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第四章 公子颜如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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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栖月感觉五脏六腑又开始灼烧了,她强忍着巨大的疼痛点了点头。

「小姐,该吃药了!」丹果端着汤药走进来,看了一眼梁卿妍,「梁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该吃药了!」

「月儿,你要好好的!」梁卿妍说完就迈着弱柳扶风的步子离开。

她刚离开,唐栖月就猛地咳嗽起来,咳了一大口血出来以后,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隐隐传来母亲和弟弟的哭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个声音倒是很清晰地传进唐栖月的耳中:「抱歉唐夫人,令嫒的病我已经没有办法治了……」

「您再想想办法吧,多少银子我们都出!我家老爷还没回来,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唐夫人哭得撕心裂肺。

大夫摇摇头:「恕我真的无计可施了……不过忘忧阁旁边有间医馆,听说有位神医专治将死之人,但凡他收的病人,就一定能救活,不如去那里试试吧?」

大夫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唐栖月再度恢复意识,这回在五感中嗅觉最先归位。

她闻到了一股草药的香味,若有若无,似曾相识。虽然脑中一片混沌,她还是飞快地把这味道和那件月白色云纹长袍联系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味道。

她后来又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说话声,那声音温润和煦。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她的房里,可是无奈眼皮似有千钧重,她怎么也睁不开。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一直守在床边的丹果见唐栖月醒来,喜极而泣,颤抖着声音让院子里的小厮去喊夫人过来。转头拉着唐栖月的手说:「小姐,三天了,你终于醒了!」

唐栖月问丹果:「这几日,有迟昼的消息吗?」

丹果沉默着摇了摇头。

唐夫人很快赶来,身后跟着唐栖月的弟弟。

「刚刚接到你爹爹班师回朝的消息,你就醒来了,好,真是太好了!」唐夫人抹着泪说。

唐栖月在床上又躺了七日,每天都要喝一味味道极怪的药汤。丹果说这是那位神医开的,要唐栖月喝够七七四十九服才能除去病根。

「那神医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穿了一件月白色袍子?」唐栖月问丹果。

丹果摇摇头:「神医都是夫人亲自接待,给你诊病的时候夫人把我们都赶出了院子,我连神医的影子都没见到……你要说月白色袍子,大夫不都是穿这种素色衣袍吗……」

唐栖月:「……」

丹果突然想起来什么,道:「今日该去给你抓药了,我待会儿嘱咐抓药的小厮,让他帮你看看大夫的长相不就行了?」

唐栖月闻言笑了:「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不就好了?」

「可是小姐,你才刚醒来……而且,听说老爷今天就能到王城,若是被他知道……」

唐栖月起身:「我身体已无大碍,既然爹爹要回来,那我还得速去速回才是!」

言罢,她起床披上衣服,让丹果给梳了个简单的发式,便翻墙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了佩剑。

留下丹果仰头望着高高的院墙叹气:小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唐栖月按照丹果说的地址,熟门熟路地朝忘忧阁的方向跑去。忘忧阁一层赌坊她之前和迟昼去玩过好多次了,每次都只是吃着桃花豆沙糕在旁边观摩,从未下场赌过钱。不是她不想试试,是迟昼总是拦着她,说这个「赌」字万万沾不得。饶是如此,他们还是玩得很开心。唐栖月最喜欢看那些绝处逢生逆风翻盘的赌徒无所顾忌地朗声大笑。她总觉得,帝王们就是得到天下,也不会笑得如此爽朗吧?

虽然来过忘忧阁多次,她竟然从未注意到美轮美奂的忘忧阁旁边还有一座极不起眼的小医馆。

也难怪,这医馆门外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是在墙上挂了些晒干的草药。

吱呀一声,唐栖月推开两扇简陋的木门,一股草药香扑面而来。

本以为会有一位穿着月白色袍子鹤发童颜的老医者坐在房中,谁知道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从一侧的小窗斜斜地照了进来。

唐栖月等了片刻还不见有人来,转身欲走,这时候发现一个打包好的药包放在门边的小几上。上面写着「唐府」二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药。她本想直接拿走,觉得没付钱不太妥当,况且她来目睹神医真容的愿望也没实现。

于是她跑去了隔壁忘忧阁,打算在里面玩一会儿,打发打发时间,稍后再来医馆。

忘忧阁一层赌坊正对着大门的一整面墙都架着多宝格子,里面陈列着好多宝贝。都是那些输光所有银子的人当在这里的。传家宝也有,御赐珍品也有。赌坊有个奇怪的规定:要是想赎出当在这里的宝物,需得拿上至少十倍的银子。而且这银子还得是提出赎出宝物这日,以一两银子为本金在赌坊赢得的。简直是变态苛刻的条件。

若是普通赌坊,肯定会被人说这规定纯属瞎扯淡,说不定还会被人告到官府。可这里是忘忧阁,是王城最大的销金窟,分店开遍大燕,相传这里的阁主富可敌国,连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

每次来这里,唐栖月都会先到多宝格子前看看,有没有上什么新玩意。这次也是照旧。

她先穿过赌坊中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多宝格前。

这一看不要紧,当她看到右下角一个小格子里挂着的物件时,心突地一跳——桃花、老虎、羊脂玉……那不是她费尽心机打磨出来,原本打算送给迟昼的剑坠吗?

「这……剑坠是什么人当在这里的?」唐栖月问在多宝格跟前看守的小厮。

小厮摇摇头:「不知道。」

唐栖月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小厮手里:「你就告诉我吧!」

小厮咽了下口水,迟疑片刻还是把银子推了回去:「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信息……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这玉怎么来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我把它买了吧?要多少银子?」唐栖月问。

小厮拿出一个本子,翻了翻,对唐栖月说:「估价一百两,赎出价一千两。」

「一千两……你等我,我回去取!」唐栖月翻了翻自己身上的银两,只有十两。

「这位姑娘,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要是想赎出多宝格里的宝物,所用银子必须是当日在我们赌坊赢的银子。」小厮道。

唐栖月皱眉:「那我出两千两银子行吗?」

小厮摇头:「不可,我们有规定……」

唐栖月有点着急了:「五千两总可以了吧?」五千两是她的全部积蓄,她宁愿把这些钱财散尽,也不想让自己一片真心做的东西挂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

小厮还是摇头。

「你这个人,怎的如此死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小厮依旧摇头:「规矩是我们老板定的,我们无权篡改……」

「那你们老板在哪里?我能和他聊聊吗?」

小厮又摇头:「我不清楚老板的行踪……」

唐栖月彻底恼了,一把揪住小厮的脖领子,另一只手唰地从腰间抽出佩剑架在小厮脖子上。

剑光闪过,在场的人俱是一凛,那些赌徒也顾不上马上就要赢的赌局和堆在桌上的筹码,一窝蜂尖叫着涌了出去。

一时间,忘忧阁一楼偌大的赌坊,只剩下一脸怒气的唐栖月,和快被吓尿了裤子的小厮。

唐栖月抬眼瞟了瞟楼上藏在栏杆后面偷偷朝下观望的老鸨和神女,又看看眼前的小厮,突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看来这个小厮是真没有权力处理多宝格里的物件,自己就是杀了也不能怎样……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小厮身后的多宝格,那只剑坠还挂在那里。

不如,直接拿走,再给他们甩下几千两银票!唐栖月当即下了决定。

她让小厮在墙边抱头蹲好,不许喊叫,也不许发出奇怪的声音。她把长剑伸出去,试图用剑尖把剑坠挑起来。

无奈那格子很小,穿在剑坠上的红色绳子也有点细,唐栖月找不到目标,左右挑了很久才把剑坠挑下来。

她满意地把长剑收回,手还没碰到剑坠,就被一把突然从她背后伸出的折扇挑了去。

「你这是要用抢的吗?」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唐栖月转身,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公子,他穿一袭天青色长袍,手握一把檀木折扇,长身鹤立,身型清瘦,乌发长长地披下来,竟有几分谪仙的氛围感。再看长相,竟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只是那舒展的眉目之间,氤氲着一股清清冷冷之意,眸子也是冷的,看向唐栖月的时候,她竟无端生出一种窒息之感。

「我不是要抢……我是准备给钱的……」唐栖月有点心虚地说。

「据我所知,这忘忧阁多宝格的宝物是不能随便买走的。」那位公子道,「要用今日你在这赌坊赢的钱来赎。」

「我……我当然知道啊……我倒是想赢钱,不过,那些人见我拔剑都跑了,我赢谁的去啊?」唐栖月索性一顿胡搅蛮缠。

「那我和姑娘玩几局吧,赌什么你来挑。」那位青衣公子缓缓道。

唐栖月坐在赌桌前,由小厮掷骰子,和那位公子玩了几把猜大小,她运气还不错,一直在赢。面前的筹码越堆越高,她停下来数了数,已经超过五百两了。

这一把,她索性把筹码全推过去:「大,都押上。」

「姑娘这是要一局定胜负?」青衣公子抬起一双美目,淡淡看着她。

「对!」

「不怕满盘皆输?」

「不怕输,才能赢。」唐栖月对上那双美目,一字一顿道。

青衣公子突然笑了起来,那笑也是清逸出尘的,半分不带人间烟火色。

唐栖月并不知道,此时她这副样子落在青衣公子的眼里,是多么灵动、鲜活。

青衣公子笑完,又深深地看了唐栖月一眼,转头对小厮道:「开吧。」

小厮点头,掀开骰盅的盖子。

唐栖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

她,这把输了。正如那位公子所言,满盘皆输。

「再来!」唐栖月不甘心。

青衣公子又笑了,眸光流转:「可是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

「我还有银子!」唐栖月从身上摸出几两银子。

「好像还不够还上你刚才输的。」青衣公子用折扇拨了拨唐栖月输掉的筹码。

唐栖月涨红了脸:「你等着,我回家去取!」

青衣公子摇着纸扇,声音慵懒舒缓:「我怎么知道你出去了还会回来?总要押点什么吧?」

唐栖月一般偷跑出门身上都不会戴太多首饰,只有个翡翠镯子,不过是外公送的,断不能抵押在这里。除了翡翠镯子,还有梁卿妍给的海棠珠钗,好像也不太合适抵押。于是她把那柄佩剑拍在桌上:「这个行吗?」

青衣公子看了看:「剑是好剑,不过不太行……」

「什么叫行,什么叫不行?」唐栖月急了。

「现在你欠我的,我说行便是行,不行便是不行。」

一张俊脸薄唇,缓缓说出的话竟然如此气人。唐栖月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内脏又出现些微的灼热感。她慢慢站起身子用力扣着桌沿,咬着牙对青衣公子说:「那你随我走一趟如何?我家就在观澜巷将军府。」

「好啊。」青衣公子从善如流。

唐栖月便带着青衣公子朝将军府走去。他并不与唐栖月并行,而是跟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似是避嫌。

不过有那一次唐栖月步履不稳险些摔倒的时候,他却箭步上前将她稳稳扶住,还轻轻对她说声:「小心些。」

将军府坐落在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观澜巷幽深僻静,巷子外面却有一条热闹的街市。

刚走上这条街市,便听得一阵散乱的马蹄声,从街市远端疾驰而来。要不是青衣公子拽了唐栖月一把,恐怕她就要被那马踩上几脚了。

一开始唐栖月还当是爹爹回来了,可抬头却见那些人穿着刑部的黑袍。人数还不少,至少有百十号人。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是朝着观澜巷去的!

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唐栖月心中一凛,下意识就往将军府跑去。

而此时街市上的商贩、游人都像是得了某种信号一般,也开始朝观澜巷涌去。唐栖月没跑多远,便被挟裹在了滚滚人流中,举步维艰。

纷杂破碎的信息在人群中口口相传,唐栖月听见有人说唐将军出事了,他在东海与昭王勾结意图谋反,被皇帝发现,不动声色请他班师回朝,在他进王城之前将他逮捕,现在刑部的人是来查抄唐家的……

唐栖月根本不信这些坊间流言,在她眼里,爹爹就是忠义二字的化身,即便是满朝文武都反了,爹爹也会忠心护国。

她顾不得胸口再度涌起的憋闷,拼尽全力在人群中用力朝前挤,发髻挤歪了,鞋子挤掉了,裙摆划破了也浑不在意。终于她挤到了观澜巷口。此时这里有两名黑衣黑面的兵士在把守。

唐栖月顾不上许多,径自就想从人群中冲出去。这时候,却被人从身后攥住了手腕。

她红着眼回头,看到那青衣公子站在自己身后。

「别去。」他对她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到。

唐栖月用力摇头,企图从青衣公子手里抽出手腕,可是他却箍得那么紧。

「放开我!」唐栖月回身用另一只手打他,青衣公子依然不动如山。

就在她准备抽出佩剑的时候,观澜胡同里突然有了动静。

「都闪开!都闪开!」黑口黑面的兵士朝围观的人群喝道。

他身后出现了一辆囚车。唐栖月瞳孔震颤,脑中嗡嗡作响——她分明看到囚车里的人都是她的家人:母亲惊恐地抱着泪流满面的幼弟,年迈的爷爷奶奶靠在一起……

灰扑扑的囚车上用扎眼的红漆写着「天牢」二字,不消说,这应该是往天牢押人的车。

「不!」唐栖月刚哭喊出声,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嘴,随后,意识混沌的她被拉入一个宽大的怀抱中,怀抱中有一种淡淡的草药香。

青衣公子展开袖袍,利用身高的优势把唐栖月兜头罩住,半拖半抱将她带离了观澜巷口。

「你放开我!放开我!」

无人的街角,唐栖月在青衣公子怀里哭喊挣扎,眼泪鼻涕尽数蹭在他那件考究的袍子上。

青衣公子也不嫌弃,低头问她:「我放开你你要去干吗?劫囚车吗?还是送上前去让那些人把你一起带走?」

唐栖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青衣公子这才放开她。

「我要去想办法救他们!」唐栖月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捏紧拳头。

事不宜迟,她抬脚就走。

青衣公子这回没有拦着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唐栖月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青衣公子郑重道:「我欠你的银子,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叫唐栖月,是骠骑大将军唐骁的女儿。」

青衣公子微笑颔首:「好的,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唐栖月刚从街角拐出,就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年轻人撞倒在地。年轻人一身粗陋的布衣,见唐栖月跌倒,赶紧上前扶她起来。

「唐小姐,小心啊!」年轻人低声道。

唐栖月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

年轻人并没有回答,扶起唐栖月以后就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唐栖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里多了一团纸。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她颤抖着手把那团纸展开。

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字:【速离王城,不要见任何人。】

那字迹虽然有些难辨,唐栖月还是从运笔的细节一眼看出,这是爹爹的笔迹。

唐栖月躲在角落里冷静了一下。

爹爹的意思是让她尽快离开王城,以保自身周全。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全家被打入天牢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呢?

她想爹爹在朝中一向为人和善,当年与安蚩的龙涎河之战后,他与皇帝意见不合,皇帝要给他治罪的时候,还有老臣力保,现在说不定可以去求求那些人,帮爹爹在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

不过那些大臣她都不太认识……朝中众臣,只有一个人她最熟悉,就是爹爹曾经的副将,现在已经是二品官员的平邑大将军的梁广元,听说他前不久刚刚从龙涎河战场回王城。

而且他还是迟昼的义父……

想到迟昼,唐栖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自他那日把她从吃人沼泽救回来,他们就没再见面。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得知唐家被查抄的消息,会不会为自己揪心,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忘却自己,与梁卿妍心心相印了……

想到这里,唐栖月起身,朝梁将军府走去。

轻车熟路翻过梁将军府后院的院墙。

让唐栖月感到奇怪的是,后院空无一人,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唐栖月沿着墙根溜到前院,躲在廊柱后面,看到梁府上下一众人等穿戴得整整齐齐,好像在等什么人。

迟昼也在其中,一身玄色衣袍,站在为首的梁广元右手边,身量比周围众人都高了许多。此时他背对着唐栖月站得笔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唐栖月还在想,他们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怕不是在等着皇上?

皇上没来,太监到了。

少顷,一顶轿子落在梁府门前,手持圣旨的太监从轿上下来迈进梁府。

梁府众人跪了一地。

太监朗声把圣旨读了一遍。圣旨说梁广元抗击安蚩作战有功,封为骠骑大将军,从一品,赏银三万两……

后面的话唐栖月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当她听见骠骑大将军这几个字的时候,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

世人皆知,满朝上下,享骠骑大将军这一殊荣的武官,有且只有一位。按照大燕官员设置,骠骑大将军之上还有大将军之位,只是几代君主以来,大将军的职位一直空缺,许是忌惮有人会功高盖主吧。总之在大燕人的眼中,骠骑大将军已经是武官官位的天花板了。

一直以来唐栖月都以父亲有此名号为荣,为了不辜负这一称号,她立志让自己做一个合格的将军之女,从小练功都刻苦非常,满身热忱一腔热血也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可是如今,骠骑大将军的名头竟然就这么被夺走了,她再也不是将军之女……想起刚刚亲见全家被关在囚车里带走的样子,唐栖月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扎破了手心也浑然不觉。

虽然她此时情绪激动,可却并没有失去理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番来找梁广元是一个错误。

目前看来,父亲倒台,梁广元升官,梁家是最大的得利者。梁广元那张笑脸背后,暗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唐栖月不得不警惕起来。

传旨太监走后,众人从地上起身。纷纷围在梁广元身边,连声道贺。

唐栖月这才注意到,刚才一直站在梁广元左手边的人,竟然是礼部尚书杨照。

「梁将军劳苦功高,骠骑大将军的称号实至名归啊!」杨照道,说完还感叹了一句,「私以为梁将军早就应该获此殊荣了!」

早就应该?看来是这杨照早就盼着唐骁倒台了?

唐栖月一直对这位父亲麾下曾经的师爷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此时听到杨照这么说,她在心里「呸」了一声,其实杨照算是唐骁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会儿却全然忘记了往昔的旧情说出这种暗搓搓落井下石的话,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梁广元和杨照又你来我往地互相恭维了几句废话,杨照便拱手告辞。

后院众女眷向他行礼。杨照看了看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低眉顺眼的梁卿妍,对梁广元赞道:「一直听闻令嫒温婉恬静,养在深闺都能得到圣上青睐,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非凡,颇有大贵之相,我看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啊,哈哈……」

梁广元赶紧道:「小女天资愚钝,怎敢肖想后位,倒是听闻尚书家有位侄女,生得国色天香,端庄大气……」

「哪里哪里,梁将军过奖了……」

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朝门外走去。

未几,梁广元独自回来,脸色很不好看。他遣散了众人,单独留下三房单夫人。

唐栖月慌忙翻进回廊下的草丛里藏好。梁广元带着林夫人走到回廊上临湖而建的凉亭说话,这凉亭刚好就在唐栖月藏身之处的上方。

唐栖月听到梁广元说:「我之前就猜到,唐家一倒杨照就会和我翻脸,果不其然……圣上立后之事,他们杨家定会和我们争个你死我活!此番若是他家侄女上位,恐怕我们家就麻烦喽,很有可能唐家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单夫人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听梁广元这么说,吓得直哆嗦,两手搓着裙摆问梁广元:「将军,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呐?」

「怎么办?」梁广元哼了一声,「这还要看你和你的好女儿,我让你劝她,你劝得怎么样了?」

单夫人结结巴巴道:「那孩子……主、主意大得很,说什么绝对不会去当什么皇后,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要急死我不成?」

「还说……她要嫁的人是……是迟小将军,如果不让她嫁,她就去死……」

「胡闹!」梁广元突然暴跳如雷,把凉亭里的石桌拍得劈啪作响, 「她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他指着单夫人的鼻子大喝道:「你去和她说, 她要是再敢这么想, 我就打断她的腿!」

他刚说完,梁卿妍就跑了过来, 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能?我这辈子只心仪迟哥哥一人,你要是敢把我嫁到宫里, 我就死给你看!」

「啪」!

梁广元一掌抽在梁卿妍脸上, 这一掌力气够大,直把梁卿妍打倒在地。瞬间,她的半边脸就肿起老高。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梁卿妍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站起来,也不哭了, 只是狠狠地盯着梁广元:「你为了你的仕途, 就要搭上我的前程,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我就是要嫁给迟哥哥!」

「你……」梁广元指着梁卿妍, 那只在战场上握着十多斤大刀长矛都岿然不动的手此刻抖得停不下来, 「你非得要气死我!……行, 你可以不入宫, 你去嫁给草莽屠夫我都不拦着你,可你绝对不能嫁给昼儿!」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梁卿妍不依不饶。

「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 你听好了,因为昼儿是你的哥哥,你的亲哥哥!听清楚了吗?」梁广元说完, 一脚踹倒石桌, 又踹翻了几张石椅, 气呼呼地走了。

单夫人追了过去。

梁卿妍独自一人在凉亭里发呆。眼泪都忘了掉。

凉亭下的唐栖月也目瞪口呆。没想到躲在这里还吃到了一个如此劲爆的惊天大瓜!

迟昼, 原来是梁广元的儿子,亲儿子?!

奶妈和丫鬟过来安慰梁卿妍,梁卿妍却让她们去寻了迟昼过来。

丫鬟对梁卿妍说, 刚才看到迟小将军骑着马急匆匆地往府外去了。

梁卿妍又沉默了片刻, 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向在人前都是端庄温婉的样子,从未如此失态过, 奶妈和丫鬟被她哭得束手无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梁卿妍哭了一会儿看到呆呆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个人, 心中更烦闷:「你们走,都走!」她大喊道。

待丫鬟和奶妈都走了,梁卿妍哭得更加肆意, 似乎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绪都哭出来。

她一边哭还一边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唐栖月听见她似乎说了句:「月儿, 对不起……」

对不起?

唐栖月嗤了一声,对不起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能改变什么呢?

凉亭里的哭声突然止住了。

她悄悄从藏身之处摸出来, 看到梁卿妍背对自己正解下丝绸腰带挂到凉亭的垂花椽上。挽好一个死扣便踩上石凳把自己挂了上去。

这是要寻死?

唐栖月本不想理,任由她去,转身的时候,手无意中碰到一支放在衣服里的那支海棠珠钗。

得了,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咱们就当做个了结吧。

唐栖月把那支珠钗掏出来,伸手一甩,那珠钗便朝着那挂着梁卿妍的丝绸腰带飞去。

珠钗能不能射中腰带,那腰带断还是不断, 就看你的造化了。

珠钗飞走,唐栖月转身,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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