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拐了条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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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喜欢你,想和你下蛋!」

小龙羞答答地低头,尾巴强势地圈住我的手腕。

我咽咽口水,抬头看看身边比我还高的龙蛋,双腿一软。

「大人饶命!」

1

我叫傅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在龙谷附近的小镇里靠卖花为生。

今天本来是诸多普通日子中的一天,不想在龙谷附近采花时,一群修仙者威逼利诱着要求我为他们带路。

他们的目的十分简单,去龙谷找龙蛋。

传说龙谷深处藏着一批尚未孵化的龙蛋,只要找到一枚,将心头血滴在蛋壳上,待龙破壳而出后,便可以拥有一条威风凛凛的飞龙作为灵宠。

飞龙不仅战斗力爆表,而且上天入海,无所不能,简直是灵宠界的梦中情兽。

过去的几百年间,无数修仙者前仆后继地钻入龙谷,无一例外都会迷失其中。

有人说,那个传说是假的。

还有人说,这是龙族设下的诅咒,只要心怀歹意,便会迷失在龙谷中。

证据是,生活在龙谷附近的百姓出入龙谷不知多少次,没有一人像修仙者一般迷路。

纵使前辈纷纷铩羽而归,依旧时不时有修仙者前来试图捡漏,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百姓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批人同过去所有修仙者一样,普通且自信,认为自己将会是那个勘破龙谷禁制,找到龙蛋的天选之人。

不同的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人认为,龙谷的禁制只会迷惑修仙者,对凡人不生效。

于是这回他们干脆抓了本地人带路。

我就是这个倒霉蛋。

我费尽口舌试图说服他们,龙谷根本没有龙,不然之前百年为何无人找到?

但他们不信。

由于我的不配合,一进入龙谷我就被打晕了。

再次醒来时,我一人躺在龙谷的树林中,身边只有飒飒风声和随风而动的树枝。

那群该天杀的修仙者将我一人扔在这里跑路了。

我一边揉按酸痛的脖子,一边小声吐槽。

找不到龙也别拿我这个普通人撒气啊!哪儿绑的把我送回原处不行吗!

他们修仙者日行千里,我只能靠一双腿硬生生走出去。

尤其是,我醒来的地方与我印象中龙谷任何一处都对应不上。

等我找到路出去,再回到城里说不定天都黑了。

我抬头看天,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现在的我,就像想捉耗子的瞎猫,空有野心却没有实力。

与其白费功夫,还不如找个地方过夜,等天亮了再找路。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四处搜寻可以过夜的地方。

龙谷山势陡峭,难以攀爬,谷内是大片的树林和洼地,都不是过夜的好去处。

若是能找到山洞,倒是可以凑合一晚。

我一边想,一边捡着地上散落的干树枝,这些一会儿可以用来取暖。

夜间风大,我可不想因为受寒回去看大夫。

原以为今夜只能露宿街头了,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一个山洞。

在山谷一角,居然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被树林遮挡得死死的。

若不是我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山洞乍看上去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用什么利器挖出来的,边缘还有切割的痕迹。

洞口大得吓人,远远望去足有四五人高,三四人宽。站在洞口朝里望去,黑漆漆的,根本不知道多深。

这么大的山洞,也不知是何人、为了何事特意开辟出来的。但总归今晚是有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山洞很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便没有深入,只是在距离洞口三丈远处放下树枝。

刚刚拿出火折子,一股莫名的窥视感突然而至。

我猛地抬起头,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洞内,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

犹豫再三,终究没胆子去一探究竟。

这种规模的山洞,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野兽,我身上只有个火折子,去了就是送上门的美食。

还是不要作死。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等那窥视感消失,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来不论洞里有什么,至少对方对我没有敌意。

我心大地缩在洞口,就着生起的火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竟然换了地方。

石壁上嵌着木制火把,点点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尚未清醒的脑袋瓜搞不清楚为何一觉醒来从洞口到了更深的洞内。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腿上的粗尾巴,冰冰凉的鳞片让我感到很舒服,驱散了洞内的闷热,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尾巴尖随着我的抚摸摆来摆去,看来尾巴的主人也感到十分惬意。

摸着摸着,我突然发现了不对,顺着漆黑的尾巴抬头望去。

一只黑龙悄无声息地盯着我,眼睛眯成一道缝。

龙!

活的龙!

我僵立在当场,手指搭在鳞片覆盖的龙尾上一动不动,生怕这条龙当场发威,将我吞吃入腹。

黑龙低头凑近我,鼻孔不停舒张着,像是在判断我身上的气息是否有害。

我一动不敢动,心中不断祈祷。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娘娘,不管是谁,只要能保佑我逃出生天,回去我一定给他供十年的香火!

良久,黑龙终于停下动作。

「你身上好香,跟别的龙都不一样!」

他喜滋滋地用尾巴缠住我,「我喜欢你,想和你下蛋!」

黑龙低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诡异的是我居然从这张龙脸上看出一丝羞涩。

我抬头看看他,再看看身旁比我还高的龙蛋,双腿一软。

「大人饶命!」

2

黑龙歪歪头,金色的眼中满是不解。

「为什么?你哪里不满意?我的爪子,我的鳞片,还是我的尾巴?我敢保证,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漂亮强壮的龙了!」

他炫耀般抬起爪子,向我展示他泛着冷光的锋利龙爪。

那一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止住了颤抖,昧着良心夸奖道。

「你的爪子真锋利,鳞片也充满光泽,我没见过比你更强壮的龙了。但是很抱歉,我是人,生不出龙蛋。」

黑龙思考了片刻,兴冲冲地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多交配几次,次数多了肯定可以生下龙蛋!」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龙脑子怎么长得,生不生得出蛋,是跟次数有关吗?这分明跟种族有关!

我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跟他解释,但只换来执拗的一句,「试试才知道」。

老天爷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不能和你生蛋!」

我又搬出了并不存在的心上人,试图劝退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龙。

黑龙并不气馁,反倒有些兴致勃勃,「带我去见他,我们打一架,我赢了你就和我下蛋!」

「不可以!」

我连连摇头,开玩笑,别说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我能找到人来救场,谁能打得过这条传说中的龙啊?

「为什么不可以?」

黑龙不死心地追问,我眼珠一转,深情地向不存在的人表白。

「我知道,他打不过你,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就算你打赢了他,我也不会因此抛下他和你生蛋的。」

黑龙看上去有些迷茫,「为什么?他不如我强壮,就该放弃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眼前一黑,从没发现讲道理这么难,尤其是对象是一条龙时。

黑龙眨巴眨巴双眼,一脸关心地看着我,「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没事,一点老毛病罢了。」

「哦。」黑龙懵懂点头,然后继续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生蛋?」

我痛苦地捂住胸口,只觉得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就在刚刚,我还在担心如何龙爪逃生,现在我却觉得,我可能会先被这条龙气死。

我站起身,不再和这条龙多费口舌。

通过方才一番对话,我发现这条龙虽然脑回路清奇,但对我并没有敌意,我便借机打量起所在之处。

借着昏沉的火光,我看到洞穴内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在一起,垒成一个鸟窝的形状。方才看到的龙蛋三三两两的散落在石窝内,看上去并不受主人的待见。

这便是传说中的龙蛋吗?

我站在最近的一颗龙蛋旁,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这颗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小家伙,没等我手掌真正碰到蛋壳,面前的龙蛋突然泛起浅浅青光。

下一秒,我被龙尾缠住腰,回到黑龙身边。

「这个不能随便摸,要是不小心沾染上你的气息,等他出壳了会跟我抢人的!」

黑龙一脸严肃地叮嘱我。

我吓得打了个寒颤,一条黑龙我已经扛不住了,再来一条?

那我还不如想想下辈子投胎成什么比较好!

我警惕地打量着不远处恢复平静的龙蛋,忧心忡忡地问,「他是不是要破壳了?」

黑龙摆弄着尾巴,无所谓道,「这可说不准,我守了五百年,这群蛋每隔段时间就闹点动静出来,就是一颗破壳的都没有。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跟其他龙一起溜出去玩了,白白浪费五百年。」

震惊于黑龙的不负责任,我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你走了,这些龙蛋怎么办?万一被人偷走呢?」

我还记得,之所以被困在这个破地方,遇到这条黑龙,全是因为那群修仙者异想天开想要偷龙蛋!

万万没想到,如今他们不见踪影,而我却率先见了真龙,还差点摸到他们朝思暮想的龙蛋。

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啊。

「哦,你说那群在谷里鬼鬼祟祟的人啊,都被我扔到南海去了。」

黑龙轻飘飘地扔下一个炸弹,另一边尾巴变换各种姿势试图搭到我腿上。

滑落,搭上,滑落,再搭。

我顾不上理会腿边蠢蠢欲动的龙尾,一心惊诧修仙者的去处。

南海?

南海离我们龙谷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而且传说那里有妖雾环绕,所有修仙者进入后都不能使用灵力,进去了就出不来,只能等有船只路过时将他们带出来,否则只能呆在那里等死。

龙尾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黑龙满足地叹了一声,「这是之前留下来的规矩,只要有人解开禁制进入到真正的龙谷,都要扔过去的。」

看来这就是龙谷只有修仙者失踪的原因了。

凡人无法解开禁制,只能在龙谷外围活动,而修仙者依靠法术进入到真正的龙谷后,就会被守门龙扔到南海。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那我怎么还在这里?」

我指指自己,虽然我是被那群人打晕了带进来的,但黑龙应该一视同仁地将我扔到南海才是。

黑龙翘了翘尾巴,又是那副羞涩的模样,「你身上好香,我以前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有些好奇。」

又是这种回答。

我抬起手腕,凑到鼻尖嗅了嗅,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难道是花香味?

我不自觉地扯扯衣袖,「我平日里总跟花打交道,可能是不知沾到什么花的味道了。」

「这么香的花,我也想见识一下!」

说着,黑龙眼珠一转,「啊,不如你带我去找吧!我们出龙谷!」

他兴奋地双眼泛光,像个期待远行的小孩子。

我的心砰砰直跳,仿佛看到离开这里的机会在向我招手,不由自主地附和道。

「那、那就去呗。」

3

说走就走。

打定主意,黑龙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龙谷肉眼可见的贫瘠,连龙蛋们的窝都是石头搭的,十分寒酸。

「只要带上龙蛋就可以了。」

黑龙一边将龙蛋缩小放进随身的芥子空间,一边认真地给我解释。

龙蛋容易被人偷,所以作为龙族最小的龙,他被留下来看护他们。等到龙蛋一一破壳,就可以将小龙送回龙谷,届时他们自己就可以惩戒坏人,将闯入者扔到南海。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看来其他龙族不让他出门是有原因的,长得这么吓人,心思怎么就如此单纯?什么都跟外人讲,万一我是个心怀叵测的坏人,他不就......

哦,可能我被当场打死的概率大一些。

想到我俩的武力差距,我立刻打住对单纯黑龙的怜悯。

龙族高贵,凡人不配。

收拾好一切的黑龙习惯性地圈住我就要离开,我连忙拉住他的尾巴尖。

「你这样不行,会吓坏别人的。」

我指挥着他缩小身形,变成只有手指粗细的小黑龙。

黑龙变小后便没了那种骇人的威慑力,乖巧地绕在我的手腕上,异常可爱。

我摸摸手腕上的小龙,心情复杂。

像是拐了条龙。

诶,这种诡异的满足感。

有了黑龙的指引,我很快出了龙谷,再回头看去,昨日所见景象已经消失不见,龙谷恢复了我熟悉的样子。

原来凡人真的看不见真正的龙谷。

我一边感叹,一边赶路。

回城的路漫长但并不无聊,被变相关在龙谷的小龙见什么都很新奇,看到什么都要问一问。

路过见到一只很凶的野狗,小龙吼叫着就要冲上去干架,被我一把薅住龙尾,按在掌中小心安抚。

「你跟它较什么劲啊!」

「它凶你!」

小龙委委屈屈地躺在嫩白的手掌中,一边享受我的按摩,一边愤愤不平。

「你身边有本龙庇护,它居然不自量力,胆敢对你狂吠,简直是在挑战本龙的尊严!」

「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野狗一般见识。」

在我安抚小龙期间,野狗已经夹着尾巴逃跑了。显然方才黑龙愤怒时散发出属于龙的气息将它吓坏了。

「算它识相。」

小龙气鼓鼓地回到我手腕,颇有种不解气的感觉。

见他因为一件小事如此生气,我心中莫名有些妥帖,对他的惧意也消散不少,仿佛交了个异族朋友。

「黑龙大人你有名字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黑龙沉默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一声长啸在我耳边响起。

「刚刚那是什么?」

我揉揉耳朵,耳朵差点没给震聋。

小龙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是我的名字,带有本源之力,以后你遇到危险叫这个名字,我就能赶过去救你。」

我十分感动,然后试图重现方才的啸声,却怎么也吹不出。

龙族本源之名,恐怖如斯。

「没有简单一点、接地气一点的名字吗?」

「玄泽。」

小龙撇撇嘴,一副「你竟然如此不识货」的模样。

我揉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龙待在一起,脑子也不清楚了。

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能看出那张龙脸上的情绪呢?

4

回到家中,玄泽迅速在院内巡视一圈。

我住在金鱼巷的一间小院中,是父母去世前留下的房产。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温馨,隔两条街的地方是城中最繁华的长街,外出或是卖花都很方便。

两日未归,我顾不上休息,忙着清点家中存货。

我靠卖花为生,但花这东西,放不住,摘下来不过半天便会蔫掉。所以我每天清晨出城采花,卖给城中糕点铺作为鲜花饼的材料,多余的就炮制成干花,送到绣店或者其他地方。

忙着收拾开败的花朵,玄泽摆动着尾巴凑过来,浮在空中看着。

「这些都不要了吗?」

「都蔫了,用不上了。」

他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动作,「这里有你之前说得好闻的花吗?」

手下一顿,我难得有些心虚。

我连他闻到的是哪种味道都不清楚,如何知道是哪种花?

之前不过是为了哄骗他的权宜之计,这种不知名的花,大概根本找不到。

但我不敢说实话,只能含糊道,「明日去采花,你也一起去,到时候全部不就知道了?」

玄泽没有起疑,懒懒地打个哈欠,「我困了。」

见他不再追问,我松了口气,将他带到我的卧房,指着自己睡了十七年的架子床。

「你睡这里吧。」

「床!」玄泽立刻扑了上去,「软的!」

见他如此激动,我连忙提醒他,「我只有这一套被褥,抓坏了我们都没得盖。」

「我们可以一起睡!」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小龙兴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尾巴拍打着床铺。

「我们现在生蛋吗!」

「谢谢不用了。」

我面无表情地退出房间,不等他再开口,迅速跑走了。

人如何能生下龙蛋?根本是无稽之谈。

待收拾完屋子,我已累得头晕眼花,走路都打重影,只想立刻躺下睡觉。

打开房门,一个黑衣男人躺在我床上。

我迅速后退关门,怀疑自己太累看花眼了。

缓了缓重新开门,床上只有一条刚刚睡醒的小黑龙。

我狐疑地盯着他,「你刚刚,是不是化形了。」

「没有啊。」

小龙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你不是说了不能变形嘛,我记得的。」

「是吗?」

我半信半疑,想想玄泽从没提起他能够变人,又放下心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舍近求远,变成小龙藏进我的袖口,明明变成人身进城更方便。

想来应是他确实不会吧。

也是,若是他能变成人形,我就不可能让他上床。

我强拖着身体走到床边躺下,睡前还记得提醒他,「你不要化形哦,我不想被压死。」

「知道了。」

欲睡不睡间,恍惚一个黑色的人影替我盖上了被子,不等我看清那人的样貌,便沉沉睡去。

4

清晨,我猛地惊醒,环视四周,屋内只有我一人。

难道是做噩梦了?

我默默松了口气,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居然总觉得家中还有别人。

看见趴在床边玩尾巴的小龙,我不由地打消疑虑。

是了,现在家中不只有我一人,还有条龙。有他在,谁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中?

想清楚此事后,我心情大好,利落地翻身下床,一把捞住差点被掀下床的小黑龙。

「我要出门采花,你一起去么?」

小龙好脾气地爬上我的手腕,没有生气,「走吧。」

一出门,便见到门边站着的男子。

「小雨,你起来了!」

住在隔壁的方正山欣喜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今日你又不去城外。」

我和方正山订下长约,每日清晨驾车送我去城外的花田,想起昨天爽了他的约,我尴尬地摸摸鼻子。

「正山哥,今天也麻烦你了。」

「没事,这不是都习惯了嘛。」

爬上方正山的平板车,我这才发现玄泽居然在生闷气。

「你怎么了?」

我对着手腕小声问,防止在车头赶驴的方正山听见我自言自语。

玄泽气鼓鼓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对他笑?」

我懵了,见人三分笑是基本礼貌,尤其是对于每天帮忙送我出城的邻居来说,这不是什么要紧事。

「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你就是为了他才不和我生蛋!」

玄泽越说越生气,尾巴烦躁地拍打着我的手腕,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和方正山干架。

想起他关于「打架争伴侣」的想法,我连忙按住吃醋的黑龙,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

「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他也不是我的心上人!」

「真的吗?那你的心上人是谁?」

玄泽金色的小眼睛中露出狐疑的神色,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话。

我心中咯噔一声,早知如此,我就不瞎编谎话骗他了。

不但没打消他生蛋的想法,还给身边的人惹了麻烦。

日后岂不是谁和我走近些,都要被玄泽怀疑是我的心上人了?

那我还做不做生意?

思来想去,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居然是承认我根本没有心上人。

可是这不就明着告诉玄泽我在骗他吗?

他生气了可不好。

我灵机一动,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其实,我的心上人已经不治而亡了。」

「死了?」

玄泽将信将疑,「怎么这么快?前天你不是还说他身体不好?」

「就是这么快。他本来就缠绵病榻,昨天回来就已经去了。」

我装模做样地抹抹眼泪,一脸悲痛。

玄泽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我就说你眼光不好,我可是龙族中最强壮的!绝对不会比你早死!」

啧。

那确实是不会比我早死。

龙族寿命长久,动辄千年,说不定我死后百年玄泽都还生龙活虎,能去勾搭别的龙。

想想都气得心肝疼。

我按下心中不快,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之脑后。

龙族根本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啊!清醒一点!

很快到了城外花田,方正山笑呵呵地停下车,好奇地看向我,「小雨,你在后面嘀咕什么呢?怎么还有哭声?」

「哈哈,没什么。」

我不好解释,只能带着黑龙迅速跑路。

「这里便是花田了,去找你喜欢的吧!」

我大手一挥,颇有一种挥斥苍穹的错觉。

玄泽很快不见踪影,我则挑选今日需要的鲜花。

不多时,玄泽就悻悻地回来了。

「怎么了?没找到?」

「没有那种味道,哪里都没有。」

见玄泽难得沮丧,我心虚地安抚他,「没找到算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找到了。」

他摇摇头,重新钻进我的袖口,小声嘟囔着,「可能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种花。」

我懵了,被发现了?不会吧?

「我听说,有些女子是带有体香的,与旁人不同。」

这种说法我倒没听说过,「谁跟你说的?」

玄泽指指不远处打闹着的男女,「刚刚偷听到他们说话,那名女子身上也和小雨一样有体香,只有那人能闻见。是不是跟我们挺像的。」

我闻言看去,脸色顿时黑了。

玄泽所说的是城中有名的混不吝,寻常喜欢寻花问柳,嘴上没一句正经话。

这种不正经的话显然是他随口说来哄骗相好的。

「这是骗你的,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哄着让玄泽重新钻回袖内,暗暗叹气。

挺正经的小龙,出去一趟连荤话都会说了。

真是世风日下,龙心不古。

5

没找到梦中情花的玄泽很快安静下来,不再想那神秘的香味,只是一个劲的天天粘着我。

他总是在袖口探头探脑,搅得我没法做生意,我只好白天将他留在家中。

忙着做生意的我没注意,每次回家时邻居大娘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天我提前回家,却发现玄泽并未如往常一般黏上来,也不在家中任何一个角落。

去哪儿了?

我摸摸下巴,正想着玄泽抓着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从窗外飞进来,看起来有些吃力。

「你回来了!这是我给你买的点心,西街的桂花酥,很香的!」

玄泽居然出去逛街了,还给我带了点心。

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有人给我带点心。

自从父母去世后,我一直独自生活。为了不让别人看扁,我总是努力将所有事做到最好,尽量不麻烦别人。

被别人惦记的感觉,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好像,也不赖。

我握着油纸包,心中泛起涟漪。

「这么重,你怎么拿回来的?」

桂花酥上手沉甸甸的,对于巴掌大的小龙来说,有点沉了。

「就、这么拿回来的。」

嗯?

不对劲。

我眯起眼,玄泽心虚地移开眼不与我对视。

「小雨!你在家吗?」

院内传来隔壁大娘的叫声,我点点玄泽,示意他不要露头,随即快步走出门去。

「大娘,我在。有什么事吗?」

大娘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院内和关闭的房门,一边八卦地看着我。

「小雨,一晃眼居然长这么大了。」

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大娘,你这是?」

「嗨,还瞒着呐。我都看见好几次了,有个黑衣公子总是进进出出的。没想到你现在也有相好的小伙子了,怎么不跟大娘说呢?是哪里的人啊?」

黑衣公子,桂花酥。

之前床上莫名消失的黑衣男人。

想想房中的黑龙和点心,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原来桂花酥是这么拿回来的。

我随口应付几句,将大娘送出了门。

回到卧房,玄泽已经乖巧地上了床,一脸享受地躺在我的床铺上。

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会化形是不是?」

玄泽身形一顿,慢吞吞翻过身去不敢看我。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你都被人看到了!我说那天晚上怎么眼花两次,原来是你搞的鬼!」

玄泽见隐瞒不下去,只好说实话。

「不是你不让我化形么?我只能偷偷变,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我无奈扶额,不让他化形,是不想他变成巨大的龙型压坏我的房子,而不是让他隐瞒自己拥有能够化成人形的能力!

「你给我变回来!」

「嘭」的一声,床上出现了个黑衣美男子。

眉若冷锋,眸如星辰,宽肩窄腰,一副世间难寻的俊美容貌。

想到昨晚就和这样的龙睡在一张床上,我当即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

实在是太羞耻了!

「你、你......」

我揪着他的衣袖从床上扯下,「你给我去偏房睡!」

玄泽还在不满,「偏房没床没被子,我们一起睡不行吗?」

「不行!」

我推着他的后背将他赶出房门,「我去邻居大娘那儿给你借一床,今天凑合一下,明天我们就出门买。」

说着我就出了门。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条龙的小性子。

等我抱着被褥回到家,就见偏房的屋顶踏了,正呼呼地往里灌风。

「你是故意的!」

我丢下被褥,揪着玄泽不放。

他倒是理直气壮,「我不想一个人睡!」

我气得头晕,转身回房,「那你就在院子里睡吧!」

随即蒙头盖住被子,不再理会外面任何声音。

6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一起身便感到一阵寒意。

降温了。

想起睡前被赶到院中的玄泽,我连忙出门,只见房檐下,一脸委屈的玄泽蹲在那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

「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

这谁能受得了?

胸口堵着的郁气瞬间散了,我一把将他拽进屋。

玄泽老老实实地站在屋中央,眼巴巴地盯着床铺,不敢像之前那般直接上床。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还傻站着干什么?不睡觉了?」

「怎么睡?」

我叹气,终究还是松了口,「变成龙,不然别想上床。」

天这么冷,我实在说不出让他打地铺这种话。就算是龙,也有点可怜了。

反正他不是人,也就不算男人。

我安慰自己,看着他乐颠颠地变回小龙,跳到我的枕边,还讨好地用尾巴勾住我的小指。

真是被这条龙吃得死死的。

玄泽人形暴露后,便干脆不装了,直接以人形进进出出。

为了不被别人误会,我只能谎称他是我远房表哥,前来探亲,总算圆了过去。

他倒是十分适应,每天都要出门逛一逛,回来还要给我带各种点心和一些小玩意。

就这样一直到花灯节。

花灯节这天,玄泽难得没有出门,一直在家老老实实地待到了晚上。

见他坐立难安,我主动劝说道,「你不出去逛逛么,外面还挺热闹的。」

他试探地看向我,「我们一起?」

「我不去。」

开玩笑,外面人那么多,挤也给挤死了。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他仿若赌气一般,坐在墙脚不吭声,却一眼眼地撇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行行行,一起去行了吧。」

我叹口气,任凭他扯住我的袖口,将我带出门。

花灯节果然十分热闹,街上全是年轻男女,脸上满是羞涩的笑,手上还提着花灯。

「小雨,我也给你挑了花灯。」

我回头,只见玄泽提着盏小兔子花灯,正在灯火阑珊处望着我。

灯下美人,不外如是。

我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

「怎么了。」

抬头玄泽已经走到我身旁,关心地看着我。

「没事。」

说着,我抬手准备接过他手中的花灯,不想他迅速收回手。

「不是这个。」

他抬手指向身后的小摊,「是那盏龙灯。」

我僵硬地望过去,一条三尺长的龙灯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等待主人的光顾。

「我特意给你定做的,怎么样,喜欢吗?」

我强笑着点点头,原来,这几天他鬼鬼祟祟地是在弄这个玩意。

「那带上花灯,我们走吧?」

我面无表情举着一条长龙灯在人群中穿行着,周围人群见到纷纷提前避开,生怕不小心撞翻,引火上身。

被异样的目光注视了一路,我感觉脸皮火辣辣的。

实在忍受不了,我忍不住停住脚步,看向玄泽。

「我能放下来吗,手好酸。」

玄泽跟在我身后,意犹未尽地看看身边的人群,「那不然我们先回去,放了灯再回来?」

「好的,这就走。」

我转头就走,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当场。

「等等!」

玄泽一把拉住我,指着路边的河道,「我们把花灯放到河里吧?」

「你觉得这很合理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且不说我这颇有分量的龙灯,就说他的兔子灯也不是轻易浮起来的类型。

要放河灯,莲花灯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如去买盏莲花灯过过瘾?」

「不用,两盏河灯而已,这有何难?」

说着玄泽将两盏灯放入水中,神奇的是,龙灯和兔子灯都飘在水面,没有下沉。

「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奇地盯着河面,玄泽挺着胸脯,颇为自傲,「一点法术而已。」

「那法术没了不就又沉下去了?」

玄泽迟疑,「那我一会儿再捞上来?」

我:......

你开心就好。

晚上回到家,照例是玄泽变成龙身睡在我的枕头边。

许是因为今日格外兴奋的缘故,他翻来覆去不肯睡,偏要拉着我说话。

「我的龙身和那盏灯谁比较威风?」

我困得睁不开眼,闭着眼敷衍着,「是你,肯定是你。区区一盏龙灯怎么逼得上真龙。」

相处几日,我早已掌握敷衍玄泽的技巧。

只要顺着他的话使劲夸,就会满足了。

像个小孩子,好哄的很。

果然,玄泽听了这话立刻安静了。

我掀起眼皮,看着玄泽将整个龙头塞进枕头下,仿佛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明明很喜欢被夸,却这么容易害羞。

怪可爱的。

我拔出玄泽的龙头,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龙角。

小小的,滑滑的,入手温润,像是摸了块玉。

玄泽欣喜地抬头,「想生蛋了吗?」

想想龙蛋的大小,胸中涌起的柔情散了个干净。

我面无表情地翻过身。

「不想。」

我还想多活两年。

7

「小雨,刚才有人找你。」

这日清晨,我和玄泽刚从城外回来,邻居大娘叫住我,「是一个很俊俏的白衣公子,我叫他晌午再来。」

白衣公子?

我谢过大娘,一头雾水地回了家。

玄泽从袖口探出龙头,语气酸溜溜的,「又是哪个相好来找你?」

我无语。

这条龙没待几天,跟街坊四邻学得嘴碎得不得了,相好之类的词都学会了。

不论合适不合适,突出一个我随便用,你随意理解。

我忽略他的酸话,摸摸下巴,「我不记得认识什么白衣公子。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我只认识龙。」

玄泽见我也没头绪,落地化成人形,「既然都不认识,那等他来了我去见见。」

午后,一位熟人出现在门口。

不过这回真不是我的熟人,是玄泽的。确切的说,是他认识的龙。

玄泽难得地结巴了,「白栎?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栎毫不见外地推开玄泽进门,「听说你出谷了,还跟凡人住在一起,我总要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被骗了。」

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我像是被野兽凶狠地瞪了,久违的寒意遍布全身。

玄泽立刻上前一步,紧张地挡在我面前,「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凡人算什么本事?」

白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小黑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朋友了。」

「别叫我小黑,我有名字!」

玄泽耳朵根都红了,似怒似羞地朝白栎呲了呲牙。

「玄泽,玄泽,我不过是一时忘记了,这么生气做什么。」

白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忽然转身对我温声道,「姑娘,方才失礼了。在下刚刚是担心舍弟的安危,不是刻意针对你。」

举止有礼,言语温和,仿佛方才那一眼是我的错觉。

「没关系。」

我不知其来意,只能从他和玄泽的互动中看出,两人关系不错,不像是来寻仇。

「别乱抛媚眼,你来到底是干什么?」

玄泽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站在白栎面前,彻底挡住他的视线。

「总要确认下孩子们的近况。」

白栎并不生气,直截了当地吐露出来意。

听到他提及「孩子们」,我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被带出龙谷的龙蛋。

确实,作为龙族的下一代,其他龙族担心龙蛋的安全也理所当然。

「所以,姑娘,我可以在这里叨扰两天吗?当然我会付房费的。」

白栎悠然起身,慢吞吞地绕过玄泽,朝我勾唇一笑。

我看向玄泽,见他脸色不快,却也没开口拒绝,便知晓他的意思。

「当然可以。」

我一口答应下来。

玄泽带着白栎去之前他住的房间,我则转身去了厨房,一大早就出门,肚子早就饿了。

正忙活着早饭,玄泽闷闷不乐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

我歪头看向他,感觉他好像要撒娇了。

果然,下一刻玄泽凑到我身边,懒洋洋地靠在我后背上,「不想他住这里。」

我感受着后背上刻意收敛过的重量,噗嗤一笑,故意逗他,「那我现在去把他赶走?」

「也不是不行。」

身后传来玄泽闷闷的声音,显然这个回答也没让他开心多少。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转过身,定定地看向玄泽。

他看天看地,眼神飘忽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开口,「他留下,但你不许喜欢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

我满头问号。

玄泽梗着脖子,像担心被抢走注意力的小孩子,开始说起白栎的坏话。

「他的爪子没我锋利,鳞片也不注意保养,没有光泽,更重要是,他跟好几条母龙不清不楚的,一点也不专情!」

「行了行了,你最帅,你最漂亮,我保证不会喜欢他,只喜欢你一条龙好不好?」

为了防止他继续说出什么更不得了的消息,我连忙塞了一块饼堵住他的嘴,将他赶出厨房。

「别在这里杵着碍事了,去把桌子搬出来准备吃饭。」

「哦。」

玄泽含着吃的,一改方才的低落,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白栎正站在门口,看着玄泽满脸嫌弃,「你这么没心没肺,追得到人吗?」

「要你管!」

玄泽做势要踹,被他闪身躲开,「你离她远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是我弟妹,我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玄泽闻言有些扭捏,「她还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白栎嗤笑一声,「真没用!」

白栎在我家住了小半个月,每天无所事事,就是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连带着玄泽也不出门了,总是呆在院子里和我黏在一起。

我制作着干花,又被塞了一口桂花酥,莫名感觉玄泽是故意的。

故意当着白栎的面讨好我。

我看看白栎,他眯着眼躺在摇椅上,似是对玄泽的一举一动并不关心。

而玄泽孜孜不倦地为我吃的,像是上了瘾。

「好了别喂了,等会儿就要吃饭了。」

我收拾好东西回了房间,白栎冷哼一声,「怎么样?真不需要我帮忙?」

玄泽倒茶的手一顿,干巴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就看好吧。」

8

吃过饭,白栎出去一趟又很快回来,邀请我和玄泽一同去泡温泉。

「我有位好友在附近的温泉山庄住,邀请我去做客,两位不如一同前去,体验一下?」

玄泽下意识地看我,等我做决定。

「温泉山庄?」

我心动了,那个庄子是最近几年刚建起来的,听说引入了天然的温泉水,泡上一次舒筋解乏,再舒服不过了。

白栎是个人精,见状立马敲定行程。

「既然你们都感兴趣,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下午过去,住上一晚如何?」

「可以。」

温泉山庄离得不远,每个温泉池都被分在独立的小院中,且被栅栏包围。

如此虽然是露天,但既不会被别人打扰,也能欣赏到山间美景。

我脱下衣服,缓缓迈进温热的池水中,感觉全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没等我享受片刻,隔壁突然传来吵闹声。

正是玄泽和白栎的院子。

想起方才白栎坚持要和玄泽谈心,硬是挤进了一个小院,我不禁开始担心。

不会吵架了吧。

凝神再听,声音又没有了。

我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闭目养神,好好享受这趟温泉之旅。

「噗通。」

我睁开眼,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池子里了。

别是什么鸟兽,蛇虫之类的。

我立刻站起身,准备上岸。慌乱间脚下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差点摔倒。

手忙脚乱地上岸换好衣服,回想起刚刚转瞬即逝的触感。

细长,冰冷,似乎还长着鳞片。

不会是蛇吧?

我惊出一身冷汗,叫进侍女。

「池子里有蛇。」

侍女脸色大变,「我去找人。」

我跟在她身后准备离开,刚出门就碰见白栎。

他看见我一怔,随即问道,「玄泽在你那里吗?」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白栎苦笑着摇头,「惹他生气,跑了。」

我随即想起水池中「那条蛇」,心中顿感不妙,叫住侍女。

「先不用找人了,我们自己看看。」

我给白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进房。

「可能是玄泽。」

我小声跟白栎说,白栎脸色霎时变得格外好看。

「我去看看。」

他咬牙切齿道,自从初见他,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脸色。

当小黑龙被白栎拽着尾巴揪出来时,还一脸茫然。

我痛苦捂脸。

得,不用猜了,就是玄泽。

白栎脸色不善,「玄泽,你怎能如此不守规矩,随意闯进女子的闺房。」

我张了张嘴,这倒也不算我的闺房,只是临时换衣服泡温泉的地方。但玄泽一条公龙,确实该避嫌。

「我不小心掉进来的。而且我在帮忙抓蛇。」

玄泽晕头晕脑地吐了几口温泉水,苦着脸看向我。

「小雨,池子里没蛇。」

池子里当然没蛇,我方才踩到的就是玄泽。

见此情况我还有何不明白的。怕是玄泽不知为何掉入我的池中,被我误踩了一脚后当成了蛇。

本来准备出来的玄泽听到水中有蛇,干脆潜入池中找了起来。

结果当然找不到。

这根本就是个乌龙。

回城路上,白栎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玄泽,「让你约她去看萤火虫,你直接闯人家姑娘的浴池里了,你到底想不想追人?」

玄泽没有反驳,但神情颇为不服气。

白栎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服气,我哪里说错了?」

玄泽梗着脖子,「我又没做错!小雨说里面有蛇,我不得给她抓出来吗?」

我好奇看向他们,从山庄到城里,两人一直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简直是对牛弹琴,我今天非得跟你掰扯清楚!」

白栎一把拉过玄泽,「小雨姑娘,我和玄泽要单独聊两句,你先回去可好。」

我点点头,看着玄泽板着脸,被白栎拉进小巷中。

转过身,正撞上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男子。

「不好意思。」

我连声道歉,一抬头对上探究的双眼。

「姑娘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惊得冷汗直冒,这人分明是那日绑架我的修仙者之一!

玄泽不是说把他们扔到南海了吗?

按理说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才是。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后退一步,尽量冷静地回应道,「想必是道长看错了,小女还有急事,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身后那人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在龙谷的人。站住,我有事问你!」

信你才怪!

我拔腿就跑,没等冲到玄泽消失的小巷,便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9

再次醒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木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这里是哪里?

我捂着脖子起身,发现自己身在地窖之内。

「吱呀」一声,地窖的木板掀起,三个灰袍道士出现在我面前,其中一人正是抓了我两次的人。

「小姑娘你醒了。」

我靠住身后的墙壁,警惕地看着三人,没有开口。

「不要担心,我们找你前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那天跟你一起去龙谷的人,如今在哪里?」

我心中一动,难道他们不知道龙谷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和你是一路的,你现在来问我?」

灰衣人摇摇头,颇为惋惜道,「我们本是打算一起去龙谷,可惜师门有命,未能同行。那些进入龙谷的人至今下落不明,没有音信。小姑娘你也进去过龙谷,可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灰衣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像只是在关心同门的道士。

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从他两次绑架我时的果断,就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不拿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

此时他假装和善不过是想套我的话,想弄清楚龙谷的秘密。

我装作被他的假象蒙骗,真话假话掺着说,「那日他们进了龙谷就将我打晕了,我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直接回家了。」

「你是说他们自己消失的?」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姑娘,你不老实啊。」

我心中一紧,后背迅速被冷汗浸湿。

「我说的都是实话。」

灰袍人看了我良久,随后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在这里待着,等你何时想清楚了,我们再来看你。」

说完,三人离开地窖,木板重新被闭合,「嘎达」一声,还被落了锁。

看来他们是打算把我囚禁在这里。

我缩回墙脚,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心中祈祷玄泽能快些发现我的消失。

另一边,玄泽和白栎谈完回到家中,这才发现本该早已到家的我不见踪影,立刻警觉起来。

玄泽迅速回到分别的地方,沿着回家的路一路询问,得到的都是「没有看见」的回答。

「会不会去拜访朋友了?」

白栎猜测,玄泽则急着团团转,「她根本没什么朋友,熟悉的都是附近的邻居,我都问过了,没见过小雨。她一定是出事了!」

白栎按住玄泽,「你先别慌,就算出事也不过半个时辰,应该还在城里,我们循着气息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到时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靠坐在墙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头顶上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扶着墙壁起身,发现坐了太久双腿使不上劲,只能慢慢挪到入口处。

「有人闯进来了!」

「是龙!我看到他们的鳞片了!」

「快,我们撤退!」

头顶吵吵嚷嚷,我根据稀稀落落的几句呼喊判断出,好像是玄泽他们来找我了。

不等我高兴,上面又来一句,「带上地窖里那娘们一起走!她还有用!」

随即木板一开,我暴露在来人的目光中。

「来得正好,带上她往龙谷走!」

我来不及说话,一把被揪住衣领扔上了飞剑。

狂风呼呼地吹打着我的脸颊,第一次体验飞剑我被吓得不敢睁眼,耳边只有阵阵风声。

没到龙谷,我们就被追上了。

玄泽少见的一脸怒气,黑色的鳞片蔓延至他的脸颊,金色的瞳孔泛着光芒,显得神秘又危险。

「把她放下!」

见到玄泽后,我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很神奇的,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不害怕了。

挟持我的灰袍道人大声叫道,「不要过来!」

玄泽黑着脸,一步步地接近。

灰袍人精神在崩溃的边缘,独自一人面对龙族,他根本没有胜算。

索性扔掉法器,「噗通」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

我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初见玄泽时,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般。

玄泽抬手一挥,灰袍道士便消失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我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我好怕你出事。」

玄泽的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龙角抵着我后颈,不痛,但存在感十足。

我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没事啦,你已经找到我了。」

玄泽的回应是更加用力的拥抱。

很快白栎也赶过来了,「没事吧?他们的同伙已经被我解决了。」

我摇摇头,随后退出了玄泽的怀抱。

玄泽神情不快,但什么话都没说,站在一边看白栎接近。

白栎松了口气,「这回都是我不好,不该叫走玄泽,让你一个人离开,不然也不会......」

我连忙摇手,「与你无关,只是我运气不好而已。」

真要说起来,一切都是从几月前我被那群人抓住开始的,可见我的运气一直没好过。

想到此处我看看身旁的玄泽,不过能遇见他,也不算太坏的事。

玄泽恹恹地站在原地,余光时不时瞥我一眼,像是在打量我的脸色,一副想看又不想看的模样。

「怎么了?」

我歪头看向他,怎么这幅模样?

玄泽看了眼白栎,像做了错事怕惹我生气,「白栎说你不喜欢我离你太近。」

白栎难得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注意男女之防!」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就是让我离小雨远点。」

我「噗嗤」笑出声,然后伸手摸摸玄泽的龙角,「那我来找你不就好啦。」

玄泽极为好哄,立刻又开心起来,幻化出龙尾也递过来,「尾巴也给你摸。」

顶着白栎揶揄的目光,我轻咳一声,红着脸哄他,「晚上再说。」

白栎忽略玄泽幽怨的目光,开始说正事。

「那些修仙者我们都送去南海了,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存在,以后你还是要小心些。」

就是说,以后还有可能被那些人找上门?

我开始思索着是不是该搬家,但玄泽肯定是走不了的,毕竟龙谷在这。

不明真相的玄泽立刻拍拍胸脯,「放心,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白栎定定地看着我,提出一个建议,「经此一遭,姑娘在城中已经算不得安全,那些人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不如和玄泽一起去龙谷住,那里寻常人无法进入,修仙者找不到你。」

我心中一动,确实是个好主意。

玄泽眼睛亮起来,兴致勃勃地开始畅想日后的生活,「你可以和我住!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我们还可以一起养龙蛋!」

「再说吧。」

我十分心动,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岔开话题。

我很清楚,这不是简单的邀请,一旦同意,就相当于变相同意与玄泽开始另一段关系。

但眼下我还没下定决心未来该如何与玄泽相处,自然不能随意答应。

给了他希望,最后又将他抛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哦。」

玄泽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只能闷闷低下头,一脚一脚地踢路边的石子,情绪明显落了下去。

白栎看看玄泽,又看看我,上前一步,「在下想同姑娘单独说几句。」

我点点头,随即看向玄泽,他动动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觉地找了棵树窜了上去。

见他离开,白栎直截了当地开口,「敢问姑娘对玄泽是什么想法?」

他这一问,我差点被口水呛住,「咳,你说什么?」

白栎笑着后退一步,「冷静点,我可不想让玄泽以为我欺负你。」

我抬头看去,只看到树枝上玄泽的背影,

「你到底想问什么?」

白栎勾唇,笑得和善,「不要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身为兄长,想关心关心弟弟的感情罢了。」

我这才知道我的表现居然这么明显,不免有些尴尬。

「我看你对玄泽不像没有感情,为何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是有别的顾虑?」

我心中一动,他问到了我的心坎里。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玄泽的真诚我都看在眼里,他虽然懵懂,却一心一意地待我好,一切以我为重,虽然成天说着要生蛋,但一次越矩都没有,还十分害羞。

我对他不是动心,但重重顾虑阻碍了我迈向他的脚步。

他是龙,拥有漫长的寿命,而我只是个凡人,最多不过百年。

百年之后,我又该如何?

放手让他去找别人共度余生?

或者看他为我孤独终老?

前者,我的私心不允许,后者,我又不忍心。

思来想去,竟是左右为难。

如果注定无法圆满,那还不如不要开始。

这些心事我无法跟玄泽诉说,也没有别的亲近之人可说,只能憋在心里。

如今白栎问出口,我索性直截了当地倒了个干净,期待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我到底能不能跟玄泽走下去。

「只是,因为这个?」

白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捂住下巴,似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扭曲的表情让他那张俊秀的面庞有些滑稽。

「或许对于你们龙族不是什么事,但对于我,这些理由已经足够。」

白栎摇摇头,恢复了往日的潇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诶,玄泽这个不靠谱的小子,真该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什么意思?」

「他可有向你解释过血契是何物?」

我茫然地看着他,白栎朝身后招招手,唤来玄泽。

「玄泽,你决定好了,以后都要和小雨在一起?」

玄泽点点头,凑到我身边,「我只想和小雨生蛋!」

我脸红了,不知白栎此举是为何意。

「那你来告诉她,龙族的血契是何物。」

玄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睛泛起点点光芒,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但好歹是说清楚了。

原来,凡人与龙族缔结婚约早有先例。

龙族有一名为血契的契约,专用于此。一旦签订血契,共享生命,分摊伤痛,只要龙族不死,凡人也不会死,简直就是百利无一害。

白栎恨铁不成钢地点点玄泽,「追媳妇连最重要的事情都说不清,活该你折腾这么久。」

我摸摸鼻子,没敢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我们也会折腾许久。

若不是日久生情,我根本不会想和一条龙共度余生。

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小雨,你愿意和我签订血契吗?我想跟你分享寿命,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看着我,目光满是期待。

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我只能胡乱点头,捂住发烫的脸颊。

「既然话说开了,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事了。」

白栎笑眯眯地看着我俩,「记得办喜事时告诉我,生了蛋也要。」

生蛋。

久违的恐怖重新复苏。

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干巴巴地笑道,「这就不必了吧,我是凡人,应该生不出来。」

怕不是要我半条命。

「你不知道吗?」

白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凡人和龙也能诞下龙蛋,我这正好有个例子。」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蛋,「这是我侄子,前几个月刚生下来的,托我送回龙谷。她爹是龙,她娘也是凡人,蛋还热乎着,你可以摸摸。」

「这是龙蛋?」

我看着眼前一掌可握的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跟我之前见到的龙蛋根本不一样。

「龙蛋又不是生下来就那么大。需要孕育数百年,才能发育成熟。」

玄泽边说边探头去看白栎手里的蛋,慢慢探出手,「我都不知道你已经侄子了。」

白栎顺势将蛋放在怀中,拍开玄泽蠢蠢欲动的龙爪。

「别乱动,他爹会跟我拼命的。」

「小气鬼,我很快也会有的!」

玄泽捂住被拍红的手背,讨好地看向我,「我们也生一个吧?」

我:......

是不是太快了。

我们刚刚确定关系而已啊!

白栎乐出了声,站在一旁看好戏。

「以后再说吧。」

我随口敷衍玄泽,转身朝城中走去。

既然准备搬进龙谷,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家里的房子的不用卖了,时不时可以过去住一住。

但家当还是得找人打一套,龙谷那里什么都没有,不提起准备好根本没法住人。

我一边想,一边计算着要准备的东西,玄泽跟在身后不停地追问。

「那什么时候可以?」

「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

「小雨,小雨,你理理我呀。」

番外

龙谷山洞内。

一群小龙排着队抱着尾巴,等待擦药膏。

「能给我多抹点吗?」

金色尾巴的小龙奶声奶气地说道。

带头的青色小龙一脸严肃,「不行,药膏不多了,每个人都只能抹尾巴,不然玄泽叔叔就该发现了。」

「没有了找小雨帮忙配一点不可以吗?」

小金龙眼巴巴地看着青龙手里的药膏,「只抹尾巴,鳞片的亮度不均匀啦,都没尾巴上的鳞片亮。」

青龙忙捂住他的嘴,警惕地朝洞口望望,见没人发现才松了口气。

「要叫婶婶,小雨是玄泽叔叔叫的,我们不能随便叫。」

小金龙懵懂地眨眨眼,「可是,白栎叔叔也跟着叫啊。」

青龙小心翼翼地扭住瓶口,「所以白栎叔叔总是被关在谷外啊。好了,我们把药膏放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

「小雨,你见我的药膏了吗?」

我从龙堆里抬起头,身边一圈抱着尾巴听故事的龙崽。

龙崽们眼神闪烁,互相对视一眼,没人开口。

「没见到,是不是忘房间里了?」

我打了个哈欠,心想得快点把龙崽哄睡,不然今晚别想好过。

「没有啊,我每天都要抹两次的,今天早上刚抹了,现在找不到了。」

玄泽十分珍惜他的鳞片,每天都要化成龙身仔仔细细地擦拭,所以我专门给他做了一款药膏,用来保持鳞片洁净,抹上去后就不用经常擦拭了。

「是不是滚到床下了?」

我探身看向床下,果然摸到了熟悉的药瓶。

入手发现很轻,打开一看,已经见底了。

「没有了,我抽时间再给你配一点吧。」

「没了?早上还有小半瓶啊?」

玄泽狐疑地看向几只小龙。

只见方才还精神奕奕的龙崽子们不约而同地打起了瞌睡,闭着眼挤成一团。

「嗨呀,好困。」

「眼睛睁不开了。」

「呼噜呼噜。」

「嗝——」

我忍住笑,捞起一只差点磕到桌角的小龙放到一起,「他们都睡了,明天再问吧。」

「肯定是装的,睡觉怎么打嗝?」

玄泽捞起金色的小龙仔细打量,只见他左看,小龙扭到右边,右看,头又扭到左边。

配合着微微颤抖的睫毛,仿佛在说,我有问题,我装睡,我心虚。

我捂着肚子笑得抽搐,眼见玄泽低头嗅嗅小龙的尾巴,然后大叫出声。

「你们又偷抹我的药膏!」

小青龙率先装不下去了,睁开眼认错,「对不起,玄泽叔叔,药膏是我用的。」

随后一只又一只小手接连举起。

「我用了。」

「我也用了。」

「是我用的!」

玄泽怀中的小金龙猛地坐起搂住他的脖子,「是我一条龙用的,不关他们的事!」

小金龙胖乎乎的,金色的尾巴在玄泽面前一摆一摆,晃得他睁不开眼。

「金炔,你一个人怎么用半瓶?」

玄泽闭着眼,拉着金炔的衣领要把他拽开,不想被金炔一把抓住龙角。

「你给我放开!」

眼看玄泽要急了,我连忙上去将金炔抱下来哄道。

「好了好了,玄泽叔叔没有生气,以后你们想用药膏了就来找我要,但是有一点,不许再偷拿别人的东西了。好孩子不能不问自取知道吗?」

「知道了。」

龙崽子们乖乖点头认错,排着队回去睡觉了。

玄泽捂着龙角,委屈地瘪瘪嘴,「他们偷拿我的药膏,还薅我的龙角!」

我憋着笑,揉揉他可怜的龙角,「孩子不懂事,我帮你吹吹?」

微风拂过黑色的龙角, 玄泽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和缓下来。

他揽住我的腰, 恨恨道, 「我要传信给他们的爹告状!」

「小孩子都是这样,讲清楚道理就好了。」

玄泽摇摇头, 「我的龙崽一定非常听话, 肯定跟他们都不一样!」

我转头看向放在篮子里的黑蛋, 心中不禁摇头。

就这小子三天两头吓人的模样,破壳后又是一个惹祸精。

但自家孩子自家疼, 玄泽就是对他的蛋充满滤镜。

想想龙蛋们破壳前的悠闲, 再想想如今每天处理各种口角纷争的手忙脚乱, 玄泽不禁一阵牙疼。

「他们不会想打算一直让我带孩子吧?我可受不了,得让人来替我才行!」

我揶揄道,「换个人,你不怕他们欺负龙崽?」

在龙蛋破壳前,所有龙蛋都会被放在龙谷统一照顾,在过去的几百年间,都是玄泽一人负责的。如今龙蛋破壳,几条小龙也是玄泽和我在照顾。

据说他们的父母现在忙得脱不开身,暂时无法回来接人。

玄泽闻言动作一顿, 低头沉思,「你说得有道理,还是不要换了, 我在这看着就挺好。」

我点点玄泽的额头,不禁失笑出声,「别担心啦,对你的同族有点信心吧,要是实在无聊,不如我们出谷去玩?」

玄泽立刻兴奋起来,「好啊!不如我们干脆回城里多住两天?」

我有些迟疑,「那谷里怎么办?」

虽说龙崽能够照顾自己,但他们正是闹腾的年纪,一不留神就会搞个大破坏, 不得不小心对待。

玄泽摸摸下巴,露出一丝坏笑, 「白栎马上要回来了,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我无奈扶额,「你就专逮住他一个人坑是吧。」

玄泽一脸无辜,「谁叫他如今最闲呢?潇洒几百年了,也该他头疼了。」

白栎进龙谷当天, 谷内一片狼藉,四下无人。

人呢?

玄泽和小雨去哪儿了?

白栎心中生疑,但也没有多想。

「金炔,叔叔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一群小龙崽从山洞跑出, 将白栎围个正着。

「白栎叔叔, 你终于来啦!」

「白栎叔叔, 玄泽叔叔又偷偷跑出去了。」

「白栎叔叔,玄泽叔叔给你留了字条。」

白栎脸色僵硬,看着递到面前的字条。

「外出, 不日将归。龙谷暂时托付予你。勿念。」

「玄泽——」

夕阳西下,唯有一声长啸,消散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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