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过借腹吗？
就是吃了一个只生过儿子的女人的胎盘，下一胎就肯定会生儿子。
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孩，我爸妈做梦都想要生个带把的。
没过多久，只生过儿子的奶奶，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1
我叫招娣，刚出生的时候差点被我爸溺死，原因就是女孩子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在村子里是会被人笑话的，没有儿子就挺不直腰杆。
是奶奶救下了还在襁褓中的我，告诉我爸我以后就跟着她了。
我爸虽然不情愿，但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只是不愿承担抚养我的费用。
爷爷去世得早，奶奶年纪也大了，只能靠在村里捡垃圾和糊纸箱养活我。
村子里的人为奶奶打抱不平，都被我爸妈给骂走了，我们家也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我爸却不以为然，仍然到处找能够生男孩的秘方。
奶奶这一生只有我爸和二叔两个儿子。
二叔早早的就出去打工，赚的钱寄给奶奶，但最后都到了爸爸的兜里，而我爸却只想要榨干奶奶的最后一滴精血。
这一天，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一个可以生男孩的偏方，破天荒的就把我叫去了她们的屋子，还从枕头下小心翼翼掏出了一把糖，「招娣，奶奶今天有事情，你晚上就在这里睡了，这是爸妈给你买的糖，花了好几块钱呢。」
我爸眼睛本来就小，现在笑眯眯看着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田地里的癞蛤蟆。
我别过头去，果断拒绝，「我不要吃，我要回奶奶家睡。」
谁知道她们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上次把我骗过来抽了一管子血，奶奶把院子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才把我的身体养回去。
我爸恼了就要来打我，被我妈拉住，使了个眼色，我妈第一次把我半抱进怀里，「招娣，是爸妈想你了，你就在这住一晚，也让你奶奶好好休息下，你也不是小孩子，该为奶奶分担点负担，等弟弟出生了，你就给他赚钱花。」
又是弟弟！
我挣扎着想要跑出去，但被我妈扔在一边。
我爸恶狠狠地说，如果出去就要杀了我。
我妈则是诅咒着奶奶，说一个老不死的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说如果这次再不成功，就让我和奶奶饿死。
我瞪着他们，恨不得上去撕烂她们的嘴。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回去找奶奶，奶奶躺在床上，眼睛大睁。
「奶奶，奶奶！」我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重复喊着奶奶。
她像是没听到般，嘴里一直喃喃着「造孽」。
自这天后，我爸妈也不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有时候还会送些鸡汤来给奶奶。
奶奶自己没吃，把这些都给了我。
但是我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直到看到奶奶的腰越来越佝偻，我才发现她的肚子在这几个月竟慢慢大了起来。
我疑惑地问：「奶奶，你的肚子怎么变大了？」
我看到奶奶佝偻的身躯僵在原地，片刻后她直起腰，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很苦涩。
2
「奶奶只是吃胖了，老了，也走不动路了。」奶奶摸了摸我的头。
我倔强地伸着脖子，「不！奶奶一点也不老！」
但是随着奶奶的肚子越来越大，家里种的瓜果蔬菜也全都死了。
村里的人说我爸肯定是用了歪门邪道，还骂我奶老不正经。
听到她们侮辱我奶，我就像头小狮子飞扑过去就是一顿咬，咬不动了我就抓，奶奶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但是我却没想到伤害奶奶的人竟 是她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养大的儿子。
因为家里的牲畜和蔬菜无缘无故的死亡，我和奶奶没有了吃饭的来源，我就去我爸家里乞讨，期盼他能够看在那仅剩下的一点点亲情的面子上给我和奶奶一点吃的。
我爸推了我一个踉跄，还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事情都还没办成就想来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等你弟弟出生了说不定老子一高兴赏你点。」
我疑惑，我哪里来的弟弟，我妈难道怀孕了？
我妈看着我笑得诡异。
我感觉后背发凉，饭也不要了立马跑回了家。
奶奶的身体已经笨重到下不了地，肚子就像是村子里即将临盆的妇女那般大。
我心中一沉，奶奶不会也……怀孕了吧？
这个想头一出现，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奶奶，摇摇头挥散刚才的想法。
半夜，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奶奶在旁边一直小声呜咽，还不断嚷着疼。
我害怕极了，连忙把房间的灯打开，眼前的一幕彻底让我僵在原地。
奶奶的身下全是血，两条腿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蜷缩，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是隔壁小花妈生小花的时候，也是这种场景，当时还是我进去给小花妈端的热水。
我站在原地，全身忍不住地发抖，这可是我的奶奶呀。
我尝试把奶奶抱起来，却弄得全身都是血，奶奶还在一直喊着疼。
想到隔壁的爸妈，我咬了咬牙，敲响了她们的门。
等了好长时间，就在我准备放弃找别人帮忙时，门开了，看到我身上的血，我爸先是一愣，下一秒，眼睛却亮了起来。
像是极度兴奋，没等我说出来意，就朝着奶奶的房间跑了过去。
边跑边喊：「臭婆娘，娘要生了，快起来，要第一时间弄到胎盘，要不然不新鲜。」
我妈听到我爸的声音，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就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陶瓷罐。
我不知道她们要干吗。
第一反应是我一定要保护好奶奶。
「爸，救救奶奶。」
可是现在，我能求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爸把奶奶抱在了村边的小诊所。
小诊所的医生哪见过这种阵仗，犹豫着要不要接。
在我爸的威胁和我的请求下，他最终不情不愿地接了。
只是说了句造孽，和当初奶奶说的话一模一样。
3
我爸不让我进去，只有她们三人在里面，我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什么，第二天，诊所的大夫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他告诉我奶奶没几天可活了，而我爸妈却笑吟吟地抱着罐子回家了，我知道里面装着婴儿的尸体。
我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眼发红，奶奶的事肯定和她们有关系。
大夫告诉我奶奶之前怀孕了，但是因为年纪大，小孩没有留下来，现在人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未知。
「真不是人呀，老人都已经绝经了，让你奶奶怀孕的人用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办法，这可是要折寿的，迟早会被反噬。」
爸妈得逞的样子在脑海中浮现，为了能够生个男孩，她们竟然把主意打在了奶奶身上，我让大夫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又给县城的二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奶奶的事情。
二叔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回到了村子。
看到我奶的一瞬间，二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反观我那个没良心的爸，简直不是人。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二叔，二叔忍着泪痛骂我爸妈，抱着奶奶的身体一直喊着妈。
尽管大夫没有告诉别人，但是奶奶生孩的事情还是在村里传开了，她们骂我奶奶是个老不死，老了还想着那事，我和二叔百口莫辩。
而我爸妈却在这时成了受害人，告诉村民奶奶败坏门风，要和奶奶断绝关系。
二叔气不过，拿着锄头就要去找爸妈拼命，却在这时看到奶奶的身下又一次流下了大量的鲜血。
这一次大夫没有保住奶奶的命，奶奶死在了生下孩子的一个月后，没等我和二叔把奶奶的尸体安顿好，就传来了我妈怀孕的消息。
我跪在奶奶灵前不断地磕头，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因为奶奶的事情人尽皆知，来吊唁的村民很少。
而我爸妈自始至终就没有露过脸，但是农村的习俗下葬之前是要自己的孩子守灵的。
我爸当天晚上竟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外套来守灵，二叔双眼赤红，两只手紧握成拳，眼看着就要打上去，被村长堪堪拦下。
「大鹏，二鹏，死者为大，你们之间再怎么看不顺眼也要等到桂兰下葬。」
灵前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就像是在回应村长的话，刚刚燃起的蜡烛也被吹灭。
「老子没啥可怕的，二鹏！这几年你不在家，都是我在照顾妈，你现在回来就找我麻烦，我也不是吃素的。」我爸目眦尽裂，一张脸逐渐变得扭曲。
二叔怒骂，「你个狗娘养的，你们做了什么事情以为我不知道？招娣已经告诉我了，你们这是大逆不道，娘泉下有知，是会死不瞑目的。」
「娘死有余辜，不过在死之前到底是为老张家办了一件好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爸得意地笑着，村长愕然地站在原地，我看着我爸，恨不得他立马就去死。
我爸的话刚落，却从远方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大鹏，我的儿呀。」
4
「谁！」我爸猛地回头，四周顿时又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做贼心虚。」二叔怒斥。
「人都死了，我有啥心虚的，等过几天你侄子出生了，还得喊你一声二叔呢。」我爸勾着嘴角炫耀。
「你还有脸说，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你简直是愧对列宗列宗，百年之后到了地下祖宗也不会收你。」二叔被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地看着我爸。
我爸倒是无所谓，二叔越生气，他就越开心，还在那桀桀桀地笑，反正不管怎样是有儿子了，以后也有指靠了，对于我和二叔，我爸也彻底没了顾忌。
「大鹏，儿呀。」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却透着股莫名的诡异。
这下，不只是我爸，就连我也忍不住开始全身发抖。
「奶奶，是奶奶吗？」我抓着二叔的手激动地说道。
二叔脸上苍白一片，正死死看着灵堂的方向，因为今天来的人少，现在院子中只有我和二叔，我爸还有村长。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
我爸彻底慌了神，撒腿就要跑，被二叔死死摁住。
「娘的灵还没守完呢，你跑什么跑，娘不就叫了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娘在世的时候你可是天天往娘身边凑的。」二叔咬牙说道，手下更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我爸被摁在地上，脸色涨红，嘴里喊着村长帮忙。
村长早就被刚才奶奶的声音吓得愣在原地，就连嘴巴都是颤抖的，嘴里也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二鹏，你行行好，让我走吧，等我儿子出生了，百年之后，我让他也给你养老，咱们可是亲兄弟呀。」我爸扯着嗓子大喊，双腿也跪在了地上。
「呵呵，亲兄弟？」二叔嗤笑。
「娘可是咱们的亲娘呀，你对娘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可是生你养你的人，你还是不是人了。」二叔双眼赤红，手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这时，院门被一个妇人狠狠敲着，我上前打开门，是隔壁王婶，奶奶在村子里的传言，她是传得最凶的那一个，对着她，我也没有了好脸色。
「王婶，你也来给我奶守灵的吗？」
王婶一愣，只敢微微瞟了灵堂一眼，又看了眼二叔和我爸的情况。
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呦，大鹏、二鹏，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快不得了了，大鹏媳妇在家出事了。」
「出事了！老子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俺媳妇吗？你个老不死的，你对我媳妇干啥了。」我爸听到我妈出了事，一使劲竟挣脱开了二叔的钳制。
王婶听到我爸骂她，面色不虞地骂回去：「是她自己把自己锁在里屋，我怎么叫都不出来。」
闻言，我爸连忙跑了出去，二叔和我紧随其后。
突然，一阵阴冷的风从我们身边刮过。
奶奶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鹏啊，我的好儿子，你也下来陪我吧。」
我不安地回头看去，却只见院门处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异样。
5
我爸和奶奶的房子只隔了两条道，等我们到我家的时候，听到一声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声音就是从我妈的房间传出来的。
王婶害怕地躲在二叔身后，我恼怒地瞪了她两眼，使劲想把她往外拽，她却死活不出来。
我爸趴在门上使劲敲我妈的门，里面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重。
「大鹏呀，你媳妇肯定是被什么给附身了，她，她还吃自己的手，还锤自己的肚子。」王婶哆哆嗦嗦地说着，仿佛在回忆着很恐怖的事情。
我爸当即怒斥：「你在说什么呢！我媳妇怎么可能变成那样，她肚子里可怀着我的大胖小子呢，可不能出事。」
我爸不听王婶的劝阻，一直在外面喊着秀娥秀娥，我妈的名字叫秀娥。
紧接着，门上就传来了一阵挠门的声音，就像是长指甲刮在门上发出的沙沙声，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看着软得不行，我爸回头看向二叔。
「二鹏，里面的可是你嫂子，肚子里还怀着娃呢，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咱俩一起把门撞开。」
二叔扭过头不愿意搭理我爸，我轻轻拽了拽二叔的衣服。
二叔眼露疑惑，我冲他微微笑了笑。
其实我不是真的想要让二叔救我妈，她们害死了奶奶，我恨不得让她们立马去死，只是现在我却好奇我妈她到底怎么了？还有刚才奶奶的声音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我们的幻听。
二叔看懂了我眼中的用意，在我爸的授意下一起撞开了大门。
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瘫软在地。
只见我妈躺在床上，肚子上被剖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正汩汩地往外冒血，一只小手在中间拼命地想要爬出来，听到声音，我妈的头朝着我们转了过来，嘴角还勾起诡异的笑。
王婶吓得大叫了一声便跑了，我爸看着眼前的一幕彻底说不出话，跪坐在地上，嘴巴大张。
二叔及时拉住我，我才没有倒在地上，「招娣，快去诊所找大夫。」二叔严肃地说道。
「可，可是……」我担心二叔，因为我妈此时的状况肯定不正常，哪有刚怀孕就生的。
「快去！」二叔压低声音怒斥。
二叔的声音把我吓得心脏猛的一颤，来不及反应就赶紧跑向村西头的诊所，回来的时候特意去找了村长。
村长听到我描述的情况，一边跑一边叹气，「你们家的事情怎么这么麻烦？我才刚回去没多久，真是造孽呀。」
嘴上这样说，毕竟我们还是村子里的人，村长也一点不敢耽搁。
到了我家，我让大夫先进去，我爸坐在院子里双目无神，二叔也满面愁容。
大夫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我爸顿时来了精神，「是儿子！是我儿子。」
话落，就要进屋去，二叔连忙拉住，眼睛一直盯着堂屋门口。
「大鹏！是个儿子。」大夫欣喜的声音传来。
6
我爸一听，眼睛亮了，死活就要进去。
二叔眼看着拉不住，也就随我爸去了。
我爸刚进去，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鬼呀。」
紧接着，就在堂屋门口看到我爸满身鲜血地跑了出来，眼中满是惊恐，脸更是白得吓人。
「二鹏，快救我，你嫂子她已经不是人了，里面有个婴儿，会，会走路。」
「什么？」二叔不敢置信地问。
村长一听，顿时觉得事情不妙，连忙对二叔说，「二鹏，恐怕事情不简单，你快去村子里找几盆黑狗血，还有大公鸡，招娣，你和你二叔一起去，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找到。」
二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多问便带着我离开了。
离开前，我看到我妈的窗户边隐隐露出一张恐怖的婴儿脸。
我和二叔走遍了整个村子勉强在天黑之前凑齐村长要的，村长把黑狗血泼在了我妈的屋门口，又把大公鸡装在笼子里也放在门口。
「等凌晨让大公鸡叫两声，里面的脏东西就不敢出来了。」村长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大夫还在里面呢。」我不安地说道。
「大夫没事，他和那个婴儿无冤无仇，是不会伤害他的。」我这才放下心，毕竟是我把大夫带过来的。
「村长，我妈生的到底是什么？」
二叔也疑惑地看着村长。
村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是怨婴。」
我和二叔倒吸一口凉气，没等村长说完，指甲挠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鹏，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呢，你快进来看看呀。」我爸彻底被吓懵圈了，两眼一瞪，晕死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二叔看向村长。
村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咱们村东头有个老人王叔，他应该能解决这件事，只是能不能请得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对了，你爸如果醒了就让他去桂兰的灵前跪着吧，就看桂兰能不能原谅你爸了。」我点了点头。
我和二叔兵分两路，二叔去找村东头的王叔，我则是负责把我爸拖走，村长就在这里一直守着我妈。
奶奶的灵前冷冷清清，棺材前的蜡烛也被风吹灭了，显得特别凄凉。
我忍着泪水把蜡烛点亮，火光照亮了灵堂，也照在奶奶慈祥的黑白遗照上。
我跪在灵堂前一直朝火盆里烧纸，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爸醒了，睁开眼看到是我，先是愤怒，他习惯性地扬起手臂就要打我，灵堂前的蜡烛却突然间熄灭，让他扑了个空，下巴也磕在了水泥地上。
「活该！」我低声嗤笑。
黑暗中我听到我爸低咒了一声，扫把星，小不死的，老不死的这些字眼也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装作听不见，想要去点蜡烛，却发现怎么都点不上。
而我爸这时也很奇怪，他好像在和谁说话，但是我却听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爸？」我尝试性地去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7
眼睛看不到，听觉就异常灵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我后背一凉，难道奶奶诈尸了？
纵然奶奶生前最疼我，但现在毕竟阴阳两隔，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
「爸，你在吗？」我压低声音，朝着我爸刚才的地方喊道。
只听到一声希希索索的声音过后，四周又归于平静。
听不到我爸回应，我的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心头也隐隐升起了不安。
心里只求二叔能够快点回来。
就在这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我以为是我爸，伸手就要抓，触手却是一片阴凉，就像是，就像是我给奶奶穿寿衣时，奶奶身上的温度。
脚底板顿时升起一股凉意，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等我回过神时，我看到我爸失神地走了过来。
「爸，爸」我爸双目无神，他像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地朝着门口走去。
我连忙跟上去，发现他去的方向正是他的家。
就在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后面传来二叔气喘吁吁的声音。
「招娣，不是让你看着你爸？」二叔面色焦急，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胡子老头。
「刚才奶奶的蜡烛一直点不着，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回家去了。」
「灵前的蜡烛？」那位老头正色道。
我连忙点了点头，他应该就是村长说的王叔了。
王叔脸色微变，拍了下大腿，「不好，恐怕事情有麻烦了。」
二叔不敢耽误，立马拉着我去了我爸家。
村长看到王叔，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拉着王叔的手，王叔倒很冷漠，一把推开村长，似是不想碰到他。
「如果不是二鹏言辞恳切，我是压根不会来的，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我早就说过，违背道德伦常，迟早是会被反噬的。」
村长不发一语地低着头，平常在村民面前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此刻竟有点可怜。
「是我们的错，但是这错误不该我们的后代背呀。」村长叹气。
王叔不再说话，显然是不想搭理村长。
「大鹏，你这是想杀死你的儿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我妈尖锐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了出来，而我爸也早被村长绑在了院子里的树上。
村长说刚才我爸一进院门就直冲着我妈的房间而去，叫他他也听不见，就像被附身了一般。
附身？我突然想起在奶奶灵前那股冰凉的触感。
难道……
这怎么可能？
「招娣，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王叔看我魂不守舍，低声问道。
我把刚才在奶奶灵前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了王叔，王叔听完便去了我爸的跟前，对着我爸的额头贴了一张符纸，又啐了一口口水，没多久，我爸就醒了。
「你爸这是被你奶奶夺舍了呀。」王叔瞥向我爸，面色不虞。
「身为儿子，对自己的娘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看你还是死了算了。」
我爸听到死，脸色一变，立马朝着王叔的方向跪了下来。
8
「大爷，你救救我呀，我娘是想害死我呀，她的孙子都出生了，她还不甘心吗？」
「那是她的孙子吗？你见过刚怀孕的女人就生的？你还见过刚出生就能走的婴儿？」二叔怒吼，手指着我妈屋的方向。
「可，可，」我爸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大鹏，快进来看看你儿子呀，你不是最想要一个儿子吗？生出来了呀。」这时，响起了我妈诡异的声音，我爸被吓得一个激灵，动作迅速地躲在了二叔身后。
「如果不是为了招娣，为了娘能够安息，我才不会管你死活。」二叔说完，便看向王叔。
「王叔，你看这事情现在要怎么办？」
王叔一脸凝重，「村长，你来说说里面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间被点名，村长的身体颤了一下，隔了几秒开口，「似是怨婴。」
王叔愣住，下一秒，嘴角边勾起冷笑，「百年才出一次的怨婴竟也被你们引了出来。你这是想让整个村子陪葬吧。」
「不，不是的，我也没想到大鹏为了要儿子竟然偷用禁术，这次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村长和王叔的话让小小的我也不禁充满了疑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王叔这样气愤。
「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错，咱们这就把她给埋了那不就没事了。」我爸突然之间咬着牙说道。
王叔陷入沉思，「只能试一试了，里面的可是怨婴，它的怨气非同小可，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在今天天黑之前如若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别说大鹏媳妇，咱们全村人就得给你娘陪葬。」
「啊……」二叔愣住，我爸也被噎住。
「村长，你去村里找几个壮汉抬棺材，咱们吃完早饭就开始上山。」
村长连忙答应，立马跑出去喊人去了。
没一会儿，村长就聚集了几个壮汉，因为天亮的原因，怨婴现在暂时还出不来，二叔带着我在奶奶的灵堂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我爸还是不肯跪。
王叔让几个壮汉分别站在棺材的两侧，当一二三的声音喊过之后，棺材却在原地一动不动，每个人又喊了一声，脖子都被勒青了，硬是没动一分。
「桂兰这是生气不肯走呀。」王叔叹气。
「大鹏，你赶紧再磕几个响头，送不走你娘，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妇。」
我爸一听，急了，当即便跪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娘，你就安心地走吧，是儿子不好，以后肯定让你孙子给您多烧点纸钱，要不然您就把招娣带走吧，您不是最喜欢她了。」
我爸话音刚落，四周一股大风吹来，吹倒了奶奶的遗像，我爸被吹到了棺材上，本是合着的棺材这时候却被这阵风给吹开了。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四处乱窜，王叔看事情不对劲，冲我喊道，「招娣，快拿根绳子过来，要粗的。」
我应了一声，进屋拿了一条我和奶奶平常捆粮食的绳子。
绳子很粗，眼看着我爸就要被带进棺材里，王叔立马招呼着二叔和村长把绳子死死地缠在了棺材上。
9
「二鹏，快救我。」我爸死死抓着棺材边缘，在死亡面前他也恐惧了。
棺材被再次盖上，里面却响起了咚咚咚的异动，上面的绳子也渐渐有脱落的趋势。
「不好，招娣，你快趴在棺材上。」王叔大喊。
「王叔，招娣还是个孩子，让我去吧。」二叔见我害怕，想要代替我去。
「不行，你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招娣，让招娣去。」王叔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一边催促着我。
是呀，奶奶生前是最喜欢我的，我怎么能害怕奶奶呢，过往的回忆冲击着我的脑袋，我鬼使神差般地爬到了棺材上。
「奶奶。」我哽咽地喊道。
神奇的是在我爬上棺材的那一刻起，风就停了下来，王叔走到棺材跟前贴了两张黄色的符纸，他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你们几个人，过来再试一下。」王叔招呼着刚才的几个壮汉，二叔也把我抱了下来。
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声音也闷闷的。
「二叔，奶奶是不是不愿意走？」
二叔的脸上带着疲惫，眼眶也红红的。
「奶奶生前吃了太多苦了，就让奶奶安心地走吧，那些干坏事的人迟早都会得到报应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二叔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王叔的后背很明显地僵了一下，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王叔已经恢复如常，可能是自己眼花，看走眼了。
这次奶奶的棺材终于能够抬起来了，几人马不停蹄地上了山，又叫来了几个命格很硬的人埋土。
在中午之前，奶奶的墓碑也立好了。
我爸看到奶奶已经被下了葬，立马改变了刚才讨好的神色，嫌弃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这样总可以了吧，还有家里那个鬼孩子怎么办？真是晦气。」
「你这样的人还知道晦气，就应该让你断子绝孙。」二叔跪在奶奶坟前，怒斥着我爸。
我爸最忌讳别人说他没儿子，说他断子绝孙，上前就和二叔扭打在一起，二叔也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在奶奶的坟前大打出手。
「大鹏，二鹏，你们别打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村长在一旁嘶吼。
我爸和二叔这才停下来，在我们转身下山的时候，我听到背后响起了异动，我好奇地转身回头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等我们回到家中，门口的黑狗血还是黑红色的，王叔皱眉。
「里面的怨婴非同小可，不过现在少了你娘这个宿主，它的实力已经大不如早上，等到了下午 4 四五点的时候，咱们就有机会了。二鹏，你去准备好一口坛子。」
在提到坛子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王叔眼中的精光，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意。
我忍不住抓了二叔一下。
二叔被我抓疼，低头疑惑地问：「招娣，怎么了？」
10
我不敢露出声色，摇了摇头：「刚才太害怕了，二叔，奶奶到底是为什么会怀孕的呀。」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们肯定也想不到我一个小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二叔也一愣，他似乎也想到了之前只顾着处理奶奶的身后事，却把这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忘了。
「谁告诉你奶奶是怀孕的？她是吃了咱们村子里秘制的生儿配方，等里面的东西解决了，招娣，你替爸爸也吃一次，到时候让你妈吃了你的胎盘，肯定还能再生的。」我爸对着我嘿嘿笑。
「大鹏！」村长和王叔大声怒吼，想要阻止我爸的话却已经来不及。
我和二叔同时愣住，浑身开始冒冷汗。
二叔红着脸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村长，大鹏说的话是真的吗？村子里竟有这种违背伦理纲常的药方？」
村长被二叔吼得面色涨红，忐忑地看了一眼王叔，眼看着瞒不住，竟也不打算瞒了。
「原本也没想要留你们，没想到大鹏倒是先说出来了，也罢，就告诉你们真相让你们死得明白，这一切都是我们布的局，秀娥，出来吧。」
话落，我妈大着肚子和大夫一同从屋内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身上全是血，面孔还很熟悉，仔细一看，竟是隔壁邻居的小孩狗蛋，我和二叔僵愣在原地。
「你们！」二叔把我护在身前，质问村长。
「你可是村长。」
「村长？就因为是村长，所以村子里不能没有男人，你们知道我和你王叔研究了多久才研究出来这个配方的，只要生不出男孩，用这个配方百试百灵。」村长眼里布满了疯狂，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朝着我们扑过来。
二叔却像是疯了一般，「那我娘呢？她就活该被你们害死吗？原来他不是怨婴，你们忌惮的是我娘对不对，我和招娣都被你们利用了。」
「哈哈，现在你倒是变聪明了，你娘的怨气太大，只能用招娣来镇压，横死的人的怨气可是能毁天灭地的。」王叔大笑着说道。
原来我才是害奶奶的凶手，我竟然还趴在棺材上让奶奶不要动, 都是因为我, 我双腿一软, 眼泪也忍不住掉落，心口更是痛到痉挛。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我爸狰狞着一张脸, 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了。
我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心想这样也好, 这样就能去见奶奶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我疑惑地睁开双眼，只见奶奶正慈祥地看着我，还对着我笑。
我怔住, 嘴里喃喃：「奶奶……」
院中哀嚎声一片, 除了二叔，其余几人都被吓得缩在一起。
「这, 这……」村长白着一张脸紧抓着王叔, 开始语无伦次。
「不是已经入土了吗？快想办法呀。」
王叔在受到短暂的惊吓过后, 脸色立马变得严肃, 从身上扒拉出一沓符纸还有朱砂，还不忘指挥我爸。
「把黑狗血拿过来泼上去。」
我爸没有丝毫犹豫, 就要去端剩余的那盆狗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脑海中只记得我要保护好奶奶，等我回过神的时候, 身体已经紧紧地挂在我爸的身上。
我爸对着我拳打脚踢, 我死死扒着他, 一门心思只想着不能让他们得逞。
没了黑狗血的辅助, 王叔不管扔出去多少符纸，都没能把奶奶困住，反而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二叔看准时机, 用棍子把村长和王叔打晕, 而我爸和我妈看到形势急转直下，便立马跪在奶奶面前换了另外一副面孔。
奶奶没有说话, 而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二叔跪在地上冲着奶奶磕头。
「娘，是儿不孝, 没有让你享福，还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奶奶微微一笑，像以往无数次对着我笑那般：「二鹏, 娘不怪你, 招娣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二叔一边答应一边磕头，似乎是想把以前欠奶奶的头全都磕了。
我想要抱抱奶奶, 却扑了个空，奶奶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后来，事情过后，我妈也流产了，我爸被吓得神志不清，每天都在村子里闲逛，嘴里喊着我的儿，我的儿, 村长和王叔也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都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
我跟着二叔去了省城，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村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