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男娃，都得了一种怪病。
成年以后，会越来越胖，最后爆体而死。
除非，用成年的牲口祭祀，以命换命。
牲口养得越白越胖，祭祀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1
我们村从来不重男轻女。
反而十分重女轻男。
只要有好吃的，必定是家里的女娃先吃。
就算再穷，每家每户的女娃却毫无例外都是白白胖胖的。
每次外人来村里，都会啧啧作奇。
问我们村男娃怎么都瘦得跟竹竿似的，女娃却胖得像猪。
大人都很自豪：
「闺女是宝，男娃是草，当然要紧着闺女吃。」
我们家也是这样。
刚到饭点。
我姐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右手抓着一只猪蹄。
吃得满嘴流油。
她长得白白胖胖，皮肤吹弹可破，即使快两百斤重了，还是憨态可掬。
爸妈看我姐吃得这么香，满脸慈爱。
转头却发现我在默默扒着白米饭。
我妈脸一沉。
而后，又换上亲切的笑容，夹给我一只喷香的大鸡腿：
「二妞，快吃鸡腿，这可是你爸专门为你和你姐买的。」
她把鸡腿放进我碗里时，我却吓得一个瑟缩。
壮着胆子拒绝：
「妈，我、我吃不下了。」
刚说完，一直不吭声的我奶脸色就变了。
虎着脸骂道：
「你这个不孝女，不是说了要像你姐一样多吃肉，你看你瘦得和棍子似的，每次出门都害你爸妈被笑话。你要是再挑食，别怪我塞你嘴里逼着你吃。」
我低着头更不敢说话。
这时，我姐却一把从我碗里抢走鸡腿：
「二妞吃不下就给我吃吧，我还饿得慌呢。」
我猛地抬头，看到我姐大口咬住鸡腿肉，吃得尤其香，本来就剩一条缝的眼睛也幸福地眯了起来。
我爸妈和我奶，包括我哥，都特别满意。
纷纷夸赞我姐能吃又福气。
又转头骂我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我闻言没有反驳，只是脸色惨白地悄悄对我姐摇头。
想提醒她别吃了，她马上就会死的！
2
我本来也觉得爸妈天下第一好。
不管我和我姐想吃什么，他们二话不说就给我们买。
直到我小伙伴虎子，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说，他一点不羡慕他姐吃得多。
因为他姐只是牲口而已。
马上就要替他去死了。
他还说，他会那么瘦，不是因为饿肚子。
相反他爸妈经常偷偷给他买各种好吃的。
只是村里的男娃，一出生都得了怪病，怎么吃都吃不胖。
但成年后，就会越来越胖，最后身体爆炸而亡！
他又说，还好我有姐姐这个牲口在，我才不用替我哥去死。
我一点都不信他说的话。
他也不生气，只告诉我，我姐马上十八岁生日了。
那一天我姐会死，到时候我就会相信他说的了。
我们村的女娃，出生时辰都会被记录在祠堂。
十八岁生日，也会办得尤其隆重，还会提前通知村里所有人。
所以大家都清楚，谁家女娃大概什么时候满十八岁。
明天就是我姐十八岁生日。
3
我虽然不信虎子的话。
可还是很害怕。
害怕我姐会死。
晚上，我和我姐睡在一个屋里。
我想了半天，鼓起勇气把虎子说的话告诉了我姐。
还对我姐说：
「姐，趁天没亮，你快逃吧。」
黑暗里，我姐一直没有出声。
就在我怀疑我姐是不是无法接受真相时。
突然听到了我姐传来的打呼声。
她睡得十分香甜，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半夜，我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吓醒。
赶紧跑出去看，只看到我姐躺在砧板上。
一群人将她五花大绑。
磨刀霍霍，狞笑着上前。
我姐拼命惨叫挣扎，却一下就被剖开了肚子。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大喊：
「不要，不要杀我姐！」
可眼前一黑。
惨叫声持续传来，我猛地惊醒。
此时，外面传来凄厉的嚎叫声。
我吓得立刻跳下床跑出去。
却只看到，爸爸和叔伯们正兴高采烈地边杀着猪，边聊天：
「二柱，你们家马上就要解脱了，真好啊。」
4
二柱就是我爸，姓杨。
我爸脸上也掩饰不住开心。
脸上却很谦虚：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其他人附和说：「大妞被养得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大堂叔赶紧对我爸道：
「二柱，我们家男娃多。要是成功，那你家二妞我就定下了。」
我爸眼珠子转了转：
「到时候再说吧。」
我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可浑身汗毛却都竖了起来。
我偷偷回到房间，突然被坐在床上肉球一样的姐姐吓了一跳。
她五官都快被脸上的肉挤没了。
我早就忘记，我姐以前长什么样了。
此时，我姐用一条缝的眼睛幽幽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总感觉，今晚的姐姐有些奇怪。
她有些严厉地质问我：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哪去了？」
我下意识捂住肚子：
「晚上吃太多，拉肚子了。」
我姐拧了拧眉，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挤在一起：
「好了，快睡吧，马上天亮了。」
我连忙爬上床，贴着我姐睡。
我姐大我十岁，我有记忆以来，都是和她一起睡的。
我还是不安，对我姐说：
「姐，要是明天你就会死，那你今晚会逃吗？」
我姐让我快睡，别老说胡话。
就在我快睡着时，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我姐说：
「二妞，你……好好的。」
5
一大早，我就被鞭炮声吵醒。
家里已经来了好多个婶子，有的正在帮忙洗菜烧火。
还有几个婶子，则正在帮我姐梳妆打扮。
都在夸我姐长得水灵有福气，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娃。
我姐穿着大红色的长裙，很像嫁衣。
她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我姐要出嫁。
随着时间推移。
越来越多村里人来我家给我姐过生日。
他们开心地恭喜我爸妈，一直在喝酒。
大堂叔则一直劝我多吃点，说我太瘦了，风一吹就会跑。
我奶见此，立刻夹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在我碗里。
让我必须吃完，不然就不能下桌。
我忍着恶心，全部吃完，没过一会儿就肚子疼。
家里的茅厕有人，我只好跑去山上那边之前荒废的茅厕。
不知道是不是红烧肉太腻了。
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我才拉完。
这才哆嗦着腿摸索下山的路。
可没走多久，我看到下面有不少手电筒的光。
正高兴是不是爸妈和村里人来找我了。
很快，却发现不对。
我看到他们抬着块大木板，木板上躺着穿着大红色衣服的人，吃力地往前走。
即使没看到正脸，我也一眼认出，上面的是我姐。
我爸妈和我哥，都伤心地哭着走在最前面。
他们往禁区走了，村里人都说那里面有很多吃人的怪物。
平时谁都不准过去。
6
我很害怕，不太敢闯进去。
可想到虎子的话，还是鼓起勇气，偷偷跟在后面。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山洞。
他们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派人把守，全都进去了。
山洞里面传来我爸妈更大声的哭丧声。
我感觉我姐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连忙跑进去。
这个山洞又冷又暗。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终于看到前面的场景。
这个洞里放着一尊足有三米高，青面獠牙的像怪物一样的绿色石像。
而它的面前，放着两口很大的缸。
我爸妈哭着扛着我姐，把她装进一口很大的缸里。
我哥则自己爬进另一口缸中。
紧接着，村长手里拿着一根被血浸透的红绳，将我姐和我哥的脖子绑住。
他们在我姐待着的缸上，搬了一大块石板压住缸口。
还在缸下塞了很多柴火点燃。
做完这些，村长和几个叔伯们就开始在台上围着两口缸手脚乱舞着什么。
口中也念念有词。
而我爸妈则跪在石像前哭喊着：
「大妞，妈最爱的大妞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我的大妞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替你弟消灾挡病啊？菩萨，你看看啊，我家这么好的大妞，要换命给我家刚子，大妞要替我家刚子死啊。」
「菩萨啊，我家大妞替刚子死了，刚子就必须要长命百岁了啊。菩萨啊，你可一定要看清楚啊，大妞替刚子死了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大姐要替哥哥去死！
虎子说的都是真的？
不行，我不要我姐死！
我就要冲出去。
可突然，我好像听到我姐的缸里发出了什么声音：
「妈！好痛，好痛啊！我在哪啊？」
7
「我的肚子好痛啊，啊！！啊啊啊！」
缸里属于我姐的惨叫声越来越大。
村里人闻言，却全都面不改色，继续跳大神。
我爸妈同样哭自己的。
「爸、妈，救我出去，啊啊啊！好痛，我的肚子，啊！！！」
我姐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了，可一声急促的惨叫后，突然停下来了。
我呼吸一滞，我姐这是……
可下一刻。
「哇、哇哇……」
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从缸里传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听错时，我姐虚弱的声音传来：
「好烫，好难受，爸妈，我、我生孩子了，求求你，把我孩子抱出去，求求了。」
我爸妈的哭声猛地顿住。
就连村长和我那些叔伯们，也都停下来了。
他们倏地看向我爸妈：
「大妞之前怀孕了？！她有男朋友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直没发觉？」
爸妈面面相觑地摇头：
「我们不知道啊，大妞平时基本都在家，也没出去啊，怎么可能会怀孕！」
我也不敢置信。
我姐竟然一直怀着孩子。
可她之前太胖了，根本没有人察觉。
我爸很焦急：
「村长，现在怎么办啊？仪式都进行到一半了，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时，我姐头顶的石板微微动了动。
我姐更吃力的声音传来：
「好热，救救我的孩子，把她带走……求求你们。」
8
我想立刻跑出去救我姐，可我知道，自己搬不动那石板。
只能希望我爸妈快把我姐救出来。
村长脸色沉了沉，对我爸说：
「二柱，大妞怀了孩子，这样的祭品被污染了，能成功的概率很小，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
我爸妈对视一眼。
咬咬牙：
「继续！刚子已经十七岁，他等不了了！」
叔伯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长听着婴儿的啼哭声，摇摇头叹口气：
「那孩子先取出来……」
大家就要去搬石板。
我妈突然大声问：「大妞，你生的男娃还是女娃啊！」
我姐连忙回答：「是男娃，妈，是男娃。我知道你们一直爱的是男娃，他是男娃，不是女娃。」
然而，我妈一听，脸就拉了下来：
「晦气，竟然不是女娃，别搬石板了，就这样继续吧！男娃没用。」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
为什么我妈会这么可怕？
那是姐姐的孩子！
村长和叔伯们却好似一下就明白了我妈的意思。
干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又继续跳大神。
「妈！我看错了，是女娃，我生的是女娃。求求你，救救孩子，我愿意替刚子去死，我愿意的，求求你让我孩子活下来。」
可是，大家都不信我姐的话了。
他们都当作没听到。
我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弱。
实在忍不住了。
边冲出去边大喊：
「爸妈，那是我姐，为什么要害死我姐！为什么要害死我姐的孩子！不要伤害她们，快把她们放出来！」
村长他们看到我时，都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一下把我制住。
我妈更是上前用力扇了我两巴掌：
「死丫头片子，你竟然躲在这里，难怪一晚上都没找到人！赶紧滚出去。」
我妈拖着我要向外走。
我拼命挣扎，一挣脱就想往我姐的方向跑去。
谁知没注意，一下就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我只感觉半梦半醒中，好像看到很多人往我姐待的缸里放了各种东西，一直在捣鼓什么。
而后，将糊状的膏药，涂满我哥全身。
9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脖子上被什么绑着，关在昏暗的杂物间里。
我赶紧大喊出声：
「有人吗？姐姐，姐姐你在吗？」
门刷地打开。
我奶逆着光走进来，我眯了眯眼，等看清的时候，就发现我奶的脸色无比难看。
她像是在隐忍什么。
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拎起来，对着我狠狠扇巴掌：
「赔钱货，叫什么叫！再叫把你舌头割了！」
我痛得拼命躲开，可我奶的巴掌却总能精准地打在我的脸上。
我很快就被打蒙了。
这时，我爸妈才冷着脸进来。
一进来就问我：
「你姐平时都偷偷和谁来往？！」
我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爸妈却不信，毕竟在家的时候，我都是黏着我姐的。
我奶威胁我：
「要是不说，我就真的把你舌头拔了，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我吓得哇哇大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哥他知道，他经常和姐姐出去，不带我一起。」
我爸妈和我奶的脸色变了变。
把我留在这，匆匆跑出去。
10
不知过了多久。
我爸妈的质问声传来：
「你还想不想活着了！你快说啊，碰了大妞的混蛋到底是谁？我们必须让他们赔人！或者赔钱再买一个牲口！」
我透过缝隙，看到我哥很不耐烦：
「不是说祭祀成功了吗？我身上也没那个东西了，那还追究什么？」
我妈差点被气死：
「没成功！那是骗你的！你没发现才一晚上过去，你就重了五斤吗？」
我哥似乎被吓得不轻：
「没成功？为什么没成功啊！那我背后的东西是怎么消失的？而且我才十七岁，还不到十八呢，为什么会胖！」
我爸严肃地说道：
「祭祀没成功，就会提前发病变胖，七天时间就会胖到爆体而亡。除非七天内，再进行一次祭祀。」
我妈也跟着附和：
「所以赶紧说啊，碰你姐的人到底是谁？」
我哥有些害怕，又好似有些难以启齿。
我妈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质问道：
「你姐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我哥无语地连忙摇头：
「妈，你乱说什么呢，一个跟肥猪一样的牲口而已，我怎么可能碰她？」
我奶也急了：
「乖孙啊，那你快点说到底是谁啊！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哥可能真的怕了。
只能咬咬牙开口：
「不、不知道那野种是谁的。最后一次碰大妞的人，有四五个。」
我妈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意思？！」
我哥破罐子破摔。
干脆坦白：
「之前强子他们说反正大妞是牲口，很快就要死，就让他们开开荤，说一次给我五十，我同意了。」
「谁知道铁娃他们知道这事，也来找我。最后一次，人太多，大妞半途醒了，她差点被弄死。」
「回来大妞想寻死，我说她要是死了，二妞就要替她死，她才不敢死的。谁知道她那肥猪竟然怀了孩子，这么胖，谁都没看出来！」
11
我浑身冰冷，想起姐姐死的前一晚，隐约听到的话。
她让我要好好的。
这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我让我姐逃跑，她可能不是没听见，只是她知道，她跑了，我就会死。
外面，我爸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手就要扇我哥。
可我妈和我奶却当即护住我哥：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打他有什么用？」
「就是啊，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凑钱买一个牲口回来，再去祭祀一次！」
他们就这样轻飘飘地原谅了我哥。
可我却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恨。
我不敢想象，我姐在乌漆麻黑的缸里生下孩子后，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死去。
我只有一个想法：
我们全家都该死！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连脖子上的绳子都扯不断。
我只能呆呆地躺在杂物间里，被饿得浑身无力，渐渐失去意识。
怦怦怦！
我是被一道敲门声吵醒的。
「二妞，快开门啊，姐姐回来看你了。」
我身体突然一个激灵。
这是姐姐的声音！
姐姐回来了！
我浑身微微颤抖。
身体却下意识就要去开门。
12
起身后，我因为脖子上还被绳子拴着，哪里都去不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连忙大喊：
「姐姐，我在这，我在这里。」
外面的姐姐停顿了一下。
而后把门敲得更响了。
「二妞，快，给姐姐开门，姐姐要进去找孩子。二妞，你见到姐姐的孩子了吗？」
我急哭了：
「死了，姐姐的孩子死了，姐姐你也死了……呜呜呜。」
外面的姐姐听到我的话。
却突然笑了一声：
「二妞别哭，没有死哟，姐姐的孩子还活着呢，就在这个家里。」
我震惊不已，还想问什么。
可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姐姐好像已经走了。
我好恨，恨自己被绳子拴着，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我在杂物间里急得打转，突然，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生锈的镰刀。
我拼命用脚去够。
很快被我够到了。
可镰刀太锈了，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割到天亮。
绳子只被割开了一点点。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外面不知何时，突然传来我哥的一声惨叫：
「啊啊啊！我又重了十斤，爸妈，你们还没找到合适的牲口吗？」
13
爸妈闻言也吓了一跳：
「昨天都问过了，村里也只有虎子他姐三妮接近，可她生日得半个月后！有些来不及。」
我哥显得很急躁：
「就差半个月而已，也没事的吧？」
我妈似乎也觉得可行：
「是啊，要不先用二妞去把三妮换回来？」
这时，我奶出声了：
「不行，差一天都可能会祭祀失败，而且虎子他们家狮子大开口，都说了用二妞来换，竟然还要求我们再给十万，十万都能去外面买一个了！」
「你们都安心在家待着，我出村问问去，肯定有合适的。」
我奶离家后。
爸妈还是不太放心。
说要是我奶没带回来人，就用我来交换虎子的姐姐。
他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差点被饿死的我。
我妈和我说：
「之前在山洞看到的事，就全忘记。但凡透露一个字，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听懂没有？」
我现在饿得两眼发光，拼命点头：
「我知道了，我一定听话，不会乱说话。」
爸妈这才给我准备了喷香的各种肉。
我饿极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拼命往嘴里塞着。
爸妈十分满意：
「你这样就对了，多吃点，才能长得好。」
我闻言，立刻乖巧地点头。
可我心里想的是，找到姐姐的孩子，然后逃跑。
姐姐说孩子就在家里。
可我把家里找遍了。
床底下、米缸里、柜子里，都没有姐姐孩子的踪迹。
我很着急，我怀疑是不是爸妈发现了姐姐的孩子，把它扔了。
14
我想出去找，可外面的大门被锁了。
爸妈不准我出去，还好，家里的狗洞我钻得出去。
只可惜，我到处都找遍了，依旧没找到姐姐的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姐姐的孩子，长什么样。
眼看要天黑了，我正要回家。
却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我姐姐死的那个山洞。
可那个地方，有吃人的怪物……
我不太敢去，想先回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
我看到前面的山洞！
那洞里好像还发出了绿油油的亮光。
我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步步走向山洞。
我刚踏进山洞，就被冻得哆嗦。
绿光是山洞里面发出来的。
我一直往前走，很快看到了那尊巨大的神像。
被绿光照耀的神像，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了。
我吓得牙齿都在打战，恨不得转身就跑。
「二妞，来，来这里。」
这时，我听到姐姐的声音。
15
我惊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个通道，里面的绿光。
好奇怪，上次山洞里明明已经没有路了。
想到姐姐在里面，我还是壮着胆子往里走。
越走里面的绿光越亮。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很快，我好像听到前面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前面出现一个很高大的东西。
我好奇地上前去看。
下一刻，就吓得毫无血色。
那是一尊和之前一样高大的神像，但是，全是各种鸡蛋大的虫子组成的。
有清晰的獠牙相貌。
我看得愣神时，突然发现全是虫子组成的神像弯腰了。
它的脸一点点凑近我。
近距离看着那上面爬着的密密麻麻的虫子，我吓得浑身一直发抖。
耳边传来许多少女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我却觉得好可怕！
我想逃，可双脚不听使唤。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像突然张大嘴巴，把我吞了下去。
16
啊！
好痛！
我感觉全身都被虫子啃咬着。
我痛得「啊」地惨叫出声。
下一秒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死妮子，差点把我吓死，这么晚了不知道开灯，就知道贪睡！」
我愣愣地看着我妈。
原来，我之前又做梦了。
我妈见我傻傻的，没好气地骂道：
「看什么呢，过来吃饭了，今天你三表姨在家吃饭，你必须当着她的面吃下两碗饭。」
三表姨是虎子的妈妈。
我走出去的时候。
虎子妈妈看我的眼神好似一直带着嫌弃。
我妈立刻给我使眼色。
我只好赶紧上桌，对着碗一直扒饭。
好奇怪，平时我根本吃不了这么多，每次吞下去的时候，都特别艰难。
今天却一点不难受，反而觉得饭菜都特别特别香。
我控制不了自己，一下子吃了三碗饭。
我哥和我一样，他也变得很能吃，吃了四碗！
我爸妈都惊呆了。
转而开心地对我三表姨说：
「看到没，我家二妞哪里不能吃了，你看她多能吃。」
17
三表姨脸上却似乎更嫌弃了：
「这么能吃，还一点不长肉，这带回去得亏死啊！」
我妈明显不太开心了。
却只能赔着笑：
「不是这样的，之前是大妞老是抢二妞的饭，二妞吃不饱才会瘦。现在她吃得多，保管很快就白白胖胖了。」
三表姨狐疑地打量了我半晌，才勉强点点头：
「行吧，到时候再看看。」
等三表姨一走。
我妈的脸都彻底拉下来了。
她骂我光吃不长肉，又骂三表姨那么爱拿乔，看了都烦。
我爸说我奶还没回来，让我妈忍忍。
我奶也不知去哪里了。
一直都还没回来。
我哥中午起床后，再次传来惨叫：
「啊！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才一天，我重了二十斤！」
我哥跑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哥整个人都胖了好几圈。
原来像竹竿一样，现在至少有一百三四十斤了。
我都能看到他的肚子凸起来了。
我正好奇地看着他的肚子。
突然好像感觉他的肚子动了一下。
我仔细去看时，又没动静了。
爸妈数了数日子。
都第三天了，他们都变得很急。
我妈问我爸：
「你妈到底去哪里了？不行我们赶紧先举办祭祀吧，刚子可等不了！」
18
我爸皱着眉说：
「再等一天。」
还好，我奶晚上就眉开眼笑地回来了。
「找到牲口了，后天生日，我让她明天就过来相看一下。」
我爸妈和我哥都开心不已。
即使过了一天，我哥竟然胖了四十斤！肚子胖像怀了六个月孩子，可他们却不担心了。
到了下午，奶奶亲自牵着一个朴实憨厚的姐姐进来。
她说她叫小芬，看到我哥时，似乎有些失望。
毕竟我哥胖得有点过了，一百八十斤了。
不过她隐藏了情绪，对我哥羞涩地笑了笑。
我哥和我爸妈好像也不满意她的长相，太普通了，身材也一般，一点不白胖。
不过我爸妈还是准备了十分丰盛的饭菜。
小芬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我爸妈他们会那么重视她。
于是，当我爸妈让她留下，明天给她过生日再送她回去时，她答应了。
我的房间给了她睡。
爸妈怕我乱说话，干脆把我绑住关在了杂物间，嘴里还被塞了布。
我多想告诉小芬姐姐，让她赶紧逃，她会死的。
可是，我直到睡着，也没法挣脱开绳子。
只能在梦中叫她快跑。
19
「不好了！小芬不见了！」
我被一阵焦急的声音吵醒。
这才知道，原来小芬姐姐不见了。
我爸妈打开杂物间，我依旧被绑着，他们问我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摇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爸妈只好问我哥，我哥同样不知道。
而且，才一晚上，我哥快要胖成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我哥肚子里，有个孩子。
它发现我在看它，竟然还开心地翻跟斗。
这时候，我哥突然捂着肚子惨叫一声：
「好痛！」
我有些蒙。
又不知怎么，一下子反应过来，我哥肚子里的，肯定就是我姐的孩子。
原来我姐的孩子，在我哥肚子里！
因为小芬逃了。
我奶只好出村去寻。
可回来的时候，说小芬姐姐根本没回家，也不知道在哪里。
爸妈坐不住了：
「刚子已经胖得不对劲了，还一直在喊痛，必须立刻祭祀！」
我奶想了想：
「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了，先换虎子家的三妮吧。」
然而，我爸妈回来的时候，脸特别绿。
「虎子妈说，要给二十万，加我们养胖二妞，才肯换！我们家一时间，哪里能凑得齐啊！」
我奶的脸也拉得和马脸一样长。
所有人都沉默着，我哥还骂我一点屁用都没有。
突然，我奶浑浊的目光看向我：
「反正都是不合格的牲口，就让二妞先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
我爸妈有些惊讶。
不过为了我哥，他们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
毕竟用我的命去试，几乎算是不要一点成本。
20
夜幕降临后。
我就这样被绑着抬进了山洞。
村长和叔伯们都皱着眉。
再三问我爸妈：
「真的要用二妞，她还这么小，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我妈很生气：
「那怎么办？你们难道有更合适的人选？」
村长他们全都不说话了。
只给我脖子上系上血和尸油浸染过的红绳。
刚绑上，我就感觉很神奇，好像我和我哥的命运相连。
而后，我头顶就被石板盖住了。
我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越来越热。
可是我无法挣扎，无法惨叫。
因为我一直被绑着。
整个缸中越来越热了。
我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好像正在蒸发。
全身也开始刺痛，慢慢变成剧痛。
好痛好痛。
外面村长和叔伯们奇怪的咒语一直钻入我的耳朵里。
我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都感觉没那么痛了。
不知过去多久。
我突然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缸中。
整个山洞中只有我一个人。
村长和爸妈他们全都不见了。
我爬出来后，顺着记忆回到家。
刚到门口。
我就听到我爸妈开心的声音：
「刚子体重又掉了十斤了！不过，他这肚子好像没怎么消？」
我爸见此，淡定地说道：
「着什么急，祭祀都成功了，肚子总会小的。」
他们正好从屋里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我。
21
「啊！！！鬼、鬼啊！」
我妈第一个惨叫出声。
我爸看到我时，也吓得一个哆嗦。
指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赶紧说：「爸妈，我不是鬼，我是二妞。」
我跑上前去抓他们的手，他们吓得一个后退，就跌倒在地。
这时，我哥突然大着肚子挡在我面前。
他一把拉起我的手。
随即回头对我爸妈说：
「真的是二妞，她的手是温的。」
我爸妈简直不敢相信。
我竟然真的活着。
他们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我醒来后发现在缸里。
他们什么都没说。
倒是我哥，直说我是福娃，不但治好了他的怪病，而且还不会死！
很快，全村的人都来看我。
一开始看到我，他们都明显有些畏惧。
等发现我和平时一样时，全都啧啧作奇：
「难道二妞真是福娃？能治好别人的病还不会死？」
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哥不对劲。
他偶尔会揉揉我的小脑袋。
这举动，让我莫名想起我姐姐。
而且，我撞见我哥竟然眉眼柔和地摸着肚子。
我能感觉到，他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一天天变大。
最让我疑惑的是，我奶不见了。
我问爸妈时，他们都说我是不是傻了。
我奶在我没出生时就死了，我不可能见过我奶。
22
没等我想通我奶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就听到一个消息：
虎子他姐祭祀失败了。
我正好奇地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天，我爸妈突然又把我绑了。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山洞的缸里了，另一口缸里坐着的正是变胖了一些的虎子。
很快，我又被绑上了绳子。
我爸妈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就把石板再次盖上。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蒸发的剧痛。
而后失去意识。
等我醒来，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缸里，外面没有任何人。
我只能默默地回去。
回到家，我听到我爸说：「三天了，还没动静。」
没说完，我妈就打断：
「死了最好，本来死而复生这事就怪瘆人的……」
这时，我哥抱着孩子，对我灿烂笑了一下：
「二妞，你回来啦，快进来。」
我爸妈惊得立刻跑出来，震惊地看着我走进来。
我的目光却在我哥抱着的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
我哥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我问完，我妈就戳了一下我额头：
「你傻了，这是你姐当初留下的女娃啊。」
我诧异不已，却看到我哥眨眨眼，把手放在唇中间，示意我什么都别说。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是小时候我姐常对我做的！
23
我再次复活，虎子一家是第一批来看我的。
我看着虎子还有他爸、他爷奶。
疑惑地问虎子：
「三表姨呢？」
我妈打了一下我的头：
「说什么胡话呢，虎子妈早些年嫌弃虎子家里穷，跟人跑了，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天晚上三表姨还在哭丧，怎么可能跑了？
我看着虎子。
他对我眨眨眼，也对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我呼吸滞了滞。
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24
我两次被送去活祭，都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遍了。
后来，那些人也不客气。
直接当着我的面和我爸妈说：
「五万！不能再多了！你们这是白赚的，都是同族的，你们可不能这么狠啊！」
我爸妈也讨价还价：
「这能一样吗？只要是我二妞活祭的，准成功，反正一口价，八万！你们自己看着办。」
每一次有人来家里讲价后。
我都要被扔进缸里，经受烈火焚身一样的剧痛。
我爸妈从一开始嫌弃，到后面把我当成金疙瘩。
村里人也渐渐地，把我说成是天上下来的神童！
可是，他们没发现，每当祭祀一次，村里就会少一个人。
而活下来的那些男娃，言行举止都和我姐一样。
他们更没发现，十年、二十年过去了。
我却一直没有长大。
村里原本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一个要换命的男娃祭祀完成。
这天，全村没参加过祭祀的人都染上了怪病
他们吓坏了，全都来找我爸妈。
可我爸妈更惨，不但一直变胖，身上的肉还在溃烂。
他们痛苦得一直在地上打滚。
村长连忙对我说：
「二妞，现在只有你能救你爸妈了。」
我同意了。
我再次坐进了缸里。
可这一次，当我缸底的火烧起来时，我却听到了我爸妈的凄厉惨叫：
「好痛啊！快放我们出去啊！」
可惜，直到他们被烧成灰，村里人都没发现。
他们等我爸妈变成灰以后。
就自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
很快，那缸里再次传来痛苦万分的惨叫声。
那些人好似完全听不到。
直到最后，村长坐了进去。
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问我：「二妞, 没人帮我跳大神, 能成功吗？」
这时, 我哥和以前那些人，异口同声地笑着开口：
「我们来跳。」
村长终于放心了, 很快，他又混混沌沌地想到什么：
「奇怪, 那些村民去哪里了？」
25
然而, 村长没时间思考了。
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被烈火焚烧的剧痛。
他的惨叫声在我哥他们梵音一样的咒语中，慢慢消失。
我似乎看到一缕黑烟，从缸中飘出，没入了我的身体。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即使没有试过, 但我知道，我的手已经能轻松捏碎一块石头。
我不用出山洞, 也能看到整个寂静无人的村庄。
就在我打算闭目养神时。
我看到村口, 有一群人往村里走来。
为首的是好久没见到的小芬姐姐和她的家人, 身后跟着不少警察。
他们挨家挨户地找人, 可一个人都没有。
我听到小芬着急地说：
「怎么会是荒村呢，我之前还在这里吃过饭呢！」
「当时幸好那个叫二妞的孩子提醒我有危险。我报警才知道, 很早之前有来过这里的女娃，都会神秘消失。」
小芬的爸妈一点不相信她：
「别再胡说八道了，十里八村的, 谁不知道这个村的人, 二十年前染了怪病, 一夜之间全死了, 整个村根本没有任何活人，你偏不信。」
「赶紧走吧，这个村邪门得很, 一进来我就觉得浑身难受。」
小芬他们又找了一会儿, 可什么都没找到，就走了。
他们全都走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山洞里。
俯视着面前的两口小缸。
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就是山洞里的石像。
我好无聊。
我想着, 要是村里有人陪我玩就好了。
番外：
一眨眼，我突然发现自己蹲在一间泥房的墙后。
虎子蹲在我身边，小声和我说：
「二妞, 我一点不羡慕我姐吃得比我好了, 因为她不是人，她就是个牲口，是要替我去死的。」
「你肯定不知道, 我爸妈经常偷偷给我买各种好吃的，都不让我姐发现。」
我很震惊，摇摇头：
「怎么可能！」
虎子有些得意地和我说：
「你别不信，你本来也是牲口的，多亏你姐比你大，你姐的生日要到了，到了那天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一点不信虎子的话。
回到家，我看到我姐胖得不能见人，可我爸妈却一直劲地催她多吃点。
我就害怕到反胃。
当我妈把鸡腿夹给我时, 我甚至想吐。
我想劝我姐别吃了。
她却已经飞快地夹走我碗里的鸡腿。
「二妞吃不下就给我吃吧，我还饿得慌呢。」
我一个愣神，总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啊。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