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每天都会抽我几管血，拿去供奉给她房间里的娃娃，
嘴里还念叨着：「神娃，请多喝点，保佑我能求男得男。」
最后弟弟是出生了，
可他竟要吃妈妈的血肉才能存活。
1
今天我又被妈妈抽了几管血。
我虚弱地坐在一旁，看着妈妈满脸兴奋地抱着装满我血液的管子进房间。
昏暗的房间内，妈妈如同往日一样，照旧在神坛前一边供奉着我的血液一边入迷般祈祷着。
「还请神娃保佑我，早日怀胎，求男得男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见妈妈的肚子闪过了一丝亮光。
所以，那是妈妈求的弟弟终于来了吗？
我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也勾不起我的胃口。
妈妈从房间里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她瞧了我一眼后随手将一块鸭血夹进了我的碗里。
「招弟，多吃点啊，看你瘦的。」
从前我会因为妈妈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高兴好几天，可如今时间久了我只剩下害怕。
每次只要吃下好东西，第二天妈妈抽得血都会多一两管，每次抽的时候还会说我吃了那么多营养的东西不多抽点血怎么对得起吃的那些东西呢。
妈妈终于怀孕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妈妈的肚子在发光。
晚上我趁着妈妈睡着的功夫，从小床上偷摸挪到妈妈的床上掀开她的衣服看了看。
妈妈的肚子还没有变大，只是黑黢黢的，并没有白天我看见的任何光亮的痕迹。
可能是我动作大了点，妈妈闷哼了一声，我只能将衣服放下来装模做样般睡了起来。
这天妈妈和奶奶带着一个老头子回家来了。
我躲在门缝处看那老头不敢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有点害怕这个老头。
「招弟，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赶紧给大师去倒水。」
听着妈妈略带训斥的话尽管我再害怕这人，我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房间内出来倒水。
我给老头倒好水刚准备走的时候，那老头竟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这女子不错不错啊...」
这种感觉让我十分不舒服，我用力的想要挣脱可是怎么都挣脱不掉。
最后我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朝妈妈和奶奶那边望去。
可妈妈和奶奶并不搭理我，只是兴奋地坐在那老头的身边。
「是了是了，之前就按大师您的吩咐每天用这孩子的血来喂那些神娃了。」
原来，妈妈抽我血的主意就是这个老头给出的。
老头抓得我的胳膊很痛，可我却不敢再出声。
「这前胎女的血还是每天要给娃神喂的，你们切莫忘记了。」
「不然到时候保证不了生男胎你们可别怪老道啊。」
2
自从那老头来过我家后，我每次被妈妈抽的血就更多了。
手上的针孔总是还没好就又添一个新的。
看着妈妈开心地捧着管子给那些娃娃供奉的时候我只觉得头晕目眩。
可能是最近抽的血太多了，今天妈妈给我抽血的时候竟然不出血了。
我疼得眼泪直滴不断哀求着。
「妈妈，疼......」
可能是见实在抽不出血来了，妈妈只好作罢，只是嘴里还是在恶狠狠地骂着。
「你个死女子，抽点血都抽不出来了，还有点什么用。」
奶奶也跟着扭了一把我的胳膊，「还不赶紧去多吃点菜，明天再抽不出来你看我怎么揍你。」
看着桌子上的鸡血鸭血我胃部一阵恶心。
妈妈和奶奶说吃什么补什么，让我多吃点血就能补点血好抽血。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吃这些血，仿佛只要不吃这些血我就不会有多余的血，那么就不会再被抽血了。
我的抗拒并没有什么用，一块又一块的血堆积在我的碗里。
我忍不住胃里翻滚不止的痉挛，终于忍不住全吐了出来，妈妈用筷子狠狠敲击着我的头。
「你还挑食起来了是吧，有你吃得就不错了，你还吐起来了啊。」
「赶紧吃，赶紧给我吃，多吃点这样才有血养你弟弟。」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训斥声，奶奶捏着我的下巴不允许我闭嘴，那些血一筷子又一筷子地被塞进我的嘴里。
泪水止不住留着，我心里忍不住悲戚地想着，如果血可以生吃的话，估计妈妈和奶奶会直接往我嘴里灌血。
3
最近每到晚上我总是能听见房间内有叽叽喳喳的动静。
像是人在说话但是特别模糊。
「血......」
「我要血......」
这些声音吓得我夜不能寐。
我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和妈妈，问她们晚上有没有听见过什么动静。
奶奶抓过我的手让我吐出舌头给她看。
等看过舌头后奶奶眉心一蹙：「这别是吓着了哦。」
妈妈见状也凑上前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要不然叫道长来看看吧，别到时候冲撞了耀祖可就不得了了。」
耀祖是妈妈给还在她腹中的弟弟取的名字。
不过此时我并没有功夫去探讨什么吓着，什么冲撞弟弟之类的事了，一听到道长这两个字我就犯怂，那天老头说的话立马回响在我耳边。
我赶紧解释说可能是我听岔了，可能是晚上有老鼠来偷吃的了。
虽然这件事躲过了，可是每晚的动静却越演越烈，我为了躲避这些声音学会了撒谎。
「妈，你肚子大了，弟弟也长大了，从今天开始我睡沙发吧，可以为你和弟弟抵挡一切妖魔鬼怪。」
我虽然说得浮夸可妈妈听到后却笑得格外灿烂。
「不愧是我的家招弟啊，真听话，现在都知道为弟弟着想了啊。」
奶奶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招弟长大了，以后肯定会照顾弟弟。」说着奶奶又朝着桌上的鸭血努了努嘴：「招弟啊，为了弟弟你再去多吃点血啊，明天好多抽点血出来。」
4
妈妈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大得已然不再像寻常妇人怀胎两三月一般。
这天，我无意间瞧见妈妈撩开衣服时那肚皮上竟如同西瓜一般遍布着纹路。
只是与西瓜不同的是，妈妈肚子上的纹路竟是血红血红的。
前几天妈妈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每天都找我抽血。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妈妈不仅没有抽我的血了，嘴里还不止住嘟囔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神娃不喝那些血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奶奶也跟在后边干着急，嘴角都长出了几个燎泡来。
不用再被抽血了，我自然是开心不过的，甚至最近这几日我都不用再吃那些难以下咽的猪血之类东西了。
每天晚上，房间内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哪怕是我如今睡在客厅，也还是能够清晰听见房间里那些「要血」的声音。
我不得不拿被子蒙住我的头或者拿棉花塞住我的耳朵。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妈妈的肚子便开始剧烈疼痛了起来。
而我再一次看见妈妈的肚子泛光了。
妈妈抱着西瓜般的肚子躺在地上呻吟着，我看着那时不时冒出来的绿光和红光，瑟缩在桌子底下一动不敢动。
奶奶全身心都在妈妈的肚子上，无暇顾及我的异样。
估计是疼痛消散了些许，妈妈握着奶奶的手喘着气：「妈，快去找道长来。」
奶奶迅速点头朝外奔了去。
妈妈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一滴又一滴滑落到了地板上。
当我听到道长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想着得趁着那老头没来的时候躲起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眼神便一差不差地盯着我。
那恶狠狠的眼神仿佛是只要我挪动一步，她就会扑上来撕咬我一般。
我咽了口唾沫，躲在桌子下一动不敢动。
妈妈额头上的汗越渗越多，可她眼神却还是死死盯着我，甚至一步步朝我这边爬了过来。
她将我从桌底扯了出去。
「招弟......」
妈妈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可却让我内心不由一颤。
我一只手扯着桌子腿不敢出声。
妈妈的语气越来越温柔，「招弟啊，你说过的要好好照顾弟弟对不对。」
说着妈妈的手竟然轻轻抚摸起了我的头来，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在我内心渐渐被妈妈的柔情所感染的时候，妈妈朝我一笑又接着说道。
「招弟啊，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妈妈带来弟弟的，现在弟弟可能有难了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妈妈知道你是不会抗拒的对不对......」
听着妈妈说的这话，我浑身一颤。
5
道长来了，我被妈妈开始的话惊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从前就有人嘲笑过我的名字，说我的名字是为了给我们周家招来男丁，说我在家里根本就不重要。
可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妈妈她还是爱我的，只是她想要生个弟弟而已。
可妈妈刚说的话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些人都没有说错，我的妈妈她并不爱我。
她不只是不爱我，对于她而言或者我的存在就是错误，又或者说，其实我就是为了我那还未出生的弟弟而活着。
如果需要的话，如果妈妈腹中所谓的弟弟需要的话，我的命妈妈都会随时拿走。
在我思想混沌的时候，妈妈突然用力一把拽住了我，我恐惧着想要往后退，可这个时候的妈妈已经全然没有之前难受的气息了，她的力气十分之大，大到我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妈......」
我一遍遍呼唤着妈妈，试图想要唤回妈妈的一丝清明。
可妈妈不仅没有卸下力气反而将我一把拽到了她的身边，随后她竟一口咬在了我的胳膊上。
剧烈的疼痛随着胳膊破皮后的鲜血一同而至。
血滴在地板上，落入妈妈的嘴中......
最后妈妈的嘴巴和牙齿是怎么离开我胳膊的，我已经不知道了，只有地面上的血渍在告诉我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假的，如果妈妈那时候咬得不是我的胳膊而是我的脖子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确切的感受到死亡。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妈妈盯着我看了两眼，她眼神空洞。
我恍惚之间才想到，开始好像是那个道长分开的我和妈妈，而那个道长好像给妈妈说了很多很多，但是至于究竟说了什么，我却全然没有了印象。
没多久我便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是了，我尿裤子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为了妈妈腹中那我还没见过面的所谓的弟弟去死。
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妈妈却没有再看我只是转身离开自顾自回房间了。
奶奶一边准备着饭菜一边说唉声叹气着：「诶，希望孩子能够健康啊。」
听着奶奶的话我有一瞬间的迷茫，孩子健康，妈妈腹中的那个弟弟究竟怎么了，而妈妈刚刚才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又是因为这个弟弟的原因吗......
没等我多想好，妈妈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是拿着一个管子。
看到那个管子的时候我忍不住一个哆嗦，那就是从前我抽血的时候妈妈用来装血的管子。
妈妈这是，又要抽我血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妈妈要抽我多少血了。
奶奶还是做了两盘子血，我忍着内心的恶心，说服着自己伸筷子去夹的时候，奶奶却夹了一筷子给妈妈。
「多吃点，补点血，不然到时候怕你先是撑不住啊。」
奶奶的话有点奇怪，我不禁放下筷子仔细观察起了奶奶和妈妈来。
妈妈并没有说话，只是将奶奶夹的血麻木地往嘴里塞，不多时一桌子的血就被妈妈一个人吃光了。
我虽然好奇但却还是不敢多问。
直到晚上妈妈用针抽自己的血放进管子里的时候，我才隐约想到，今天道长给妈妈说的是，妈妈腹中的孩子是一个女娃。
而将女娃变成妈妈日日夜夜期盼的男娃的唯一方法，是自此以后妈妈用自己的血液来供奉房间内的那些神娃，直到弟弟出生为止。
6
最近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
妈妈每天都会按时抽血，但是却不再爱说话，面色也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妈妈的这些转变不知道是因为弟弟变成了妹妹还是因为如今抽血人从我变成了她。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妈妈的肚子越发变得大了起来，有时候我都怀疑妈妈这个肚子是不是会要爆炸。
家中诡异的气氛终于在这天那所谓的道长再次光临，而变得缓和了些许。
这道长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蓄起了胡子，他每每说一句话的时候总是会用手去抚摸自己的胡子，似乎是想要胡子变得更长一些，只是这滑稽的动作在我眼里变得越发好笑。
「这孩子啊，总算是扭转过来了。」
妈妈和奶奶听着道长的话，面色瞬间变得愉快了几分。
「好啊，好啊，还是道长法子好啊，终于我们周家有后了啊。」
道长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转头看向我。
「这女子挺不错的。」
这已经不是道长第一次说我不错了，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不错。
「招弟，还不赶紧过来。」妈妈听见道长提到了我，赶紧上前一步将我拽了过来，「没听见道长在夸你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道长磕头谢谢道长的夸赞。」
我满脸通红地低垂着头，对于这道长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让妈妈抽我血上面，况且我并不觉得这道长是真的在夸我，让我跪他，我属实不太愿意。
在妈妈因为我竟然敢不听她话，提拉着我的耳朵准备训斥我，甚至对我动手的时候，那道长竟破天荒为我说了好话。
「不用跪，不用跪，我也不是夸赞她，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她确实是个好女子啊。」
道长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随后起身走出了屋外。
那天我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要抽我血的道长为什么会为我说话，又为什么会说我是个好女子，不过我记得，那天妈妈咬我的时候，想要吃掉我的时候，好像是这个道长救的我......
随着道长过来后，家里的氛围越发好了起来，桌子上也不时多了不少好吃的，只是妈妈日复一日的还是在吃着猪血鸡血鸭血各种血。
每当看见妈妈张开嘴吃血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好像成为了一个嗜血的魔鬼，而我也仿佛看到被奶奶做熟了的血好像变成了生的，血淋淋的进入妈妈的嘴里。
而每晚，出现在我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
只是从最开始的模糊不清变得越来越清晰，我能清楚得听到，是一个小男孩子的声音，他不断抓着地板还是扣着什么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妈妈」
「我要血，我要血，给我血......」
7
「嘶......」
「啊......」
我在客厅听着屋内的妈妈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
外边听见声音的邻居们纷纷赶来看热闹。
「老周家媳妇怎么都不去医院啊。」
「是啊，这要生孩子了怎么都不去医院还自己在家生啊，都什么年代了啊。」
「啧，你们是不知道啊，他们家怪得很嘞，听说是请了......」
周围八卦的邻居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大婶大妈拉拽着我来想要问出点什么。
「听说你们家请了大神啊，那这次你妈妈能不能给你生出弟弟来啊。」
「我看悬咯，那周家媳妇肚子那么大那么圆生得肯定还是个丫头片子。」
「听说啊，之前他们家就还有个丫头片子，被淹死咯......」
不知道是因为她们说到了妈妈会生出女儿来，还是说到了我们家的隐晦史，在里边忙着接生的奶奶拿着盆子和剪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你们这群八婆，再在老娘家里嚼舌根小心我剪断你们的舌头。」
随着奶奶的叫骂声，那些围观的三姑六婆们也终于散掉了，而我终于能够缓一口气了。
我的眼睛往手上一看，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狠狠抓了一道疤，不知道是抓在了妈妈之前咬的伤痕上，还是抓在了哪里鲜血竟就这么流了出来。
奶奶见我傻傻的呆愣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拿着盆子就往我头上敲了一下，「你个死女子，不会说话就算了，还没有一点眼见力，我这边忙得要死，你就不会进来帮帮忙啊。」
就这样，小小的我被奶奶拽进了卧室，也就是妈妈如今的产房。
妈妈在床上尖叫着嘶吼着，裸露在外边的肚子一跳又一跳的，而肚子上的纹路竟变得血红血红的，配着床单上的血迹吓得我更是一动不敢动。
随着妈妈的尖叫声和救命声，奶奶再也无暇顾及站在一旁没有任何作为的我了。
不知道是血液的刺激，还是眼前一幕实在太过惊恐，我脑海中突然串出了一段不知道是谁的记忆。
一个小小的婴儿抓着我的手拼命的哭着，而妈妈和奶奶则在后边拼命催促着我，「招弟，你干什么呢，赶紧扔啊。」
我的面前是湍急的河流，怀抱中的小人仿佛用哭声在给我说，「救救我，我不要死，我想活着。」
我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那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鼓足勇气反驳身后的奶奶和妈妈。
我抱着怀中的小婴儿，哭着哀求她们，「别丢掉妹妹，我会将妹妹带大的......」
而回应我的只有奶奶和妈妈的怒骂声。
「一个赔钱货算什么玩意，你赶紧将她丢河里去，不然到时候我动手，丢的就是你了。」
这是妈妈的声音。
我还在哭泣着，祈求着。
可伴随着我即将下跪的动作，随之而来的是奶奶的一脚。
而我怀中的妹妹就那么随着我不稳的身子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中，只是那么瞬间她便没有了啼哭声。
我不清楚脑海中的这些片段究竟是真属于我的记忆，还是我因为之前邻居八卦臆想出来的情节，我只是能够感觉到，我好像，好像，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想要他们全部给我妹妹陪葬。
不论是妈妈还是奶奶......
8
在妈妈的一声尖叫下，终于迎来了小孩的啼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在我耳里却如同催魂声一般。
奶奶呲着个牙，抱着小婴儿甚至顾不上给他清洗身子就往客厅奔去，她在爷爷的照片下利索跪下。
「老汉啊，我们老周家有后了啊，日后，到九泉之下我也终于有脸去见你了。」
奶奶怀中的小婴儿还在继续哭闹着，奶奶也跪在地上哭着，整个场面好不热闹，直到房间内妈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场闹剧才结束。
「我的儿子呢，快把我儿子给我抱来！」
妈妈的声音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点怒吼的意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生产完虚弱的女子的声音，但奶奶可能过于兴奋，竟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只是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抱着小婴儿进了房间找妈妈。
最近的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完完全全就如同一个透明物，只是在妈妈吃不完东西的时候，我的作用才凸显出来。
每当妈妈睡下的时候，奶奶总是会将一大堆东西摆在桌子面前让我吃。
那些菜基本都是我一年都难吃一顿的美味佳肴，可是无色无味，吃一两口还行，每天这么吃下去我真的是都要被吃吐了，可每次只要我表现出来一点不想吃的欲望，奶奶总是会拿着饭盆敲击我的脑袋。
「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挑食，你还想吃什么啊，吃龙肉啊还是吃人肉啊，要不要我的肉给你吃一点啊！」
随着奶奶的厉吼声，屋内弟弟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弟弟只要一哭，妈妈就会开始叫骂起来，「耀祖好不容易睡着，你们在这吵什么吵啊，叫什么叫啊。」
一个好好的家，总会变成无休止的闹腾。
这天，我那一直在外务工的爸爸终于回来了。
从踏进家门他的嘴角便就是没有放下来过，他直奔进房间抱着弟弟哈哈大笑起来，而本来站在门边的我就这么直接被他撞到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人运气实在是太差了的缘故，就只是这么一撞，我的门牙恰好磕在地上，牙齿没了，剩下了一地血。
等爸爸抱着弟弟出来后，我还趴在地上望着我掉落在地上的牙齿，爸爸瞥了我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是在看见地上的血的时候不满地拿脚踹了我一下，「你怎么搞得，弄得这一地的血，脏不脏，晦气不晦气！」
我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牙齿一言不发地躲到了角落。
爸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后，抱着弟弟去了院子里晒太阳，奶奶在后边拿着毯子追了出来，妈妈也慢悠悠从房间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阳光正大，照射在他们四个人身上。
爸爸，妈妈，奶奶，弟弟，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是啊，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真好。
9
这天，之前的道长突然来了家里。
妈妈和奶奶纷纷抱着弟弟出来见了道长。
道长摸着他那终于长长了的胡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啊，这小伙子一看以后就是有出息的啊。」
一听到道长这么说，奶奶和妈妈笑得嘴巴都捂不住了，奶奶赶紧掏出了一个小红纸塞在了那道长的手里。
「一切还都是多谢道长了，如果没有你，怎么会有我们耀祖呢。」
爸爸正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瞧见道长的时候爸爸一脸阴沉沉的，看样子一点都不欢迎道长。
奶奶尴尬地踹了爸爸一脚，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啊，是道长啊，有失远迎啊。」说完便不再搭理我们直接回了房间去了。
奶奶和妈妈也没有办法，只能尴尬着赔笑。
还好道长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摸着胡子笑着。
本来他们几个人还在说着弟弟的事，不知道怎么的，道长突然将话峰转到了我的身上。
「你们家这个女娃我看着不错，不如给我做给徒弟，你们看怎么样啊。」
道长此话一出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老头怎么突然说要我做他徒弟了？
从最开始的让抽我的血，到后来从妈妈的嘴里救下我，又在那个时候帮我说话，而现在更是让我做他的徒弟？我根本就搞不懂这个老头究竟是在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这老头的话，妈妈和奶奶便兴冲冲笑着帮我应下了。
「啊，道长说什么徒弟啊。」奶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是让她去做个丫头都是我们这招弟天大的福气啊。」
听着奶奶的话妈妈也接过话头，「就是就是，既然是道长您看中的，那您就带她走就是了。」
说着妈妈凑上前掐了一下我的胳膊，「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还不赶紧叫道长一声爹。」
妈妈的话属实惊呆我了。
我亲生爹还在房间里坐着，而妈妈这边就让我叫一个老道长做爹，这让我怎么说呢，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吧。
果然，妈妈话音刚落我那亲生爹就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只见他一拍桌子，朝着妈妈大声怒吼着，「你个婊子，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让大妮叫别人叫爹，怎么的，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说着爸爸的一巴掌就朝着妈妈的脸上打去。
被爸爸打了一巴掌的妈妈瞬间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周家延绵了子嗣，生了个带把的，你现在就这么对我啊。」
奶奶见状赶紧拉住还想要上前打妈妈的爸爸，弟弟听见妈妈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
只是瞬间，整个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奶奶一下子拉还想要动手的爸爸，一下子又要去哄哭闹不休的弟弟，好不热闹。
而站在一旁的罪魁祸首那个老道却突然朝我走了过来，他用手拍了拍我的头，不重，或者可以说根本就不是拍而是抚摸。
「这下你开心了吧。」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随后在我不解的时候朝我一笑，「距离你的机会不远了，到时候你也就不用再装出这么一副纯善的模样了，我还是喜欢最开始见你时你那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撇了眼那老道并没有说话。
老道松开放在我头上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那胡子，「等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带你走了吧。」
10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的过着，爸爸为了天天能看到他那刚出生的儿子，终于决定了回家工作。
只是最近爸爸每日都是在和妈妈争吵。
无疑都是在说之前吵闹过的事，怀疑弟弟是不是那道长的。
每每他们吵闹不休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偷听着偷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他们口中的亲子鉴定了，爸爸和妈妈终于不再争吵了，他们又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对于他们的争吵其实那道长说得并没有错，我确实想要的就是他们一家人崩崩离析，但是相比起这个，我更想看到他们后面的下场，我想距离那天并不远了。
这段时间总是阴雨绵绵，而妈妈也总是念叨着身体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而奶奶也说浑身提不起力气来，爸爸的脾气也越发暴躁了起来。
我躲在角落，看着他们房间中的那神娃，慢慢从最开始的黯淡无光变得鲜亮了起来。
这一天啊，终究要来了，只是它比我预料中来得还要快啊。
晚上，妈妈突然一声尖叫，惊扰醒了家里的所有人。
奶奶率先从隔壁房间跑到妈妈他们房间，手里还拿着菜刀，似乎是担心谁会伤着他孙子一样，可当她桥清楚房间内的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长大了嘴巴「啊啊啊啊啊」的尖叫着，浑身止不住颤抖着，甚至我还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我之前混沌时尿过裤子的味道。
原来奶奶尿裤子的味道这么重，这么腥臭啊。
我透过打开的房间门透着那光亮，往里面接着看着。
一直被摆在房间里的所谓的神娃果然越来越鲜明了，爸爸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妈妈怀里捧着我那来之不易的弟弟，而弟弟似乎在满足的吸着什么东西。
可能隔得有点远，视线有点模糊，我仿佛看见我那耀祖弟弟正在吸着妈妈的血。
那血，如同当年妈妈抽的我的血一样，血红血红一片，沾湿了妈妈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被子和床单。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妈妈每天晚上都要给弟弟喂点血，如果不喂的话，弟弟就会哭闹不休。
爸爸制止过几次，奶奶和妈妈却都上来劝阻，「不就是想要喝点血嘛，这有什么关系的，反正喝母乳也是和喝人血一样的。」
见到奶奶和妈妈这么说，爸爸便也只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我想在他心里其实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耀祖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别说是喝血了，就算是到时候再吃点肉，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求来的亲生宝贝儿子呢，对吧。
最近弟弟喝血越来越厉害了，妈妈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便开始将目标转到了我身上，我很大方的让妈妈抽了一管子血，很可惜，弟弟别说喝了，闻都不闻。
就这样，他们终于想到了那道长。
只可惜，他们寻了几日，那道长也不见踪影。
看着家里为了我这耀祖弟弟混乱不堪的样子，我更是觉得可笑，如果当初他们放一分心力在妹妹身上多好啊，不，别说放心力了，哪怕是他们说有一丝慈悲心，不将妹妹淹死而是送走妹妹，我想我可能都不会做到这一步。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11
弟弟这要吸血的症状越来越厉害。
甚至在他长牙的时候，他生生咬下了妈妈的一块肉。
妈妈凄厉的声音传了整个家，左邻右舍均好奇的跑上门来打听，可门早就已经被奶奶封得死死的。
妈妈受了伤，甚至都不敢去医院，就怕到时候医生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到时候将弟弟抓走之类的。
可经过这一次妈妈再也没有办法喂弟弟了，而妈妈将目光看向了奶奶。
「妈，要不你试试，毕竟你是耀祖的奶奶啊。」
奶奶听见妈妈这么说，想了想给自己抽了几管子血，果然弟弟喝得香甜。
只有一旁的爸爸如同突然醒悟一般望向我，「招弟，为什么就你的血你弟不喝呢？」
呵，这话问的真好玩。
我这所谓的弟弟可是喝了我半条命的血，他怎么还可能喝我的血呢。
我没回答爸爸的话，只是望向角落里自从弟弟出生后就被大家遗忘了的神娃。
是啊，道长是告诉过他们，以鲜血供之能够孕育男胎，但却没有告诉他们最重要的一点，这男胎最后需要人血人肉供之，亲人的血肉更会让他欢喜。
而这个亲人里面，除了在最开始供第一滴血的人我除外。
爸爸还欲给我说什么，可弟弟的哭声又止住了他的思路，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便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妈妈奶奶爸爸连番喂血，我这弟弟终于长大了不少也慢慢学会了走路。
这天奶奶买菜回来后兴高采烈地看着妈妈和爸爸，「好消息，那个道长回来了啊。」
我看了看屋外的天，也是，道长是该回来了，而我，也该走了。
这天晚上我便就跟着道长走了。
走到小河边的时候道长尝尝叹了一口气。
「娃啊，你......」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问我后不后悔这么对自己的家人。
我看着河流，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年丢下去在河里的究竟是我还是我妹妹，我只知道，如果我想要活下去，那么我就要报仇，为我那妹妹报仇也是为我自己报仇。
我朝着道长浅浅一笑，「都过去了。」
是啊, 千舟已过万重山。
就在刚刚, 我已经被我的亲生父母赶出了家门, 只因为道长说，我可能会克弟弟。
他们, 又再一次放弃了我啊。
道长深叹了一口气随后揉了揉我的头，「娃啊, 都过去了, 以后我就是你爹了，你就跟我好好过吧。」
我朝他浅浅一笑。
是啊，以后这个我面前的人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亲人。
天渐渐昏暗了下来, 而我又想到了那一天。
在妹妹被丢下河流的那一天, 我被奶奶还有妈妈骂了几句后，就抛在了后边。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石子划破了手, 血流了一路。
就是这个道长, 突然被出现在了我面前, 给我包扎了伤口, 随后揉了揉我的头心疼地问我，「小孩, 疼吗？」
那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疼不疼。
我的手被这个人牵着，他的手很暖很暖，而那晚, 我则咬在他手上, 直到血渗出来, 我恶狠狠地问他, 「疼吗？」
我记得，那天他没有怪我骂我，他是这么回答我的。
「小娃挺凶的啊, 以后做我徒弟吧, 我保护你不让你疼。」
12
我随着道长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慢慢长大。
沿途我听过很多故事, 见过很多人。
而我们那个小村庄的事已经不再会撩拨我的心弦，直到这天我们走回到了原路。
我看着那个破败的房子, 里面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蓬头散发的讨饶。
「儿子啊，求求你, 不要再打妈妈了, 妈妈真的没有钱了啊。」
而一旁的左邻右舍都在嗑着瓜子看着戏，偶尔有人唏嘘几句八卦几句。
「听说这家这个耀祖把他奶奶弄死了。」
「是啊，推到墙角上流了一地的血, 死得吓人哦，关键是还不让报警，啧啧啧......」
我在一旁静静听着，没说一句话，好像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家那爸爸不是都已经被打瘸腿了吗。」
「啧啧啧，听说以前他们家还有个女儿呢......」
听到这里我再没有兴趣听下去，只是抱着手里的罐子往山上走去。
爹啊，我带你回家。
身后关于这家的声音还在传来。
「哪里是一个，听说是弄死了两个女儿就为了要这个儿子呢。」
「是嘛, 那他们家还真是活该啊......」
「哎，好好的一个家啊，就被这耀祖弄没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