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第八章 重回忘忧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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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完家人后,唐栖月随着慕循重新回到忘忧阁。

这些日子,她一边拼命干活,一边琢磨着要如何给家人报仇,她罗列了一个名单,每天睡前醒来都会念两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每天闲暇时候,还会跑到赌坊多宝格跟前看两眼那枚剑坠,同时对它说:「迟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有时候也会暗中跑去梁家附近转悠,梁家现在搬进了一间更大更气派的府邸,层层戒备森严,翻墙是断然行不通的。有时候碰见迟昼进出,身边总是跟着几名亲卫。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行刺他,难度可想而知。

好在唐栖月在后厨工作,总能听到宫里的小道消息,什么皇后杨氏和梁贵妃同时怀上龙种圣心大悦啦,什么杨氏的伯父礼部尚书杨照被封为宰相啦,皇上要御驾亲征安蚩啦,还让飞虎小将军迟昼做他的副将啦……

迟昼?他又要出征安蚩了?

唐栖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要去哪里?」慕循正在医馆里看书,听说唐栖月要离开,转过目光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想去安蚩……」

「大燕正要和安蚩打仗。」

「我知道。」

「知道还去?是不想活了,又打算赖账吗?」

「没有……我只是……」

「不想说就算了。」

唐栖月咬了咬下唇:「我想去安蚩军队里。」和慕循认识了这么久,虽然他一向态度冷淡,语气冰冷,可唐栖月知道,他一点歹心都没有,不知不觉,她把他当成了朋友。

「干吗?」

「打仗。」

「我没听错吧?」

「没有,我不是想与大燕为敌,我只是想在战场上和我最讨厌的人狭路相逢,然后我取了他的狗命!」

「这么自信?」慕循扔下手里的话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栖月。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正面取他性命的办法了。」唐栖月攥着拳头说。

慕循明白了唐栖月的想法:「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犯得着去安蚩军中这么迂回吗?」

「从小我爹就教我不要乘人之危,过招一定要光明正大,我只想正面与他对抗,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所以七公子,你能借我一匹好马吗?我不会白用的,该多少钱你记到我账上!等我回来,一定还给你!」

慕循蹙起眉头看着唐栖月,好嘛,欠债的都开始记账了,还真不客气……

尽管唐栖月离开的时候慕循摆了一张臭脸,可他还是把马「借」给了她。

第二天一早,当来福把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给唐栖月牵来的时候,唐栖月眼睛都亮了。

不光是马,什么鞍鞯、辔头、马鞭都帮她备好了,甚至还有一个装满了干粮的褡裢以及一半是水一半是酒的羊皮囊。

唐栖月大为感动,心想这慕循也太会为别人着想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他那该是多么幸运的女子。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临走之前,唐栖月弄错了羊皮囊里的水和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烈酒才反应过来。上了马就有些醺醺然了。虽然头晕乎乎的,她也没忘记去和慕循告个别。

她骑马来到慕循门前告别,见门关着,也不知道慕循在不在,索性朝门里喊了几声:「七公子,你在吗?我要走了,谢谢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以后你的夫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欠你的债,一定会还的,你等我回来啊!」

喊完,她扬起马鞭就出发了,上午的阳光在她头顶、肩头洒下一片金黄。

她没有回头,一直都没有看到身后站着的两个人。

慕循看着骑马远去的少女,黑着脸问身旁的来福:「你没有提醒她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吗?」

来福:「……」

唐栖月出发不久,就在装干粮的褡裢里发现一张地图。标记着一路上可以供她落脚的合适地点。地图的终点是在龙涎河北岸,靠近安蚩的一个村庄,名唤饮马村。就连渡河的方式有几种,在图上都有标记。

唐栖月手捧着这么一份保姆级的详尽地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慕循再次让她折服了,细节啊!细节是魔鬼啊!

心思如此这般细腻,纵观大燕有几人欤?难怪年纪轻轻就把买卖做得这么大,若是把江山社稷给他,恐怕他也能治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唐栖月也不知道慕循要她去饮马村是为何,不过出于对慕循的百分百信任,她还是直奔饮马村而去了。

她计划的是,到了那个村子应该就是安蚩的地盘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混进安蚩军队。

唐栖月星夜兼程,一路飞奔。好在这匹黑马的脚力也格外好,休息一夜便能日行千里。

很快她就来到了龙涎河畔,天色已近黄昏。不远处能看到大燕军的营地,有黑色的旗帜在高高飘扬。听说皇帝嫯让迟昼带着先头部队已经来到了龙涎河,此刻,他应该就在那营地里的某处吧?

「迟昼,再见面,我一定要杀了你!」唐栖月在马上回望大燕营地腾起的袅袅炊烟,喃喃道。

地图上标记有一处渡口。唐栖月找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一艘捕鱼的船正要渡河,船家是一对淳朴而热情的父女,听说唐栖月去饮马村,不但免费送她渡河,下船的时候还塞给她两条大鲤鱼。

唐栖月很是感动,偷偷放了两锭银子在船上。

牵着马提着鱼来到饮马河村口的时候,暮色已经四合。一轮皎洁的月牙挂在天边。

「你找谁?」一名背着柴火的少女刚好路过,问唐栖月道。

「我……」唐栖月也说不上来她找谁。

「路过啊?没地方住就跟我来吧。」少女说完就轻快地往村里走去。

唐栖月赶紧牵马跟了上去。

村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的窗子透出烛火,她想起之前和迟昼一起在龙涎河边的村子里游荡,迟昼说过,幸存的村民会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跑回来。想想马上大燕又要和安蚩开战,这些村民又要流离失所,唐栖月感觉到心中一阵唏嘘。

她随着少女来到一处两扇柴门掩着的小院。

「你先去休息吧,待会儿吃饭我叫你。」少女把柴火放在院子的一角,指了指正屋。

「我来帮你吧?」唐栖月把马拴好,对少女说。

「不必,你去歇着吧!」少女言毕就抱着柴火走进了院子一角的厨房。

唐栖月走进正屋,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两条大鲤鱼。她赶紧转身出去,打算把鱼拿给少女。

却见少女正抱了一团干草正在喂马。

「给,龙涎河的鱼!」唐栖月把鱼塞到少女手里。

少女接过鱼,点了点头。

很快,少女就叫唐栖月去吃饭。

唐栖月端起碗看到糙米粥里漂着一些野菜。她本想问为什么没做鱼,不经意间却瞥见那两条鱼被剖开了,抹上厚厚的盐,挂在了房梁上。

看来是留着自己吃的。唐栖月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喝了两口粥,她想起身上还有些馕饼和肉干,便去取了褡裢,统统塞给了少女。

少女道了声「谢」。拿起一块馕饼,又掰了一半,递给唐栖月。

唐栖月又拿起羊皮囊:「我这里还有酒,要不要尝尝?」

少女是爽利之人,也不推脱,两人便就着半块馕饼和糙米野菜粥,你一口我一口喝起酒来。

大约是因为连天来的赶路,出离地疲劳,唐栖月吃过饭,倒头就在正屋铺着薄薄茅草的木板床上睡着了。

床铺虽然简陋,唐栖月这一觉却睡得香甜。

天快亮的时候,她突然被少女摇醒了。

「快起床,换上这身衣服!」少女把一团灰扑扑的布扔到唐栖月身边。

唐栖月迷迷糊糊坐起身子,展开那灰布一看,竟然是安蚩的军服。

「?」唐栖月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搞不清楚少女给她安蚩军服做什么。

「快点吧,他们要来了!」少女说完就欲出门,转头看到唐栖月迷迷瞪瞪的样子,低声对她说,「你不是要混进安蚩军中吗?」

唐栖月更疑惑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少女帮她整理衣领的时候,唐栖月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少女随手抹了些墙灰,一边往唐栖月脸上抹,一边说道:「是你昨晚喝了酒自己告诉我的呀!」

唐栖月愣住,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何时有喝酒以后乱说话的毛病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被少女推到了柴扉跟前:「你出去以后往村口走……对了,带上这个!」

她返身跑进厨房,提了那两条腌过的大鲤鱼出来,嘱咐道:「看到穿着安蚩军服的人,就把这个给他们。然后什么也不要说,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唐栖月回头看她,「谢」字还未说出口。

少女就推她出了门:「你的马,我会帮你照顾,放心去吧!」

唐栖月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再回头的时候,那两扇柴扉已经紧紧关上了。

按照少女所说,唐栖月很顺利地在村口找到了七八名穿着安蚩军服的人,把鱼给了他们,然后就随着他们一起兜兜转转来到了安蚩军大营。

三天后,战争的号角就在龙涎河畔吹响,打破了两岸小村庄短暂的宁静。

唐栖月混在安蚩人的队伍里,被挟裹着上了战场。

飞溅的鲜血、兵戈相接冒出的火花、可怖怒吼与哀号、兵士们满是杀戮的猩红眼底……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唐栖月展示着战争的冰冷与残酷,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酷一万倍!

前几日,她都会在梦中惊醒,醒来甚至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直到后来她才发现,那血腥味就来自自己的身上,虽然她一直在战场上寻找迟昼,一直避免与大燕兵士正面相接,可是她的衣摆还是把战场的气味带了回来。

战争进行了多日,唐栖月一直未能在混乱中找到迟昼的身影。有传言说,他不敌安蚩大军的进攻压力,逃回王城搬救兵去了。

还有人说,迟昼根本就不是逃走,是去接大燕的皇帝了。甚至有人说,迟昼是假意在大燕做官,意欲与他们里应外合拿下大燕。毕竟迟昼的阿爹是安蚩的前大王迟厩石。

迟昼的阿爹是安蚩的前大王?唐栖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相识这么多年,迟昼似乎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唐栖月能想起来的,他亲口提起自己的家人只有两次。

一次是初相遇的时候,迟昼曾经当着唐将军等人的面说自己的母亲只是龙涎河畔的一名农妇,当时唐栖月都觉得他是在骗人。

相比之下,另一次就可信得多。迟昼曾经说起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上元节这一天去世的。

若他的父亲是安蚩前大王迟厩石的话,那就对上了。崇历二年上元节,安蚩宫廷发生内乱,迟厩石的六弟迟庵极趁着兄长外出打猎,将他杀害于山林间,篡位夺权。这也是为什么迟昼愿意站在大燕那一边征讨自己国家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梁广元要说迟昼是他亲生的儿子呢?唐栖月又想起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这日一场小规模的战事在傍晚时分平息,唐栖月回到营地以后,就跑去营地附近的小溪边喝水、洗脸。

她刚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就听见一阵散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笑闹声。

唐栖月没有在意,继续洗脸。

那阵杂乱的声音在不远处停下,她听到有人坏笑着叫道:「伺候爷更衣!」

然后是「啪啪」两声,听起来像是扇耳光的声音。

唐栖月走过去,拨开一人高的蒲草,看到河边站着五个安蚩兵士,其中两个还赤裸着上身,他们中间围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他也穿着兵士的衣服,只是那身衣服对他来说肥大得有些滑稽。

那几个兵士正在逗弄小男孩替他们更衣,小男孩不从,他们便巴掌相向。

在一片戏谑声中,小男孩眼中噙着泪,帮那几个满身肮脏的兵士脱掉了他们外衣和裤子。

随即,那些兵士就赤身裸体地接连跳进了溪水中。

小男孩留在岸上帮他们清洗衣物。

唐栖月看不过去,在兵士们看不见的角度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扭过头去,不敢轻举妄动。

唐栖月索性大剌剌走过去,大声对小男孩说:「这么多衣服你一个人怎么洗得完?我来帮你吧!」

说完抱起衣服就往溪水下游走去,那几名兵士只当是来了傻子主动帮他们干活,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发觉唐栖月根本没有帮他们洗衣服,而是把他们的衣服直接扔进了溪水里!

「你干什么?是不是不想活了?」

「快把衣服给我们捞回来!」

那几名兵士在水里朝唐栖月大喊,其间还夹杂着污言秽语。

唐栖月就像没听见一样,走到目瞪口呆的小男孩身边,对他说:「快跑!」

小男孩却并不敢动,他眼中充满了绝望:「跑回去也会被他们打死……」

「那就朝其他的方向跑!脱了这身兵服,往河边的村子跑!」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唐栖月:「……」

这时候那几名气急败坏的兵士已经光着身子从水里走出来了。两人跑去追赶被水冲走的衣服,其余三人朝唐栖月这边围了过来。唐栖月把小男孩护在身后,转身却猝不及防地看到赤裸的丑陋男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一名兵士注意到了唐栖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朝旁边两人耳语了两句。

那个带头的高大兵士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见到男人的身体怎么这么紧张?你又长得细皮嫩肉,怕不是个小娘们吧?」

「胡说!我是男的!」

「是男的就把你那话儿露出来给爷们几个看看?」高大兵士朝唐栖月靠近了几步。

唐栖月背后的手用力推了小男孩一把:「快跑!」

这时候那高大的士兵已经抽出长刀扑了上来。

唐栖月并不慌张,一个闪身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刀锋,唰一下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和那兵士打了起来。

那兵士虽然高大,可功夫却是稀松,唐栖月自小习武,那兵士绝不是她的对手。他的两个同伴见状上来帮忙,也被唐栖月砍翻在地,鲜血汩汩地往外涌出。

唐栖月正要收起刀离开这里,那小男孩却跑了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边……有一只老虎……」小男孩指着身后,眼底是无限的恐惧。

说话间,那两名跑去捞衣服的兵士已经回来了,看到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同伴,他们红着眼就扑了过来。唐栖月提刀迎了上去,小男孩紧紧跟在唐栖月身后,瑟瑟发抖。

唐栖月因为还要保护身后的小男孩,没法集中精力和那两个人缠斗,加上刚才一打三体力消耗得厉害,十几个回合过后,她手里的长刀竟然脱了手,那两个男人见机上前,一人一个按住了唐栖月和小男孩,捆住了他们的双手双脚。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西坠,最后一缕天光也黯淡下来。

黑暗勾起人心底的魔鬼,两名兵士像是邪魔附身一般,相视奸邪一笑,根本顾不得身边还在流血的同伴,开始撕扯唐栖月和小男孩的衣服。

唐栖月宁死不从,撕扯中却被那名兵士无意中碰到她的胸,那名士兵的眼睛都亮了,有点难以置信:「你……果真是个女子?」言罢,更浓烈的欲火就在他眼中燃烧了起来,「老子真是捡到宝了!」

就在这兵士即将得手之际,突然一阵骇人的低吼声传来,他惊恐抬头,差点吓晕过去,几步开外的夜色中,有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

说时迟,那时快,老虎像一阵风一样跳到唐栖月身边,挥起巨大的虎掌,将那名几乎吓傻了的兵士从她身上拍落。那兵士落地以后,瞬间就没了声息。

另一名兵士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吓得尿了裤子,伏在地上气都不敢喘。

老虎正要靠近伏在地上的兵士,忽然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伴着火光由远及近,有人高喊着:「在那边!」

老虎扭头看了一眼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纵身一跃隐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来的人都穿着黑色的安蚩兵服,比唐栖月身上灰扑扑的兵服整洁许多。唐栖月认出他们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统帅身边的亲卫。

这些人搜寻老虎的身影未果,却发现了被捆住手脚的唐栖月、小男孩,伏在地上不敢动的尿裤子兵士,以及一地的安蚩兵赤裸的尸体。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伏在地上的兵士惴惴抬头看到骑在马上的「上级」,心思一动,唯恐唐栖月说出不利于他的话,让他遭到军法处置,于是指着唐栖月抢答道:「是她!人都是她杀的!」

「哦?」马上的黑衣兵士看着衣衫褴褛的唐栖月。

「这个女人杀我们兄弟,她一定是大燕来的尖细!」那兵士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了起来。

「女人?」骑在马上的黑衣兵士瞳孔颤了颤,跳下马,走到唐栖月身边,捏起她的下巴看了看。

「他说得对吗?你是大燕的奸细吗?」黑衣兵士问她。

唐栖月咬住嘴唇,正思忖着如何回答。

那黑衣兵士却放开了她,转头对身后的随从们道:「管她是不是奸细,先带回去呈给大王!老虎没抓到,好歹给他带了个大燕女人回去……」

唐栖月像只褡裢一样被黑衣兵士挂在马背上,朝安蚩军大营奔去。

路上,她听到几位亲卫聊天,得知安蚩大王迟庵极对和亲的颐棠公主甚为宠爱,自从她失踪以后,他一直念念不忘。

唐栖月被送进迟庵极大帐的时候,他正端坐在帐中吃肉喝酒。

面前有几名穿了大燕衣裙的女人在跳舞。

「你是大燕来的?」迟庵极瞥了一眼满身脏污的唐栖月。

唐栖月沉默着看他,没有回话。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安蚩大王,传说中那位弑兄夺权的迟昼的六叔。与想象中一脸横肉的形象不同,这个人面白无须,看起来不像是安蚩人的粗蛮,倒有几分大燕人的儒雅。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会跳大燕的舞吗?」迟庵极朝那几名舞女扬了扬下巴。

唐栖月依旧沉默。

「原来是个哑巴啊?我还说你要是跳舞比她们跳得好,我就放了你呢!」迟庵极道。

唐栖月沙哑着嗓子开口:「我不会跳舞,不过我会别的。」

「哦?你会什么?」

「我会舞剑!」唐栖月道。

迟庵极听唐栖月这么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不过我不想看。」稍后,他倏地敛了笑,目光狡黠,「别以为我没听过你们那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故事……」

唐栖月:「……」

「去过大燕的王城吗?」迟庵极又问。

唐栖月迟疑着点点头。感觉这安蚩大王思维跳跃得厉害,一时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给本王讲讲大燕的王城!」迟庵极饶有兴趣地拍了拍身边的桌子,示意唐栖月坐过去。

唐栖月坐下以后,迟庵极挥手让那几名舞女下去了。一时间大帐里只剩他们两人。

「你告诉我,大燕的女人是不是都那么骄傲?」迟庵极给唐栖月倒了一杯酒,问她。

见唐栖月一脸警惕的样子,迟庵极笑了笑:「只要你能好好陪我聊天,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让唐栖月没想到的是,他当真说到做到。

接连几天晚上,迟庵极都会让唐栖月陪他喝酒聊天,给他讲大燕的风土人情。他表现得极为有兴趣。

唐栖月猜想,他之所以对大燕感兴趣,一定是因为深深爱慕颐棠公主的原因。

这天,桌上的菜比平日更丰盛,迟庵极多喝了好几杯酒,主动给唐栖月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唐栖月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还从迟庵极嘴里听到了一系列安蚩宫廷秘辛。

原来颐棠公主嫁来安蚩的时候,是当时身为六王爷的迟庵极去迎的亲。第一眼看到颐棠公主的时候,迟庵极就深深地陷落了。但他深深地压抑了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这位迷人而优雅的公主是要嫁给身为大王的哥哥迟厩石的。

颐棠公主与哥哥大婚以后,迟庵极为了不看到她触发难耐的相思,便去四海七州云游了一番。多年以后得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他才赶回安蚩。

为了守在母亲身边,他在安蚩宫里住了数日。偶然见了颐棠公主几面,发觉她终日愁容满面。后来才知道,自公主生下皇子以后,大哥就有了新欢,因为公主生性骄傲,哥哥对她越发不满,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去见她一面,甚至将她生下的小皇子也从她身边夺走了。

迟庵极看不过去,便去哄颐棠公主开心,看到她开心笑起来的样子,迟庵极感觉自己的心也化了。后来公主为了表示感谢,还送了他一朵小小的白玉海棠,七瓣,很是精致。她说这海棠是她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送的,她现在转赠给他。他开心地珍藏了起来,谁都不许动。

这年年节之前,迟庵极提着一些公主爱吃的点心去看望她,却被拒之门外。公主陪嫁来的丫鬟说公主病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公主得了什么病,丫鬟就悄悄塞给他一封信。

一路回到他自己的府上,他才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信纸都被他手心里的汗沁湿了。

这是公主第一次给他写信,他听闻大燕的人喜欢用书信传递心意。

不过很明显,公主写这封信并不是为了向他表明心意。信笺上只有两行温婉的小字,告诉迟庵极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了,他哥哥大王迟厩石听闻他最近总是来找公主,颇为不满。

除夕家宴的时候,迟庵极终于见到了公主, 只是她憔悴了许多, 站在与别人朗声谈笑的大王身边, 神色疏离。

他没了心情,家宴吃了一半就悄悄退了出来。反正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位只知玩乐的闲散王爷, 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闲逛到御厨房,他本想溜进去弄只烤鸡吃, 却无意中听到几名小婢小厮在一边烧火一边谈论颐棠公主。

他们说大王这几日一反常态, 每日都去颐棠公主那里过夜。每夜颐棠公主的寝宫都会响起哭喊声,一直到半夜。

他们还提到了迟庵极,他们说大王已经发觉了颐棠公主和六王爷有私情,最晚过了上元节, 大王可能就要把颐棠公主和六王爷一起杀了……

迟庵极不寒而栗, 他相信他的哥哥能做出这种事。

当年他的父亲老安蚩王仙逝,按照安蚩的传统, 皇位要传给有兽王之血, 可以统御百兽的皇子。可是安蚩王有十一个儿子以及十三个女儿, 都超过了十五岁, 竟然没有一个显示出有兽王之血的特质。

于是安蚩王室便展开了一场夺位混战。他的大哥迟厩石凭着心狠手辣的做派,杀了九个兄弟, 五位姐妹,这才坐上了安蚩王的宝座。

迟庵极因为从未表现出夺位的想法,又一向老实木讷, 才被大哥留了下来, 以显示这位哥哥对兄弟的仁慈。

呵呵, 多么讽刺!

没想到, 该躲的终究躲不过,这一天还是来了。

迟庵极没有去吃烤鸡,他从宫里离开了, 一直到上元节都没有露面。宫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 并没有四处寻他。

因此上元节这天,当他带人围攻正带着皇子们打猎的安蚩大王时, 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大哥是他亲手杀死的,背后一刀, 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皇子见到父亲突然被刺,都吓得呆在了原地,被迟庵极带来的人控制了起来。

手下的人问他这些孩子要怎么办, 他本想说放了吧, 却被手下提醒,这些孩子若是其中某一个有兽王之血,以后必然会影响他的王位稳固。

迟庵极转身离开的时候, 身后都是皇子们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以及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事后,那些人向他复命,说皇子们已经尽数杀了,只是有一个受伤逃脱了,不过应该跑不了太远,而且他一个人在百兽丛生的黑森林说不定连一夜都没过去就要被野兽啃食了。

迟庵极问逃跑的是哪位皇子,手下说是颐棠公主所生的五皇子,十四岁的迟昼。

迟庵极称王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颐棠公主立为他的王后。尽管这时候,颐棠公主因为唯一的孩子生死不明, 而变得有些神志不清。

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时候她能认出迟庵极,有时候她却对着迟庵极叫着一个名字——「唐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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