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自地狱的劣灵。
如果今天是你的生日,请在吹灭蜡烛时向我许愿。
我会进入你的身体,知晓你的故事,替你实现你的愿望。
当然,我的礼物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只需要献给我你认为在人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那么,祝你生日快乐。
1
已经很久没有人召唤过我了。
当我降落在这漆黑弥漫恶臭的猪圈里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哪有人会在这里过生日许愿。
「你是劣灵对吗?你真的是吗?」
闻声我转过头,伸手将猩红的火焰抛向空中,顿时这间破屋亮了起来。
我看见她了,瘦弱干柴的身体躲在一堆茅草下,那块裹着粪便的破布就是她的衣服,打结胡乱绕在头顶的枯发已然成了臭虫的家。
手心躺着的小半截蜡烛似乎是已经用过一次的,看样子是偷偷捡来的。
「我是劣灵。」
她得到我的回答,扯出难看的笑容向我爬了一步,却被脚上的镣铐拉住无法动弹。
「和我做交易,规矩你都懂?」
她连忙猛点头,生怕我会拒绝。
「愿望?」
「帮我杀掉三个人。」
好奇心顿生,我笑着歪头打量她,感慨自己这是找到了个人间的撒旦了。
「以人命做交易,你需要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做筹码。」
「我不在乎,只要带走那些该死的人。」
我不再多问,俯身将手覆在她的额头,再次睁眼,我已然进入她的身体。
我低头,瞥见胳膊上新旧伤口叠加,脚踝处被铁链磨损有腐烂流脓的伤口。
很痛吧,可我是劣灵没有痛觉,应该说,幸好我没有痛觉。
木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大着肚子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她小心翼翼关上门生怕发出声响,见我正抬头看着,她小步快走到我跟前,从她的破兜里掏出一半冷掉的馒头。
「月亮,快吃。」
没等我回话,她急忙塞到我手中,我身体自然而生的饥饿感迫使我抓起馒头三五两下塞进嘴里。
「月亮,我都听张姨说了,你不愿意嫁给你弟弟张旺,可是你这样和他们斗下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逼你就范的。」
弟弟,那不是我的亲弟弟。
月亮,也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因为这家人是在月圆夜将我拐来的,为了使唤我方便随便取的。
「我」本来是城里人家的女孩儿,在幼时被拐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古老村子,一直养到现在,刚满十八岁,他们即刻要求我跟他们的儿子结婚。
我沉默着,在回忆原本属于月亮的记忆。
「月亮,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不要跟他们斗了,不然他们真的会下狠手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认命吧……」
「我们的命?什么命,做生育机器的命,做牛做马的命?那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命。」
我的反驳显然超出眼前这位未曾上过学堂的姑娘的理解。
她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接不上话。
「你可不要在他们面前说这些,你……」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一大口黑色的液体从口腔涌出染上她的衣裙。
我定睛一看,黑色液体里还掺杂着黄色的纸碎。
那是咒符。
我用法术斩断束缚手脚的铁链,跌撞站起身,抓着她的手腕尝试稳住她的脉搏。
问她到底吃了什么,她支吾半天不肯说,最后在我的连连逼问下才说出口。
「请的王大仙的纸符咒兑的李婶家夭折女娃的血,说是能吓走女胎……」
疯子,拿纸符兑血给孕妇喝。
我冷笑出声,「贱人想贱招,你赶紧吐出来,那些东西没有一个能吃的。」
她不停摆手拒绝我的要求,只说现在吐了被家里人知道了又要逼着她喝。
根本顾不上自己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色液体,和翻滚疼痛的胃。
不听劝,我也懒得再劝,下手打晕她,三两下将她胃里的东西全盘清除,而后将她送回到她家院子里。
等我回来的时候,猪圈门口正站着三个人,眼巴巴望着圈里被割断的铁链和地上的黑水。
2.
「老许,那个小贱人不见了!」
「看那地上的黑水,不会是化成那一滩黑水了吧。」
「慌什么,大不了明天找王大仙来看看……」
「妈!那她没了我找谁生娃啊!」
「吵吵什么!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
站在漆黑院子中央,我被他们的蠢话逗笑发出噗嗤声响,三人也齐齐转过头。
为首的女人看清我的样貌,抓起门边的铁钳气冲冲向我跑来。
「居然敢逃跑,看我不把你打成残废!」
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面部五官扭作一顿,难看极了。
我不说话,也不反驳,只是站在原地抿嘴笑。
「妈!别打脸别打脸!」张旺倒是在身后急得跳脚,「打坏脸了我可不和她生娃!」
张妈倒是很听儿子的话,铁钳立马转向使劲戳向我的膝盖,随着她的动作落下,我仍旧毫发无伤地端端站着,她疑惑看向我。
我漆黑的双眸透出此刻极致的兴奋感。
「啊啊啊啊!好疼啊!」
不是我,是张旺的惨叫声。
回过头,他正抱紧左腿膝盖重重倒地,疼得在原地打滚。
张妈被这场景弄得吓到,一时间顾不上我向她儿子跑去,「咋了儿子?咋咧突然膝盖疼啊?」
她着急替儿子揉膝盖,回头瞪了我一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这女人!定是你使了什么坏!」
她一副想立马砍下我的头却又无可奈何的丑态,令我笑得发抖。
张爸见状连忙将我拽住按回了猪圈,临走还不忘趁机揩了一把我的油。
我没反抗,只咧嘴笑看着他。
这一晚,除了膝盖疼如刀绞的张旺,还多了一个手臂痛如千万根针扎的张爸。
张妈十分人精已然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一大早就找来了在隔壁村给人接生男娃的王大仙。
我还没睡醒,被一路拖行到院子中央,膝盖被磨出血流个不停。
「大仙,麻烦您帮俺看看这胎泡,怎的个事?莫不是鬼上身了?」
胎泡,这个村的人都是这么叫备孕或已怀孕的女人的。
我冷冷抬眸,目光对上正在观察我的王大仙,他是三人名单上的一个。
一身道士服,用的法器又是各家的都有,不知道他在装神弄鬼些什么。
「依我看,这胎泡是用了什么巫术,急不得,你现在伤害她,伤害都会转移到你的儿子身上。」
王大仙这么一说,张妈算是知道为什么昨晚她儿子会突然膝盖疼,我却安然无恙。
「好啊好啊,你个恶毒下贱胚子!竟然还学会这种巫术!」
她抬手想给我一巴掌,却又顿住,这一巴掌下去疼的又是她儿子。
张妈眼睛瞪得通红,原地急得跺脚,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等这巫术解开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后几日张旺常抱怨说睡觉总是感觉有茅草在扎,浑身痒痒像许多虫子在乱爬。
张妈自然也觉得是我的缘故,不得已只能让我搬出那个脏臭的猪圈。
虽然也只是住在间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破屋子,总比睡猪圈要好。
我在想着要怎么对王大仙下手。
虽然劣灵有轻易杀死任何人的能力,但有规定我们不能随意使用,我只能采用别的方式。
既然王大仙是利用这些邪术骗取村民的信任的,那他从哪里被捧起,就应该从哪里被摔死。
3.
「张姨!张姨!你家那个臭婆娘呢!叫她滚出来!」
一壮汉手持根粗棍闯进张家院里,大喊大叫着让来人。
张妈见状立马赔着笑脸迎上去,「哟李大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了?这么生气?」
李大将木棍咚撞向地面,发出巨响,凶恶大吼,「她逼我家胎泡把好不容易求来的避女汤全呕出来了!今儿个王大仙说她胃里是一滴没有!我家胎泡要是怀不上儿子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没等张妈把我揪出来,我已经从房里走出来进到院中,好热闹,已经围了不少村里来看戏的村民了。
给我送馒头的那个女孩儿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哭得瑟瑟发抖,脸上的巴掌印红得要滴血,嘴角是裂开的伤痕。
「你打她了?」我偏头盯着那个裸着上半身的壮汉,「我听说你家的地荒了几年,怎么,有点儿劲儿全使在女人身上了?」
村民发出讥笑声,俨然把这里当做了戏台。
他脸上挂不住,可悲的自尊心被伤到更是急得跳脚,抡起棍子向我扑来,「你个疯婆娘!看我不打残废你!」
张妈见他是真的要动手这才站出来,「哎哎李大李大,她个疯婆子她知道什么你可别跟她置气,现在要紧的是把王大仙请来再求一汤。」
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我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心,只不过打死了我,找下一个胎泡就又要花钱花时间了。
闹哄哄的人群突然散出一条路,一个穿陈旧黄色法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大仙!王大仙!您可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李大家胎泡该咋整。」
张妈即刻笑脸相迎,弯下老腰跟在王大仙的身旁。
王大仙故作为难道,「这胎泡不懂事,避女汤一吐,可就是为女胎留了活路,我也无能为力咯。」
「那可怎么办啊,这这,能再食一次那汤吗,求求您了,我们李家可不能没后!」
王大仙面上眉头紧皱似乎很是无奈,心里却在盘算这次要把价格抬到多少。
很好现在就是时机,我抬手使法术控制王大仙的身体,令他出声讲话,模仿着他的口吻,「这汤当然可以再求一次,只不过这次得你喝。」
李大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我,我喝?这汤怎么能让我喝呢,不应该生娃的胎泡喝吗。」
迷信麻木,让他即便是怀疑我的话也绝对不会违背,见周围的村民都窃窃私语起来,我利用王大仙继续造势。
「你可不知道事实上,这避女汤要男人喝了才会起到最佳的效果,绝对只生男胎。」
话音刚落,村民再次围上来,王大仙脱离我的控制,瞬间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村民都急着向他求那碗臭气熏天的垃圾水。
他没多疑,只觉得自己这下要发大财了,脸笑得开花。
4.
村里凡是近期家里有胎泡的村民都向王大仙求了药。
结果家里男人在喝下后纷纷肚痛难忍口吐黑血,身体差的甚至因此丧命,有的好一点也是卧床不起,家里壮丁倒下对农村一家可是致命打击,一时间整个村子被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天王大仙的房子被村民团团围住,纷纷要他出来给个说法。
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骗术被揭穿不敢出来面对村民的质问,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最后村民选择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点燃了他的大房子,一人一把火,把他送进了地狱。
王大仙,死了。
张旺也喝了那个汤,奄奄一息,为了照顾他张妈张爸决定出远门求医费劲心神,根本顾不上我。
这天我让村里的大喇叭大嘴帮我去召集村民来张家院子里,「你就说,张家的月亮有办法治疗大家的病。」
他起初劝我这个关头不要信口开河,我催着他去,最后他半信半疑地还是去了。
来的村民不算多,毕竟我的话没什么分量但是家里人病得很重,他们又没其他法子。
「你真的有法子?」,一老翁拄着拐杖走到我跟前,「村里医生都没办法的事儿,你个胎泡可别胡来。」
我举起手里的碗,一口喝了下去,在场的人都被我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不言。
「大家放心,这个药汤一定可以治好你们家人的病。我刚才也已经在大家面前喝了,你们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可不是王大仙那个江湖骗子。」
到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肯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我的药。
村民拿到药后便散了,急急忙忙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我便坐在院子,等他们来,闲着无聊用烧过的木棍在地上写起字。
大嘴高兴地跑来嘴里不停嚷嚷着,「都好了!都好了!大家都好了!」
说是昨天凡是服用过我的药的人都已经恢复健康,精神气也好了不少。
「这下你可成村里的大恩人了!大家肯定会来感谢你的!」
果真没一会儿,村里人都来了挤满这个小小的院子。
「神医神医!大家都是来感谢你的!多亏有你在大伙儿才有救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你这姑娘还有这样的本事。」
心里冷哼,原来你们称呼一位女性不是只知道胎泡这种词。
我面上仍旧装得非常亲和有礼,向他们说这是我作为村里人应该做的。
人群散去后,我又一个人默默坐回台阶上。
「月亮,你是在画画吗。」
我抬头又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些但仍旧有疤痕。
其实我现在没有结识任何人的必要,但她也算是这个村子里我能信任的人。
「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他们喜欢叫我阿孬,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她显得很惊讶,这个村子里可没人会在意一个胎泡叫什么名字。
阿、孬?我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孬字的寓意一定是不生女子。
5.
「你皮肤这么白应该叫珍珠才好。」
「珍珠?」
我一面说着一面在地上写出珍珠两个大字,「这两个字就叫珍珠。」
她瞪着水灵的大眼睛认真看起地上的那团陌生的线条。
「月亮你还会写字?」
我差点忘了这个村的女人根本不被允许读书写字,立马搪塞,「张旺他习字,我陪读的时候也偷偷学了些。」
「那你能教我学字吗。」
她憋着红红的小脸,怕我拒绝但还是鼓着勇气问我。
我答应了,带着她一笔一划学写了半天,当她能自己完整写下来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兴奋地拉着我还要多学,脸上的喜悦都要溢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向她打听,村里还有多少像她这样不识字的女性。
「这个村子里胎泡是不允许读书的。」
在我看来,原因很简单,包括珍珠和我在内,大多数女性都是从外面拐回来的,不让读书写字是怕我们有了学识聪明起来,不愿意再做生育机器,会找着机会逃回家。
而文盲出了这个村子是寸步难行。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你觉得,有多少姑娘会想学写字。」
「都想,大家都想。」
她给的这个回答让我发木,那是我头一次在她的嘴里听见这样坚定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
次日我给了大嘴点好处,让他帮我挨家挨户去宣传。
「就说我免费开个生子培训班,专门教姑娘们如何生出男孩子,还会传授她们灵药的制作方法。」
果然,因为上次帮村民解了毒,他们对我信任了不少,一听说是免费的都涌着将家里的女性赶着送来。
第二天一早我一进到那间小小的教室时,惊呆了。
她们都端坐在座位上,小小的脸蛋都朝我巴巴望着,原来被拐来的姑娘这么多,这个年纪本来应该在学堂,如今中间个别的已经被迫怀上孕了。
我走上讲台,直接坦言:「其实我这里不是教授各位生子秘方的,那只是个噱头,不然那些人肯定不会放你们来。」
「我只能教各位读书写字。」
我抬手指向门口:「如果你们觉得不需要,可以现在离开。」
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我有把握,就算有人要走我也能用法术保证她不会说出去我教学的事情。
半晌,教室里静得很,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老师,我们想学。」
教室里出现了一个附和我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姑娘也向我表明她们留下来的决心,原来珍珠说的是真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教学,讲述日常生活常识,教她们认识地图等等。
张旺一家治病回来后,听到我在给村里的人上课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迫于其他村民的压力,也只得让我从张家搬出去,暂住在了村里安排的教室那边。
算是有些清静日子了。
「不好不好了!月亮!村长带了一大队人往这边来了!」
大嘴慌张地闯进教室,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神。
「完了!定是被谁告村长了!」
「不可能啊!我们都这么小心了!平时上课也没有其他人在场!」
我神情淡定,没有一丝慌张。
因为这个消息本来就是我放出去的,引蛇出洞,总要放点风声嘛。
「大家别慌,按我们之前演习过的重新布置教室。」
6.
等到村长带着人从山头那边绕过来,冲进我们的教室,毫不留情将我一把拽出了教室,命我跪在院子中央。
教室里的姑娘都坐不住了,纷纷想出来拉我却被几个壮汉拦住。
「有人举报你,私自教胎泡们读书识字,做此等离经叛道的事!」
村民又纷纷对我指指点点,在他们的嘴里我一下子又从大恩人变成千古罪人了。
「你自己去看,我到底在教什么。」
我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向教室里涌去,桌子上摆着瓶瓶罐罐装着不知名的药水,黑板上画着怪异奇特的符号。
原本想要拿我开刀的村长,一下子泄了气悻悻抱拳从教室里退了出去,转身拧出队伍中的一个男人猛踹了几脚。
「仁见!你不是说她们在读书写字吗!你自己看看你个睁眼瞎!字和符不认识吗!」
村里其他跟来的人也连声附和,「你个仁见还真是贱!要是把月亮惹到了!她一气之下不愿意再教大家了,那岂不是亏了大家!」
仁见懵在原地摸摸后脑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啊我亲眼看见的。」
「行,既然大家如此不放心我,那我不教便是。」
我站起身拍拍腿上的灰尘,准备离场,村民们又再次围上来脸上尽在赔笑。
村长立马跑上前拦住我的去路:「月亮月亮,这这确实是我们误会你了,实在抱歉,那什么以后你们上课我们绝不打扰了,可好?」
我皱皱眉:「我给大家上这个求子课有多不容易,你们这么一弄我倒是成了个罪人,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也不再教大家了。」
村长立马附和:「可别啊月亮,那你看怎样你才愿意继续上课?」
「那行,只要能帮我买到一种药材,我就继续上课。」
我只说我上课需要的药材很麻烦,村子里没有,不过听说离我们最近的城镇会有。并且多次强调那药材不好辨认,最好是村长自己亲自去我才放心。
他犹犹豫豫,见我始终强制要他去,村民又都应着我的意思,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便早早出发去了城镇,可后来几周再没见他的身影。
等再听见村长的消息,是从大嘴的口中。
「我可是打听到了,说是隔壁城镇正在查一起妇女失踪案,村长好像也牵扯其中,他刚好又去那个城镇就被逮捕了,结果他因为太害怕在牢里面自杀了。」
我其实早就知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安排好的。
村长本就是靠着拐卖妇女为这些人提供所谓的胎泡才坐上那个位置的,隔壁城镇的拐卖案频发本就有他一份,所以我才说什么也要他去。
药材谁都可以买,但是我要让坐牢的可只是他一人。
「那现在这村长的位置可又是空下来了,我估摸着过两天村里又得开大会讨论这个村长的位置谁来坐了。」
大嘴鼓动我让我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抓住这个好机会,以后这村里大大小小事情我都能管上。
「得了,我像是当官的人吗。」
「确实不咋像哈哈。」
大嘴只傻笑,说我是个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不爱权力,只出力还给胎泡们教书的人。
这个村里,我和大嘴也算是有点交情,我之所以这么放心用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本身也和这个村子的一切都不相容。
大嘴是家里的小儿子,他最挚爱的姐姐也是和其他胎泡一样经历种种痛苦最后惨死。
他不能原谅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甚至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才和他来往。
我收回思绪,继续思考接下来的事情,村长死了,按照在村民心中重视程度来看,那这个位置就该给到王民了。
那我只好顺水推舟,送他一程。
7.
「王民,这村长这出事儿了,那我们村子以后的胎泡……」
村民陆陆续续来到村口开会,王民刚到便被几个村里上一辈有话语权的老人拉到一旁。
王民拍拍胸脯连声应下来。
「有我在你们放心,我先前跟着村长干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只要各位能帮我投上一票,一切都没问题。」
撒谎倒是一点不嘴软,王民虽说确实跟着村长干人口买卖的脏事,但都是村长做主手,他压根就没什么路子。
不过眼下,他就是撒谎也得先坐上这个位子才行。
他给了准信,那村里的老古董们自然也就推他上位了。
「我王民一定不负众望,必定担得起村长的责任!」
我坐在院子的土坎边上,突然一双有力的打手将我的后衣领拽起扔向地面,摔得我跪倒在地。
我扭过头想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又来找我麻烦,看清楚面前的人,我一愣。
是张妈,果然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趁着大伙儿今个都在,我可是来把话说清楚了,原本这胎泡是我家张旺的!村民们都说这牙子有什么生子的秘方!她都没为我家张旺生个男娃子!你们咋这般信她!」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我一直在给村里的姑娘上课,从张旺病好了我就几乎不在家里待着,就在村里安排的教室这边。
本就是为了躲开张家,不想受到他们的骚扰,现在看来是根本躲不掉。
张妈的一席话倒是给村里人当头一棒,大家也都怀疑起来。
不知道谁出生说了一句,「李家的胎泡阿孬不是要生了吗,她也在月亮那里学呢,到时候不就见分晓了。」
村民们连连应着说好,都说要眼见为实,才知道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珍珠大着肚子却还是急忙来扶着我从泥地上站起来。
「月亮……」
她眼泪汪汪已经要掉下来,一定是在事情败露我会受到惩罚。
「没关系的,你别哭。」
我小声劝着她,怕被李大看见了又得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局我没有把握,毕竟我确实没有掌握人体生育的能力,也不能去探测她肚子里是男胎女胎。
「那好!我们就等珍……阿孬生孩子之后见分晓!不过我可说好,乡亲们你们现在怀疑我,若是阿孬生下男胎我可也不会再帮各位了。」
我的话一落,村民里立马出现了意见分歧不同站队。
「你们这样怀疑月亮!月亮到时候就不再帮了!」
「我反正不信一个胎泡有这么大本事!肯定有鬼!」
张妈则是恶狠狠看着我,她是想把我所谓的生子术打破好让我在村里没什么话语权,就只能继续乖乖回去做她家的胎泡,也不会再有村民出面阻挠。
「你个贱胚!迟早会露出你的丑态!我呸!招摇撞骗在这里!」
她冲我吐了口水,不偏不倚落在前两天女学生送我的绣鞋上。
我着实有点恼火了,手偷偷抬到背后对她施了法术。
她不受控制地又吐起口水喷到身边的其他人,一口接一口,把大家吐了个遍,立马一堆人和她扭打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王民作为在场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也立马上去拉架也被吐了一脸。
趁乱我带着珍珠悄悄溜走。
8.
「月亮这可怎么办啊,如果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男胎可怎么办?」
珍珠流露出不安的情绪,她总觉得这男胎生不出会是她的问题。
「珍珠,其实生男生女本就不是你决定的,你还记得我之前上课讲的话吗。」
「你说了无论男女胎生下来都要好好养育教导,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是说如果我恰好不是男胎,村里的人一定会为难你的……」
珍珠是聪明的,她很清楚这一个孩子的性别将会牵扯到我的生死。
我只得安慰珍珠,说我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路了,让她最近就好好养胎生出健康的宝宝。
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堵在孩子的性别上。
即便我是劣灵不老不死,但在任务失败月亮被杀的情况下,我的灵魂就会被迫离开她的身体,她的肉身也会腐烂无法再入轮回。
隔天,我一早去到王民的办公室,他正在办公桌前忙碌整理着村民最近提上来的诉求。
大都是家中有成年男子要求胎泡,向王民提出申请,以往的村长能把位子坐稳就是因为他每次都能满足村民的这些诉求。
而王民没有这个本事,我知道,这种时候向他伸出援手是最有效果的。
「所以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合作。」
我向王民抛出橄榄枝,说只要他帮我脱离张家正式聘用为村里的老师,我就帮他找胎泡。
王民犹豫再三他对我并不信任,但是当下又被村民逼得很急,他完全没有办法。
「那你得先放我出村,我才能帮你找。」
我一提出村,王民的戒备心又腾升起,他并不认为一个胎泡能有能力出得了这个村子,也不认为我能在城镇里通行无阻。
「我跟在张旺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你放心就是,你放我去还有一线机会,你要是不愿意信任我,你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王民有点动心,我不过是一个胎泡真的在城里出什么事情了回不来了,就说被来村里的野狼吃了便是,也不会有人追究一个胎泡的生死。
果真他还是冒险偷偷将我送出了村,瞒着所有人,要是让人知道这一村之长把胎泡往外送,他这位子照样坐不住。
过了段时间,我载着一车子的年轻女性回到村里。
王民脸笑开了花,根本没有起疑心,只忙着清点人数,盘算着分给哪家哪户。
他也确实没有食言,将我从张家迁出,给我办理了村里正式的老师任职,开班仪式的那天村民都来了。
得到村长的认可,我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算是又上一层。
即便是我这个只教一些有的没的「生子秘方」,在他们眼里也能和教书识字的老师平起平坐。
「恭喜啊月亮老师可是我们村第一个胎……女老师哈哈哈。」
有人欢喜有人愁,我在村里被正式聘为老师,也招致了一些人的不满,毕竟在那些人眼里胎泡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
「我看这王民也是疯了!居然把一个胎泡品聘为老师!她哪懂什么教书!不过教些外门邪术!」
「居然让一个胎泡和我们享同等头衔!」
9.
某日我刚进教室,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位年长的阿妈,头上还裹着头巾,坐在角落的板凳上。
顿时心里有些起疑,毕竟阿妈的年纪完全不像是还会被骗来学生子秘方的女人。
我径直走到她身边,开口,「您这是……」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教我牙子些什么古怪东西,昨个隔壁村子里的人来说媒,她居然说她不打算嫁人想当个老师!」
「大逆不道丧心病狂!我牙子从前听话温顺,定是你把她教得这般自私!」
她气得急忙拍桌子,书桌里的纸张也被震得掉落在地,她不认识这些字,所以我根本不急着藏,一旁的女学生倒是急得捡起揉成团。
我淡淡开口,说出让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话。
「你的女儿其实不是你的女儿对吧。」
阿妈一愣,紧接着怒火冲上心头,拍桌站起,「放屁!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知道!」
「你的女儿其实是你养给别人家的胎泡。」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围上来劝架的学生们也安静下来。
「所以你要她听话温顺,侍奉她未来的「主人」」,你要她大字不识,只能困于厨房上不了厅堂,你打压她的精神,避免她有自己的想法。」
被我的话刺痛,阿嬷尖叫一声,将桌上的纸张一把抓起抛向空中。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们这个村子的胎泡都是这么过来的!」
教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进来,一小姑娘哭得小脸通红跌跌撞撞跑到我面前。
「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能来上课了…….」
她的膝盖上有血迹那块似乎是磨破了,像是翻墙逃出来摔下来弄坏的。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她便绕过我向阿妈走去扶起她,我这才注意到阿妈的脚似乎也受了很重的伤。
「妈妈,我不在老师这学了,我跟您回家,我嫁人我认命了我嫁人……」
我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被珍珠一把拦住,她冲我摇了摇头。
等到她们互相搀扶着背影逐渐消失在山弯弯里,珍珠才叹了口气向我解释。
那小姑娘叫囡囡,她家是村里的极贫户,阿妈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也是从别的村买来的胎泡。
阿妈在家中说话也没什么分量,这次他们家土地颗粒无收,囡囡的父亲决定将囡囡嫁出去。
和卖出去没有区别,只要囡囡过去,就能换回来两大袋粮食。
阿妈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极力安慰囡囡,给她灌输嫁过去就不用饿肚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试图去麻痹囡囡,让她接受一切。
可是囡囡在我这里已经接收到太多独立的观念,现在的她已经不容许自己再像从前那般麻木。
「那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嫁过去。」
珍珠苦笑,「囡囡也是昨天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被关在柴房,听见父亲和她的兄长说如果囡囡不嫁,那就把阿妈先卖了换粮,等囡囡再长大长水灵点就直接嫁给她兄长。」
如鲠在喉,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才意识到,我自以为是做的很多事情,其实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改变不了什么。
或许我只需要完成杀死那三个人的任务,其他生活在这里的人我概不管,高高挂起即可。
可我做不到。
在我沦为劣灵之前,也是期望那个时候能有人将我从生活的泥潭里拉起来,我被家暴致死的时候,邻居们都听见了我的惨叫。
那个时候,哪怕是只有一个人来敲门,我可能都有一线生机。
我不怪旁人不救我,但是我现在成了旁人,我得救她们。
10.
「阿妈经常挨打,所以走路总是一瘸一拐,在他们家,只要囡囡不听话就会打阿妈,打囡囡她不服软,但是只要打阿妈,说什么囡囡都会答应。」
难怪,她会改变主意,是被抓住命脉了。
我上完课后,向王民预支了老师的工粮,拽着袋子绕了好几个山弯弯才到囡囡家。
囡囡在院里罚跪,他的兄长和父亲坐在屋里乘凉,阿妈则是一脸心疼望着囡囡却也无可奈何。
见我向这边走来,阿妈先是呆住,接着连忙迎上来。
「老师,你这是……」
我把粮食转交给了阿妈,她抓着袋子的手颤抖,看着我半晌眼泪打转。
我抿嘴笑笑,安抚性拍拍她的手背,「我还是希望在课堂上能看见囡囡。」
囡囡听见交谈声冷着脸拧过脑袋,看清来的人是我立马哭着站起身,因长时间跪着腿麻得无力直接整个扑过来抱住我。
「别哭了。老师这不是来了吗。」
囡囡的哭声吸引了屋内的父子,阿妈连忙上去跟他们解释,见到那两袋粮食他们原本黑下的脸色也瞬间好了不少。
我跟囡囡说了会儿话,聊得正高兴,大嘴忙忙慌慌一边跑一边大喊我的名字。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拽住我的手就要带我跑。
「月亮!出事了!珍珠难产,他们趁着你不在找了村里的已经退休几年的老产婆给她接生结果大出血!」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大嘴和我念念叨叨一路的零碎的话,都没几句进了我脑子。
村里人都等着看男女,没人管珍珠的死活,李大一听说难产很可能一尸两命也逃走丢下烂摊子不管。
等我赶到,珍珠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和脸同色,下身不断渗出鲜血,产婆也忙前忙后也止不住急得流汗。
「还愣着干什么!找医生啊找医生!」
我冲进庭院,村民面面相觑,全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医生?我们村里都是这么给胎泡接生的,哪有什么医生。」
「她能活下来就是命不该绝,活不下来就说明是她阳寿到尽头了,都是命。」
我冲上前拽住那人的衣领,「我去你妈的命!」
「月亮!快进来!」
大嘴将我和那人分隔开来,他极力平稳我的情绪,劝我冷静,接着推我进了产房。
糟糕的接生环境下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月亮……」
她叫着我的名字,我僵着表情跪在她身边,凑近听她讲话。
「你别着急,你别,我没关系的……我这没生出来也好,不知道男女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了……」
「月亮……你总是和我讲外面的世界,那里的姑娘也一定和你一样善良勇敢吧……我下辈子也想去到你说的那个女孩子顶起半边天的地方……」
我的视线被眼泪模糊,珍珠的样子逐渐在我眼前变成一团白色。
自此失去意识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我又被关在那个臭气熏天的猪圈。
珍珠死了,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山上,那些人没放过她,把胎儿从她的肚子里活生生拽出来。
连着脐带的血淋淋的小孩,被他们像玩具一样翻来覆去研究。
直到有人说这是女孩儿,村民立马炸开了粥即刻将我关回了张家的猪圈。
我在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之前以胎泡名义安排进来的女警察们应该已经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立案调查很快就要派人来了。
过了没两天大嘴打开猪圈大门,兴奋冲到我面前。
「姐!跟你说的一样!真的!」
村里来了一大队警察武装,村民都被吓坏了往王民那里跑,结果王民是早就听到风声逃到荒山上了。
「这王民也是真的蠢,谁不知道那荒山上全是饿狼,他现在啊肯定尸骨无存。」
他死了,毫无疑问,因为我的任务条显示已经完成。
不过也多亏王民,不然我很难有那次机会和外界联系上。
紧接下来的时间里警察逐个挨家调查询问,帮助被拐卖到这里的女性们找到自己的亲人,凡是参与到这件大型集体拐卖事件中的村里人都被带走了。
事实上王大仙、村长和王民正是这次大型拐卖案件的主谋。
村长负责在外拐骗年幼女孩儿到这个山村,王民则是打点村里的关系挨家挨户收钱送人,而王大仙则是为了控制村民的精神村长特地从外地找来的同伙,让村民永远麻木愚昧听他们的差遣, 不过在我的计划下他们三个人已经死了。
此外, 因我先前对姑娘们的教学, 她们在询问时都能流利向警察反应情况, 并且大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有的因为离家太久家人已经去世了,也被妥善安排凡在适学年龄的都继续读书。
这个破村子里一下子空了不少,在政府的严格管制下也逐渐建立起了应有的社会秩序。
而我也是时候离开月亮的身体了。
「大嘴, 大家走的走散的散, 你怎么办。」
大嘴傻笑着摸摸后脑勺, 「我想留这儿教书,你看, 还有这么多小孩儿在这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大约十来个小孩在田里嬉戏抓蝴蝶。
「你之前上课我你打下手也听了不少, 教这些小屁孩儿可还行,我可聪明了!也可以边教边学!这叫什么什么。」
我扑哧笑出声, 抬手一拍他脑袋, 「教学相长。」
「老师你怎么放心他!这个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会把小孩儿教成什么样子。」
囡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笑着调侃大嘴。
「要教也是我这样的老师来教啊。」
囡囡的父亲和哥哥也都被抓了, 囡囡的妈妈也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暂时回她自己的家去了。
我问囡囡就不怕妈妈再也不回这个破村子来了。
囡囡只是笑笑,「她虽然是我的妈妈, 但是她首先是她自己,再是她妈妈的宝儿女儿,其次才是我的妈妈,她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
我放心了,我给囡囡讲的话,她都有好好理解,我相信囡囡一定会把这个村子的后代教得很好。
「我要改名字了。」
「我以后就不叫囡囡了, 我想叫连连。」
「好运连连?」
「不是,因为连字有车,感觉会很有钱的样子。」
「那还不如直接叫车车。」
「切,俗气!」
我抿嘴笑看囡囡和大嘴拌嘴, 感到身体在腾空, 很快我从月亮的身体里脱离出来了。
我的灵魂飘向高空,而月亮正在那里等着我。
「谢谢你。」「谢我什么?」
「你原本不用做这么多的。」「那你想好用什么跟我交换了吗。」
「想好了, 谢谢你,夏一,你可以回到人世间过你原本没有过完的人生了, 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月亮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没反应过来,从医院的病床上惊醒过来, 浑身的伤口疼得我大口大口呼吸。
按照正常我应该回到地狱去报告了,怎么会回到了我原本的身体, 而且我不应该死了吗,我清楚记得就在我死亡的前一天晚上,我被自己的丈夫打得血肉模糊几近断气。
过了几周我逐渐好转,有警察前来向我询问被家暴的情况做口录。
我的朋友带着花来看我, 我急忙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那天你被他打得半死,是一个小女孩儿及时出现阻拦并且报了警察, 如果不是她,那个混蛋真的会把你活活打死。」
她向我递过柜子上的一束花:「这束花还是她送的。」
「我看看,叫什么……」
「月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