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大婚当日。
西周的铁骑侵入了皇城。
周国的暴君指着穿着霞帔的我,笑道:
「那就用她,换你们卫国十年的苟延残喘。」
1
我是相国公府的二小姐。
刚出生时,国师曾占卜,言我天生凤命。
卫帝当即给我和才足岁的太子沈望赐了婚。
今天,是我跟沈望的大婚之日。
「阿菁,你在想什么?」
我回头,沈望递给我一杯合卺酒。
他的眉眼在喜烛上的火苗旁跃动,显得格外柔和。
「谢殿下。」我接过了合卺酒。
「阿菁今日倒是安顺得很。」沈望勾起笑,取下了我头上的凤冠。
我没接话,哪家姑娘成亲不羞涩的。
我看着沈望从左至右熄灭一台一台的喜烛。
直到,熄灭最后一盏。
屋子里暗了。
但外间隐约有光。
「阿菁。」沈望的手覆上了我的手。
可还没等我应。
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厉的喊叫:「西周军攻破皇城了!西周军进皇宫了!」
手背上的温感消失了。
沈望续上了一支烛:「阿菁,本宫先出去看看情……」
「哐」突然一大群人闯进了东宫。
我连忙起身,躲到沈望身后,紧紧地抓着沈望的喜袍。
沈望牵住我的手,挡在我身前。
2
我跟沈望被带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里,九爪金龙椅上坐着的,不是我们卫国的皇帝,是周国的暴君,轩辕砚。
他半躺在金龙椅上,手握成拳撑着半张脸,神色好不自在慵懒。
而卫帝弯着腰,在金龙椅台阶下方点头哈腰。
「陛下,卫国愿意做西周的附属国。」卫帝献上了卫国玉玺。
轩辕砚根本不搭理他,只是不屑地睨了一眼玉玺,就合上了眼。
「陛下……卫国愿意割舍城池。」卫帝跪了下去。
我想,我们卫国应该是要亡了。
哪里有能吞并却只要几座城池的道理?
我不禁往沈望身旁靠了靠。
沈望偏头,揽住了我,我靠在他怀里颤抖,很是害怕。
这时。
龙椅上的轩辕砚睁了眼,他的笑很是凉薄:「呀,这是太子殿下新纳的良娣?」
我往沈望怀里缩了缩,我才不是什么良娣,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沈望的唇抿得有些紧,良久,才回:「这是我妻。」
沈望连自称都扔了,我更怕了。
「妻?」轩辕砚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放声笑了。
他的笑声在偌大的太和殿里回荡,显得格外放肆。
「孤怎么听说太子殿下娶的是尚书府家的小姐?
「这既不是尚书府小姐,那不是良娣,是什么?」
轩辕砚什么意思?
我听不明白。
尚书府跟他有什么利益来往吗?
他是想给尚书小姐撑腰吗?
我抱紧了沈望的腰。
轩辕砚的笑声停了,他轻轻扫了一眼我和沈望,然后把目光落到卫帝身上。
卫帝连忙磕头,讨好道:「是,我儿娶的是尚书小姐,这蹄子不过是个良娣。」
我心里越发慌乱了,死死地抓着沈望。
沈望也用力地抱着我,将我的脑袋按到他的胸膛前。
「孤也不喜欢夺人所爱。」
轩辕砚起了身,一脚踢翻了卫帝,一步一步走到我跟沈望面前。
「谢陛下成全。」沈望说。
轩辕砚叉着腰,盯着我俩冷笑。
我的手往下,想抓沈望的手,却没想到轩辕砚一个箭步过来。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往他怀里一摔。
他身上的甲胄很是坚硬,撞得我的背生疼。
随之而来的,是轩辕砚不着温度的威慑。
「不必谢,孤就不跟你争你的太子妃了,不过这个良娣,孤倒有几分兴趣。」
我惊愕地抬头,慌忙伸手,向沈望求救:「夫君!」
沈望拧着远山眉,抬手就想回应我,可轩辕砚一句话,让他定在原地。
「就用她,换你们卫国十年的苟延残喘,你觉得如何?太子殿下。」
我听得全身发寒,直愣愣地看向沈望。
沈望持在空中的手,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垂了下去。
「谢陛下。」沈望也回望着我,眼里溢满了不甘。
我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望是卫国的太子,为了整个卫国,牺牲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轩辕砚扣紧了我的肩膀,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他。
他在我脸上轻啄一下,一脸餍足地挑衅沈望:「太子殿下,大度。」
3
轩辕砚为了羞辱沈望,不仅在大婚之日要走了我。
还在新婚之夜与我同宿沈望的东宫。
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自己不睡觉,也不准我睡觉。
我只能坐在木椅上打瞌睡,而他则一直抱着剑站在门口,像个门神。
我想他这样做乃是为了羞辱沈望。
第二日清晨。
我感觉右脸上似乎有些温热。
还有些痒。
我睁眸便见着轩辕砚双手撑在桌上,俯着身子,蹭我的脸。
我惊呼一声,慌乱想推开。
椅子脚崴了一根,快摔到地上之际,轩辕砚拽住了我。
我想我的神色应该很是慌张和害怕。
轩辕砚什么也没说,也不复昨日的风流之色,只静静地抱着我。
4
我上了去周国的马车。
轩辕砚抱了我一路,闲了就将我的发尾缠上他的指尖。
他眼里缠绵的莫名情意过于诡谲。
我怕极了,我分明才第一次见他。
……
到了周国皇宫。
我才知道原来轩辕砚的后宫有佳丽三千。
还有一个绝艳天下的皇后。
是前些年西域送来的和亲公主白敏。
我没见过她们。
我被锁在未央宫,哪里都去不了。
未央宫的宫女每天都在换。
根本认不清。
而且轩辕砚每晚都留在未央宫,下完朝就跑到未央宫里来待着,我根本没有一点逃跑的机会。
「孤要去黔南一趟。」轩辕砚一边圈着我,一边批着折子。
我心下一动,但没有作声。
面前的人忽然松了手里的奏折,攀上了我的后脊,另一只手则抚着我的脸。
他长年持剑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我想我的脸被刮红了。
他附到我耳边,沉声道:「怎么最近如此乖顺?
「难不成是想等孤放松警惕后,偷偷跑掉?」
轩辕砚把尾音拖得很长,他的话嵌在陌生的环境里,格外令人生怯。
我定了定情绪,主动示弱:「陛下,我的夫君已经丢……」
轩辕砚猛地掐住我的下颚,恶狠狠地将唇覆了上来。
原本游离在我后背的手,已经扶上了我的后脑。
他疯狂地肆掠我。
直到我不小心碰掉了桌边的奏折,「啪」的一声击竹声。
他才停了下来,靠在我的肩上,平淡道:「他从来都不是你的夫君。」
我整日都在装温顺。
整日都在应和轩辕砚。
我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好乖啊。」轩辕砚一边笑着将我搂紧,一边用他的墨发蹭着我的颈窝。
「阿菁好乖。」
我咬着唇,微微前倾,伏在轩辕砚的肩上。
「陛下。」我垂头,在轩辕砚的侧颈吞吐热息,故作娇态。
轩辕砚长舒一口气,声音比以往软了好多:「有想要的东西了?」
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但说无妨。」轩辕砚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奏折。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想……偶尔也能出去走走。」
轩辕砚听了我的话,只是轻轻瞥了我一眼,就继续批折子。
我不死心。
我已经被锁在这未央宫快一个月了。
于是我拉了拉轩辕砚的衣袖:「陛下?」
轩辕砚没回头:「行。」
我刚想松气,却又听见他说:
「你把孤哄高兴了,孤就让你出去。」
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凝了又颤。
最后,我选择上前,环住轩辕砚的脖子,一只手掰过他的脸。
轩辕砚唇角下压,神色肃穆:「继续。」
我的唇刚印上他的右脸庞,他一把拉过我,将我压到案台上。
……
一番厮磨后。
他可算是松了口。
「你以后可以在后宫自由走动。」
5
我刚跟着轩辕砚出了未央宫,就见着门口搭着的秋千。
紫檀木做的,两边爬满了海棠花。
切痕有些旧了,不像是近日搭的。
「阿菁。」轩辕砚摊开手。
我顺从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不温不凉,很是有力。
轩辕砚屏退了宫女侍卫。
牵着我,在小石路上走。
一路上,偶尔遇得见几个宫女内侍。
后宫三千佳丽,却不见半个妃嫔。
奇怪。
御花园没有妃嫔赏花,碧水湖没有妃嫔漫步,鲤鱼池没有妃嫔戏鱼,琉璃台没有妃嫔看舞……
整个后宫空得不行。
「怎么了?」轩辕砚五指分开,与我十指相扣。
「听闻陛下的后宫有三千佳丽,皇后更是艳绝天下,我倒是想看看。」
我看向轩辕砚,他眼神里带了些促狭。
他凑到我耳旁,压轻了声:
「阿菁不高兴了?」
我轻笑一声,环住轩辕砚的腰:「陛下想阿菁不高兴吗?」
我没听到轩辕砚的回答,只等来了耳旁轻快的呼吸和耳垂处片刻的湿润。
……
我又在后宫逛了几天。
皇宫里没有一个多话的宫女。
她们像是木头一样,每日说的话都一般无二。
也许只是对我这样。
后宫里越奇怪,我就越想见一见那些妃嫔,还有从未见过面的皇后。
按理说,轩辕砚日日与我这个敌国太子妃混在一起,皇后白敏应该出面打探和斥责才是。
就算白敏是和亲公主,说不上几句话,也不至于连在后宫走动的资格也没有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
……
轩辕砚说要去黔南,好几天了,都还没有动身。
我瞟了眼旁边熟睡的轩辕砚,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背对着他。
刚转身,身后的人就覆了上来。
「睡不好吗?要不要点香?」
轩辕砚的声音还有些稠。
「能不点吗?我不太能闻得惯那些味道。」我把手搭在他环我的小臂上。
轩辕砚腾出一只手,挑起我散在枕上的发,那缕发又慢慢从他的指缝中滑落。
顿了半晌,轩辕砚将那些发又慢慢地拨到我的肩膀。
随后抱紧了我:「都听阿菁的。」
6
轩辕砚上早朝去了,我出了门。
「皇后住在哪里?」我问新来的宫女。
宫女们「噗通」跪了一片。
还是老样子。
这几天,我已经探过了皇宫的东、南两边,今天去西边好了。
走了一长段荒芜的路。
跟在我后面的宫女也没有拦我的意思,想必今日也要无功而返了。
我还是走尽了这条路。
没想到,周国皇宫的西边正是白敏的居所,凤鸾宫。
可宫女们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踏进了凤鸾宫。
宫内铺满了纹着各式花样小瓷缸,里面种满了艳丽蓬勃的牡丹。
与宫门外的荒凉截然不同。
我四处看,却忽然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到了身上。
我朝凤鸾宫正殿门口望过去。
一个女人伫立于门槛前,她只穿了件素青色的衣裙,只在衣袖处绣了两只竹,一只手负于身后,而头上也只簪了支极素的木簪。
不施粉黛,与门口的大簇大簇的牡丹格格不入,可她的倾国之色,却又胜牡丹几分。
「参见皇后娘娘。」我微微欠身。
她神色冷淡:「进来吧。」
我把宫女留在门口,进了正殿。
殿内是与白敏相同的素。
没有半只贵重的玩意。
白敏打量我,我打量殿内。
「你又是哪国人。」白敏问。
「我是卫国人。」
原来这凤鸾宫竟不知半点外面的消息。
「卫国送来的啊。」白敏坐在木椅上,一只手隐于桌下,一只手翻着书。
「轩辕砚封了你做什么?」
这皇后,似乎与轩辕砚也有隔阂吗?
还是说,只是在骗我。
「什么都没有。」我朝她走去。
白敏抬起头,她的视线应是在我的颈上,她的声音满含惋惜:「又来了一个可怜人。
「这宫里,究竟要住多少我们这样的可怜人。」
我有些诧异。
可又不那么诧异,毕竟轩辕砚脾气阴晴不定的。
我有些信她。
可又不那么信她,能在轩辕砚的后宫活这么久。
白敏,她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娘娘天资绝色,又贵为大周皇后,哪里是什么可怜人。」
白敏闻言,起身,平视我。
「你不必试探我。」
「娘娘何出此言?」
「别国的后宫的女人,我不知道,但这周国的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想往外逃的。」
白敏不摆皇后架子,话说得好像也很实诚。
可我心里仍有疑虑。
所以我没应话。
白敏走近了我,神色依旧淡然:「你来找我,不就是想逃吗?
「你不是第一来找我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我可以帮你逃,就像我以前帮她们逃一样。」
我发问:「娘娘既然有此本事,为何自己不逃?
「我不是说了吗?像你这样的女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周国的皇后,只能有一个。
「在轩辕砚没有物色好下一个安分人做皇后的时候,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这白敏开口就要帮我逃,也不提半点代价,皇宫内其他的也半点不说。
我知道在她这里是打探不了什么了。
故我借口回了宫。
临走前,白敏说:
「你还会来找我的。」
7
今夜轩辕砚来得格外的迟。
「孤明日就要启程去黔南了。」
我都快睡着了,旁边忽地有了温热。
然后温热洒在脸上,颈上。
最后是轩辕砚暗沉的声线:「可以吗?」
我不禁抓紧了金丝被:「我要是说不可以的话,陛下会停下吗?」
轩辕砚低笑着,俯身抱住我:「会。
「不过……孤会去卫国打几座城池,以发泄不满。」
我扭头:「我已为卫国牺牲一次,总不能什么国家大事都压在我一个女子身上吧?」
轩辕砚抱我抱得更紧了:「是是是,到大周来,是委屈阿菁了。」
说罢,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可到最后,又停下了。
「等孤从黔南回来。」
8
白敏说得没错。
我又来找她了。
我不想委于轩辕砚身下。
「轩辕砚已经出发去黔南了,我明天就可以送你走。」
白敏仍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
我正想道谢。
可突然想到。
轩辕砚刚出宫,白敏就得到了消息,那她这凤鸾宫也不是进不了消息啊。
她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仍问我是哪国人。
她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
「娘娘,既然后宫想逃走的妃嫔多了去,那明日我是一人…」
「当然还有别人。」白敏的蛾眉有了起伏。
「你若是不信我,这样如何?明日等你亲眼看见有人逃出去后,我后天再送你走。」
我行礼:「谢娘娘,如若有人在后日同我一起走,就再好不过了。」
白敏点头应下。
我没去追问白敏这样做的目的。
直觉告诉我,白敏跟轩辕砚。
是一类人。
……
我亲眼见着了三个美人被送出宫,她们向白敏磕头谢恩。
白敏面色很淡,仿佛只是把几只蚂蚁放生了。
次日夜,我跟茹贵人上了出宫的马车。
很顺利。
顺利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陈茹挽着我的胳膊,高兴地问:「姐姐,你可还有去处?」
她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亮。
我摇头。
「我也没有了,我是被南疆帝抓来顶替南疆公主过来的,姐姐,那我们去找个小镇生活吧,我会很多针线活呢~」
我点头。
陈茹一直念着,她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我们一路出了皇城。
我不敢相信。
白敏竟然真的把我们送出来了。
她什么都不图吗?
……
我与陈茹,还没如她说的那样,找个小镇安顿下来。
就遇上了山贼。
马夫被杀了。
我们被山贼带到了他们的寨子。
门外是嘈杂的欢呼,时不时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我跟陈茹被他们反绑着扔在稻草床上。
陈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我也害怕。
害怕到手发抖,脚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害怕到想,要是没有从周国皇宫跑出来就好了。
「啪——」门被踹开了。
「来来来,今天兄弟们有口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久不见这么……嗝……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了,哈哈哈!」
「大哥先请,大哥先请。」
醉了酒的山贼老大先进来了。
他满脸络腮胡,颈上皱纹四起,年纪跟我爹差不多大。
他一进门,门外的小弟立马将门闭死。
我看着山贼老大一把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我吓得往床角缩,陈茹也哭着喊叫:「别过来!别过来!」
山贼老大先后打量我和陈茹,随后一把抓住了陈茹的脚腕。
「老子就喜欢你们这些爱哭的,娇得跟水似的小娘子了,哈哈哈,过来吧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山贼老大把陈茹拖走,眼睁睁地听着陈茹在屏风里拼命地哭喊,眼睁睁地看着她露出的明媚双眸变为死潭。
可我不敢哭。
这山贼说,他喜欢哭的。
……
山贼老大把陈茹踢到一边,朝我走了过来,我发抖,我全身发抖。
别过来。
别过来!
他狠狠地抓住我的下巴,不知道给我喂了什么。
山贼老大不怀好意地冲我笑。
然后出了门。
门外的小弟们一窝蜂涌进来。
他们都冲着屏风后的陈茹袭去,我看见她挥舞着的臂膀,渐渐地没了生息。
我死死地缩在床角。
一个山贼似乎没有尽兴,想过来抓我,另一个山贼抓住他。
「老大说了,这个药效还没起来呢,等会吃了饭,刚好到时候。」
药效?
是刚刚山贼老大往我嘴里塞的东西?
我见着山贼们出了门,门被锁死。
我看着被屏风挡住的陈茹,听着外面蔽日的狂欢。
忍不住小声啜泣。
我本应该是一国的太子妃,为何会沦落至此?
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开始发软,我的手脚都发软。
我倒在床上,完全动不了了,连话都说不了了。
可我的意识却极为清醒。
门外山贼的酒杯碰撞声停了,门再次被踹开。
山贼老大不在,一群山贼闯进了屋子。
我可以死。
但我不想这样死。
我不想。
我流了泪。
一个山贼大喊:「哈哈哈,这小娘子哭了,让我来让她高兴高兴。」
他粗鲁地松开我身上的绳子,然后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裤腰带,再伸手,他就被一支飞虻箭穿透了心脏。
山贼们和我都朝箭的方向望去。
门大开着。
门口跪着山贼老大,站着的人一身藏蓝与黑相间的劲装,平日披散的发被一条暗蓝色绸带随意束在身后。
是轩辕砚。
我看见他。
心里竟有几分庆幸。
他举起弓,又是一箭,又倒了一个离我最近的山贼。
轩辕砚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迈得极慢。
我从未这么希望他快点到我身边来过。
终于走近了。
他坐到床边,撩起我的半截青发。
他的神色好漠然,我突然有些慌。
「你宁愿跑出来跟这些山贼在一起,也不愿意跟孤在一起?」
我想摇头,可我根本动不了。
也出不了声。
轩辕砚眯了眸:「话都不愿意跟孤讲?
「这稻草床躺着,比孤的沉香木床还要舒服不成?」
山贼们都跪下了。
我也想跪下,我想求他带我走。
我在他的后宫,至少能有选择死法的权利。
可我开不了口。
轩辕砚忽然笑了一声,他把手摊开,放在我的手旁边,轻声道:
「若你愿意跟孤走,就牵住孤,若你不愿意,你就留在这儿,跟这些山贼在一起,你的事,孤以后再不过问。」
我挣扎着想去碰他的手,可我动不了,我拼命地想动我的手。
良久,小指终于颤了一下,碰到了轩辕砚的大拇指。
可轩辕砚似乎没有感觉到,他起了身,冷哼着,背了身,准备出门。
我绝望地流泪。
可我还是说不了话。
我只能看着轩辕砚往外走。
可他走了几步,又猛然转过身抱起床上的我:
「好了,别哭了,孤感受到了,阿菁是想跟孤走的对不对?
「孤就是逗一逗你,谁让你不听话,好了,阿菁乖,别哭了,抱抱……」
9
我被轩辕砚带回了未央宫。
「可以吗?」轩辕砚搂着我,问。
我看着他,手拂过他的剑眉,一字一字地吐:
「臣妾想要皇后之位。」
我看见了轩辕砚眼里的旖旎色和愉悦。
他脱了衣衫,露出虎背和狼腰。
而他的后背,有一大片红印记,形状似兰花。
「阿菁。」轩辕砚扑了上来。
……
10
轩辕砚废了白敏,立了我为后。
我想。
怎么也得去见见白敏。
「你来了。」白敏见了我,就笑。
我哂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娘娘笑,娘娘这是遇到好事了。」
白敏笑意更深了:「我已经被废了,不再是什么娘娘了,反倒是我该叫您一声娘娘才是。」
「你可以出宫了。」我从书架上揭下一本兵籍。
「娘娘牺牲如此,可是要白敏付什么代价?」
白敏露出了从前一直隐着的手,那哪里是手,分明是一架干净的骨头。
见我望去。
白敏笑着解释:「娘娘不必同情我,不过是在战场上输给轩辕砚的代价罢了。」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知道你,右贤王。」
「娘娘不计我算计您的前嫌,这么简单就放我走,娘娘想要什么?」
「等你掌权的那天,带我走。」
白敏抬了抬自己那只剩白骨的手:「娘娘还敢信我?」
我走到白敏面前,食指置于她的颈旁,挨近她耳边:「你若没来,我就唆使轩辕砚,攻破匈奴,掠杀你们匈奴的每一分每一毫。」
「白敏定不负娘娘所托。」
11
我很简单地就送走了白敏。
原来,放生一只蚂蚁,这般容易。
……
我仍住在未央宫。
宫女们还是不跟我讲多余的话。
只有轩辕砚像个活人。
……
我记得太医把脉,说我有身孕的那天,是元宵。
轩辕砚一整天都没出现。
一直到了晚上,他才惴惴不安地问我:「阿菁,可以留下吗?」
我抱紧了他,揶揄道:「当然要留下了,难不成,陛下还想让臣妾打掉?」
轩辕砚忙堵住我的唇,让我别胡乱说话。
我不仅能在皇宫自由走动,我已经能在整个皇城自由走动了。
……
「母后!」
轩辕肃已经三岁了。
后宫内多了一分生机,可白敏还没有消息。
「母后,抱!」轩辕肃张了手臂,却被他身后走来的轩辕砚一把抱在怀里。
「别烦你母后,父皇抱你。」
轩辕肃嘟着嘴,很是不高兴。
轩辕砚一手抱着轩辕肃,一手搭着我的肩,他脸上的笑比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真了很多。
「阿菁,晚上有个宫宴。」
「宫宴?几年来也没见你办过什么宫宴。」
我站在千书楼顶,眺望皇城内的热闹繁华。
「……卫国来了使臣,孤总得表示表示。」
12
难怪轩辕砚这么想表示。
玄极殿内,下方坐的卫国使臣,正是卫国太子沈望。
他身侧还站了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我见过,是太傅家的女儿刘子妗。
沈望在下方诉说卫国今年收成不大好,希望能少进贡一些绸缎珠宝。
轩辕砚在旁边逗着轩辕肃,听了他这话,转头来看我。
「陛下看臣妾做什么?难不成,这大周,做主的是臣妾?」
我暗地里揪了一把轩辕砚的腰。
轩辕砚吃痛,但还一个劲往我这边挤。
「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真好。」刘子妗望着我们笑。
沈望立马站起来,挡在她身前,行礼:「我这侍卫是刚提上来的,不太懂规矩,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见谅。」
「肃儿三岁都得懂规矩了,怎么他这么大人都还不懂规矩。」
轩辕肃抱着胳膊嘲讽,颇有几分轩辕砚的影子。
「太子殿下还是那么有意思,什么侍卫,这不是你的侧妃吗?」
轩辕砚递给我一块儿芙蓉糕。
沈望被下了面子,僵了一瞬,连连道歉。
一直到宫宴结束,轩辕砚也没有松口减少贡品的事。
……
次日,沈望带着刘子妗求见我。
我还没张嘴呢,刘子妗便跪下了。
「娘娘恕罪,昨日是臣妾愚钝了。」
我刚抽了抽嘴角,沈望就喊她出去了。
刘子妗一出门,沈望又跪下了。
「娘娘,卫国南部今年大发洪灾,北部土地又一向贫瘠,实在拿不出如此多的贡品,你能不能去跟周国皇帝商量商量……」
我走到沈望面前,蹲下,用指甲刮着他的脸。
「殿下说笑了,殿下真以为本宫一个女人,能左右周国皇帝的心思?」
沈望眼里是掩不住的失望:「阿菁,你变了。」
我忍不住想笑。
「殿下多虑了,阿菁也许不是变了,也许是死了呢。」
「……我瞧着轩辕砚对你不错……还立了你的儿子为太子,你若开口,他不会不应……」
我猛地抓住沈望的肩膀。
「闭嘴!你把我送给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不讨他喜欢,我又会在周国遭受怎样的折辱?你今日还能跪在我面前吗?说不定我早就不知死在哪个山贼的榻上了!」
「可我是卫国的太子!难不成我要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整个卫国的子民吗?那我以后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见我的子民?」
沈望声嘶力竭地吼。
他抬眸看我,可他眼里早已没有了我喜欢的青涩坚毅。
「那你是怎么有脸面来见我的啊?
「你连你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还想保护你的子民?可笑。
「我告诉你,你能输一次,就能输第二次,输无数次!
「你上次用我做交易,那下次呢?下下次呢?继续给轩辕砚的后宫塞女人吗?
「没用的东西。」
我的话显然触到了沈望的神经,他低声喝道:「阿菁,慎言。」
我坐回了凤椅:「你走吧。」
「那贡品……」
「本宫不喜欢揣测陛下的心思。」
沈望踏出了未央宫门。
我看着熟悉的难以抓住的背影,不由得问了一句:「沈望……」
那抹背影凝住了。
「你还记得那年的重阳,你说过的话吗?」
「……我仍是卫国太子,娘娘已为周国皇后。
「况……我已娶妻。」
13
沈望走的第七天,白敏率兵攻破了觉阳关。
而轩辕砚着甲胄,持长剑,正准备御驾亲征。
「父皇,你可要保护自己,您要是有个好歹,儿臣跟母后不是任由人欺负了。」轩辕肃搂着轩辕砚的脖子不放,一个劲地念叨。
我拍了拍轩辕肃的头:「肃儿,不许乌鸦嘴。」
轩辕砚笑着看我,眼里尽是眷恋:「阿菁,等我回来。」
我递给他一个剑穗儿:「陛下。」
轩辕砚接过剑穗儿,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然后拉过我。
落下的吻,轻柔如点水。
轩辕肃已经捂住了眼睛。
我从轩辕砚怀里抱过轩辕肃。
「记得平安回来。」
「我会的。」
14
好几天了。
轩辕砚应当也到战场了吧。
轩辕肃正蹲在流澄旁边,扯着她的衣袖,求她抱他出未央宫玩。
流澄没有我的允许,自是不应的。
轩辕肃扮着鬼脸逗她,她也咬着唇不敢笑。
「肃儿一向顽皮些,带他去吧。」
自轩辕肃出生后,这些宫女侍卫也或多有了些色彩。
流澄抱着轩辕肃走了。
……
我去了趟凤鸾宫。
这里已经很久没打理了。
「娘娘,掩上纱,这里面灰尘大着呢。」
我接过面纱,掩在耳后。
踏进了凤鸾宫。
找到了当年那本兵籍。
也不知该说是轩辕砚自负,还是说白敏自负呢。
掸了掸兵籍上的灰,装进了衣袖。
……
半夜。
我是被叫喊声惊醒的。
「走水了!凤鸾宫走水了!」
「快来人!凤鸾宫走水了!」
轩辕肃也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母后,外面在喊什么?」
「无事,肃儿先睡,母后出去看看。」
我穿戴好,却被他拉住了衣袂:「母后,您还会回来吗?」
「肃儿又在说胡话了,母后当然会回来。」
我命后宫的宫女、太监、侍卫一半去救火,一半留在未央宫。
火势不算很大,但凤鸾宫里的东西被烧了个七八。
第二日。
我带着轩辕肃逛皇城。
「流澄姐姐,你过来过来……」轩辕肃一边跟流澄说着悄悄话,一边用余光瞟我。
我无奈地笑着摇头。
路过街市口,就被惟竹拦下了。
这是轩辕砚留下的侍卫。
「街市嘈杂,娘娘千金之体,不宜前去。」
我点头,欲回宫。
「吁——」
一声马儿长啼划破天际。
我回头望,只见从闹市巷子里驰出一匹黑色的马儿,直奔我而来。
风呼啸而过,我亦被马背上的蒙面人抓上了马。
我看见惟竹和一众暗卫使着轻功追赶。
还有拼命往这边小跑的哭着的轩辕肃。
「娘!
「娘!!
「娘!别抢我娘!把娘还给我!」
他跑着,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是流澄抱起了他。
「怎么?舍不得了?」蒙面人调侃。
我蔑她一眼:「四年了,我还以为你都死在你几个兄长手里了。」
前面的城门口围堵着几大队士兵。
「你的人呢?」
「门口。」
马儿继续飞奔着,蒙面人拿过长枪挡住了士兵们的剑。
「不要伤到皇后娘娘!」
惟竹怒吼,士兵们忙收了剑。
蒙面人驾着马儿跨过了士兵。
城门外几千的匈奴士兵掩护着蒙面人撤退。
15
「你有什么打算?回卫国?」白敏递给我水壶。
我喝了两口水,随意擦了擦嘴。
「沈望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次的贡品呢,回卫国,那我不是上赶着给人家当贡品去了?」
白敏笑得肆意:「哈哈,难怪轩辕砚总说你装,原来你的真性子是这样的。」
我没再回她的话。
白敏一路将我带回了白氏部落。
「我说轩辕砚对你也不错,怎么不干脆留在周国算了。」
我敲了敲酒坛:「我本就不是宫廷规矩约束下长大的,朱墙于我,与自由没有可比性。」
「不是宫廷规矩约束下长大的,手段却比你几个姐妹厉害得多,难怪得你爹重用。」
我看向她。
她摆摆手:「又在怀疑从前身边哪个丫鬟是奸细了?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随便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我不置可否。
「不过,你就不怕我用你威胁轩辕砚?」白敏又问。
这人喝醉了酒,话真多。
我看着穹庐外站着的面庞冰冷的俊逸男人:「我要是怕的话还会跟过来吗?」
白敏大笑,喝着烈酒,耳畔染红。
……
白敏说明日就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夜里爬起来如厕,背着包袱骑着马就跑了。
我可不信她。
拿我做饵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白敏追了一路。
直到我说半个时辰后将兵籍扔在路上,她才停下。
……
我在海边住下了。
就是夜里海浪拍岸的声音不小。
声音时而重,时而轻,时而快,时而缓。
时而铿锵有力似刀剑相击。
……
清晨,我推开门。
门外全是尸体。
有周国士兵的,也有卫国士兵的,也有匈奴士兵的。
门口木台阶上坐着的。
是轩辕砚。
他穿着一身布衣,布衣上浸了一些还没有干掉的血迹。
是从前的模样,又不似从前。
我摸出一本手稿,扔到台阶上。
「白敏的行军记录,不过她说不定已经开始规避上面的路线和行军习惯了。」
轩辕砚拾起手稿,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衣兜。
「回吗?」
我伸了个懒腰:「不去。」
轩辕砚回头看我,眼里挣扎意尽显。
「我暂时没办法接受一个侵略我国家的……」
「借口!」他打断了我,有些急地想挽留,「你娘不是……」
「闭嘴。」我又打断了他。
轩辕砚轻呵,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16
轩辕砚将我送到姜国与周国边界。
「给。」
他递过来一个钱袋子。
我抓过来,塞进了兜。
「好了,别跟来了。」
我驱着马走了几步,轩辕砚忽然跨步上了马。
他环住我,下颚搭在我的肩上,讷讷道:「当年就不该教你骑马。」
我耸耸肩的工夫,他的唇已经袭了过来。
……
「真的要走吗?」轩辕砚带了些沉重呼吸的话语让空气都燥热起来。
「我要去趟姜国。」
轩辕砚安静地抱了我一会儿后,下了马。
我轻踢了踢马儿,甩着缰绳:「驾。」
马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耳旁似乎。
有轻功刮起的风擦过树叶的声音。
我想。
比起权力的风,我更倾向于自由的风。
轩辕砚视角
我八岁登基,十五岁干掉了掌政的太后。
十七岁开始拓展周国版图。
周国的北部,是卫国。
一个小国,兵力却强盛得很。
不过听闻他们的相国权势滔天,为百官之首横行霸道,民生哀哉。
许是年轻气盛,又许是想吃掉卫国的那股劲。
我扮作马夫潜进了卫国相国府。
外表光鲜亮丽的相国府,里面却是糜烂不堪。
五步一歌女,三步一娇娘。
就是当年相国府的情形。
而相国正在一个院子里的石桌上强迫一个女子。
我想,我很快就能拿下这昏聩的卫国了。
说不定,卫国百姓还会夹道欢迎孤呢。
我转身想走,却被一只不知道哪里窜来的脏兮兮的毛猴子扯住了裤腿。
那是我与阿菁的初次相遇。
我以为她是相国驯的野猴子。
害怕被人抓到端倪。
一脚把她踢得老远。
她滚了两圈,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有那么大力吗?
踢死了?
我蹲下去看,她气息微弱:「饿。」
原来是个人。
我得赶紧走。
刚拔腿, 裤腿又被扯住了。
我踢了踢, 甩了甩。
愣是甩不掉。
院子里的相国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谁?」
我连忙抓起地上的「猴子」跑路。
……
我起初是想杀掉她的。
可她知道很多卫国的腌臜事, 不止是相国府的。
我给她偷东西吃, 给她梳妆, 教她骑马。
她叫我:「马夫爷爷。」
随便吧。
等她把知道的事情说完,我就杀了她。
可我只在卫国待了三年,她也不是天天跟我说。
她想起来了高兴了, 才会跟我讲。
要不是监国的大司马催个不停, 我还能再待上……不是, 听上一些内幕的。
我没有杀她。
我回了周国。
我提笔写诗便是苏菁。
我提笔作画还是苏菁。
我撕碎了这些纸。
让大司马继续监国,四处征战。
我每吞并一个小国, 就去一次卫国。
等我第三次去的时候。
她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已经是相国府的二小姐了,还是与卫国太子从小定的亲。
我想笑。
她苏菁的娘明明是卫国攻占姜国云台州的时候抢来的。
她娘别说名分, 连衣冠冢都没有。
她更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可相国府里的人都说她是二小姐,连相国也亲口认下。
原来, 猴子也是有手段的。
……
我回了周国, 好几年都没再征战,只屯兵养马。
再选了个良日, 告诉大司马卫国的锦缎之美,珠宝之多。
大司马摸着胡子, 回去想了一晚上。
第二日,请我攻卫。
……
我抢回了阿菁。
可她不高兴。
为什么?
她难道不是喜欢权力?她真喜欢卫国那个废物太子?
算了,忍住,不急,慢慢来,感情都是要培养的。
我看着她表面装温顺,暗地里去找我的手下败将白敏。
还商量着要跑。
她怎么玩得过白敏那个奸人。
白敏放她走,纯粹是为了试探她在我心里的分量罢了。
我想了想, 顺水推舟好了。
安排了一场山贼戏。
阿菁中计了。
她回来之后看上去又乖了好多。
她要皇后之位,她要我解散后宫。
我高兴极了,赶紧把白敏废了。
她被匈奴王送来,不想嫁我。
以为我就想娶她一样?
手下败将一个。
我当年立了白敏为皇后。
大司马天天跑来说教我, 还联合大臣上奏白敏是异族女子不堪为后, 还骂她祸国殃民的妖妃。
哈哈。
骂了她以后可就不能骂阿菁了。
不过我还得感谢白敏了,这些年送走了不少当年太后和这些年大司马塞进后宫的女人。
省事。
……
阿菁有身孕了。
我是上朝想, 下朝也想,晚上躺床上也想,生怕碰到她。
所以我在龙床边睡了几个月的地铺。
……
轩辕肃落地了。
闹腾得不行。
但他闹腾着皇宫, 反而把皇宫闹得有些新绿,像是一棵枯树萌了新芽。
宫女们侍卫们都被他闹腾得忍不住笑。
阿菁也是。
……
白敏又来攻城了。
打也打不过我, 一天净整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养养兵马。
……
我在战场被放了鸽子。
皇城来了信,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而我只看见了五个字——我家被偷了。
我赶紧回了皇宫,随后率兵四处找阿菁。
白敏那个东西,不可能那么好心帮阿菁跑的。
阿菁肯定又是被她骗了。
……
我去了沧海,找到了阿菁。
沧海海邻接姜国与卫国。
阿菁说过, 这是她娘带着她逃到的距离姜国最近的地方。
我看着一地的尸体,和树上蹲着的暗卫,连忙在地上蹭了点血迹。
阿菁会不会心疼我呢?
……
阿菁没有心疼我。
她也没有被白敏骗。
还给了我白敏行军记录的临摹手稿。
是我多虑了。
阿菁又要走了。
她说过:「有朝一日, 一定要去姜国看一看,娘说的碧邱山的朝霞和落日究竟有多美。」
再忍忍,再忍忍。
她看完姜国就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
她要是不回来。
那指定是迷了路。
不碍事的。
我带她回来就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