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溺女求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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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多女的人家想要生儿子,可以把女婴活活淹死在家里男人的尿桶里。

我看着我新生的妹妹在尿桶里挣扎,咽气,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们说,如果妈妈还生不出男娃。

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1.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就提出了这个狠毒的法子。

我爸听说这法子能生儿子,抓起我的脚就想把我丢进家里男人的尿桶里。

对,没错。

在我们家,尿桶都分男人使用和女人使用的。

我奶说,用男人的尿浇过的蔬菜,吃起来都会特别清脆甘甜,拌着饭都能吃多两碗。

得亏是我爷开口说话,他敲了两下旱烟杆里的渣子,「行了,前头淹死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留个女娃将来还能卖出去换点彩礼钱,不然我大孙子砸娶媳妇?」

我爸觉得有理,就把我留下来了。

但是我妹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被丢进了家里男人用的尿桶,我爸拿着竹竿死死抵住她的喉咙,以防她能浮起来活命。

刚刚出生的我妹还像只猫儿,身上青青紫紫的。

她好像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在尿桶里不住地翻滚着,哇哇的哭声刺得人神经发痛。

很快,尿桶里再也没有泡沫涌上来。

我爸嫌恶的啐了口唾沫,用竹竿挑起我妹往村里的老井头走去,那里是我们全村挑水的地方。

路上,村里还有人笑话了我爸几句:

「强子又去老头井送赔钱货啊?」

在家里凶神恶煞的我爸这刻没出声,没办法,他在村里挺不起腰。

谁叫他还没生出儿子呢?

到老井头时,他脸上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把我妹冲洗干净。

村里的老人们得了消息,颤颤巍巍的端着碗来的飞快。

他们看着我妹被淹得发紫的脸,神情像是过年分猪肉般兴奋。

老人喜滋滋的跟我爸说:「老祖宗传下来的,泡完女婴的水可以壮阳、治痨病,看来你们家很快可以添丁了。」

我爸笑着应下,招呼我过去,把满满一碗浑浊的浓水递给我。

村里人管这叫做生子汤。

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把这生子汤带回去,让你奶今晚做馒头给你妈吃!」

我听到「馒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这好东西我从来没尝过。

可身后老人们争先恐后扑上去的嘶吼动静吓得我直哆嗦,险些手抖摔了碗。

「我的!这是我的!我家娃儿等着这口治病咧!」

「强子分我点啊!强子!你叔我都这岁数了还没生出来儿子呢!」

「这口留给我!留给我啊!我家都生了三个女娃了不能绝后啊!」

……

那些话像是魔音贯耳般推搡着我往前走,我木讷的端着缺口的公鸡碗走回家。

我奶淡定地接过那生子汤,抖了点白面和着揉起了馒头。

馒头出锅的时候,味道很香,白中透着斑驳不一的黄。

但我不敢吃,因为我知道那是用我妹的命换来的。

我奶乐呵呵的对着碗里的生子汤吸溜了口,看得我直犯恶心。

她抬手招我过去,「生儿,把这馒头和生子汤送给你妈去,咱家快有带把的男娃了。」

对,我就叫生儿,连跟着我家姓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我奶怕我占了她好大孙的位置,只给我取了俩字讨个好意头。

我把馒头和生子汤送到了我妈的房间里。

那房间里面全是女人产后的血腥味和不知名的臭味,熏得我差点没吐出来。

我妈一听说这馒头掺了生子汤,立刻张开口狼吞虎咽起来,还恨恨地骂着,「该死的!都怪那讨债鬼占了我儿子的位置,否则我也犯不着遭这么大罪!」

我站在床边看着她一口接一口把斑驳不一的馒头就着生子汤吃下去,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晌午,我爸才拎着襁褓皮回来了。

他重新垫高了门槛,又把襁褓皮扔到了房顶烟囱上,临了我奶还拿针戳了两下泄恨,森冷的针尖上带上来的湿土都带着点红色。

之后,家里人和客人走过那处时,还特地踩多几脚。

我问我奶,他们在干嘛。

我奶虽然不待见我,但对于这点却介绍的很自豪。

她说:「把女娃子的尸骨埋在门槛下,千人踩万人踏,那些赔钱货就不敢投到你妈肚子里了!」

说完后,她又踮着小脚如同圆规般直立立的戳在那,狠狠跺了两下,咧着嘴笑还招呼我也过去踩两脚,「生儿,你得感激咱家知道不?要不然你也得在这土里呢!」

眼神阴冷,「如果你妈下一胎再不是儿子,就让你到老井头去。」

我后背被冷汗打的湿透,腿都在发软。

「等你弟出生了,你得好好伺候他,要不是他你哪有命活着哟。」奶奶还在我耳边絮叨,「生儿,女娃子家生来就是贱命,你要给你弟弟多挣点彩礼晓得不?」

那天晚上,我爸迫不及待的摸到了我妈的床上。

还没两个月,我妈便像个大功臣般撑着平坦的小腹说自己又怀了,这胎铁定是儿子。

2.

我妈敢这么说是有依据的,都说酸儿辣女,这段日子她特别嗜酸。

但是我妈的下半身越来越臭了,坐在半米开外我都闻到臭味,只能捂着鼻子坐得更远一点。

那种臭味,好像是肉腐烂了,放在阳光下发酵的味道。

反正我闻了,几番想吐。

其他人却浑然不觉,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拍手叫好。

家里都热烈地盯着我妈的肚子,没有人留意我,我便一个人跑到老井头玩耍。

我也有着我的小伙伴,14 岁的傻妞英子。

100 多户人家的村子,只有我和英子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村道两边有几个女婴在地上哇哇地哭着,像被抛弃了。

我知道,这是较为心善的父母舍不得用老法子处理女婴,只能丢在路边等待好心人拣去。

虽然他们知道结果也是活活饿死,只是为了自己心安而已。

我回到家的时候,邻居家阿姨抱着她生下的第六个女儿在向我妈哭诉。

我妈得意地扬起眉,告诉她:

「你呀,就是心太善了,所以赔钱货一直投到你们家去。你要学我们家,你看强子才把那死女娃处理过我就怀了,我肚皮尖尖又爱吃酸的,这胎肯定是儿子没错。」

邻居家阿姨冲我妈的肚子投来羡慕的眼神,眼神晦涩不明。

我知道他们家心善,不会用老法子处理女婴,都是丢在路旁。

她回家后不久,我爸便兴高采烈地从家里拿着碗出门。

他说:「邻居家终于舍得分我们点生子汤了,前面浪费的多可惜。」

看来,六个女婴改变了他们家的做法。

晚上的时候,我爸特地把这生子汤汤全部都倒在我妈的碗里,说要给我妈补补身子。

我妈喜滋滋的,就着碗一饮而尽。

我妈嘴角流下浑浊的液体,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留下阴影,显得幼态了许多:「女儿,你爸这种好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

但是我妈喝下以后,身上的恶臭更加的浓郁,我差点没吐出来。

听到我的呕吐声,我妈阴恻恻地瞪了我一眼。

在她转头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从幼态的婴儿脸转回她自己的脸。

我爸对这边的动静浑然不觉,只顾着和我爷奶他们聊生下儿子后的生活。

我突然发现我爷和我爸的皮肤比之前的更为光滑了,甚至声音也变得有点尖锐了。

怎么说呢,好像变得有点女性化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错觉的时候,看见我爸翘着尾指拿过鸡腿大嚼特嚼。

我不敢吭声,出门去找英子,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摘下花结成花环。

英子爸爸是我们村唯一的医生,但是他们家只有他和英子两个人。

她爸爸很疼英子,听说攒了很多钱给英子当嫁妆。

我爷我爸在喝酒的时候,就会一起懊恼年龄不对,不然吃英子家绝户也是可以的。

英子流着口水问我,为什么她一路走来,村里的庄稼汉肤色都变白了?

3.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我妈能吃下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的肚子好像比八九个月的孕妇肚子都大。

我妈越来越瘦,眼眶凹陷,眼底发黑,肚子却像个盆子扣在她的腹部。

远远看去,她好像在只有皮包着她的骨头,让人看着就有点害怕。

我妈唯一能大口大口吃下的只有村里的生子汤,于是她热切地盼着村里有女婴诞生。

可惜我们村在深山里面,这几个月才八九个女婴诞生。

每一次拿回家的生子汤,她都抢过去,咕噜咕噜地喝下。

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一点颜色也看不到。

没有生子汤的日子,我妈坐立不安,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外面,期望下一秒我爸拿着生子汤进门。

那天晚上,我妈从晚饭后就津津有味地舔着手中的空碗,我爸骂了一句:「饿死鬼投胎。」

我妈瞬地抬眼死死地看着我爸,眼睛像婴儿般纯白干净,但是出现在成年人沟壑横生的脸上却显得有几分妖冶。

由于家里的碗都被磕磕碰碰得有好些缺口,我妈下唇被缺口划破,液体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滴到家里的泥土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像什么都没感受到,张嘴露出小女孩般的声音:「爸爸。」

我爷手里拿着旱烟杆刚想点火,听到我妈的话后手一抖,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抬起头想骂我妈,但是他抬头的瞬间火却突然自己燃了起来,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半点痛感,自顾自地骂着我妈。

我奶冲上去帮他拍打着火苗,但他们两人无论怎么打,那火苗越来越旺。

我妈捂着嘴巴,发出小女孩般咯咯的笑声,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头皮发麻。

我爸受不了我妈的奇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狠狠地扇了我妈一巴掌。

我妈被扇得往后一个趔趄,腰撞上了后面的饭桌上,再开口已经回到了平常的声音。

她摸着肚子哀切地喊道:「强子,我好痛。」

我往我妈的下半身一看,她的裤子已经变得濡湿,快要生了。

但奇怪的是,当她出声的那一刻,我爷旱烟杠上的火自动熄灭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但是我从屋里的皮肉的烤焦味和我爷我奶脸上的神情知道,那场火真的来过。

我奶忙前忙后地烧热水,村里的稳婆看着这胎不住地摇头。

果然,我妈惨叫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孩子,稳婆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她着急地说着:「孕妇难产,可能要面临生命危险。你们家要确定一下,保大还是保小?」

我爸死死地抓着稳婆的手,脖子青筋暴起:「这一胎是男还是女?」

稳婆的手格外的细嫩柔软,蜷缩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小小的老鼠洞。

她已经伸手进去探过了,肯定地说:「这胎担保是儿子。」

我爸还没说话,我奶就已经大声叫起来:「既然是儿子,那就保小。」

见我爸还在犹豫,她斥责我爸。

「要是想要女人,我再给你买一个。但是我们家的根就在这了呀,我不能让你断了。」

我爸打了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咬着牙说:「稳婆,那就保小吧。」

稳婆彷佛已经司空见惯,对我家说:

「行,那你去牵头牛过来。要注意,只有小牛才可以。」

4.

小牛签过来的时候,我妈已经进气的多,出气的少了。

但是她看到小牛的那一刻,还是极力挣扎起来。

我妈哭着向我爷我奶求饶,我奶却铁了心,把她绑在牛背上,接着拿小被褥系在我妈腿间。

我奶说道:「媳妇你别怪我心狠,谁家不是为了生下儿子豁出生命的。

「等儿子生下来后,他会永远记得给你烧香的。这样九泉之下,你也安心了不是?」

接着,我奶退后两步,我爸拿着鞭子抽着小牛的屁股。

小牛嗷地叫起来,不住地蹦跳着。

我妈在背上被颠个不停,表情痛苦,满头大汗,连惨叫声都逐渐变小了。

但是肚子的鼓包缓缓向下,腿间出现了出现婴儿的头顶。

我爷见状大喜:「见效了,你再抽快点。」

我爸也加快抽鞭的速度,甚至还有几鞭抽到我妈的腿上

小牛被抽得生痛,想跑又被拦住,很快红着眼冲向了我爸。

啪。

我爸被牛头撞得半米高,摔到在半空中。

但这时候,我妈那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我爷我奶原本走向我爸的步伐也果断地向我妈那边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蹲在我爸身边。

我蹲下来的时候,可以更近距离地看着我爸的脸。

我惊奇地发现他的皮肤光滑无毛孔,连胡须根都没有,甚至比一些十几岁的女生的脸要更加的细嫩。

「啊!」

正当我伸手要去摸摸他下巴的时候,突然那边传来我奶的尖叫声。

我赶忙凑过去看,原来我妈生下来的婴儿虽然是男婴,但是有六根手指。

在我们村里有个说法,新生的婴儿有六根手指,可是要克死全家的。

我爷奶连连后退几步,神情惊骇,一直念着:「妖怪,绝对有妖怪。」

我妈被放下地上,却是脸色难得红润,她抱着婴儿,招手叫我过去。

她好像没听到我爷和奶的话,难得地摸摸我的头。

「女儿,你要照顾好弟弟。妈妈以后都会陪着你们身边的。」

说完,她眷恋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帮他擦去身上的污水,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妈走了以后,我爷和奶一直咒骂着,说她丧门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似懂非懂,问我奶,为什么我妈是丧门星。

我奶吐了一口口水在我的脚边:「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个屁。」

接着用草席把我妈随便裹起,扔在了后山。

我爷想抢过我怀中的婴儿,也拿到村头的老井头,被我又哭又咬逼退了。

我爷气得要拿旱烟杠子追着打我,「你留下这个孩子,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我光着脚丫,抱着弟弟上蹿下跳,把爷爷给累了个够呛。

晚上我估摸着他们都睡了,抱着弟弟悄悄地躲到了柴房里。

我又饿又渴,直接拿起勺子便从水缸里勺起井水就喝。

喝了个痛快以后,我低头看着我抱了一天的弟弟。

他那么小,像刚出生没长毛的猫一样,瞪着澄澈的眼睛,不哭也不闹。

我小心地用手心勺了点清水喂他,他吧唧着嘴,喝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我奶突然大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心慌。

她叫着:「我的儿呀,你怎么蹲着尿尿?」

5.

我奶的这声叫声响彻了整个村,各家各户先后都亮起了灯泡。

我爷和我爸在客厅了抽搭抽搭地抽着烟,其他家男人也在旁边烦躁地走来走去。

村长站他五大三粗的女人旁边,比他女人还女人。

他无意识地翘着兰花指,郁闷地说道:

「我已经好久没跟我婆娘那个了。我早上起来撒尿的时候,也看着明显是越来越小。」

我爸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们好歹都有儿子了,就我还没后代,死了也不知道谁给我摔盆。」

他对村长说:「你再给我找个女人来,这次不要城里的女人了,要农村屁股大的,好生养。」

我爷已经懒得管我了,他给村长递过去旱烟杆子:「村长你放心,这次我家攒了五万,足够了。」

商讨无果,各家人都纷纷离去了,我趁机拿着厨房的米汤喂给我弟。

他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发出小猫般的哭声。

我爸本就心烦,听到哭声后气匆匆地冲我挥舞着旱烟杆子。

我抱着弟弟,不方便躲过,被连砸了好多下,痛得我的眼泪直掉下。

我爸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道:「都是你们这些扫把星,害得老子走霉运。再哭,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这时一墙之隔的门外,好像先是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很急,每踩下一步不仅用力,而且好像想把地面也踩出一个窟窿。

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刺耳的挠门声开始响起。

门外好像有人在用她尖锐的指甲挠门,声音之大之用力,似乎可以想象到门外的人指甲已经挠得鲜血淋漓的模样。

挠门的声音停下来时,女婴的啼哭跟着响起,那啼哭声像有魔力般,即使你捂紧耳朵,还非要往你耳朵最深处钻去。

我胆怯地紧抱着弟弟,我爸他们也眉头一皱,立刻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会追上他们。

突然我感觉有冰冷的小手顺着我的后脑勺一直往后摸,穿过我的头发,停留在我的头皮处,再缓缓地抽动起来。

我身体僵直在那,好久才敢缓缓回头看,才发现那是我弟的手。

我极大地舒出一口气。

可能我爷他们也害怕,除了弟弟的哭声就再没人敢发出声音,整夜家里静得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那挠门声一直闹到鸡啼才走,我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松下来,才沉沉进入梦乡。

我们全家睡到了大中午,醒来的时候我爷骂骂咧咧,扛着锄头就出门。

我奶问他去奶,他回答:

「我去挖点番薯给神婆,要点符纸,看她夜里还敢来闹。」

我奶气得特地烧了滚烫的热水,倒在门槛下,倒完还不舒心,骂骂咧咧地踩了几脚。

傍晚的时候,村长那边传来信息:我爸想要的货物回到了。

6.

我抱着弟弟去找英子玩,英子还是呆呆的,却乖巧从口袋里拿出糖给我。

英子爸摇摇我弟的手指,叹了一口气。

我含着糖转移话题,问他们为什么要从外面搬来我们村。

毕竟我们村在大山里面,交通闭塞,还落后。

英子爸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当初他是和英子妈私奔的。

英子妈是寡妇,而他是名牌大学的医学生,两人第一次见面便产生了火花。

但是这在他们老家是不允许的,他们只能跑到大山深处的我们村。

后来英子妈难产,他当时外出,回来的时候,英子妈尸体都凉了。

后来他就一直守在这里,为村民治点小病。

说到这的时候,英子爸眺望着远方,神情不悲不喜。

英子听到她妈妈的名字,懵懂地咧着嘴笑。

我和弟弟回家的时候,猪圈里已经绑着一个女人了。

女人看着才刚刚成年,脸分明还稚气未脱,她极力地挣扎着,捆住双手的绳子都已经被她摩擦出血了。

看到我和弟弟的时候,她黯淡的眼睛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嘶哑着嗓音求我们帮她解开绳子。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我爸恰好从家里走出来,听到了她的求饶。

我爸勃然大怒地拿过旁边的扫把,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打过去,打得她满脸是血了。

「你个贱人,老子出了 4 万块买的你,你不给老子生个儿子就想走?」

饭桌上,我爷抽着烟筒,对我爸说:

「今天我已经问过神婆了,她说我们去把你老婆的尸体鞭打一顿,她就不敢来闹了。」

我爸头也不抬地扒拉着饭嗯了一声,吃完后背手把嘴一擦便拿着放牛绳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我爷和我爸身上都溅到了不少的血,血甚至还落在了脸上,但是他们的神色却放松了许多。

晚上,我爸想拉着那女人进他的房间,但是那女人像个疯婆子对他又抓又咬,逼得他后退了几步。

我还听见他烦躁地和我爷说,他立不起来了。

我爷尖着嗓子说:「估计还是你死去的婆娘作祟,明天我再去求两道符,看她死不死。」

晚上睡觉时,昨晚的挠门声又再一次响起,女婴的啼哭声直往人的耳朵里面钻,钻得人心烦意乱想骂街。

7.

我弟再次嚎啕大哭,那六根手指的小手不住地在空中挥舞着,我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起来点着煤油灯,手忙脚乱地给我弟喂米汤。

煤油灯豆大的火苗不住地跳跃着,投影在墙上像长了一个无数根须的怪物在不住地张牙舞爪。

那投影伴着门外女婴的啼哭声,显得格外地瘆人。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里的唾沫,发现口干得厉害,背后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我加快手脚地收好碗筷,突然感受手臂上迎来刺痛,好像被用针扎了一下。

我惊呼一声低下头,发现是我弟死死地咬在我的手臂上,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

我艰难从我弟嘴里抽出手臂,发现上面已经出现两个小小的尖洞。

可是我弟……还没长牙齿啊……

我捂着尖洞发愣的时候,我爷的房间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爷眼神发直地走出来。

他浑身直挺挺地在屋内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墙面上的阴影被我爷走动的风带得晃动了几下,像怪物身上突然长出了多几根触须。

那些触须此刻好像被人唤醒,正随着我爷的步伐移动,好像正探寻着什么。

我吓得长大嘴巴,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

这时,我爷突然好像有了方向一般,转身直直向我走来。

那些触须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张牙舞爪一样向我冲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即将到达我跟前的时候,我已经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用手撑着地面不住往后退着,直到靠到桌子上。

而我弟,被我留在了凳子上。

我爷走到凳子处便停下脚步,双手聚拢着缓慢地伸向我弟,像是要把我弟给活活掐死。

见此情形,我再也顾不得害怕,尖叫了一声:「爷爷!」

我爷听到叫声,动作迟缓了一下,我手脚并用地爬抱出我弟,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开。

这时候,村里人养的公鸡发出一声啼叫,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煤油灯摇晃了两下,彻底的熄灭了,墙上的阴影也哄地散开。

我爷手脚抽搐,眼睛死死地往后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砰。」

我爷的脑袋还砸到了地上,鲜血很快蜿蜒流开。

自始至终,我奶我爸一次也没有出来看过什么情况。

8.

我爷死了。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在怒视前方,我奶我爸怎么也合不上。

我们就这么傻乎乎看着他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原来脸色的生机很快被死者的灰败之色给取代。

神婆看完懊恼地跺跺脚,要我们把我爷埋在村头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她说,这是因为我妈和我妹回来寻仇带走了家里的老人。

今晚是第七天,是已逝世的人回来了结人间事的时候,如果我爸不处理好,可全家人都得遭殃。

我爸一听到这话,转身就冲进厨房拿出菜刀,指着我弟要砍下他的第六根手指。

神婆拦住他,摇摇头说:「事情已经开始了,你再砍掉他的手指也无济于事。」

我爸硬给神婆塞了 50 斤大米,邀请神婆今晚住在我们家。

神婆看看大米,再看看她身旁饿得两颧高耸的孙子。

神婆平时就红白喜事出过山,家里粮食也不充足,她咬着牙答应了。

神婆唤我爸找来一筐母鸡的初生蛋,放在客厅等着。

鸡是黎明时分啼叫、迎来黎明的动物,它们的初生蛋有一定的辟邪作用。

我爸还想在村里找些黑狗血,但是出了事以后,村民把黑狗都关在家里,生怕自己被找上门。

那被买来的女人,被我爸绑在了英子家,他还做着事情结束后儿孙满堂的美梦。

我爸威胁英子爸:「我把个黄花大闺女关到你们家,你们得给我保证她的清白。不然,老子让你女儿给我生儿子。」

英子爸眉都没抬地答应了,在我爸转身的时候往我口袋里塞了什么,对我挤眉弄眼。

天色昏暗下来,我爸这次特地开着小灯泡,全部人都紧张地坐在一起,似乎可以听到每一个人急促的心跳声。

时间就这样慢慢滑到了十一点,我爸憋得满脸通红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神婆他能不能出去解决一下。

神婆不耐烦地叫我爸在屋里的角落解决,我爸死活不肯,一定要去隔壁的茅房。

神婆狐疑地看了我爸一眼,她不知道村里男人的变化。

神婆只能挥手让我爸去了,要他一定要速去速回。

等到十二点时,我和弟弟已经昏昏欲睡之际,却突然被我奶推醒。

我看见屋里的灯泡闪烁了两下,接着灯泡炸裂,灯光暗了下去。

而放在角落里的煤油灯,明明没有人在那,却缓缓地自动燃了起来。

神婆压着嗓子小声告诉我们,有东西进来了。

她的声音无端平添了几分童声,那种既沧桑又幼稚的感觉让我们背后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们毛骨悚然。

她说,我妹进来了。

9.

神婆的话音刚落,煤油灯的火苗更往上跳了一跳,墙上阴影的体积更大了许多,快把整个墙壁都占满了。

与前一天晚上不同的是,今天晚上的阴影好像更多了几分实感。

它的触须像希腊神话里面美杜莎的头发一样挥舞着,好几次要向我们伸过来,甚至我明显看到,上面似乎还有液体在往下滴。

我们挤得更紧了,那阴影看我们害怕,挥舞得更张牙舞爪,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墙而出。

我吓得抱紧了怀里的弟弟,他很乖,今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哭闹。

这时候有女童凄厉的声音响起:「爸爸,你为什么要淹死我啊?我好难受呀,尿被灌进鼻子呛到肺里,好难受。」

我爸吓得咬紧牙根,手里紧紧地握着鸡蛋,但还嘴硬地说:「老子淹死你怎么了,赔钱货死不足惜。」

小女孩也不生气,发出咯咯的笑声,听到我们汗毛直竖。

她说:「爸爸,我要你陪我们下去玩。」

正说着,我忽然感觉有双冰冷的小手顺着我的小腿往上摸,一直摸到我的嘴巴处停住。

那双手上下摩擦着我的嘴唇,猛地插进我的嘴巴里,拼命往我的喉咙处伸进去。

她在记恨着自己被活活淹死,然后被埋在门槛下被人践踏的仇。

眼看着我就呼吸不上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神婆拿起一个初生的鸡蛋往我嘴里砸去。

鸡蛋在离我嘴巴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被砸烂,那处的空气初发出了阵阵的黑烟。

接着听到那女声发出惨叫声,瞬地缩回手。

我才能缓过来拼命咳嗽,眼角都沁下了生理性的盐水,神婆只得帮我拍打着后背。

我奶小脚不住地往后挪着,一不留神靠到了墙上,阴影立刻把她给紧紧围着。

而那触须一样的东西下一刻变成了一张张的侧脸,侧脸长大嘴巴,露出比野狗还要锋利的牙齿,瞬间就冲我奶咬去。

我奶大叫一声,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痛苦,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似乎在问我们为什么不过去救她。

她的双手不住地朝上空挥舞着,随后越来越没力,最终缓慢地放了下来。

直到我奶的身体越来越干瘪,那团阴影才缓缓放开我奶,她直直倒在地上。

阴影里的侧脸得到了力量,牙齿变得更加锋利,牙齿处还流下液体。

它完全张开嘴巴时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静静等着下一个猎物自动上门。

滴答。

滴答。

液体滴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明显,我更明显地感受到在场剩下的人头皮发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爸早被吓得不住地后缩着,嘴里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我可悲地看着倒下的我奶,都说养儿防老。

她为她儿子殚精竭虑了一辈子,但是在最后,她的儿子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人世。

养儿,真的能防老吗?女儿一定是赔钱货吗?

突然,神婆脸色一变:「糟了,你妹妹怎么没声音了?」

10.

神婆的这一番话,惊得我们全部脸色发白,头皮发麻。

我爸抓着神婆的手,眼底全是焦虑:「你个糟老婆子,我给了你们家这么多大门,你一点用处都妹发挥出来。」

神婆又急又气,不住地挣扎着,恼道:

「早知道会有生命危险,我还不会不趟你们家这浑水了。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

正当他们纠缠的时候,我低头发现我弟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弟的眼珠子已经全黑了,里面好像有什么在不住旋转着。

我有些被吸引住,忍不住低头靠近他。

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只小手伸到桌子上,突然掀翻那篮子鸡蛋。

我们三人猛地被惊醒,看着被砸得稀烂的鸡蛋大失惊色。

那是我弟的小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出生几天的小孩已经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再看他的脸,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好像一直在熟睡中。

神婆和我爸直接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起已经渗透进土里的鸡蛋液。

地上还剩下两个完好无缺的鸡蛋,我爸和神婆各抢了一个,都警惕地看着对方。

「啊!」我突然尖叫了一声,着急用手指向墙上的阴影。

墙上的阴影越来越凝成实质,最后居然真的破墙而出了!

那团阴影伴随着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向我们缓慢移来,分出来的触须上面的人脸一直在一张一合,似乎在等着咬断什么。

「你们别过来!」我爸狼狈而又胆怯地冲阴影大喊着,但是阴影还是离我们一步步靠近。

阴影越来越近,我们甚至可以听到人脸牙齿咬合的声音,闻到嘴巴里腥臭的味道。

阴影发出让人心底发毛的声音:「桀桀桀桀。」

我爸咬着牙把手中的鸡蛋砸向了阴影,鸡蛋砸向阴影时真的像砸到了什么,一下子迸裂开来。

接着那部分生出白烟,上面的人脸表情狰狞地在呲牙咧嘴,让人看了不禁心底发毛。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白烟过后,阴影的触须增加了十几股,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脸,冲着我们的方向呲牙咧嘴的。

那数量之多,要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肯定得当场昏过去。

这时,有一股阴影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探上我爸的肩膀,上面的人脸张大嘴巴,里面全是长满了和猎狗那样尖锐的牙齿,接着便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我爸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很快地下便湿了一处,还有些腥臭。

11.

神婆拿着鸡蛋想向阴影砸过去,但阴影冲着她的方向挥舞了几下,像在恐吓着她。

神婆惊叫一声,鸡蛋就这样顺着手掉下去,碎了。

阴影把瘫软在地的我爸笼罩起来,就这样把他扯进了房间。

我爸尖叫着、手脚并用,想拼命挣脱开来,但都无济于事。

神婆想阻止,但阴影上的人面一直流下涎水, 牙齿一张一合, 想要随时咬断着什么。

就好像, 是饿了好些天的野狗在盯着它的猎物。

接着剩下的阴影把神婆笼罩起来,好些触须围着她的身体, 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神婆发出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声惨叫,便直直地往后躺下去。

阴影接着放下神婆, 身上的触须如潮水般朝我涌来, 把我笼罩起来。

我的内心极度恐惧,但是想跑又跑不了,像有千斤重担压在我身上。

触须在我身上嗅来嗅去,好像在思索往哪里下嘴。

接着触须张开嘴巴, 我闻到了它嘴里散发出来的腥臭, 差点要吐出来。

我极度慌乱,手到处乱摆的时候碰到了口袋处硬硬的东西。

那是英子爸给我的。

我艰难的拿出来, 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 便死命贴在阴影上。

阴影惨叫一声, 声音之凄厉, 彷佛是刚出生的小婴儿的叫声。

火很快在阴影燃烧起来,阴影在地上翻滚着, 那些触须也都无力地垂下。

很快,阴影完完全全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煤油灯也颤抖了两下, 接着彻彻底底地熄灭了。

我不敢相信, 就这样结束了?

12.

我呆愣在原地, 听见我爸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时, 鸡终于发出第一声啼叫。

天,亮了。

我跑地跑进我爸的房间时,只见他脸色惨白, 捂住两腿间不住地惨叫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

席子上散着星星点点的红斑。

英子爸进来时,我已经抱着弟弟坐着门口, 就像个木偶一样。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住地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 昨晚已经过去了,你从今以后都安全了。」

这时候,村里各户人家里都此起彼伏地传来男人的惊呼声和惨叫声。

英子爸只是捂着我和英子的耳朵, 把我们紧紧地抱在怀里。

英子不再傻乎乎的样子, 神秘地笑说这都是他们重男轻女、虐杀女婴的后果。

他说:「这个愚昧的村子呀,重男轻女,杀死了无数的女婴。

「村里全是光棍, 只能从外面拐卖女人。就这样,恶性循环。」

我似懂非懂:「我奶我妈都是女人,她们也是买来的吗?」

英子爸摸摸我的脑袋,眼神却不知道落在何处,荒凉又悲寂。

「她们也是买来的,但是她们更加可悲,因为她们已经被自己的卖家给驯化了,成为了男人的怅鬼。」

他的目光落在我弟弟身上:「你弟弟没什么的,就是喝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将来做个手术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英子在我耳边小声告诉我,药是她爸在夜里下的村里的老井里的,所以村里的男人才会发生变化。

她圆圆的眼睛很是无辜:「谁让我妈也是被绑在牛背上活活折腾死了。都是他们愚昧犯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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