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七夕节这天，七位仙女会下凡到人间玩耍。
我爹为了去找七仙女，活活打死了我娘。
之后，他拉着我躲在了看河边的树丛里。
果不其然，七位仙女姐姐身着华服从天而降。
爹伸手偷走了一件衣裙。
直到天黑，七仙女要回去了，却剩下了一个没有衣服穿的姐姐。
我爹淫笑着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仙女：「这下可能好好爽一爽了。」
可我发现被我爹抓住的根本不是仙女姐姐，他扛着的是我那被打到满脸是血的娘。
1
七夕节当天。
村子里所有单身的男人，都藏在树林里。
等着传说中的七仙女出现。
我娘想要阻拦我爹。
我爹一脚将她踹在了地上。
平日里娘最疼我了，我赶忙跑上前去阻止，却被爹一巴掌扇得老远。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爹锄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妈的脑袋上。
白花花的脑浆，混杂着鲜血流了一地。
娘的尸体被爹丢在了大山里。
我泪流满面地被他拽进了大山里，去抓仙女。
不料，树林里的好地方，都被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占上了。
爹只好带着我，灰溜溜地坐在最不起眼的河边树丛里。
等了许久，我哭累了，渐渐打起了瞌睡，却被我爹揪着耳朵喊醒了。
他比画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
只见七个踩着七彩祥云，身着华服的漂亮姐姐从天而降。
原来传说是真的。
他们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我爹兴奋极了，攥着我的手也越发地紧。
那些姐姐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全身都泡在冰冰凉凉的河水当中。
她们生得极其漂亮，比村子里的村花还要漂亮。
一阵阵流水声传来，她们在嬉戏打闹。
爹伸出手快速地拉回来了一条长裙。
绣着精致花纹的绸缎上镶嵌着无数珠宝，在从树林里透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我刚想伸手去触摸，却被我爹躲开了。
他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衣服上的珠宝，嘴里喃喃自语着：「赚大发了，这下赚大发了。」
夜幕降临，七仙女纷纷站起身，他们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却发现最小的那个仙女竟然没了衣服穿。
「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哪去了？没有了衣服我该怎么回去啊。」
她说着说着，竟然急得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没有衣服就没有法力了，你在此等着，我们这就回去找王母娘娘给你拿衣服。」
其他六个仙女都飞走了。
只剩下那一个最小的，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姐姐蜷缩在河水里。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进河水里，变成了一颗颗硕大圆润的珍珠。
爹再也按捺不住，将衣服塞进我的怀里后，直接冲了出去。
仙女在瞧见我爹后，惊恐得不成样子，不断地往后退去。
爹跳下河，一双大手直接将仙女禁锢住。
爹拿起岸边准备好的绳子直接将她捆住。
「求求你，求你放了我。」仙女姐姐不断求饶。
我从草丛当中走出来，爹将光溜溜的仙女扛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回了村子。
但我看见，爹肩膀上扛着的哪是什么漂亮仙女，分明是一个全身溃烂，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女鬼。
而这女鬼，就是被爹打死的娘。
02
村子里，无数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爹肩膀上的女人身上。
他们一个个流着口水，走上前，一反常态，恭恭敬敬地说：
「王哥，你太能耐了也，咱们全村人连仙女的毛都没看见，你居然抓了一个回来。」
「是啊，王哥，你玩腻了，给我们哥几个尝尝鲜呗。」
往日，这些男人都像对待狗一样对待我家。
村里人态度的大转变，满足了我爹的虚荣心，我爹笑盈盈地满口答应：「等这娘们给我生个小子，我就让哥几个玩玩。」
爹带着仙女回了家，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一群男人。
不少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王哥，你这闺女长得越发地标致了。」
虽然我才十二岁，但听着村里人的讨论，我也知道从这几个男人的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我爹摆了摆手：「等我啥时候心情好，两百卖了。」
爹把仙女关在了后院的仓库里，随后将人都赶了出去。
我做好饭端上了桌。
爹剥了一个鸡蛋给我，我受宠若惊地伸手去接，爹却躲开了。
「这鸡蛋不是给你的，是给那女人的，你现在去。」
我咽了口唾沫，回想起刚才我娘那血腥的场景，有些不敢去。
我爹见我不动弹，抬手就要打我。
我连滚带爬地往屋外跑去。
捧在手里的鸡蛋还热热的。
我走到仓库门前，刺骨的寒意从门缝透出来。
我打了一个哆嗦，缓缓推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漆黑的屋子里终于迎来了些许光亮。
娘正蜷缩在角落里，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
我走上前叫出声：「娘……」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她立马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搂进了怀里。
娘的身上好凉，还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
但当我再次感受到熟悉安全的怀抱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把鸡蛋递给她，娘愣了两秒，惊悚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容，随后冲我摇了摇头。
「娘不能吃吗？」
我开口询问。
娘却直接伸手将我手里的鸡蛋凑到了我的嘴边。
我坐在娘的身边，虽然无比寒冷，但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鸡蛋吃下。
这时，仓库的大门被人推开。
爹端着一碗用各种东西拌出来的稀饭丢在地上。
他眼神厌恶地瞥了我一眼：「以后你跟她住在一起，要是让她跑了，小心我也打死你。」
听见这话，我发抖地往娘身边靠了靠。
娘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
不知怎的，好像在其他人眼里，我身边的娘就是那美丽的仙女。
爹也没有给好脸色：「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这赔钱货。」
此话一出，娘怒了，直接跳起来冲向爹。
没有防备的爹被娘死死按在地上。
娘青紫色的手正掐着爹的脖子，我被吓得躲在角落哭出了声。
娘回头望了我一眼，可就在这分神的功夫。
爹抄起旁边的板砖直接砸在了娘的脑袋上。
在我眼里，那原本就已经头破血流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
乌黑的血水顺着娘干枯打结的头发往下流。
娘捂着脑袋，从爹的身上摔了下去。
我鼓起勇气跑上前，挡在了娘的跟前。
爹抬脚在我身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他愤怒地抓着我的头发，往门上撞：「你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她才跟你待多大一会，你就护着她。」
03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但我不敢说身后的仙女是我娘。
如果爹知道，那根本不是仙女的话，肯定会让娘灰飞烟灭的。
我跪在地上，鲜血顺着我的鼻子流到了嘴上，铁锈味弥漫在我的嘴里。
爹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关上门走了。
娘颤抖着手想要扶我起来，却始终穿透过我的身体。
她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着看向娘：「娘，你真的是仙女吗？」
娘的表情从担心慢慢变成了骄傲，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
她拿起地上的石子在泥土上写写画画。
我大概看懂了。
娘是十几年前下凡来的仙女，但她是自愿留在爹的身边的，她说她爱我爹。
在被我爹打死后，她回到了天上继续做仙女。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刚和姐姐们重逢来到人间玩耍，就被我爹偷去了衣裳。
没了衣裳就没有法力了，她就成了孤魂野鬼。
但她也想不通，为什么除了我，所有人都认不出她。
也许他们是鬼迷心窍了。
她叹息着，但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直到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石块粉碎，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背，又将自己幻化成仙女的模样，将我搂进怀里。
这天夜里，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
借着月光，我缓缓坐起身往窗外看去。
只见无数人影徘徊在房门口。
我安抚好娘后，立马推开门想去找爹。
可刚走到门口，一大帮男人就将房门口围住了。
我想喊爹来帮忙，却发现为首的男人就是我爹。
他好像喝醉了，脸上挂着两抹高原红，一呼一吸满是酒气。
几个男人往屋子里挤，无数人的影子将我笼罩，我吓得不断往后退去。
爹伸手指着我：「两百一晚，给钱就上。」
我当然明白爹口中那个上的意思，我慌张的往娘身边跑，却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抓住。
他揪着我的衣领，另一只手给了我爹两百块钱。
我爹喜笑颜开，将钱塞进了口袋里，随后走到我娘的跟前，将她打横抱起去了院子。
买下我的男人也拉着我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生起了火，火光通红地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他们极其可怕。
那男人将我按在地上，地上的石子硌得我生疼。
他伸手大力地撕开了我身上的衣服。
我拼命地喊着，希望有一个人来救我。
但这是不可能的。
男人的手在我的身上来回地游走，我只觉得恶心。
我喊得越大声，男人的动作就越猖狂。
抬眼望去，伏在我身上的男人肆意地笑着，口水不断地滴在我的脸上，带着恶臭味。
我偏过头。
爹拿着火把，在娘的身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水泡，娘破口大骂着。
直到她扭头看向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娘眼中的愤怒之火更添了几把柴火。
她原本水灵的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她的表情狰狞，原本瘦弱的身躯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巨大。
她大手一挥，直接将倒在她身上的爹推开得老远。
娘愤怒地跑向我这边，将男人拉开后，俯身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裤裆处。
惨叫声响彻云霄，男人的裤裆涌出大量的鲜血。
裤子被撕碎，那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他眼神恐惧，浑身颤抖地看着我娘。
娘的眼神比一切的咒骂都要锋利，直直地落在男人的身上。
仿佛要把他碎尸万段。
下一秒，男人的身体瞬间爆开。
血气弥漫在空气当中。
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山林里，惊起了树上的不知名的鸟。
鸟飞过，留下凄惨地叫声。
身后的男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往外跑。
「快跑啊，老王抓到的根本就不是仙女，分明是恶鬼啊。」
「该不会，是被他打死的女人回来复仇了吧。」
4
只有我爹站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片刻后，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原本恐惧的脸也浮现出一抹不屑。
「桂香，是你回来了吧。」
桂香是我娘的名字。
娘没说话，只是虚弱地化作了仙女的模样，倒在了地上。
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我勉强背起娘，趁着夜色，一路往山上跑去。
只有那里才安全。
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又没有光亮。
时不时会有树枝划过我的脚腕，火辣辣地疼。
直到爬上山顶，身后还依稀能听见爹和其他男人的喊声。
娘靠在一棵大树上。
这时，天空下起小雨。
她颤抖着手拿起地上的石子，在地上艰难地写字。
雨越下越大，不断冲刷着土地。
娘写完一个字，就会被冲一个字。
许久，我才看明白娘的意思。
她要我去找她的衣服。
娘的衣裳估计就在家里，爹肯定还来不及去卖。
想到这，我安顿好娘，立马下山去拿衣服。
可当我磕磕绊绊地跑进家门时。
院子里已经架起了一口大锅。
我想着悄悄绕过去，便从牛圈里钻了过去。
却没想到，娘的声音竟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惊恐地扭头看去，只见娘就蜷缩在那口烧开了的大锅里。
她双目紧闭，满脸通红，满满一锅血水在不断地往外冒。
娘微微睁开眼，他冲我做了一个口型：「快跑。」
我浑身颤抖，但还是抬腿准备跑，不料，爹发现了我。
爹一脚将我踹在地上，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了大锅边上。
我的脸直接贴在了那炙热的锅边上，滋啦滋啦地烤肉声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尖叫着，却挣脱不开爹的手。
「老王，你要是想活的话，就别弄死她。」
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神婆：「怎么着，那女的还能因为个赔钱货弄死我不成？」
神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了爹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爹竟然放开了我。
我瘫坐在地，泪水流到伤口上，钻心地疼。
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又下意识地缩回手。
我抬眼，娘的脑袋就在我眼前。
她被人煮熟了。
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此刻就像是死掉的鱼，浑浊不堪，泛着淡淡的血色。
周围不少村民议论纷纷。
「桂香不是仙女吗？咱要是把仙女弄死了，会不会遭天谴啊。」
爹听到这话立马怒了，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顺着娘的脸流到了锅边。
「什么狗屁仙女，她是老子的女人，是生是死老子做主。」
许是还没有解气，爹又补充：「老子就把她弄死了，能怎么样，有种现在就来一道雷劈死我啊。」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开了漆黑的天空。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
村民们慌张地跑走了，嘴里嘟囔着：「早晚是要遭天谴的。」
对，我爹早晚要遭天谴。
5
所有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爹，神婆和瘫坐在地的我。
神婆瞥了我一眼，随后拉着我爹走进了屋里。
我顶着大雨，看着火苗一点点被熄灭，娘垂下来的手都被煮得发红脱皮。
没一会，手上的肉直接脱落，砸在了地上，只剩下白骨。
乌鸦们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纷纷飞过来啄食着娘的身体。
我愤怒地将他们赶跑，全然没注意到出现在我身后的爹。
直到一个巨大的麻袋将我笼罩，我眼前一黑，只能依稀看见麻袋外有一个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丢在了地上。
在听到关门声后，我拼了命地挣扎。
麻袋绑上了死结，我抓起麻袋使出吃奶的劲咬。
嘶啦一声，麻袋开了一个口子。
微弱的光芒照了进来。
我顿时感觉充满了力量，三下五除二地钻出了麻袋。
在出了麻袋的一刹那，我彻底傻眼了。
屋子里摆着的竟然是我娘的衣服。
但那件衣服早已变得破烂不堪，珍珠宝石全部被粗暴地取下，衣服上留下一个个老大的窟窿。
还没等我走上前仔细去看，一个女人推开了门。
女人看着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正是刚才的神婆。
她手里提着一大串珍珠，快步走到我跟前。
我不断往后退去，却撞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她狠狠地按着我的肩膀，将那一串珍珠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随后死死勒住了我。
我被勒得眼泪都出来了，胡乱地拍打着脖子上女人的手。
女人无动于衷。
她走后，我无力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仿佛镶嵌进了我的血肉当中。
任凭我怎么用力撕扯都无济于事。
血水不断地从珍珠的缝隙溢出来，啪嗒啪嗒地滴水声，回荡在极其寂静的屋子里。
门外依稀还能听见爹和那女人的说话声。
「这样那婊子就找不上我了吗？」
我强忍着疼痛，踉踉跄跄地跑向门口，小手不断砸着木门。
「爹，我求你了，放我出去。」
爹没有回话。
过了许久，我心灰意冷地靠在门边坐下。
屋子里的气温骤然降低，明明是燥热的夏季，却仿佛要把我的血水都冰冻住。
我打了一个哆嗦，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时，身旁的木门嵌开了些许缝隙。
一个破烂的陶瓷碗被丢了进来。
原本白色的瓷碗肮脏不堪，周边都是泛黄的污渍。
在被丢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借着月光看去，里面连汤带水的，像是一块块肉带着不少肉汤。
我咽了口唾沫，一整天没吃饭的我饿极了，闻着这不知名的肉味也感觉喷香。
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捡起掉在地上沾着泥土的肉丢进了嘴里。
味道很怪，但很好吃。
我不知道爹为什么会给我肉吃。
过年的时候都不会给我吃一口。
6
吃到了东西，脖子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我把大块的肉都吃完，趴在地上不断舔舐着渗进地里的肉汤，连着泥土咽下去。
吃饱后，我仍旧蹲在门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刺骨的寒风吹在我瘦小的身体上。
我皱了皱眉，摸了摸脖子上不舒服的项链，没有理会。
突然，像是有一股力量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我睁开眼睛，抓着自己脖子上正不断缩进的项链。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但眼前有一道身影越发地清晰。
那是一个女人。
那是我娘。
我强撑着勉强开口：「娘……」
力道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的双脚逐渐悬空，那一股令人恐惧的压迫感覆盖住了我。
「娘……你怎么了，娘。」
话音刚落，那力量凭空消失了，我跌坐在地。
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断了，珍珠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向着各个方向逃离。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心头的恐惧感仍旧不能消散。
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要杀我，但我感觉这件事一定和这珍珠项链有关。
这珍珠是娘衣服上头的，估计很重要，绝对不能丢。
想到这，我顾不上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在屋子里来回捡着珍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娘站在我的身后。
当我察觉到娘的存在时，娘的手已经穿过了我脖子上的伤口。
我一扭头就瞧见她惨白的脸上的两行血泪。
伸出手，我想要帮她擦干眼泪，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碰不到她。
珍珠都收拾好后，为了伪装出原来的样子，我费劲地把项链穿好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忙完这一切，天都亮了，娘已经不见了。
但她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字。
「珍珠给你爹，你快跑，往山顶上跑。」
我疑惑地看着字，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我立马扑了上去，用身体将字迹抹除干净。
爹在看见我的表情惊讶，他嘟囔了一句：「不对啊……」
他走上前，一脚踢开了地上的陶瓷碗。
瓷碗砸在了墙上，摔得稀巴烂。
爹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拎小鸡似地拎起来，他端详着我脖子上的项链。
他啧了一声，就在我以为他要发现的时候，他松开了手直接把我丢在了地上。
转身就走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锁门。
看着爹出了院子，我跑了出去。
7
我急匆匆地把项链藏在了爹的枕头底下，钻过墙上的狗洞，一路往山上跑去。
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让我往山上跑。
穿过一片片树林，我终于来到了山顶。
刺鼻的腐臭味夹杂着雨后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原本的黑土地被染成了血红色，无数女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那。
数不尽的苍蝇嗡嗡作响，白花花的蛆虫在尸体上爬行。
我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噗嗤一声，我的手心中多了些许黏腻。
我抬手一看，手心中，一条蛆虫被我压了爆浆。
吓得我立马甩干净了手，我吸了吸鼻子。
阴风阵阵，我听着身后沙沙的树叶声，不安的情绪笼罩了我。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虽然不明白娘为什么让我来这，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脚下的路十分不好走，我的注意力全在脚下，丝毫没注意到，一双苍白枯瘦的手垂了下来。
喘息之间，那只手竟然抓住了我的脚腕。
我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手松开了我，我的心怦怦直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我的嗓子眼。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去，那一只手中赫然多出了一颗璀璨的珍珠。
那是娘衣服上的。
我瞪大了双眼，赶忙跑过去。
强忍着恶臭味，将上面的尸体搬走后，娘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经过雨水的冲泡，娘皮肤开始溃烂，蛆虫啃食着她的身体。
时不时还有老鼠窜过。
「娘……」
我流着泪，毫不嫌弃地抱着娘的尸体。
「娘，我该怎么办，爹要杀我。」
娘手中的珍珠滚了下来，上面还沾着血迹。
我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把这颗珍珠拿走了。
我环顾四周，不断有阴冷的风吹过，树叶落下，不知名的鸟从我的头顶飞过。
也许这是娘对我的回应。
抹了一把眼泪，我拿起珍珠站起身。
既然娘的肉身在这，那那天锅里煮的岂不是娘的魂。
身后传来了村民们搜寻的声音。
「孩她爹，山上就是乱葬岗了，你娃娃能跑到那吗？」
「要不咱还是去别处找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无处可逃，只好倒在了尸体堆上。
两三个成人尸体压在我的身上，沉甸甸地，浓烈的臭味钻入我的鼻腔，呛得我只想咳嗽。
眼前就是一个女人惨不忍睹的脸，浑浊的眼珠子突出，仿佛要掉出来一样，死不瞑目。
8
爹的说话声出现，我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紧紧闭上了双眼，调整呼吸。
脚步声既就在耳边，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从我身边走过的人群。
「这地方邪性，我们还是快走吧，你家娃娃也不能待在这。」
有村民开始劝告。
爹被说动了，带着人走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缓缓坐起身。
我拿着珍珠往山的另一边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瞧见漆黑夜空上挂起了月亮。
树林里漆黑一片，只有少许的月光透过树叶照在我脚下的山路。
这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我壮着胆子往希望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那是一座小房子。
我砸了两下门，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极佳的女人。
看着比我娘要年轻不少。
女人看见我的时候表情疑惑，但还是将我请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凉，但不是阴森的凉。
我喘着粗气和女人解释着自己遇到的事情。
「你吃的是你娘的魂。」
此话一出，我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竟然吃了我娘！
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失去重心往后倒去，幸好女人眼疾手快接住了我。
她沉默片刻：「你娘让你把珍珠给你爹，你给没？」
我嗯了一声，又询问这是为什么。
「你爹把你娘的怨气全都化在珍珠上了，你带着珍珠，你娘就会失去理智把你误认成你爹。」
所以到最后，娘还是认出了我，还是没有伤害我。
听到这，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强忍着泪水。
女人摸了摸下巴，随后看向了我的眼睛：「所以你想让我帮忙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
还怕她不答应，我又补充自己一定会报答她。
她呵呵地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擦干了我脸上的泪珠，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求我办事可以，但我得拿走你最珍贵的东西。」
她说着，手指指向了我的眼睛。
我心里一惊往后退去。
女人见我这模样当即笑出了声：「看把你吓得。」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美了，她低头看向我手里的珍珠：「给我这颗和你眼睛一样漂亮的珍珠好了。」
我犹豫片刻将珍珠递给她。
她走到桌子跟前不知道写些什么。
我站在她旁边，这才想起来问：「你真的可以帮我吗？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情怪邪乎的，我得找神婆。」
昏暗的屋子里，女人身旁亮着一盏看书灯，暖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身上围绕着淡淡的光晕。
「我可比神婆厉害多了，你听我说的准没错。」
我没说话，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许久，女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将我扶起让我坐在椅子上。
「你娘本是七仙女，死之后可以回到天上，却又被你爹抓了回去。」
「她毕竟是天上的仙子，即便肉身腐烂，魂魄被人封住煮熟了，你娘身上还有仙气。」
我有些急了：「怎么做，才能救我娘。」
「救活你娘，需要你爹的命，你舍得吗？」
9
闻言，回想起曾经爹对我和娘的所作所为，我咬着牙点了点头。
女人耸了耸肩后将一沓纸条交给了我：「三天时间，把所有纸条都让他吃下，或者喝下，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接过一张张黄纸，手有些颤抖。
她顿了顿，将我手上的黄纸揣进了我的口袋：「第四天的时候，会有人取走你爹的性命换你娘。」
「那我娘还会回到天上吗？」
此话一出，热情温柔的女人沉默了，她犹豫许久，随后蹲下身拉住了我的手。
「你想不想你娘陪着你。」
这回又轮到我沉默了。
我们谁也不说话，我没有久留，摸着裤兜里的黄纸下了山。
身后的亮光越来越远，我长舒一口气，紧张地攥着拳头。
也许爹在发现我后会直接打死我。
我回到家里，看着屋子里的熟睡的爹，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
两张黄纸被我丢在了水壶里，写着看不懂的字体的黄纸在接触到水的一瞬间就融化了。
我又抽出两张黄纸丢在了爹明早会吃的剩饭里。
我担心放得多了，爹会察觉，刚准备回去，就听见里屋传来了脚步声。
我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转头就往屋外跑。
躲在柴火堆后面，我透过缝隙看着爹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了。
刚要松一口气，爹转过身直直地看向了我。
我的心咯噔一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紧紧闭上了双眼，我害怕自己和爹对上眼神。
「奇怪，这门咋开着。」
爹嘟囔了一句后走到门口四处张望：「又是哪家养的畜生来我家捣乱。」
爹口中的畜生就是别家的猫猫狗狗。
直到爹关上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一整晚都没敢合眼，攥着黄纸的手微微出汗，一直到天亮。
还剩下不少黄纸，三天时间，任务十分困难。
我躲在柴火堆后面，没有食物没有水。
好在的是，接连几天下雨，柴火上长出了不少蘑菇。
口渴了就喝墙头上的积水。
下午，爹出去找我，我拿好黄纸跑进屋子里，将黄纸放在了他的水杯和吃食里。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我放黄纸多放了两张。
放好后，我拿走家里不起眼的食物和一张好久不用的塑料布回了柴火堆后面。
塑料布盖着脑袋，淋了不少雨，已经感冒了。
拿回来了不少黄瓜和柿子，足够坚持两三天了。
日子过去了两天，我手上只剩下五张黄纸，胜利的光芒就在眼前。
爹出去喝酒了，我飞奔进家门，熟练地将黄纸丢在老地方，拍了拍手，我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爹就站在门口。
他表情阴冷，此刻，他的身躯无比高大。
我惊恐地往后院跑去，爹穷追不舍。
寻找着后院的狗洞，我想要从那跑出去，可当我跑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被砖头堵住的小洞。
这下根本无处可逃了。
10
果不其然，我被爹抓了回去。
他把我锁在了一间仓库里。
尸臭味弥漫在空气当中，我眉头紧锁，刚转过头就对上了墙壁上的一双眼睛。
我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张着嘴巴。
那是我娘。
无数黑色的巨大钉子将她的尸体钉在墙壁上，血水流了一地。
娘的周围还画着巨大的红色符号，像是赛马古老的意识。
不知为何，打从心里我就感觉这东西绝对会害了娘。
我发了疯似地跑上前，手背来回摩擦着墙上的红色印记，却发现怎么也弄不掉。
那些符号就像是刻进了墙壁里。
见状，我只好拿着石头去撬娘身上的钉子。
这时，娘缓缓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睛中透着无奈。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抱着娘哭了出来。
难道我失败了吗？
我没能救下娘。
慢慢地，娘没了动静，我瘫坐在地抱着娘冰冷的双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就睡到了半夜。
我不知道时间，但估摸着快到第四天了。
我失败了。
正思索着，屋外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我爹。
我欣喜地往门口跑去，耳朵紧紧贴着木门想要听见什么声响。
爹十分惊恐，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但我听不清。
几分钟过后，屋外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算不成功，我也要和我爹拼命。
想到这，我抓起屋子里的石头砸向屋内唯一一扇窗户。
窗户不大，只够我钻出去，我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娘后，冷静的出了仓库。
我推开房门，鲜血从里屋的门缝流到了我的脚边。
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我深吸一口气，尽管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钻到口腔，像是吃了一大口铁锈一般。
在看见那摊鲜血时，我不安的心像是得到了安慰。
我走到里屋的门口，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推开了屋门。
屋内里遍布血红色的脚印，爹的脑袋被人开了花，脑浆还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流。
他被人钉在墙壁上，四肢都被黑色的钉子穿透。
表情恐惧到扭曲，爹就这么死了。
和娘遭受的一样。
这是他的报应。
我拿起角落里的锤子转身回了仓库。
撬开几十个钉子对我来说异常困难，汗水浸湿了我的头发，我不断呼出热气。
紧张到手心出汗，拿着锤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我抱着娘往后院的大山上跑。
那女人说，我爹的命给了娘, 娘活了, 天上就会派人来山顶接她回家。
同时, 女人还告诉我，即便不上山, 我娘还是会活过来。
想到这，我停下脚步, 望着遥远的山顶。
我的心犹豫了。
爹死了, 我除了娘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想要娘陪着我，一直留在身边。
但她是仙女。
她离开我会有更好的日子。
在萌生出想要留下娘的时候，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我抿了抿唇，随后毅然决然地背着娘走上了山上那条不归路。
从此分别, 再难相见。
我只觉得山路都变得十分漫长。
背上的娘越发地沉重, 我能感觉到娘的魂要回来了。
无数树枝划破我的衣服，划伤我带着瘀青的皮肤, 我偏过头看着面色红润的娘。
心里有些激动, 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到了山顶, 夜空开始发亮, 渐渐变成金红色笼罩大地。
出意料的是，那女人也在。
她跑过来帮我把娘搬到了山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娘的身体上。
女人攥着手里的珍珠：「你真想好了, 你娘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能让她跟我在一起过苦日子，她可是仙女。」
女人听到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将珍珠塞进了我娘的手里。
阳光笼罩我娘的一瞬间, 天边响起了一道低沉威严的女声：「小七。」
与此同时, 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看见我竟直接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娘拥抱了，不自觉地抱紧一些，更紧一些。
我的眼睛湿润了, 娘抱着我也开始颤抖起来。
天边泛着金光, 一行人踩着祥云朝我们飘来。
我娘拉着我的手站起身，那些人停在远处, 几个仙女从上面飞了下来，将我娘团团围住。
看着娘欢喜的模样, 我垂眸，遮掩眼底的忧伤，嘴角微微上扬。
但是娘想要留下来。
我摇摇头, 将仙女们递过来的华服为娘穿上。
刚刚重聚, 又是时候道别了。
娘蹲下身抱住了我，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见她眼中的泪水, 夹杂着不舍的激动的光芒。
手中的珍珠却化成了一条项链，她轻柔地将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又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随后，几位仙女带着娘走了。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天边，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回到了肚子里，欣喜过后便是无尽的寂寞。
转过身，我刚要离开，只听见身后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女声。
「小宝，我们每年七夕都去河边相聚好不好？」
听到娘再度唤我小宝时, 我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娘，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