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第五章 出逃向姑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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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栖月本来是要从后院翻墙离开梁府的,摸到后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梁广元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过来。一改刚才震怒的样子,脸上满是担忧。

她之前听梁卿妍无意中提起过,他爹爹没有正妻,纳了几房妾室,却一个都不上心,病了伤了都不理会。整个梁府后院的女眷,也就是她这个女儿在爹爹心中的分量还重一些。饶是这样,她的生母单夫人也一直没有得个平妻的待遇,让唯一的女儿梁卿妍顶着庶出的名号长了这么大。

既然他对这些妾室都漠不关心,那此刻他这是要去找谁?脸上为何带着这种表情?

唐栖月想起刚才梁广元说迟昼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想起梁卿妍说迟昼母亲住在梁府,推断他应该是去见迟昼的母亲。

于是她悄悄跟上去,打算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

梁广元来到后院那个之前一直空着的院落,里面有一株很大的海棠树,此时树上已经结了不少青绿色的海棠果。

「卿儿,卿儿……」梁广元一边推门,一边叫道。

唐栖月偷偷攀上墙头,看到院子的躺椅上半躺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女人。听到门响,那女人转头朝门口看了一下,目光空洞迷茫。当唐栖月看清她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上的五官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人,她见过……正是之前连续几日在唐府后巷徘徊的女人?!

女人见到梁广元,表情不变,像是视他作无物。

「卿儿,听丫鬟说你刚才做噩梦了?」梁广元来到女人面前,半跪下身子,拉着她的手,语气轻缓温柔,「别怕啊,有我在,我一直都在呢……」

梁广元说完,那女人却连半点反应也无。

梁广元却还拉着她的手絮絮不止:「卿儿你知道吗,今天圣上封我作骠骑大将军了,你会为我高兴吗?」

「将……军?」那女人的眼珠突然动了动,自眼底慢慢浮出一丝欣喜的颜色,她的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唐郎,你来了?」

唐郎?

唐栖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攀着墙头的手指一松,从墙上跌了下来!

梁广元听到动静,冲出来查,什么也没有看到,却与急急跑来的丫鬟差点撞上。

「老爷……不好了……小姐她,在凉亭自缢了……」

唐栖月准备趁着夜色逃出王城。

爹爹的话是对的,现在王城里的任何人都不该相信,她也不该把拯救家人的希望寄托在那些人身上。

王城街头,她看到有兵士在往告示栏贴悬赏令,她的画像被画在上面。

真应该早一点听爹爹的话跑出去的,可是现在懊恼后悔都没有用,只有尽量想办法出去。唐栖月顺手拽了路边一户人家门上的半副对联,把纸上的红色蹭了满脸,路过一家客栈后门时,去马厩里打了几个滚,沾了一身碎草和马粪。此时的她蓬头垢面,看上去和一个路边的小乞丐没什么两样。

唐栖月悄悄摸到王城西面的白虎门,这是她最熟悉的一个城门。以前她经常和迟昼一起从这个门溜出去,跑到西郊划船、放风筝。从白虎门出去,直走五里有一座码头,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遇上南下的船。

唐栖月计划去姑苏府投奔姑母,她的姑丈虽是姑苏府一名小吏,寂寂无名,可他的叔父却官拜户部尚书,颇受皇上倚重,或许可以通过姑丈请户部尚书求求皇上高抬贵手,放了唐家。

暮色四合,城门还开着。唐栖月远远观望了一下,守门的兵士比平时多了一倍,正在挨个盘查出城的人。她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肯定不行,最好能有一辆马车,她想办法躲在上面就好了。不过这个时间马车大都是回城的,已经鲜有出城的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唐栖月欣喜地看到一辆四匹马拉的车正慢悠悠地朝白虎门驶来,车里不知道坐的是城中哪位显贵。唐栖月顾不上那么多了,瞅准机会攀上马车尾部,偷偷地钻进了车底。

城门前,兵士拦住马车上来盘问,语气却很是客气,一口一个「七公子」,或许又是「戚公子」?唐栖月也不清楚。

就在兵士准备把马车放行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唐栖月在车下看到马蹄在盘查的兵士跟前停下。

因为几乎贴近地面的位置,她清楚地看到了那马蹄在地上踏出的朵朵桃花。

迟昼?!

唐栖月心中一抽,差点失声叫出来。他是来找她的吗?

「找到了吗?」

唐栖月偷偷从车辕的辐条中望出去,看到迟昼红着一对眼睛问盘查的兵士。

「回迟小将军,还没有……」

「再给我仔细地查!」

「是!」

迟昼的声音冰冷中透着决绝,唐栖月的心一下子冷了。看来他真的是来找她的,不过是为了抓她回去,和唐家的人一起投进天牢吧?

迟昼说完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立马站在原地看着那名兵士,兵士不得已只得在他的监督下又把马车盘查了一遍。

迟昼突然冷冷开口:「马车下面查了吗?」

「没有……」

「给我查!」

唐栖月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有那么一刻甚至想着干脆自己出去算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兵士趴在地上朝车底看来,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没有人。」唐栖月听见兵士淡定地对迟昼说。

随即,赶车人一声鞭响,车辕又开始滚动起来。唐栖月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马车经过一片草滩的时候,唐栖月看准时机从车上滚了下来。就着月色朝码头奔去。

夜已经深了,汐水河里却是灯火通明。很多渔船会在晚上打鱼,也有一些货船,为了快捷,喜欢走夜间的水路。

码头边上,有个人迎风而立,身型修长,天青色的袍子被风吹起,墨色长发与衣袂一起在风中飘动,看上去颇有几分谪仙的意味。

谪仙?唐栖月心中一动。

这时候那人施施然转过头,看着蓬头垢面的唐栖月,目光中没有一丝意外:「唐小姐,你这是要逃债吗?」

「我……」唐栖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也没料到他会一眼把自己认出来。

「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唐栖月说。

「好啊,我等着!」那位公子勾起嘴角朝她淡然一笑。

这时候一艘装饰考究华丽的客船悠悠地从水中划过来,停在青衣公子的跟前。

「唐小姐可是要出行?我往南走,要不要捎你一程?」青衣公子踏上船舷,回头问唐栖月。

唐栖月本想答应,突然想起这位公子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贸然随他走有点不妥。

于是摆手:「谢谢公子好意,就不麻烦了。」

见唐栖月拒绝,青衣公子也没再劝她,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姑娘保重。」就让吩咐船家开船,径自离开了。

唐栖月问了几艘准备南下的船,客船到姑苏要八两银子,搭货船过去也要二两银子。她身上现在只有一两碎银,怎么也不够。她想,早知道就不在忘忧阁和那青衣公子赌钱了,转念又想,若是没有在忘忧阁耽搁那一会儿,说不定此刻她已经随着家人一起去天牢了。

至少现在,她逃出来了,还能为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正一筹莫展间,一辆小船来到唐栖月跟前。船家是一对看上去很是面善的夫妇,三四十岁的样子。

那妇人朝唐栖月招了招手,问她:「姑娘,我们去南边,船上缺个人手,你愿意来帮忙吗?」

上了船,唐栖月才发现这是一艘运输草药的小货船。船舱里弥散着淡淡的草药香。

那妇人给唐栖月安排的工作是筛分晾晒那些草药。

「等到了姑苏城,就能交货了!」妇人说。

姑苏城?唐栖月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雀跃:这简直太巧了!巧到她都在怀疑,是不是有神仙在帮她呀?

唐栖月也不多说话,每日便是埋头干活。只是有时候干得累了,胸口会闷,内脏会有灼烧感。她这才想起来神医开的药她才服用了七天。也不知道自己不服药还能挨多少时日。

那妇人让唐栖月称呼自己芸娘。芸娘很是细心,总能察觉到唐栖月的不适,每当发觉她脸色难看的时候,芸娘便会在船上取几种草药,给唐栖月熬些药汤喝。说也奇怪,这些药汤喝下去,她的症状总能很快缓解。

十多日后,小船终于在黄昏时分到了姑苏城,唐栖月与芸娘依依惜别。一路上,芸娘对她的情况一句也没问过,却无私地提供了很多帮助。芸娘也舍不得唐栖月,说这孩子聪明伶俐干活踏实,长得也俏丽,越看越喜欢。唐栖月下船的时候,芸娘还给她手里塞了些碎银,又悄悄告诉唐栖月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来姑苏城南忘忧阁旁边的医馆找她。

唐栖月还奇怪姑苏城怎么也有个忘忧阁,芸娘告诉她其实在大燕,很多大一点的城里都有忘忧阁,都是同一个老板开的。

那老板好厉害啊,唐栖月心想。

唐栖月虽然没来过姑苏,但是知道姑母家住在一个叫梅子弄的地方。一进城,她就找人打听梅子弄在什么地方。

开始问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直到后来有一位岁数比较大的阿婆给她指了路。面色古怪地问了她一句:「你一个女孩家,这么晚了要去那里做什么?」

唐栖月问阿婆:「那里发生了什么?」

阿婆抿着嘴只是摇头,并不回答唐栖月的问题,最后吐出几个字:「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唐栖月站在梅子弄巷子口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阿婆为什么要问自己那个问题。

这个弄堂里,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漆黑的残垣断壁,应该是起过一场大火。

她走回主街,问街口包子铺的老板,梅子弄发生了什么。

老板看了她一眼:「前日入夜着了一场大火,今天早上才扑灭的。弄堂里的七八户人家,都被烧了。」

「那些住在这里的人呢?」唐栖月问。

「活着的都离开了,被烧死的就被抬走了……听说弄堂口付家烧得最惨,一对夫妇和三个孩子都被烧死了……」

唐栖月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脑子也嗡嗡作响,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她的姑丈就姓付,姑母也恰好生了三个孩子……难道他们一家就这么被烧死了吗?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和父亲被陷害的事有没有关联?是谁下的毒手?

唐栖月的脑子一片混乱,踉跄着找了一处墙角,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梅子弄废墟!看看包子铺老板所说的全家被烧死的那家到底是不是姑母家……

在一间即将打烊的杂货铺买了灯笼和蜡烛,唐栖月走进了阴气森森的梅子弄。

这天夜里天气有些阴沉,云层遮住了月亮和星星。唐栖月就着灯笼的光来到了梅子弄巷口第一家。

唐栖月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废墟。到处都是淡淡的焦糊味,院墙和房子都已经塌了大半,院子里的树也被烧成了焦炭,黑黢黢的树干绝望地指着晦暗的夜空。

唐栖月顾不上害怕,睁大眼睛在废墟里寻找着可能证明屋主身份的证据。突然,她的脚底踩到了一个小石子样的东西,她本来没有在意,灯笼的光晃过,那颗小石子在黑暗中发出了幽幽的绿光。

唐栖月蹲下身子把「小石子」捡了起来,用手拂去盖在上面的炭灰,一只活灵活现的萤石小兔子出现在唐栖月掌心。

看到这只小兔子,唐栖月的心骤然一缩。

这样的小兔子,她也有一只。

前几年祖父偶然得到一块萤石,便按照孙辈这几个孩子的生肖,每人做了一个。唐栖月属兔,姑母家有位小表弟也属兔,是以,他们两人有一模一样的兔子。

这么说来,姑母一家真的遭遇了不测。

唐栖月又开始胸闷,她蹲下身子,眼泪滴落在烧焦的地上。

突然间,她身后有一声细碎的声响。唐栖月吓了一跳,倏地回头,看到在废墟高处,站着一只黑色的猫,两只眼睛在暗夜中发出绿幽幽的光。看到唐栖月注意到它,那猫倏地弓起身子,炸了毛,喵一声跑了。

一阵风吹过,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摆摆,唐栖月又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她来不及多想,赶紧熄灭了蜡烛,隐身在了废墟的黑影里。

少顷,一个人骑着马走了过来。此时笼罩在月亮前的乌云已经被风吹散,苍白的月光照在毫无生机的废墟上,借着月光,唐栖月看清了那人的脸,怎么是他?

不听话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迟昼,他不是在王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姑母一家的遭遇与他有关?

迟昼一脸凝重,骑马绕着废墟走了几圈,才离开。迟昼走了好久,唐栖月还紧紧缩在一处墙角里动也不敢动。

她想不通,如果这一切都和迟昼有关,他怎么下得了手?明明前不久他还说要娶她……

直到后半夜,唐栖月才从废墟里走出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沿着姑苏城的街道昏昏沉沉地走,只是越走头越昏沉,越走胸口越是憋闷。

长街上灯光寥落,只有尽头还有一处所在亮着灯,唐栖月扶着墙踉踉跄跄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一家赌坊。布局和王城忘忧阁极其相似。

唐栖月实在走不动了,瘫倒在门前。一名脚上缠着绷带的小厮发现了她,给她送了一个馒头出来。唐栖月万分感激。

她正要啃馒头,突然一个三十来岁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门里出来了,看了一眼小厮:「来福,你又在偷懒!」

小厮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回去了。

这时候女人注意到了靠在门边的唐栖月。

「哎哟哟,忘忧阁门口不能乞讨,你快走吧!」女人一脸嫌弃地对唐栖月说。

唐栖月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正准备离开。

那女人却把唐栖月叫住了:「别走,你是谁家姑娘,恁地弄成这副样子?」

女人自称叫安妈妈,把唐栖月生拉硬拽带上了忘忧阁楼上,叫来两个丫头帮唐栖月洗了脸,换了衣服。

还给她端来了一碗热饭。

「姑娘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在忘忧阁吧,这里正好缺人手。当打杂丫头包吃包住,一个月两钱银子,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哦!」安妈妈对唐栖月说。

唐栖月第一反应是想拒绝,转念想起自己现在确实无处可去,衣食无着,身上也没有银子,还有人在四处寻找自己,留在这里倒也算有了个容身之处。

刚要答应,她突然响起芸娘说她就在忘忧阁附近的医馆,于是对安妈妈说:「我有位相识的阿姐,就在隔壁的医馆……」

「隔壁医馆?」安妈妈笑起来,「小姑娘,你怕不是搞错了,咱们隔壁有酒馆有客栈,还就是没有医馆呢……」

唐栖月:「……」

「若是不信,你现在出去看看便知。」

唐栖月走出去看了看,还真的未见到周围有医馆,只得灰溜溜地回来了。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安妈妈还在等她,见她回来,笑得花枝乱颤。

「我……叫醉月……」

晚上收工以后,唐栖月和一大群小丫头们睡在一张大通铺上。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唐栖月没有参与,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突然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当年她与迟昼在王城忘忧阁围观别人的赌局,她看腻了想去楼上转转,被迟昼拉住,说那是楼上是烟花之地,她一个小姑娘上去不合适。

转瞬间,她就到了这姑苏城的忘忧阁,还成了这烟花之地的小丫头,而这一切都是竟然都是迟昼造成的。那个曾经关心她、爱护她,口口声声要娶她的迟昼……

在忘忧阁,丫头的主要工作是服侍那些直接接待客人的神女以及老鸨妈妈。

之前安妈妈说人手不够,还真是不够。忘忧阁有神女七十人,老鸨妈妈十五人,丫头并小厮却只有五十八个。唐栖月和小姐妹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烧水、准备餐点,然后伺候神女和老鸨们梳洗、上妆、用餐,之后还要打扫客房、换洗床单、洗衣服,下午客人来了还要随时听候各种差遣,一天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日唐栖月正抱着一团衣服帕子去洗衣房,没留神和正在栏杆边上拖地的小姐妹撞了一下,一块帕子就这么飘飘悠悠地掉了下去。好在这会儿一楼赌坊也没什么人,唐栖月赶紧跑下去捡。

刚捡起来,眼角就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过。

天青色长袍、墨色玉冠、身形高瘦、气质如谪仙……唐栖月心中一动,下意识转过头去,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这不是她那位「债主」吗?

那位「债主」也注意到了她,转头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唐栖月没来由地感觉有些窘迫,赶紧低头回到了楼上。

她的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落在那位拖地的小姐妹眼里,小姐妹凑过来问她:「醉月,你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什么?」唐栖月不明就里。

「你是不是看到阁主过来了,故意把帕子掉下去的?」

「我没有……」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你刚才还盯着阁主看呢,阁主还对你笑!」

唐栖月意识到,小姐妹口里说的阁主是那位青衣公子。

「你是说,那位年轻公子是阁主?」

「对啊,别说你不知道啊,全大燕的忘忧阁都是他们慕家开的!咱们坊主名叫慕循,人称七公子,慕家现在的生意都是他在经营的!」

七公子……

唐栖月站在栏杆前,呆呆地看着楼下那谪仙般清逸出尘的背影。

七公子似有所感,转身抬头看过来。唐栖月赶紧转过身,快步走开了。

后来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安妈妈,得知七公子只是这几日来姑苏转转,每日上午来看看账本,其余时候都不会在这边。唐栖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每天上午尽量躲在房间里收拾,尽量避免遇到七公子。

不然,怪囧的。毕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忘忧阁豪气干云的客人……

每天闲下来的时候,唐栖月就反复考量如何救家人的事情。除了姑母,她在蜀中还有舅舅和姨母,舅舅和姨丈都是秀才出身,一个是县衙的师爷,一个是教书先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唐栖月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人有没有盯上他们,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跑去蜀中投靠他们,唯恐会给他们招致灾祸。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活下来,然后慢慢打探消息,寻找门路。当然,挣钱也是首要任务,到时候求人办事,势必要花钱。虽然现在挣得很少,可好歹也是有入账的。安妈妈说试用期三个月,唐栖月为了能留住这份工作,干活几乎拼尽了全力,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

这日一位叫红蝶的神女和两位客人在房间戏水,把房间里那一大木桶的水都泼完了还是没有尽兴,于是便唤小厮添水。赶上这日客人多,一众小厮都忙得脚不沾地,红蝶喊了两声没人应,便披着湿淋淋的衣服走出房门,随便抓了个小厮。

被抓住的小厮是来福,因为脚受伤的缘故,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提水桶上楼。

红蝶极为霸道地对来福说:「我不管,你可以找别人帮你提水,反正半炷香内我房间里的木盆要盛满,否则两位恩客走了,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唐栖月给一个房间上完茶出来,刚好从来福身边路过。听见了红蝶恶狠狠的话,又看一眼来福受伤的腿,遂挽起袖子对他说:「我来帮你好了。」

在来福感激的目光中,唐栖月楼上楼下跑了几趟,眼看就要把红蝶房间的水盆给注满了。

最后一趟,她只提了一个桶,上楼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毕竟是练过功夫的,提几桶水根本就跟玩儿一样。

刚美滋滋地想完,下一秒她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开始猛烈地咳嗽,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倒下的时候她的额头还在台阶上磕了一下。

这回是要死了吗?唐栖月彻底昏过去之前,还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屋子里,桌子、书柜、案几看上去质朴又显旧,房间里有淡淡的草药香,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窗边的案几前有一人背对着唐栖月在伏案写字,清瘦的身型披一件月白色袍子。

唐栖月揉揉眼睛,怎么感觉这背影和这月白色袍子都看上去如此眼熟?

「醒了?把床头的药喝了吧。你这病还没好利索。」那人并没有回头,却准确地得知唐栖月已经醒了。

那声音温润醇厚,唐栖月听得心头一缩:这不是那青衣公子忘忧阁阁主慕循的声音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小几上,还真的有一碗汤药。

唐栖月坐起身子:「你怎么知道我什么病,又喝什么药?」

慕循声音淡淡的:「因为你的病是我治的,你的药也是我开的。」

「!」唐栖月半信半疑,脱口问他:「你、你不是开赌坊和青楼的吗?」

慕循不疾不徐地把手里的笔撂下,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唐栖月:「难道不能开医馆吗?」

唐栖月瞪大了眼睛,颇为震惊:「这么说,在王城救我一命的大夫真的是你?」

慕循微微颔首,也不多做解释,依旧淡淡地对唐栖月说:「喝完药就回去干活吧,你这药断了许多天对你的病很不利。」

唐栖月捧起药碗, 心想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 心肠还挺热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仁心?

哪知慕循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打了唐栖月的脸。

只见他重新转回身子, 徐徐道:「你最好每天按时服药,休要死了砸我招牌。」

唐栖月:「?!」听听, 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谢了!」唐栖月把药碗重重地放回小几, 起身要走,目光不经意瞟过慕循的背影,却有了发现。

她瞄见慕循垂在椅子下面的衣摆上,绣着锦绣云纹。

月白色袍子、锦绣云纹、淡淡的草药香……所有的一切联系在一起, 唐栖月怔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慕循依旧头也不回。

「七夕那天, 是你把我从沼泽里救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循语气疏离,看这样子并不想和唐栖月多说一句话。

唐栖月顿了顿, 便准备离开。

刚要推门出去, 听得慕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每日午时过来喝药, 不可以停。」

唐栖月出门以后, 才发现刚才她所在的地方竟然真的是这姑苏的忘忧阁隔壁。只不过是一栋极不起眼的院落,或许芸娘说的医馆就是这里?

这天以后, 她每天晌午的时候,都会到这间小院来喝药。慕循已经不见了,每次接待唐栖月的都是芸娘夫妇。

唐栖月看到芸娘很是开心, 药喝下去效果也很明显, 最近几日, 胸闷的感觉已经几乎没有出现了。

当她以为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 王城突然传来一个让她几乎崩溃的消息。

因为忘忧阁的客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因此消息格外灵通,这日早上唐栖月正在给一位神女梳头, 这位神女突然说起刚刚离开的客人是大燕刑部的小官, 这人说近日天牢人满为患,可能会提前处决一批死罪难逃的犯人, 意图谋反的前骠骑大将军首当其冲。

唐栖月听到这里,扔下梳子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留下一脸蒙圈的神女。

要回王城最便捷的途径是走水路,小船不太好说,若是大船一般会比走陆路快上三两天。

是以, 唐栖月跑到码头的时候, 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回王城的大船。

好不容易问到一艘,听说她身上没什么钱,便朝她连连摆手。

一筹莫展之际, 她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醉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回头,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是来福。他的脚已经好了,走起路来很利索。

「我,想找艘回王城的船……」

「找到了吗?」

「还没有……」

「这不是巧了吗,七公子的船今天回王城。」

「真的?太好了!」唐栖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把拽住来福的袖子,急切问道,「船在哪里?何时出发?」

来福还没回答, 就听得身后一个温润冷清的声音道:「上次在王城我邀你搭船,你好像拒绝我了。怎么,这次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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