
「看到了吗?下一个就轮到你!」
身后的人突然抓住我的头向后仰去。我被他用膝盖死死地压住背,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光头男看了看我,跟身后的男人问道。
「还没轮到她呢,自己先吓疯了,一直胡说八道,叫得人心烦。」他猛地松开了手。
「神说,神说我不是他要的,你们不该换的......」我抓住机会,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表演」。
「你还敢说!」身旁的男人刚要抬脚,被光头男制止了。
「那你告诉我,谁才是神要的那个?」光头男捧着手里的东西朝我走来。
「葵,名字里有葵的女孩,才是真的祭品!」我急促地呼吸着。
「哦?」他蹲下身,和我在同样的高度,手里的东西离我连一公分都不到,我嗅到了新鲜的铁锈味。
「那神有没有告诉你,如果不换回去,会怎么样?」
「他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们......」我极力地向后退去,想尽量地离他手里的东西远一点。
光头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偷偷地抬眼瞥他,正对上他愤怒的目光。
「你的那点小聪明,也只够走到这一步了。除了那个林秋葵,在这里你也不认识别的人,当然会说她的名字。你别忘了,你是林秋葵用来换她的命的,神才不在乎谁是林秋葵,他要的是祭品,我们不过是分一杯羹。」
我紧张地看着他,知道这一招根本唬不住他。
可「神」本就不存在,怎么会真的出现呢。
看着两人如野兽般,生生地分食了那坨肉球,我一晃神就晕了过去。
7
睁开眼时,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妈妈仍在身边唠叨,我还没认识什么葵葵。
可是妈妈,如果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你难道会亲眼看着我变成别人口里的碎肉,跟你一样再也回不去家吗?
「妈妈,我好怕。」我「喃喃」着,从梦境里醒了过来。
我被绑在了木床旁,身边就是那具尸体,隔壁的惨叫声告诉我,他们已经开始享受下一个美味。
或许是觉得我逃不出去,这次他们并未锁门,门缝外还有丝丝凉风灌入。
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子被绑得不是很紧。
我注意到木床旁的地上,有个黑色的东西。
是打火机!
一想起刚才那两个恶魔,还没来得及弄熟就将东西吃了下去,我浑身一抖。
或许这个打火机能救我的命。
我用力地弯曲手腕,摸到了凸起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解开了绳结。
隔壁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留给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迅速地甩开身上的绳子,拿起了地上的打火机。
万幸,它还能用。
这里到处都是干草,想烧点火倒是不难。但干草的燃烧速度太快,绝对拖不到我逃出去。
我看了看尸体身下的木床,顿时又有了主意。
墙角处有一个不小的坑洞,里面有过火烧东西的痕迹,还有一些未烧干净的尸体。
看来之前的尸骨,都被他们这样处理掉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从木床上挪下,放在坑洞前,只留下了一个勉强能寄过去的缝隙。
又用拆散的模板将尸体围住,在周围洒满干草。
「对不起了,借你的身体用用。」我对着尸体微微地鞠躬。
火很快地就燃了起来,我不断地搜罗着屋里能烧的东西,连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扔进火中。
浓烟越来越重,我用仅存的一块破布捂住口鼻,可还是被呛得忍不住想咳嗽。
那堆东西并没坚持多久,只剩烧焦的尸体上还盘旋着浓浓的黑烟。
我深呼了口气,走到门口用力地踢了一脚。
这沉闷的响声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迅速地跑回那堆灰烬旁,拉开那具烧焦的尸体,钻进了下面的坑洞,又将尸体恢复原位。
灰烬的余温还未散去,躲在里面像是被火炙烤一般,但这是我唯一能逃出去的希望了。
果然,很快地就有人冲了进来。
「妈的!让她跑了!这火,这怎么会着火?不会真让那个丫头说中了......」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慌张。
「别看了,快出去找人!跟上次一样跑出去两个疯子还好,这个聪明得很,要是逃出村子可就麻烦了!」这愤怒的声音明显地是刚才的光头男。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离去,听声音外面的绝对不止两个人。
等外面彻底地没了声音,我才从下面钻了出来。
胳膊上不小心碰到了还未完全熄灭的木炭,钻心的痛让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我看着脚印离去的方向,他们走的是跟头顶上方的广场相反的路线。
虽然从上面走风险很大,可我现在也没别的路可选了。
我努力地爬到了台阶顶端,偷偷地将石板举起一条缝,刺眼的光提醒我,外面已经是白天了。
我找准时机,趁着没人经过时逃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跑去。
穿过了不高的山头,开始朝山下跑去,微凉的风吹在伤口上,替我减少了不少痛感。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已经没了力气,看到一片高高的芦苇丛,我想都没想就躲了进去。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耳边是潺潺的水声,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河边。
如果没意外,一会儿只要沿着河向北走五百米,我就能离开村子了。
我的心跳逐渐地放缓,体力也稍稍地恢复了不少,为了避免被抓到,我起身准备继续朝外走。
刚穿过芦苇丛,我就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面前。
8
「是你。」我看着眼前的人,愤怒中又带了一丝惧怕。
「没想到,你竟然能逃出来。」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像是盯着一个小猫小狗。
「别废话,我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别在这假惺惺地拖延时间了。」我绕过她想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胳膊。
她的手正好按在我烫伤的地方,我顿时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
「你挺能忍的嘛。」她又暗暗地用了用力。
她看起来瘦弱的身体,竟然力气大得惊人,我费尽力气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为什么偏偏要找我来当这个祭品?还有我妈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她一把将我甩开,我没站住,跌在了河水里。
因为近日的几场大雨,河水流速很快,却也很是凉爽。
我慢慢地将胳膊伸进河水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我缓缓地舒了口气,看着站在一旁的葵葵,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疯子,你笑什么?」她脸上十分不悦。
「难怪,我总觉得你面熟。我妈妈的尸体被捞起来时,你就是躲在人群后的那个女孩吧。」
「现在认出来,有什么用?」她这句话像是对我说,却又像是对着自己。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牵线木偶。大到选学校和专业,小到买的每一件衣服,她都要参与进来。我想要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就好。可这太难了。」
葵葵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继续回忆了下去。
去年这时,我高考结束,却因为妈妈哪里都不许我去,只好天天闷在卧室里。
她怕我憋出问题,说要带我出去转转。
而去的地方,就是她每年都会资助的小山村。
虽然我也很想出去透透气,可一想到要和一群鼻涕不停浑身泥污的小孩打交道,我就一点都不想动弹。
但拗不过固执的妈妈,她非要让我去亲自看看,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多么安逸。
为了阻止她唠叨,我只好答应下来,跟着她去了那个地方。
本以为只是送完东西,当天就能返回,但没想遇上了大雨。
村里人说一下雨路就难走得很,而且容易遇到山体坍塌,就只好住一晚,等明天雨停再走。
躺在跟木板一样硬的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妈妈说我太娇气,一点苦也吃不了。
这一刻我积累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不顾外面的大雨跑了出去。
我听到妈妈在后面追了上来,但我一直不肯停下。一直跑到河边没了路,才停了下来。
听着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四下看了看,躲在了河边的芦苇丛里。
妈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过来,在河边没看到我的影子,就对着四周喊了起来。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心里竟有了报复得逞的快感。
但很快地,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更邪恶的主意。
我随手摸起一块石头,对着水面用力地扔了下去。
「咕咚」一声,雨声也遮挡不住。妈妈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朝着石头落水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我心里越来越痛快。
但我没料到,她会在湍急的河水里站不稳,一下子跌倒,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如黑洞般的河流里。
等我反应过来,准备呼救时,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如果她不再出现,就没人管着我了。
可这念头转瞬即逝,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我拼命地朝村里跑去,可我心里清楚,不管我叫了多少人,也已经来不及了。
妈妈的尸体被找到时,已经没了气息。她被一块大石头拦住,腰上撞出了不小的伤口。
所有人都在安慰痛哭的我,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并非是为妈妈的逝去而难过,只是因为害死妈妈的,正是我。
我谎称妈妈是为了救一个求救的孩子,但那个孩子最终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我害怕会有人知道真相,戳破我的秘密。
但万幸,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撒了谎。
只是人群的后面,远远地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她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个石像。
此刻这座石像,正如同一个将要喷发的火山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9
「是你!你害死了阿姨!」她冲过来,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入水中。
我不断地挣扎,但她的胳膊像灌了铅一样重,我根本挣脱不开。
我不懂她为何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这么大的怒气。但这都不是此刻我要思考的事。
我慢慢地放弃反抗,让自己像具死尸般趴在水面上。
「这手机,就给你一起带走吧。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它吗?你怕别人知道你曾经发过那些愧疚的话,怕人知道阿姨去世的真正原因。」
她往我兜里塞了个东西,松开了手,朝后退了几步。
我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河水带走,流向越来越暗的地方。
葵葵不知道,我会游泳。这件事我从未对她说过。
她曾说自己很怕水,我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说自己很讨厌水。
但我的讨厌,是因为妈妈小时候总逼我去游泳馆,她说学会这个,早晚能救我的命。
如今看来,这话一点都没错。
大概飘了一段距离,我立刻从水里抬起头,大口地吸入空气,奋力地朝着河流的方向游去。
我能想象出,葵葵那一脸惊讶的表情。
也不知游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变得陌生,我看到了一排排新的房子。
我慢慢地向岸边靠近,却不敢贸然朝那排房子走去。
我害怕再遇上吃人脑的「怪物」,害怕自己只是从一个魔窟逃到另一个地狱。
我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竟然还能用。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我果断地拨出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地定位到了我的位置,让我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我突然想到惨死在面前的李岱,和那几个女孩。
如果一直找不到我,他们必然会知道我已经逃走,而且会将这些事告诉警察。
等到警察赶到,一切证据都会被他们销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下面发生过什么。
我心里清楚,此刻再返回去,无异于送死。
但我早该死了。
就让我再做最后一件事,算是为自己赎罪吧。
「请你们尽快,带人到林溪村,一定要快!」我挂断了电话,毫不犹豫地朝沿着河岸朝上游走去。
但我没想到,最后帮我做成这件事的,竟然是她。
林秋葵篇
1
从小,村里的爷爷和叔叔就都很喜欢我。
他们总会送给我很多零食和玩具,只要我和他们玩「大人的游戏。」
我并不懂「游戏」的意义,看着他们开心地笑,我也会跟着笑。
虽然这场「游戏」对我来说,很痛。
我从小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但爷爷说,他们都在外面挣很多钱,这样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呢?
我不知道爷爷口中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每次吃到好吃的零食,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村里的孩子都不爱跟我一起玩,他们说我是个小狐狸,浑身都是骚臭味。
我在大盆中将自己洗了又洗,可还是除不去身上的臭味。
后来我从别的孩子口中得知,我的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十三岁那年,村里来了几个叔叔阿姨,带着一车我从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有个阿姨带来了不少书,我在其中一本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这时候我才明白,一直以来的「游戏」代表了什么。
我开始拒绝和那些人玩「游戏」,但只换来了一顿痛打。
爷爷不敢说什么,他连走路都要费不少力气,哪里还护得住我?
后来,有个来玩「游戏」的叔叔在我枕头下,发现了我偷藏的书,明白了我为什么开始抗拒。
他当着我的面撕碎了书,一把火烧成了灰。
第二年那几个叔叔阿姨又来了,我却被人锁在了家里。
他们不敢让我和那些人见面,是害怕我会把「游戏」的秘密告诉别人吧。
我认了命,这至少能为我和爷爷换来一些生活费,相比活着,还有什么能更重要?
十七岁时,我的肚子突然大了不少,我以为是自己吃太多了,可饿了两天后肚子还是没有变小,我害怕地找到村里的赤脚医生,他替我号了脉,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你有了。」
「有什么?」我一头雾水。
「这里,有孩子。」他指了指我的肚子。
孩子。
他说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肚子。
我见过村里的女人挺着肚子,直到某个时刻痛得倒地不起,然后就会出现婴儿的啼哭声。
经常来的叔叔也察觉到了不对,我将赤脚医生的话告诉他后,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我做「游戏」,就提起裤子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竹竿一样的胳膊,真的有点像个怪物。
是我的样子吓到他了吗?
这样也好,如果他们害怕我的样子,再也不来和我做「游戏」,我也能轻松不少。
只是这样,我就得不到零花钱了。
可没过几天,他们半夜带着村里那个专门替人接生的胖女人,撞开了我的家门。
他们不由分说地按住了我的手脚,还用枕巾胡乱地塞住了我的嘴。
「这还没到生的时候,怎么拿?」女人不满地摸着我的肚子。
「不要活的,把肚子里的弄出来就行。过几天那帮人又来了,要是被她跑出去了,可就都完了!」
「那也是你们活该,谁让你们管不住自己那玩意儿!」女人「呸」了一口。
「别说这些了,赶紧吧,这小妮子力气大得很,我都快按不住了......」
看来又到了那些叔叔阿姨来送礼物的日子了。
这些年他们每年都会来一次村子里,给孩子们送些文具和生活用品。
虽然他们的面孔各不相同,每年来的人也会有所变化,可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
胖女人给我灌下了一碗苦得要命的东西,很快地剧痛就从下腹传来。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人撕碎硬扯了出来,我死死地盯着墙角的裂缝。
裂缝的蛛网上,一只虫子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可却被蛛网缠得越来越紧。
一只蜘蛛从裂缝里爬到了蛛网上,虫子挣扎得越发厉害,可还是没有逃脱被吃的命运。
我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僵直了身子不再挣扎。
蛛网上的残渣,吸引来了另外一只虫子,但它也被困在了同样的地方。
我的视线一点点地模糊,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2
早上醒来时,我依旧是衣衫不整,身下是已经干涸的暗黑色血渍。
隆起的肚子又平了下去,只有隐隐的痛还在提醒我昨夜发生过什么。
我强拖着身体从床上滚下,一点点地朝外挪去。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可我怎么都拉不开那道上了锁的大门。
我想逃出去,逃到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外面。
问问我素未谋面的爸妈,为什么生了我,又将我扔在这里置之不理?
这股恨意,支撑着我爬过了那堵砖墙,又走到了每年都会拉起红色条幅的地方。
我躲在树后,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接过一包包好看的礼物袋,不知道里面又是什么漂亮的文具和衣服。
我也看到了我最喜欢的那个阿姨。
当年就是她亲手将书递给我,让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毕竟在那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
可是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她看起来和我一样大,和阿姨相似的脸上却很不耐烦,似乎并不喜欢这里。
但阿姨的目光,始终在沈棠的身上。
我有些失落,第一次体验到失去心爱之物的感受。
如果我也有个这样的妈妈,会不会拥有另一种人生?
那些男人都在附近,我不敢直接过去。
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接近他们,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中的一阵窃喜,这样大的雨,村外的路极易发生泥石流,这些人大概今夜要留下来住一晚了。
这场雨一直到天擦黑时都没停。
我躲在院子外,想等村里那些人走后进去求救。
但那些男人刚走没多久,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就冲了出来,冒着大雨朝门外跑去。
阿姨紧随其后追了出来,喊着她的名字:沈棠。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这样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林秋葵。
我一路跟着两人,一直到了村里的河边。
大雨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等到追上时,我只看到了阿姨一个人,那个叫沈棠的女孩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姨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她沿着河岸来回地呼喊着。
突然「咕咚」一声,什么东西跌入了河里。
阿姨也注意到了,朝声音的方向赶去。暴涨的河水十分湍急,我担心地跟上去想拦住她,但已经晚了。
她没有犹豫,直接朝河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水里摸索着。
但很快地,她一个踉跄身子就栽了下去,整个人跌没在河中。
我脑子「嗡」的一声,刚想呼救,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我不会游泳,就算不下雨我也不敢贸然下去救人,回去叫那些外乡人也肯定来不及。
可一旦喊起来,被人发现我逃了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折磨。
但如果,我只是慢慢地走回去,告诉他们阿姨落了水,即使救不了人,他们也会感激我吧。
至少,我可以求他们救救自己,将我带离这个村子。
刚刚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对不起。
我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沈棠,因为她才会让阿姨落水。
我正想离开,却听到那边草丛里传来了动静,赶忙躲在了一旁的树后。
「妈,妈!」沈棠撕心裂肺地对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河面叫着。
怎么回事?她刚才不是落水了,怎么会从那里冒出来?
她只叫了几声,发现周围不可能有人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我拼尽力气,还是晚了她一步。
那些人奔向了河边,直到天亮才在下游的一块大石头旁找到了阿姨的尸体。
因为出了人命,村里人怕担责任,全员出动清理了路上的淤泥,将他们送出了村子。
我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句话,眼睁睁地看着这根救命稻草再次从眼前溜走。
这不是我第一次求救,十四岁那年,我跑到当地的派出所报警,因为书上说,有困难找警察。
但他们将村里的傻子推了出来,说我和傻子经常单独待在一起,没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做过什么。
加上警察说,缺什么证据。
我不懂什么证据,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的光又消失了。
大人们之间的默契,胜过了我这个没人保护的野草。
但给我打击更大的,是即将到来的祭祀活动。
3
村里每十年就会举行一次祭祀,据说第一次举行时是为了祈雨。
大旱了整整一年,在祭祀结束后第二天就下了一场暴雨,这场活动也就延续了几百年。
小时候我曾见过,他们祭祀的物品不是牛羊猪马,而是四个没有生育过的未婚少女。
祭祀结束后,失踪了两个,疯了一个,还有一个杀了自己全家,被警察抓走了。
村里人说,这两个人是被神抛弃的,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没人知道失踪的两个少女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关心。
这些年随着义务教育的普及,村里不少孩子都出去上学,逃离了这个魔窟,村里适合当祭品的没几个,我也在其中。
但还未经受神的考验,我就被村里人刷了下来。
因为我曾怀过孕,还流产过,不干净。
伤害我的是他们,到头来抛弃我的,还是他们。
如果真的有神,我倒想问问他,如果我没资格,那剥夺了我的资格的这些人,又该受到什么惩罚?
我的心底缓缓地开出一朵腐烂之花,犹如幼时第一次在自己身上闻到的臭味。
我主动地找到主管祭祀的掌事,问他如果我能找来符合条件的人,能不能在祭祀的名单上写上我的名字。
他同意了。
所有人都同意了。
也是,只要能凑够四个,他们才不管祭品是从哪里来的。
我心里早就有了人选,那个沈棠。
阿姨落水时,她那慌乱的表情,证明她心里绝对有鬼。
她迟疑了好久,才跑回去找人求救,这让阿姨得救的机会变得更加渺茫。
为什么阿姨落水时,她一直躲在草丛里不出来?
而阿姨落水后,她又迟疑了好久,才跑回去找人求救,这让阿姨得救的机会变得更加渺茫。
我越来越坚信,是她故意害死了阿姨。
那夜我趁乱捡到了阿姨的手机,幸好进水不是很严重,还能开机。
我将手机藏在了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只在深夜时偷偷地溜去,查看里面的照片和信息。
沈棠跟阿姨发了无数条对不起。
阿姨的手机里,全是和沈棠一起的照片,还有玩游戏的截图。
看到这些,我更恨沈棠了。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啊,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我靠着手机里阿姨和沈棠的聊天记录,慢慢地了解了沈棠的喜好。
又在游戏里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故意和她在场景中偶遇。
慢慢地我们熟络起来,加上了微信,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祭祀前,我故意登上阿姨的账号,在相册里找了一张看起来很好看的照片,按照之前动态的定位发了出去。
蓉园府,这是他们家的名字吗?真好听啊。
我又给沈棠发了条消息,她果然上钩了。
「你是谁?」
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想象,沈棠发出这几个字时的表情,是懊恼、惊恐,还是思念?
我又拍了张河边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我不知道她害不害怕鬼,但如果这个鬼是我的妈妈,我绝对会义无反顾地找出她。
而我,这次就要做沈棠的「神」,赐给她一场审判。
她上了套,答应了我的邀约。
至于她的男朋友,我一点都不担心。
从她进村时,村里人对她满意的目光,我就知道自然会有人处理掉李岱。
可惜啊,李岱临死前还想着给沈棠发出消息,只是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快逃」这两个字就永远地留在了对话框里。
即便他点了发送,又能怎样?
这里没有信号,这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走,特意设的信号屏蔽器。
我终于如愿,将沈棠送上了祭台。
那座祭台的地下有个密道,通向「神」的所在。
4
我也是不经意发现这个秘密的。
祭祀会持续两天,这两天作为祭品的少女都不许离开祭台,不吃不喝,直到神选中满意的祭品后,一切才算结束。
被选中的祭品,则会在第三天天亮前消失,再也不会回到村里。
小时候我就很好奇,「神」究竟会将她们带去哪里。
直到我一次出逃,躲在一个山洞时发现了一条密道。
我沿着密道前进,竟然看到了几个紧锁的小门。
门后面究竟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当我走到密道的尽头,沿着向上的台阶走上去,头顶是一块熟悉的石板。
我用力地推开石板,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村子的中央。
这正是村里用来祭祀的广场。
我最终没能逃出村子,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毒打。
但我的心里从此刻多了一个谜团,广场下的那个密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后来因为他们将我看得很紧,我再没机会进入密道。
直到村里人开始准备祭祀,祭台的正下方就是那块石板时,我才恍然大悟。
我也终于明白,那些被「神」接纳的祭品是如何消失的。
沈棠不解,为什么一觉醒来时会穿上奇怪的衣服,被人绑在了祭台上。
她更不解,明明和自己亲密无间的朋友,为什么亲手将她推上了末路。
我笑吟吟地站在远处看着她,掏出了那部手机。
她脸上的神情,由震惊,到愤怒,再到恐惧。
我是那一夜唯一的目击者,也是手握她软肋的「神」。
她放弃挣扎,瘫软在地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犹如一摊快要融化的泥塑。
但她还是逃了。
密道里凄惨的叫声、上了锁的木门、漆黑漫长的密道,都没能拦住她。
她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河边。
我问她,是想赎罪吗?
她苦笑,说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有些面熟。
「我妈妈的尸体被捞起来时,你就是躲在人群后的那个女孩吧。」她将手伸进冰凉的河水中,企图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可她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沈棠说她曾经很恨自己的妈妈,让自己成了一个牵线木偶。
她恨自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深深地烙上了「妈妈制造」的专属烙印。
但沈棠恨的,却正是我所渴望的。
她开始自言自语,讲起那夜发生的事。
沈棠并不想浪费时间跟来这里,可妈妈执意地让她来看看我们这些穷苦人的生活,这样她才能明白自己的生活有多好。
本以为送完东西就能离开,可大雨改变了他们的计划。
沈棠受不了硌得背疼的床铺,受不了外面泥泞的路面,在妈妈又开始「教育」时,她的情绪到了爆发点。
她赌气出了屋子,跑进黑暗陌生的雨夜。
她想逃,却不知道路,只好躲在了河边的草丛里。
看着妈妈焦急地寻找自己的身影,那一刻她的报复心得到了满足。
很快地,她心里就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摸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进了河里。
「咕咚」一声,妈妈的目光转向了河面。
沈棠得逞了,她眼看着妈妈一步步地迈进了冰凉的河水,一遍遍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直到她亲眼看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在犹如黑洞般的河水里。
她醒过神来,准备呼救时却迟疑了。
是她,这个被阿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我难掩自己的怒气,冲上去将她推入河中,把她的头死死地按入水中,直到她彻底地没了动静。
我松开手,退到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身体浮在水面上,任由河水将她带走。
过了许久,我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我回头看向河面,沈棠彻底地消失了。
只有一次次拍起的浪花,告诉我她正在拼命地活下去。
她再一次骗了我。
她明明说过自己不会游泳,但真正地怕水的,看来只有我自己。
我也终于明白,相册里那张阿姨笑得灿烂,小女孩却一脸不悦地举着的红色纸片是什么。
祭祀的本意,只是需要那些纯洁的少女向神祈求一场甘露。
但没人清楚,它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了味,成了那些畜生的「盛宴」。
十年太久,这四个少女不是十年来第一批受害者。
那个密道里,关过不少莫名失踪的女孩,有些是村里的,有些是慕名来旅游的。
神的祭坛由这些无辜女孩的尸骨堆起,她们的灵魂,终有一天要随着真相大白而重获自由。
可我的灵魂,却一直漂泊无依。
5
我一步步地踏入河中,河水真冷啊。
我好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等,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算她逃出去找到人求救,因为被堵塞的路,警察也不会很快地赶来。
这段时间,足够那几个人逃走了。
我回了岸上,在回村的路上碰到了几个如同无头苍蝇般的男人。
我告诉他们,沈棠已经被我杀了。
他们不信,觉得我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沈棠逃走。
「沈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们都清楚。她逃走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地嘀咕了几句。
「看不到尸体,我们不会信你的鬼话。」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好啊,我带你们去。」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我带着他们绕来绕去,一边盘算着该怎么给他们下套。
直到他们逐渐地失去了耐心,我只好说尸体被我藏在了河里。
只要跟当时的沈棠一样,让他们在河里找一找尸体,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但刚到河边,意料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在那!」其中一个指着河面大叫。
几个人连忙朝同一个方向跑去,我紧跟在后面,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沈棠的尸体,怎么会又出现在河里?
还没等我想明白,几个人已经将沈棠拖到了岸边。
「真死了?」有个人拍了拍沈棠的脸,又在她鼻子前伸出手指探了探。
「这下你们信了吧。」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管沈棠的尸体是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至少他们的注意力不再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
「现在怎么办?」他们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还能怎么办,弄回去烧了她!」
「现在回去,说不定碰上村里的人,问起来就麻烦了。」
光头男算是他们三个里最聪明的,做事前也会考虑的比其他两个多一点。
「还说是『神』不要的喽。」
「你忘了十年前跑掉的那两个,差点就暴露了!」光头男厉声斥责,吓得那人不敢再说话。
「不如,先藏起来,你们去找个东西,等晚上把她装起来运回去。」我插了句嘴。
光头男阴沉地盯住我,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你,留下看着她。」他指了指稍微高壮点的男人。
那两人走后,我们合力将沈棠的尸体抬进了芦苇丛,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似乎看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头看我,我急忙堆起笑容,说自己手有些抽筋。
「别想耍花招。」他腾出一只手攥起拳头,对着我威胁。
将尸体藏好后,他嫌芦苇丛内太闷,嘱咐几句后就走了出去。
我立刻用身体挡住视线,附在沈棠耳边:「你没死,我知道。」
沈棠猛地睁开眼,长长地吸了口气。
「你明明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低得不能再低。
可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我又叫了几声。
「怎么了?」外面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正朝里面走来。
「你跟谁说话呢?」他警惕地看着我。
「没事,有蚊子,我就骂了几句。」我使劲儿地挠着胳膊。
「不过,我刚才也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了,还以为是你......」我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别胡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哪有人说话!」他扔下手中的烟头,用力地踩了踩。
这个男人虽然长得魁梧,确实三个人里胆子最小的那个,别人都叫他「纸老虎」。
这附近有一片坟地,平时很少有人会到这来。
眼看抓住了他的软肋,我继续说了下去:「说不定真的是『神』出来,要收走自己的祭品呢?」
看男人不吭声,我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你说,你们找了这么多祭品,却都自己享用了,要是『神』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我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突然脸色苍白,张着嘴对着我身后缓缓地伸出手。
我转过身,竟然看到沈棠正慢慢地从地上坐起,头深深地垂在胸前,整张脸都被湿答答的头发遮住。
「她,她,诈尸了!」
随着男人一声惨叫,沈棠竟然摇摇晃晃地扭动着身躯朝他走去。
「别过来,别过来,有鬼啊!」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我才松了口气。
「走了,别装了。」
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肩上,力度也越来越重。
「喂,真的很幼稚。」我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推了下去。
「你怎么不怕?」沈棠终于开口说话。
「我不信,当然不会怕。」我拨开她的头发,「再说,要不是我,你早就露馅了。」
「趁他们还没回来,你还来得及离开。」
「我不走。」她声音十分坚定。
「为什么要回来?」
「我逃走,他们就会跟着逃,警察抓不到他们,以后就还会害人。」
「就凭你?还想拖住他们几个人,只能是跑回来送死。」
「那你又为什么带他们来这儿?你应该看到我已经逃走了,我猜你不是为了找我的尸体才回来的吧。」
这一刻,我和沈棠的目光交织,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赎罪。」我和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快点,人在哪儿!」远处咒骂的声音传来,是光头带着那两个人回来了。
「就在那儿,芦苇里边!」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这本是我想用来杀沈棠用的。
沈棠惊讶地看着我,她指着我手里的刀说不出话来。
「来不及了,你出去,拖住他们,我先解决了光头,剩下的两个就好说了。」我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沈棠还想问什么,但只好扭过头又装起复活的「尸体」。
「就是......就是她!她是鬼!」我听到了一声惊呼。
「闭上你的嘴吧!明明是秋葵那死丫头骗了我们,这女的根本就没死!」光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抓住她!」
沈棠的也朝后退,我躲在一旁不敢呼吸,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水果刀等待。
等沈棠完全退了进来,在看到光头的灰色外套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将刀朝他胸口扎了进去。
沈棠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声,那声沉闷的低吼是从光头嘴里出来的。
虽然我和他的体力相差悬殊,可光头丝毫都没有准备,他来不及躲闪,痛苦地朝后仰去。
另外两个人竟然怕到不敢进来,只在外面一遍遍地叫着「春哥」。
沈棠缓过神来,踏过光头的尸体朝外走了出去。
「你们,敢抢我的祭品。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她故意地粗起嗓子,可我还是听出了她的颤音。
「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听春哥的,是他让我们这么干的!」
隔着芦苇丛缝隙,我看到两个男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光头还想爬出去,被我又一刀扎进了胸口,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你们想不想活?」
「想,想,想!」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眼下少了两个祭品,只要再死一个就够了,你们自己决定吧!」沈棠的语气越来越沉着了。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动起了手。
「快,我们走!」沈棠闪了进来。
「去哪儿?」
「回去救那两个女孩啊!不知道她们还是不是活着......不管了,万一能救出来呢!」沈棠拉着我从另一边跑了出去。
我们跑了起来,越来越快,好像连风都在给我们助力。
看着沈棠的侧脸,我不自觉地提起了嘴角。
如果没有这些事,跟她做个真心朋友,一定很开心吧。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慢了下来,我从未发现这里的景色如此让人陶醉。
我闭上眼,贪恋地呼吸着空气里的气息,这是独属这片土地的清新。
「跟我走吧。」
我睁开眼,看到沈棠轻缓地拍了拍我的手。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从面前跑过,广场上似乎放着两具被火烧过的焦尸。
一个头发花白、身着深蓝外套的男人正朝其中一具掩面痛哭。
「去哪里?」
「离开这里,去找自由。」
「好啊。」我微笑着应允。
番外
一个男人神色紧张地跑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的女儿已经失联好几天。
「她说和一个朋友回老家参加什么活动,又带上了自己的男朋友,我以为不会出什么事......」
而那个地方,前几天刚刚发生过泥石流,所有人劝慰眼前的男子,她可能只是暂时没有信号。
但为了报案人女儿的安全,他们还是决定跟当地警方提前沟通,尽快地找到女孩的下落。
正巧,当地警方说接到了一起报警,报警人说的地方正是林溪村。他们已经派人过去,只是路不好走,进村怕是需要些时间。
警察刚进村时并没发现什么不对,一部分村民正在收拾祭祀活动用过的东西。
问起沈棠这个女孩,人们却只是摇头,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但他们总觉得,这宁静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本想找村里那几个混子问问情况,但就连头头春哥也不见踪影。
他们在村里四处搜寻,终于在河边找到了春哥,但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远处的河里,还趴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女孩已经没了呼吸,符合溺水死亡的特征。
她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把水果刀,初步勘测或许是杀死春哥的凶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春哥被一个丝毫不是对手的人杀害。会跟那个失联的沈棠有关系吗?
广场那边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有了重大发现。
春哥的其中一个外号「纸老虎」的手下,被发现时正哆哆嗦嗦地藏在家里,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你说谁杀了春哥?」
「神......」
「谁?」
「神!神来抓人了!」
「神在哪儿?」
「在,在广场下面......」
他还没说完话,就突然冲了出去,一群人赶紧追了上去。
警察们跟着他一路跑到广场,看着他费力地掀起一块石板,才知道这里竟然有条暗道。
石板打开后,一股浓烟从里面窜了出来。
等浓烟散去,一行人才慢慢地走了下去,刚到下面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警察们总觉得失联的沈棠,或许已经凶多吉少。
浓烟是从一个屋子里冒出来的,他们捂着鼻子做好防护,小心地走了进去。
最里面的墙角处, 有一堆未燃尽的东西, 扭曲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心里「咯噔」一下。
众人缓缓地靠近, 确认已经黢黑的确实是具人的尸体,便准备叫人来现场取证。
「等一下!」有人惊呼一声, 所有人目光又都回到了一处,「这下面, 好像还有一个......」
沈棠的父亲赶到时, 沈棠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地面上。
他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等「纸老虎」情绪平静过后,警察提审了他, 才知道事情真相。
他们几个人, 自从十年前开始接管祭祀的事,就在春哥的带领下, 对这些祭祀的少女起了歪心思。
本来只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 可手里没了分寸, 失手弄死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被吓疯, 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去。
本来只需要毁尸灭迹就能解决,春哥却突发奇想, 说要尝尝人脑是什么滋味。
「纸老虎」和另外一个手下虽然害怕,可却不想认怂,也参与了这场荒诞的「美食品尝」。
后来, 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可哪有这么多人脑可以让他们吃?况且在这种地方, 周围都互相认识, 少个人就是个麻烦事。
脑袋还算灵光的春哥, 从网上学会了旅游开发这个点子,跟村里几个管事的一商量,利用祭祀开发旅游这件事就算成了。
这样, 就会有更多的目标可选。
毕竟出门在外的人, 死在哪里都不一定。
谁知道到了十年一次的真正祭祀,却出了事。
被林秋葵弄来凑数的沈棠不好对付, 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时逃了出去。
可恶的是林秋葵竟然利用沈棠,骗他们去河边, 然后偷袭了春哥。
他和另一个人带着沈棠的尸体回到密道,想赶紧将尸体销毁。
可没想到,沈棠竟然又活了过来。
她捡起地上的打火机, 偷偷地点燃了屋里的尸体, 还想将两个男人关在里面一起烧死。
但虚弱的她哪顶得住两个中年男人的力气,很快地又被追了回来,扔进了火堆。
等他们回到河边, 春哥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秋葵也不知所终。
突然,鬼一样的林秋葵从芦苇丛里突然冲出来,说要替「神」惩罚他们。
发疯的林秋葵真的如有神助,两个男人拦不住她,另一个受伤后抛下「纸老虎」跑了。
恍惚间,疲惫不堪的「纸老虎」越看林秋葵,越像刚刚烧死的沈棠。
他仓皇地逃回家躲了起来,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两个月后, 警方才在没人的山里找到另一个人的尸体。他大概死在一个月前,下半身已经被野兽啃食干净,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