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普通人家，我只愿一生平安，我努力攒钱，为自己铺路，只想保留我最后的尊严，不愿做妾。
然而我还是被卖，做了妾。
我又俗气地爱上了那个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多年之后，我跪在他身旁：「奴同平儿哥青梅竹马，还望大人成全。」
1
我穿越成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没有小说中的王妃公主，也没有话本中的才子佳人，只有眼前朴实憨厚的爹娘和破旧的房屋。
我并不觉得普通人家不好，我前世只是孤儿院一个奶奶抚养长大的孤儿，连爹妈都不曾有。
我对着我爹笑，我爹也对着我笑，大手一挥给我起名「李小草」
他说小草好养活。
2
事实证明我爹说得没错，我从来不哭不闹，安静本分，做起事来也干净利索。
我认真对待这个时代的亲人，我会在他们下地的时候准备好每一顿饭，会在家边干家务边照顾年幼的弟弟。
爹爹会在进县城的时候给我买时兴的小玩意，娘亲会在我的衣服上绣满各式各样的花，弟弟也会紧紧跟在我身后喊我姐姐。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3
八岁的时候，同村里的姐姐被卖给城里的六十岁的富商做妾。
她紧紧地抱住她爹的腿，说她可以干更多的活，吃更少的饭，求他们不要买了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糊了一脸。
她的爹凶神恶煞，拿棍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也同样敲打在了我的心上。
我想起来这是女子可以被随意被买卖的时代。
回到家我问我爹娘：「你们也会将我卖给别人做妾吗？」
我娘正在做饭，笑着瞟了我一眼：「瞅瞅小草才多大点，都已经想着嫁人的事情了，也不嫌害臊。」
可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个姐姐在嫁过去第二天吊死在了房梁上，她爹只说了一句：「晦气」。
所以没人在乎女孩的哭喊，没人在乎她经历了什么，她的亲人只有失去了该有报酬的咒骂。
4
我终究还是不能容忍成为别人的妾。
我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开始暗暗努力攒钱，没有权势，银子便是最重要的。
我为我家的庄稼培育新的种子，会在无意中发现更适合耕种的工具，会为同村的人写对联，会绣与别人不同的绣品。
我拿着我抄的诗集和绣的绣品去县里买，我把部分钱交给我爹，我爹总是乐得哈哈大笑，村里的人也都以我为榜样。
十三岁的时候邻居家比我大两岁的春花姐姐来我家，她看着我给村里的人抄对联。
她满脸愁容地同我说：「若是我有你的本事，就不用忧愁亲事了。」
我从小便受人夸赞，我爹有时候还会允许我跟着弟弟去学堂学一两个字，同村里的年龄相仿的姑娘都羡慕我，不用下地干活，不用上山背草。
十五岁的春花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如花的年纪从来没有笑容。
我在纸上写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送给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的眼睛亮亮的，将那小片红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放到自己的梅花荷包里。
5
县老爷的师爷拿着一句诗到我们庄，寻找能对得出下半句的人。
我跪在人群中，看到了那纸卷上的「沉舟侧畔千帆过」，将头埋得低低的。
等他们人要走的时候，春花犹豫地开口说她知道。
春花被县老爷看上做了他的第五房小妾，给了她爹百两白银，村里人都说他教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春花走之前来找了我。
她跪在我面前，哭着央求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再不找到一个好去处，我爹就要将我卖给邻村的老光棍了，只要你不揭穿我，打我骂我都行。」
我看着她身上沾满尘土的锦服：「送给你的东西便是你的了。」
她给我磕了几个头，说感谢我给了她一条活路。
可是，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我只是庆幸我并未使用我擅长的簪花小楷。
等她走后，我将房里所有有关写的穿越前的诗文全部烧了，枪打出头鸟，我不得不谨慎。
6
京城里的燕王意图谋反，各处都纷乱不堪，我赶在混乱之前同平儿哥进了县城，想把我手里抄的东西卖出去。
平儿哥，是我为自己相看的未来相公。
我老远就看到了春花，她穿着珠光宝气，同之前已经是两副模样。
她急忙将我拉到一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她满脸慌乱，开口说：「和以前一样来卖些东西。」
她的脸色稍微好转，看了一眼我的绣品，略带嫌弃地说：「这些绣品也卖不了几个钱，况且你总归要嫁人，何必那么辛苦。」
不过短短几月，她已经不用再羡慕我。
我无奈找出一幅绣着她最喜欢的梅花帕子给她：「君子应当自强不息，女子亦该如此。」
她微愣，还是收下了我的帕子。
她担心我是来揭穿她的，我同她说县里不太平，之后便不会来了。
我已经十四，等再过一年便要开始议亲了。
我开始隔三差五地去找平儿哥说话，有时给他纳双鞋，有时为他擦掉头上的汗，每次他都会脸红地跑开。
7
半年后燕王被平反，县老爷升了官去了京城，春花走之前给他爹留下了许多银子，他们家直接在县城里安了家，村里人人皆羡慕。
十五岁生日前，平儿哥送了我一只好看的簪子，说他已经攒够了银子，等我生辰过后就去我家提亲。
生辰过后，我还没等到平儿哥，先等来了爹娘将我许给别人做妾的消息。
丰厚的聘礼堆了一院子，看着我爹满脸堆笑地将媒人送出去，我问我爹为什么。
我爹已经没了从前的憨厚：「宋家足足给了五百两白银，我们同样可以在县城安家，你娘不必再每日绣那些不值钱的绣品，你弟可以上最好的学堂。」
从前的他夸赞我的绣品给他挣了面子，如今的他却看不上了。
我娘来劝我说：「宋家人之前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宋少爷只有一个妻子，你过去就是唯一的妾，以后肯定比春花过得好。」
我看着眼前的妇人，尽力回想起小时候她哄我睡觉的模样。
我说爹呀爹，是我冒雨走了几十里路请郎中治好了你的腿，也是我在娘亲生病时寸步不离地在身边照顾，我弟弟身上的衣服哪一件不是出自我的手，为何不知足呢。
我爹给我一巴掌，我娘抽泣着说是为我好，我的弟弟在旁边一言不发。
我还是这么失败，尽管重来一世，还是那个在孤儿院同奶奶相依为命，不得人喜欢的女孩。
宋家人来接我的那天，我同爹娘说你们的女儿李小草就被你们卖掉了，从今天起李安安就是别人家的妾了。
李安安，是奶奶给我起的名字，她希望我平平安安。
走之前我将平儿哥送的簪子还给他，我同他终究是差点缘分。
8
我从侧门被抬进了宋家，直接去拜见了宋老夫人和少夫人。
宋老夫人拿着佛珠一脸慈祥，少夫人看起来年纪同我差不多。
我看着两人的相处，并无不和谐，那为何要纳妾？
思索之余，宋老夫人看着我的籍契开口：「李安安？我记得之前不是这个名字。」
我行礼回答：「奴从前的名字潦草，怕配不上宋府。」
「白首归来安所遇，赤心报国岂无功，倒是个好字。」少夫人缓缓开口。
「奴并未上过学堂，只知是平平安安的安。」
闻言宋老夫人笑着说：「平平安安好，少爷有事外出，等他回来便可侍奉他了。」
9
老夫人派了身边的王嬷嬷来教导我礼仪和家规。
宋家人口不多，当家的只有老夫人，少爷宋云璟和少夫人魏知意，人少事情也就少，因此我过得倒也清闲。
但我依然不敢有分毫懈怠，每日小心谨慎，怕稍不注意便在这大宅里丢了性命。
但祸事还是找上了门。
王嬷嬷的女儿银杏说我偷了老夫人赏给她的簪子。
我想到府中的下人说我抢了她的妾室之位，想必她对我多有不满。
不等我解释她就带着一伙人怒气冲冲地到我房里，在我床下扒出了那支好看的银簪。
我被押着去见了老夫人，宋老夫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不紧不慢地问：「可是你偷的，如实回答，宋家可不留手脚不干净的人。」
我急忙解释：「我并未偷窃，还望夫人明察。」
银杏听到着急地打断我：「想来她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看着簪子好看便偷了去。」
「银杏在王嬷嬷身边待的时间长了，怎么越发没有规矩了，主子问话什么时候能轮到奴婢插嘴了。」少夫人开口说。
银杏一下子闭了嘴，急忙跪下认错。
少夫人喝了口茶朝我说：「你如何证明？」
我看了一眼那银簪，上面有两颗珍珠。
我朝堂上的人行礼：「回老夫人，少夫人，我不知簪子为何出现在我房中，但我可以证明绝对不是我拿的簪子。」
说罢拿过簪子，将袖口撩起，用上面的珍珠，触碰我的手臂，不一会便红了一片。
「回夫人，我对珍珠过敏，一碰皮肤就会红肿，自然不可能是我拿的。」
银杏想反驳些什么，少夫人直接开口：「如此一来贼人另有他人了，那便找人好好调查一番。」
待老夫人走后，少夫人挥避了院里的仆从。
「你是不是不想留在宋府？」
惊讶之余我刚想要跪下解释，她拦住我。
「宋府没有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况你既已经入宋府，也算半个主子，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我不知她是何用意，犹豫着不肯张口。
她看着我也不恼：「夹竹桃有毒，你还是不要随身携带为好。」
我闻之一愣将荷包里的夹竹桃粉末攥紧了一分，这才是我手臂红肿的原因。
「我如果想要害你，在堂上便会直接揭穿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罢了。」
我不再犹豫：「我本不愿意做妾，待我生下子嗣便会主动离去。」
魏国律法，妾氏虽然位同奴婢，但凡是良妾，三年内若生下子嗣，主家同意便可为自己赎身离去。
她看了我一眼，面上微笑渐深：「大户人家妾氏亦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普通人更是趋之若鹜，能说出『君子当自强不息』，果然有所不同。」
我心跳猛然加速，为何她会知晓。
见我疑惑，她解释道：「去年你同知县妾氏说话之时，我同老夫人刚好在书斋旁，云璟那时低迷度日，倒是你的话开解了他一二，因此老夫人在得知你父亲有卖你做妾的打算时，才将你纳进了府。」
原是一切早有定数。
「既然你心意已决，便住在芝兰园吧，那里离云璟的房间近，等你生下子嗣，我就同他说让你离去。」
这样我就不必担心她们到时候不放我走的问题了，我高兴回答：「多谢夫人。」
「叫我夫人倒显得生疏了，我对你颇为喜欢，你的性格也颇像我家小妹，私下便叫我姐姐吧。」
10
闲暇之余她常将我叫到她院里，教我点茶，投壶这些小姐们学习的东西，也会同我说有关宋云璟的喜好。
自从银杏被罚出府，院里的人对我也颇为尊敬，没有刻意刁难，也没有所谓的宅斗，但我还是不喜欢这四四方方的院墙。
一个月后，宋云璟归来。
知意姐姐让我做了百合莲子汤给他送去，知意姐姐说他喜爱莲子。
我不想去讨好他，也不想在这个时代生孩子，但是，我知道这是我离开唯一的办法。
我整理下衣服，走进他的院子里。
他正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树上的梨花落了他满肩，明明温润如玉的面容却充满了落寞与冷淡。
我恍惚一瞬，他看到了我，语气微冷问：「你是谁？」
「妾身李安安，参见少爷。」
听到我的回答他才面上带了点笑意：「同我想象中倒有所不同，性情如此坚毅，但长的却是清新秀丽。」
我相貌并不出众，但胜在眼睛大了点，显得人也精神，我又特地选了浅绿色的衣服。
「君子当自强不息，你的见解倒是不凡。」
我连忙行礼：「不过是妾身的一点愚见罢了。」
他皱了下眉，神色认真道：「我并不知老夫人为我纳妾之事，我已经向官府报备，三年后你无须生下子嗣也可恢复自由身，你不必自称为妾。」
我的大脑宕机一瞬才勘勘反应过来，急忙谢恩，激动之余连汤也忘记放下。
知意姐姐看到我回来，着急问：「他不喜欢你？」
我如实回答，她笑了一下，拿起汤自己喝了起来：「看来老夫人的计划泡汤了。」
宋云璟要打理宋家的产业，每日还是早出晚归，不过他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稀奇的玩意给知意姐姐和我。
他说知意姐姐一个人同他在这院里蹉跎，已经是可怜，如今还连累了我。
11
我像往常一样同知意姐姐在院里吃饭，宋云璟也来了，我本想退下，但他俩都说无妨。
席间我安安静静地扒着我的饭，听他们俩说话。
宋云璟开口：「时局动荡，今年庄子里的收成不好，铺子里也不景气。」
知意姐姐夹了块肉放到我碗里：「除必要开支外其他都缩减一二，家人除老夫人外，也把那么多仆从，结算银钱打发出去。」
宋云璟看了看低头吃饭的我：「安安还未有贴身婢女，趁机也给她挑几个。」
我并不喜欢有人伺候，刚想拒绝，有小厮来报说庄子里有人闹事，宋云璟便匆匆出门了。
知意姐姐给我挑了又挑，我只留了婢女小翠。
宋云璟回来后便在书房忙碌，知意姐姐处理府中各事。
看着般配的两人如此忙碌，我在旁边吃着糕点喝着茶，只觉得罪过。
我去小厨房做了碗百合莲子汤，端到了知意姐姐旁边。
她看到，笑着拿起勺子就要喝：「谢谢安安，不过我不喜欢莲子，下次可不可以换成红枣？」
我急忙拦住她：「不是给你的。」。
看着满脸疑惑的她，我一脸严肃：「少爷自从回来一直在忙碌，知意姐姐身为他的夫人应该关心一二才对。」
我边说边把汤放在她手里，推着她给宋云璟送去。
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对着我笑：「安安别费力啦，我同他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并无情分。」
在我的呆愣中，那碗汤还是进了她的口中。
「为何？」我问。
哪怕平常她们只是相敬如宾，我还是觉得她们应该是在意对方的。
她敲了下我的头：「你来到宋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曾听过之前的宋家。」
我摇头，我只知道宋家之前在京城做官，亦没有打听过为何会来云州。
「宋家之前在京城官至尚书，但却因为燕王谋反一事受到牵连，宋云璟的父亲和哥哥都被斩首。」
她的神色变得忧郁又无奈：「而我是燕王的庶女，父亲用计强迫我同他成婚，后来父亲谋反，拖了宋家下水，他失去了父亲与哥哥，也被禁止科考，宋家只能迁至云州，想来他是怨我的。」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口，两个性子淡然的人，竟然还有如此往事。
她边喝汤边说：「老夫人知道我同他并无情分，才会想着给他纳妾。」
知意姐姐说他是世家公子中难得的有才之人，又有爱护他的父亲与哥哥，每日谈文论史，亦是许多小姐的春闺梦里人。
可我见到的他都是为宋府奔波不断，满脸的忧虑，贫苦之人为斗米奔走，钱权之下亦有不顺，世间万事多不如意。
被父亲强迫出嫁的知意姐姐是，失去父亲与哥哥，无奈从商的宋云璟也是。
12
五月的时候，我将这些年在李家庄种庄稼的经验都写了下来，又画了许多改良的工具图装成册子给了宋云璟。
他如获至宝，急忙拿到庄子里实践，在庄子里直接住了几个月。
我又将一些经商见解告诉了知意姐姐，在她的努力下，宋家的商铺也都逐渐恢复生机，收益颇多。
于是八月宋云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我和知意姐姐一遍一遍数着银票。
宋云璟很是感激我，送给我诸多东西，我把值钱的都收了起来，一点点攒够我的赎身钱。
宋老夫人礼佛回来想要见我，我忐忑地走进她的院子里，她拿出一本佛经问我可认识。
县里的书斋常收抄录的佛经与诗集，这也是我在李家村的收入来源。
她面上略带慈祥，抚摸着那本佛经。
「自从来到云州，常常觉得心中不平静，便搜寻了一些佛经，明明是秀气的簪花小楷，却是充满了力量，便令人打探了你，知道入府为妾并非你本意之后，心中多有不安，如今你又为宋府忙前忙后，使我更加惭愧。」
我连忙安慰：「老夫人不用自责，本来就是要被卖做妾的，我应当感谢老夫人让我遇到少爷夫人这样好的人。」
老夫人面带愁容，理了理手中的佛珠：「云璟那时虽然娶了知意，但他却不愿任人宰割，因此成亲之后想要科举入仕，同燕王抗争。宋家出事那天，他还在书社同别人谈诗论文，他自责自己沉迷学术却忽略了亲人，未曾见自己父亲与哥哥最后一面，他是个好孩子，却无奈承受了这么多，多亏了有知意和你在他身边。」
她又拉了我说了好一会话才放我离去，那之后我常常抄写佛经带过去同她说话。
13
十月的时候，皇上驾崩，太子登基。
几天后，老夫人去世了，知意姐姐说是先皇亲自下令斩首的宋云璟父亲与哥哥，丝毫不顾及他们曾是有功之臣。
宋云璟跪在老夫人棺前守了两天两夜，知意姐姐劝不住他，让我亲自做碗汤给他送去。
微弯的身姿显得无比落寞，满身的缟素衬得他清秀的脸更加瘦弱，脸颊上多了圈胡茬，我走到他面前，将食盒里的汤拿出来。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被称作君子呢，父亲同兄长去世时，我未能陪在他们身边，那时我对身为燕王之女的知意颇有怨言，但是她在我忙碌时替我在母亲前尽孝，而我却很少陪伴母亲，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的亲人相继离去。」
我想到了看过的小说中的主角，他们总是前期被虐得体无完肤。
他向我控诉着命运的不公，我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悲伤。
我说：「老夫人说你是为了让宋家不受人限制，才没日没夜地温习诗书，后又接下了宋家的重担，你对经商一窍不通，但还是尽自己所能照顾好这个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将汤递到他面前：「我和知意姐姐对你都很有信心。」
他端起汤，喝了两口抽咽了起来，我将身体靠近，几滴泪落到了我的肩上。
14
随着日子逐渐过去，宋家又开始步入正轨。
临近春节，新皇平反了各地叛乱，开始大赦天下，宋云璟可再次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除夕前夜知意姐姐将我叫到院里吃火锅。
她罕见地喝了酒：「宋云璟不打算科考。」
我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不自觉得想起了那些账本后面写了一遍又一遍的诗，想起了他书房里满满当当被翻了无数次的诗书文章。
知意姐姐有点醉了，神色忧伤：「父亲刚想让我同他成亲时，他找到我，想让我同他一起拒绝，可彼时，他是京城意气风发的才子，而我只是不受宠的庶女，亦是父亲的一枚棋子，我见过因为反抗被打得体无完肤的小妹，我又该如何反抗，之后我们不欢而散。」
知意姐姐和善温柔，见谁都带笑，可我知道她并不开心，她语气带着点呜咽，紧紧地抱着我。
「但是后来我被人欺辱时，是他挺身而出为我说话。宴会上父亲给我和他下了药，想让我们被众人看到，以此来拉宋家下水。我打碎瓷杯刺向手臂让自己清醒，费劲叫醒了他，我衣衫不整，亦不愿被人围观，便想了解性命以证清白，他还是不忍心救下了我，但却来不及跑了，后来皇上便赐婚了。我同他之间没有爱，也不会有爱，他有着过人的才学，又有仁义之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逐渐哭了起来，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救自己于水火的少年满身辛酸，哭这个时代为何如此艰难。
我将知意姐姐安顿好，经过宋云璟的书房，看到了他的灯还亮着。
我也喝了很多酒，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他的书房，他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扶稳我。
我略带醉意地质问他：「为何不参加科考？」
他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现在就挺好的，入朝为官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下，走到他的书桌前，指着他写在账本后面那句「君子以自强不息」。
「你撒谎，是你给官府写信说的那些有利于民的决策，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找到容身之所，我也见过你写在账本后面的诗，那些为国忧思的诗……你又怎会甘愿碌碌无为一生。」
说到后面我语气变得哽咽，意识也有点模糊，我倒到他怀里，抓住他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知意姐姐都那么苦。」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服。
15
听小翠说是他把我抱回房间的，说我趴在他的怀里大哭，鼻涕和眼泪全糊到了他的衣服上。
我自觉没脸见人，但知意姐姐又让我们去吃团圆饭，我坐在饭桌上低着头，一直往嘴里扒饭。
宋云璟看到我的样子，给我加了块肉：「慢点吃。」
阿意姐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你们？」
我连忙夹下肉放到碗里，惹得知意姐姐笑了又笑。
宋云璟看到我通红的脸，轻咳一声：「我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府中各事还要拜托你们一二。」
我抬起头，对上了他满含笑意的双眸。
阿意姐姐调笑着：「看来还是安安的话受用。」
六月初草长莺飞，我们一同去庄子里巡视今年的收成。
宋云璟说正是骑马的好时候，知意姐姐说她身体不适，推着我们俩前去。
我同他走在辽阔的马场上，他认真地教我如何骑马，末了他向我伸出手，笑得肆意：「安安，可愿与我同乘？」
马上的少年面如冠玉，风姿绰约，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远山，漫天的云彩将一袭白衣的他包裹其中。
我怕，我怕我只是与他擦肩而过的配角，可我还是伸出了手。
那是我不曾设想过的豁达，是我曾经不敢冲破的桎梏。
七月的时候他进京备考，我在庙里为他祈福。
我将我攒的所有银子捐给了佛祖，我跪在佛像下面，双手合十，极致虔诚，我说：「所有的苦难也该过去了。」
16
秋闱放榜，宋云璟中了状元，任御史中丞，我和知意姐姐早就来到了京城。
踏马游街那日，我倚在酒楼的栏杆旁看着他从街上经过。
十九岁的他，端坐在马背上，面目清秀俊朗，嘴角微微勾着笑，红色的状元冠服更衬得他风姿绰约，就连旁边的探花郎都黯淡了几分。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栏前的我，眼里的笑意渐浓，满是化不开的笑意。
只是春风得意的少年不止入了我一个人的眼。
皇上最宠爱的昭华公主对状元郎一见钟情，不顾她已有妻妾，非要嫁给他，但宋云璟以已有心上人为由在大殿以死拒婚，皇上也只好作罢。
宫中宴请宾客，公主给知意姐姐递了帖子，知意姐姐让我跟着同去。
艳装华服，满头朱钗的公主看着跪着的我们，趾高气扬地对知意姐姐说：「许久未见，知意堂姐还是如此的卑贱，反贼燕王之女，先皇开恩留你一命，如今竟然还敢同我作对霸占着宋云璟，若是识相就早日自请休书下堂离去。」
回去的路上，阿意姐姐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的同我说：「外祖父想要回江南故乡，我已经决定和他们一起离去，我会同大人和离，你已经看到，公主跋扈，她总会知道大人的心上人是你，只怕那时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虽然知晓她总会离去，没想到这么快，我抱着她：「我只是一介小女子，天子脚下，我小心谨慎，怕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有大人护着我。」
饶是这样说，我总归还是怕的，只怕要每日缩在家中当鹌鹑。
17
中秋团圆饭上，阿意姐姐说明日去灵安寺拿了她母亲的牌位，就要离开了。
我抱着知意姐姐哭着不肯松开，知意姐姐红着眼睛将我的手放到宋云璟手上，让他照顾好我，宋云璟笑着说好。
第二天，宋云璟有公务在身，我执意要去送知意姐姐，他派了人保护我们。
但路上还是出了意外。
我们被贼人行刺，知意姐姐抱住我让我别怕，可贼人是冲她而来。
我被人刺了一刀，倒在地上，看着他们把知意姐姐带走。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了，知意姐姐失踪了。
宋云璟报了官，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都没有找到她。
两日后，官府说有了知意姐姐的消息。
我顾不了身上的疼痛，同宋云璟立即前往官府，可我看到的只是满身血污，衣服破落的知意姐姐的尸体。
我跌倒在地，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昏了过去。
18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几天，等我醒来时知意姐姐已经下葬了，她的外祖父带着她同她娘回了家。
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小翠红着眼给我倒了杯水欲言又止，我还是听到外面有人说宋云璟即将娶昭华公主为妻。
水杯滚落在地，我顾不得内心的悲痛，走到宋云璟的院子里。
书房里的书被他胡乱地丢弃，喝完的酒坛滚了一地，他坐在昏暗的烛光下，眼神里没了昔日的色彩，几根头发胡乱地贴到他渐瘦的下巴上。
看到我来他才眸色一动，而后他想到了什么，慌乱地爬起来，对我说：「安安，我没有办法，我以为父亲与大哥是同燕王走得太近才遭杀祸，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他不想看燕王势大，用那句诗陷害我，他说我们家暗喻先皇为君黑暗，总有一天被取而代之，而父亲和大哥是为替我顶罪，以我现在的能力要报仇，只能娶她。」
我强忍下眼泪：「那知意姐姐呢，是她害死的吧？」
他手足无措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看他醉得厉害，将他送回房里，亲自为他擦拭脸庞，看着他睡去。
我去收拾他的书房，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书上，我连忙胡乱地擦掉，我早知道，世间万事皆不由人，我不该怨的。
书桌上满是他写满字的纸，我拿起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的心脏像被针扎一般，疼得厉害，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纸，没想到我早就深陷这皇权斗争中了，是我害了宋云璟，是我害了宋家，也是我害了知意姐姐。
我麻木地从书房里出来，吐了很大一口血，我病了，病了很久，久到等我醒来时宋府已经挂满了鲜艳的红绸。
他大婚那日，我烧得迷迷糊糊，恍惚之间我看到了知意姐姐，看到了老夫人，看到了爹娘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看到了前世的奶奶。
看到了宋云璟，他身穿一袭红衣，他的身后是一片晚霞，只是那晚霞越来越红，仿佛要将他吞噬，我想去救他，却如何也动不了身。
19
天元两年九月十五，皇上嫡公主同新科状元大婚，十里红妆，满城皆庆贺，才子佳人，世人皆道一声「郎才女貌」。
婚后第三日，我才逐渐好了点，公主派人来说想见我。
他同公主坐在堂上，面上满是冷淡。
我跪下行礼：「参见公主，参见大人」
公主让我抬头看着她，朱唇微启：「你就是李安安，驸马唯一的妾，我还以为是个美人呢。」
宋云璟将视线放到我身上：「是老夫人在世时为我纳的妾，我当时并不知晓，我们也并无情分，既然我已经同公主成婚，不如就将她遣出府吧。」
「我刚进门就赶人出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主容不下人呢，既然你们并无情谊，那便让她做我的一等侍女吧，倒也是个尊荣。」
宋云璟眉头皱了一分：「府中并不缺侍女，何必要她。」
公主转过头看着宋云璟，笑着：「驸马难道是不愿意？」
我急忙朝公主磕了个头：「奴愿意，能做公主的侍女，是奴的福分。」
20
公主日日让我当着宋云璟的面侍奉，有时是布菜，有时是端茶倒水。
只是这样过了几天，宋云璟便以事多为由不再回府。
公主将我叫到身边：「驸马可有什么喜好，或者喜欢吃什么，本宫亲自做了给他送过去。」
我回：「大人之前都是先夫人伺候的，奴并不能近身，并不知大人有何喜好。」
她听到我提起知意姐姐十分气愤，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我打来。
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一辈子只能做卑贱的奴才。」
我忍着疼痛连忙跪下认错，等她骂够了才让我回去。
回到院子里，小翠边哭着为我额头上药边说：「我听大人身边的小厮说，是大人同她成婚多日，还未与她同房，公主才想故意刁难你。」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告诉她之后在府中一定要谨言慎行。
可还是有人将我受伤的事情告诉了宋云璟，他派来人送药刚走，公主便找人将我绑了起来。
她憎恨地骂着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是个下贱的狐媚胚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勾引了驸马。」
她找人扇我耳光，又拿拶子对我用刑，巨大的疼痛使我晕了过去，她派人把宋云璟请了回来，说我冲撞了她。
宋云璟回来看到满身是血的我，慌忙地将我抱到怀里，红着眼问：「公主这是何意？」
公主看到他抱住我，好看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狠辣，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驸马莫要忘记，是我求着父皇破格将你升官，而驸马也只能仰仗着本宫，驸马要想救这个贱婢，还是好好想想哪里才是驸马的家吧。」
他将我送回院里，红着眼让我再等他些时日。
21
一连几天他都歇在公主房内，等我的伤好了，公主依然让我贴身伺候。
饭桌上我在为他们布菜，公主同他调笑：「都怪驸马昨日太过用力，导致本宫今日都没有胃口吃饭。」
我的手一抖，菜掉在了桌子上，宋云璟朝我看来，四目相对，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我连忙跪下：「是奴婢一时间没拿稳，冲撞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刚想说些什么，宋云璟拉住她开口：「既然饭菜不合公主胃口，那我们出去吃，也好寻个新鲜。」
公主开心地挽着他的胳膊出门了，那之后府中便夜夜笙歌，他哄得公主日日开心，官位也越来越高。
除夕前，我趁着晚上去给老夫人和知意姐姐上香，遇到了许久不见的他。
他穿着红色的官服，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瘦了几分，但依然好看，可我不喜欢他穿红色。
他面对着我，满脸愁苦，许久未动，我向他行礼：「见过大人。」
我越过他走向祠堂，点燃炷香，插到了桌上的案台上，他跟在我后面像个犯错的孩子。
等香燃尽，我准备走了，他仍旧没有说话，看着落寞的他我终是不忍，我的手抚上他的脸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但是阿璟，你是我眼中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莫要为报仇迷失了本心。」
他抓住我的手，像是委屈得到了发泄，默默地抽泣起来。
22
四月初公主有孕的消息传遍京城，皇上大喜，升宋云璟为吏部侍郎。
宋云璟吩咐了府里的人不得打扰公主养胎，但狂妄自大的公主是不会放弃向别人炫耀的机会。
她将我叫到她的房里，从她与宋云璟的闺房之乐说到宋云璟是如何重视这个孩子。
我不想同她有过多的纠缠，只能忍住厌恶开口说：「公主同驸马宛如一对璧人，定能和和美美。」
看到我淡然异常，她抓住我的衣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和魏知意那个贱人一样，惦记着驸马，你最好安分点，不然你就是下一个魏知意。」
看到我死死地盯着她，她像是来了兴致：「魏知意死的时候可是好几个男人伺候她，你就不想尝试一下？」
我厌恶至极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她却趁机摔倒了下去，刚好宋云璟从外面回来，她趴在宋云璟怀里哭着向他告状：「这个贱婢想害本宫同驸马的孩子，驸马快杀了她。」
宋云璟将她扶到床上，柔声安抚她：「女子怀孕，打打杀杀是不吉利的，李安安冲撞公主，罚她跪到公主满意为止。」
我跪到了公主门前，宋云璟身边的小厮趁机拿了两个护膝给我。
我在门前跪了一个时辰，宋云璟便哄了公主一个时辰。
宋云璟走后，公主将瓷壶摔碎，命我跪到瓷片上，瓷片隔着软垫划破了我的关节，我强忍着还是将背挺得笔直。
等晚上宋云璟再次回来时，我已经体力不支被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我忍着疼痛走出去，看着公主院里灯火通明，我隔着帕子控制不住咳了一下。
叫来小翠，让她给我准备我想要的东西。
23
自从宋云璟升官后，愈发没有时间陪她了，她便经常叫我到身边折辱我。
两个月后，公主见了红，满屋的御医为她救治，我趁乱潜入她院里，换下了今日她吃饭用的筷子。
那是我用麝香泡过的，我身上每件物品都染了麝香，控制到让人检查不出的量，可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影响她。
临走的时候，宋云璟看到了我。
公主的孩子没能保住，她发疯似地在院里大吵大闹。
夜里我做了个梦，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拿刀向我刺来，贯穿了我的心脏。
我被吓得惊醒，跌跌撞撞地跑到祠堂，我跪在香案前，一遍遍敲着木鱼。
宋云璟赶过来时，我失了神，把他看作那个被我害死了的孩子，我推开他，说这不是我的错。
他紧紧抱着我，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安安的错。」
我反应过来抱住他哭着说：「是我，我杀人了，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
等我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
24
皇上病了，太子向皇后逼宫，宋云璟以京中不太平为缘由，将公主软禁在院里。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抄着静心经。
六月末，宋云璟同八皇子集结兵马，平反了太子的叛乱。
宋云璟特地把皇后和太子去世的消息让人说给公主听，她本就刚小产，听闻情绪不稳定直接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吵着要见她父皇，宋云璟也没有拦她，等她到了宫内还想求情。
宋云璟求见皇上，呈上了她同太子一起往来勾结的信件，而那些信件都出自我的手，自幼为别人抄书，学会她的笔迹不过短短一月。
皇上震怒，将公主流放边疆，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她躺在狭窄的牢车里。
「你怀孕日日让我伺候，可我身上每日都沾了麝香，你害了知意姐姐，明明她已经准备离开，你还是不肯放过她，你的孩子没了，这都是你的报应。」说到后面我红着眼，逐渐激动地靠近了她。
她也发了疯似地向我抓来，宋云璟拦在我面前。
看到宋云璟护着我，她指着宋云璟大笑：「无情无义之人，她害死了你的亲生骨肉，你还护着她，你的心上人果然是这个贱人，你以后同她花前月下的时候，是否会想起你同我在床上耳鬓厮磨，是否会想起你死去的孩子，我咒你永远得不到自己心爱之人。」
公主死了，在流放的途中被人折磨至死，恶有恶报罢了。
25
两个月后，皇上驾崩，八皇子登基，宋云璟有从龙之功，拜右丞相。
他更忙了，我时常见不到他，我的身体也愈发不好。
八月十五的时候，我做了月饼，给他送去书房，他的院里刚审完犯人。
小厮抬着尸体走了出去，白布下掉下一方帕子，洁白的梅花上染了两滴血。
他捡起帕子问我：「安安的家是在云州李家庄吧。」
我将装着月饼的食盒放下，静静地看着他：「是。」
我们俩互相看着对方，良久未曾有人说话，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忍住疼痛，朝他跪下磕了个头：「奴在李家庄同平儿哥青梅竹马，至今他为我还未曾娶妻，还望大人成全。」
许久之后他开口：「好。」
走之前我去给老夫人和知意姐姐上最后一炷香，他像以前那样跟在我身后。
他把我的身契递给我：「我已经和下面的人说好了，让他们护送你回去。」
他面上满是疲惫，眼下是遮不住的乌青。
「平儿哥已经入京来接我了，就不麻烦大人了，还望大人保重身体。」
走之前我带走了小翠，我们坐上回云州的船，看到了宋府的轿子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十五岁我入宋府做了妾，十八岁我离开京城，不过短短三年，却恍如隔世。
我在云州同平儿哥分开，我未想过嫁给他，来之前我同他说让他帮我个忙。
「平儿哥同我并无夫妻缘分，还是早日寻一良人为好。」
同他告别后，我在县城租了一个小院，院前是一条小溪，门口是一棵梨树，我找人在树下绑了个秋千。
又是一年除夕，我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上赏雪，咳了一嘴的血，小翠哭着让我别走，我看到一人闯入院子，一袭白衣，我想看清楚他的脸，但我怎样也抬不起眼了，我的手从小翠手里滑落，希望下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26
宋云璟番外
初见安安时，我便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虽然她刻意隐瞒, 我还是知道, 她通晓诗书, 会写各式各样的字体, 懂得也远比我们多得多。
知意喜欢她, 老夫人喜欢她，我也喜欢她。
在我高中状元时，我就已经决定要娶她了, 我找好了同僚认她做女儿, 我要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知意走的那天, 我将我同知意的和离书送往官府，本想去接她, 却得知她们出了意外。
知意下葬的那天，八皇子找到我, 他同我说我父兄死的真相，那时我沉迷诗书, 看到那句极好的诗便将诗留了下来, 没想到却害了我们一家，我同八皇子结盟, 公主同太子一母同胞，我只能从公主下手, 只不过我注定要对不起安安了。
八皇子登基后，安安的精神好像不太好，公主在时，她受了诸多折磨，公主的话更使我愧对她。
因此我边躲着她边开始调查当年害了我家的人。
中秋节，我审问了给当时先皇献诗知县的小妾，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在她的荷包里找到了那首诗, 那是只有安安才会写的字体。
那首诗出自安安之手，我该如何待她，是她的诗害了我们一家，可也是她将我从泥潭中拉起。
在我恍惚之际, 她进了我的院子, 我看到了她眼中复杂的情绪，我们总归不似从前了。
她说让我放她离去, 我同她说：「好。」
我还是后悔了，我前往李家庄，知道了她并未留下, 我在云州一家一家地找。
除夕时，我看到一棵梨树, 落了满树的雪，我不自觉地靠近, 听到了小翠的呼喊，我急忙推门而入，可还是晚了一步。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她，抱着她, 她口中的血把我的衣服染得鲜红，怎么会……
小翠哭着说，是公主给她下了药, 可我竟从来不知。
我麻木地紧了紧手臂，大雪落在我的肩头，仿佛回到了我同她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