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个面首。
我爱他爱得发疯，所有人都羡慕他命好。
唯有他从不给我好脸色。
直到有一天他为了一娼妓让我难堪。
没了意思，一脚踹了换新的。
他却后悔了。
1
我与三公主，安和郡主赏花品茶的时候，女官碧螺匆匆跑进来报。
「长公主！小公爷他，他在天香楼为了一娼妓跟忠勇侯府的小侯爷打起来了！」
碧螺的话搅扰了我们的好心情。
三公主放下茶杯。
安和郡主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还要忍他多久？」
他是徐昭，是我养的面首。
原也是徐国公府里赫赫勋贵的小公爷。
后来徐家满门被抄，男丁全部被贬流放，女眷全都充入教坊司，唯独徐昭。
我求情把他保了下来。
我给他金银，宅子，铺子，华衣，宝马，不许任何人欺负他，叫他继续过着以前鲜衣怒马的风光日子。
大家羡慕他的好命，以前是徐国公府的小公爷，徐国公府倒了，还有长公主给他撑腰。
命好到让所有人羡慕疯。
唯独他，从不领情，每天不是给我闯祸惹事，就是冷着一张脸，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还能忍。」我起身道，「去看看。」
三公主晴华和安和郡主对视一眼，全都跟着一起去。
2
我的车驾到天香楼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一大群人围在外面看热闹。
众人看到我出现，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我知道，今天的事又得成京城里的谈资了。
我也不管，叫人把外面看热闹的人全都轰走，清理了场面后，我提步进到凌乱的天香楼里。
里面的姑娘老妈子们见到我来，早就跪了一地，就剩下大厅里那一群鲜衣的纨绔子。
我一眼就瞧见被压在地上，还揪着对方领子跟一只狼崽子似的死咬不放的徐昭。
「都给我住手！」我快步冲到徐昭面前，把压在他身上的人踹开，仔细端详着他这张脸。
还好。
没伤着脸。
但徐昭非常不领情。
他看到我那关切的眼神，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甩开我的手，嫌恶我到了极点。
「朝华，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就这个废物，你对他再好他也不领情！」旁边传来赵炝的声音。
就是刚刚跟徐昭打架的那个。
他原本是我驸马人选之一，为了徐昭，我拒招驸马。
我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不给他：「那也比你个废物强。」
赵炝听到这里，气得头发昏，他指着角落里一个啼哭的白裙女人道：「你知道他今天来干什么吗？来这用你给的钱，给他以前的未婚妻王惜云赎身！」
角落里啼哭的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王惜云，徐昭的表妹。
更是从小指腹为婚，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
她从小就跟徐昭生活在徐国公府，可怜徐国公府倒台，把她也给发卖了。
她的哭声把徐昭吸引了过去。
当着我的面，徐昭将她抱在了怀里：「小云，别怕，有我。」
他的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令人有安全感。
他在我面前，一贯冰冷桀骜，跟个叛逆的狼崽一样，以惹恼我为快乐，我从不知，他也有这种担当的模样。
这个样子，却和他更像了。
我看得怔神，旁边传来赵炝更为气愤的声音。
「朝华！那就是你苦求你父皇一晚上，不惜一切要的男人，在妓院为了一个娼妓打架，还让你来收拾他的烂摊子！」
他的话，引来了徐昭的侧目。
抱着王惜云的徐昭转头阴狠地看了赵炝一眼，目光在接触到他旁边的我时，闪躲了一下。
第一次多了一丝不敢直视我的意味。
他抱起王惜云就从我身边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走过去。
那架势一如之前，反正我来了，烂摊子就丢给我。
我身后的晴华和安和都看得说不出话。
这次烂摊子可不同以前。
这次徐昭明目张胆抱着一个妓子离开，那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我的脸。
他是我的面首，我养的男人。
「站住。」
我开口了。
3
徐昭停了下来，他冷冷地看向我，迟疑了片刻，给了我第一句解释：「我要救惜云。」
听到这里，我突然笑了起来。
要救她？
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凭的什么？
「王惜云是官妓，你凭什么救？」我直接说了。
全程，我无视王惜云。
徐昭被我的话说得怔愣原地，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讲。
因为以前不管惹了什么事，只要他开口说要什么，要什么，我都会微笑着给他一句，我来摆平。
他不适应我没这么说。
被众人看着，怀里的王惜云哭声更大了，王惜云无比无助地抓紧他的衣襟：「表哥，救我，我不要在这里。」
徐昭听到她的话，再次抬起头看向我：「帮我一次，你能把我母亲姐妹救出来，就能把惜云救出来。」
我听到这里，更觉得好笑了。
以前为了讨他欢心，我把他母亲姐妹从教坊司里救了出来，安置在外，可是，他凭什么理直气壮找我救他未婚妻？
见我不说话，他察觉到一点过分：「朝华，把惜云救出去，要不然她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那你知道我把她救出去，我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徐昭不说话了。
我这个时候盯着他那张脸，没来由觉得，跟我印象里的他不像了。
隽秀的眉宇，如山峰挺拔的鼻梁，少年人的眉宇应该带着蓬勃意气，像刺眼的太阳闪耀让我着迷，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依仗的傲慢，吃定了我的自大。
他终究不是他。
一下子，乏了。
想到安和的话，不想忍了。
「我们走。」
我开口了，转身带着人离开。
徐昭见我走，眉间隐忍立马松开，露出难言的轻松喜悦，他抱紧王惜云跟上我的脚步。
而这时，就听得我道：「你跟我走干什么？」
我的话顿时让徐昭错愕在原地，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我。
连带着周围的晴华安和，还有赵炝全都瞪大眼睛看我。
「这儿的嬷嬷呢？有人要把你们这里的姑娘带走，怎么都没人管？」
我的话风轻云淡，却叫所有人脸色变了。
晴华和安和惊喜地看向我，赵炝眼里都升起难言的喜色。
天香楼的嬷嬷闻言，连滚带爬到我脚边：「是是是，我们这就把人带走。」
一群打手上前，蜂拥从徐昭怀里把人抢过来。
徐昭这时竟然也不顾被抢走的王惜云，就怔怔地看着我。
可我再没给他多一句话，眼神平静，再没有半分平日里独给他的微笑，干脆利落地转身。
4
我不给徐昭收拾烂摊子这件事让晴华和安和都惊得不得了。
到了公主府后，她们俩一左一右，喋喋不休。
「朝华，你真的想开了？」
「长姐，你早该这样了，可是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行了。」我打断她们俩，「烦了。」
「别嫌我们烦呀！」晴华仰着头。
我停下来：「我是嫌他烦。」
我瞥了一眼我浮华秀丽的公主府，我那本该是宽阔的练武场为了徐昭，改成了团花的花园，我那球场剑场改成了各种听曲听歌的小楼小轩。
「他没意思了。
「把这些都给我丢出去，将我公主府恢复以前模样。」
我站在廊庭里道。
晴华和安和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挡不住的惊喜。
可喜可贺，最尊贵的长公主朝华终于清醒了！
晴华和安和离开后，我指挥着人忙碌，让人把徐昭改过的地方都复原。
把他的东西通通打包，丢出去。
刚想清静一会儿，碧螺再次匆匆跑来。
「公主，小公爷他来了。」
「不许他进。」我决绝道。
可惜，话说晚了。
徐昭已经来了。
他直接闯了进来。
毕竟，我以前那么爱他，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谁都不敢拦他。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气息微促地看着我，头上的发髻散了一半。
看样子是一路跑回来的。
还未等他开口，我先道：「滚出去。」
徐昭愣在原地，那双漆黑的眸子再度写满震惊。
他不解。
不解我好像真的不爱他这件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人连着东西给本公主丢出去！」我再度扬声。
周围所有人这次全都清醒过来，知道了我真的转了性。
众人抬着徐昭的东西往门外一丢，徐昭看到打包好的他的东西后，更加错愕：「你真的要赶我走？」
我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他的不安。
从来漆黑冷冰，对我没有半分温度的眼睛里的不安。
也不知道他不安什么。
他不是一直那么自信吗？
我张开红唇，就送了一个字。
「滚！」
我一拂袖，转身往我寝殿而去。
徐昭定定地看着我的背影，带着不知所措。
碧螺走到他身边道：
「小公爷，你这次真的惹到我们长公主了。」
听到碧螺的话，徐昭深黑的眼瞳闪动了一下。
5
我难得不用再想别的，好好休息了一场。
晚上吃饭的时候，碧螺跟我说：「长公主，小公爷还在门口。」
「以后不许提他。」
碧螺张了张嘴，最后乖巧道：「是。」
我想了想：「再把我的田产地产铺子都拿回来。」
「是。」
把徐昭赶走后，我再没过问过他。
第二天，晴华和安和约我出去游玩，出府的时候，有人拦在我轿子前。
是徐昭。
一晚上不见，整个人就落魄了许多。
也是，没了我，整个京城，谁敢收留他。
他眼睛里带血丝，猩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珠帘里的我。
我只一眼就懒散地垂下眼睑，懒得看他，碧螺立马懂我心思地催促马车：「还不快走！」
一群人冲上去把他拉开，全都无视徐昭。
本来嘛，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
我的马车从徐昭身边经过后，他终于大声道：
「朝华！」
我第一次听到徐昭叫我的名字。
他以前都是叫我，喂，或者，哼。
也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能在这些语气词里精准听懂是在叫我。
我的马车没停，徐昭急了。
他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道：「朝华，我惹你生气，你也没必要把气撒在我母亲姐妹身上！为什么要把她们的房子收回去！」
我这次已经不想笑了，只摆着手让马车快点走。
这时，刺啦。
「吁！」
我的马车急停在路中央。
徐昭冲过人群，拦在我车前。
到底是因为我以前给他太过多的放纵，随从们真不敢让他出事。
可我恼了。
我拨开珠帘：「徐昭，你再烦我的话，我真的会发火。」
徐昭见我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打破自己底线一般：「朝华，昨天的事，是我不对。」
我看他这个模样，只觉得，他真的不像他。
明明以前，觉得他像极了。
像到让我时时刻刻心动，他以前如果说这样的话，我能开心地把一切都给他。
可惜现在，没意思。
我放下珠帘，冷冷道：「徐昭，那是本公主的房子，以前惯着你叫你脑袋拎不清，以后再惹我，别说她们住的房子，她们包括你，用过我的一切，吃过我的东西，我都讨回来，还不出来，就用命换！
「再有人拦着，当场杖杀。」
我动真格的了。
谁都感受到了。
徐昭更是在听到我这么清楚直白的话后，眼里的冷酷碎了一地。
他被人推开，追着我道：「朝华！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我的错，你惩罚我，别冲我母亲姐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以后听你的！」
徐昭的声音渐渐落远。
我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异样。
有些失望，也有一点点在心口敲着的沉。
原来叫他听话也挺简单的，可为什么我对他那么好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做呢？
6
我郊游回来。
玩了一圈后，心情好了许多。
安和告诉我，边关刚传来消息，我们大安国意外挑动了一起漠北王庭的内战。
漠北王庭现在在忙着争储，我们边关这一次又要太平很长时间了。
这是喜事，因为我们大安也快到了王位更迭的时候。
我父皇老了。
身子骨每况愈下，徐家被抄其实就是掺和了储君之争的事儿。
这边关太平，我们大安的过渡也会更太平。
我听着喜讯心情不错地回了府。
刚到门口，又看到了晦气的徐昭。
徐昭跪在我公主府门前。
「长公主，门卫说我们去了多久，他跪了多久。」碧螺跟我小声道。
徐昭跪着，跪也跪得脊梁笔直。
他以前可是一堆人仰望，无数人追捧的国公府小公爷。
从未这般过。
我对视上他的眼睛，他眼里那些傲慢冰冷全都没了，带着血丝的眼睛竟生出了一丝渴求之色。
看来，他母亲和姐妹对他真的很重要。
为他自己，他是不会。
他也看清了现实，没了我，他真不行。
他们徐国公府落难，以前得罪过多少人，没了我的照拂，全都得反噬过来。
这些是他以前从未意识过的事。
就如，现在公主府外，一堆等着收拾他的人。
可惜，又不是我母亲姐妹。
「爱跪就跪，走。」
我依旧没给半分目光，车驾从正门而进。
大概是看出了我认真的决绝，跪在地上的徐昭站了起来。
他没再说话，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一股冰冷狠厉重新进入他漆黑的眸子，他转身进了巷子里。
徐昭是个骄傲的人。
从来都是。
我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
意气风发打马游街的少年郎和漠上那个野兽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但他们眼里都有骨子里带着的骄傲和狠劲。
所以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看呆了。
我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当着满京城的面，扑到他怀里。
紧抱着他不撒手。
一遍一遍跟他说我是朝华，我是朝华。
我以为是他。
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得稀里哗啦。
可终究不能是他。
因为他死了。
我收回思绪的时候，我听到咚的一声闷哼。
轿子在入长公主府的一刻，我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被一群人打倒在地。
所有人都压着他，揪着他的头发，要把他拖走。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发狠，如一头恶狼，抱着其中一个，同归于尽地反击。
那一刻，我从轿子里跳了下去。
「住手！」
7
我跑向徐昭，拳打脚踢将他身上的男人都踹开。
我练过功夫。
在漠北的时候。
下起手来，要命得狠。
那些个混子见到我，更是不敢还手，挨过脚后全都松开没命地跑。
我捧起全身是血的徐昭。
「我是朝华，我是朝华。」
「朝华。」徐昭开口了。
他一开口，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徐昭。
我的手一顿，徐昭却抓住了我的手，他咧开嘴，牙上都是血，冲我一字一句道：「你生我气，打我骂我杀我，都可以，放过我母亲她们可以吗？」
8
我终究宽恕了徐昭的母亲和姐妹。
不过没有宽恕徐昭。
因为我真的不要他了。
听碧螺说，徐昭还在门口跪着。
我给了他自由，让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
他却不肯走了。
我不管他死活，他想跪就跪。
跪了一天一夜，人倒了，就听说，他母亲姐妹把他抬了回去。
一晃又是两天清净好日子。
这几天我公主府重新恢复以前模样，徐昭在的痕迹全都抹掉了。
我在画室里画画。
刚刚画完，碧螺就来报。
「长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宣您入宫。」
我放下笔墨，仔细吹吹这幅画未干的墨迹，对碧螺道：「将画晾起来，准备轿辇入宫。」
「是。」
碧螺上前看了一眼我画的画。
她叹了口气。
还以为公主想开了呢。
画的还不是小公爷。
她推开画室的内里，看着一画室的人物肖像画，全都是和徐昭七分像的男人。
碧螺想想也是。
她们公主大人喜欢小公爷不是一天两天。
哪能那么轻易忘记。
9
我梳洗打扮了一番，乘着轿辇入了宫。
刚进到偏殿，就看到跪在殿门外一大群人。
相当意外。
竟然全是徐家人。
徐昭的母亲，姐妹，还有徐昭自己。
我看到了徐昭，徐昭也看到了我。
徐昭气色不佳，见到我后，眼睛亮了。
「朝华......」
我连个余光也不给他，大步进了殿。
他见我那样子，秀气的眉宇深深皱起，一双漆黑的眸子全都是深沉。
我入了殿。
更意外的是，我在殿内见到了徐昭的父亲。
已经被贬为庶民，流放千里之外的徐国公。
徐国公深深地长跪在我父皇面前。
全身破破烂烂，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见我进来，也不曾把头抬起来半分，倒是我父皇看到我来，适时对徐国公道：「老国公，凌将军已经奏明，你们徐家此次漠北流放，帮助边关破获大敌，功劳实大，现已查明之前的结党案中，你们徐家有冤屈，特赦你们徐家无罪，官复原职。」
徐国公激动到全身颤抖：「谢主隆恩！」
我见此，不禁眉头一紧。
漠北王庭的内乱是徐国公弄出来的？
徐家在边关立功了？
特赦了？
我父皇看着满脸枯槁，狼狈憔悴的徐国公，对他体恤道：「徐老国公，你不要怨朕，结党之事涉及到国本，你们要理解朕。」
「臣理解。」徐老国公哆嗦着身体。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他这次是被敲打得明明白白。
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要不是立了功，他们徐家这辈子不可能再回来。
见他这么惶恐，我病得体弱的父皇更加宽容道：「还不快把徐国公扶起来，赐座！」
一群人将徐国公扶了起来，殿外跪着的一大群徐国公府的人也都跟着起来，被宫人迎了入殿。
我瞧着这场面，一会儿看看我父皇，一会儿看看我母后。
他们俩都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感情甚笃到金坚，少年最艰难时的夫妻，一路扶持到了王位。
大安后宫只有两位妃嫔，都是因为我母后年轻时照顾我父皇伤了身体，才纳的妃子。
我父皇爱我母后到后宫的妃子都只是为了生育，平常根本见都不见，我是他们调养身体十余年来的第一个孩子，大安捧在手心里，最受宠最尊贵的长公主。
要不当初是我被指名道姓送到漠北做了几年质女。
「朝华，你来。」
我走到我父皇母后面前。
「徐小公爷，你也来。」我母后对着徐昭道。
人群中被点到名的徐昭走上前。
我这时却突觉有事不妙。
果不其然。
我就听我母后道：「你们年岁也不小了，我与你父皇商量过，就准徐昭做你的驸马，为你们正式赐婚。」
我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我说话，身后的徐国公一众人全都跪在地上。
「跪谢陛下和皇后娘娘为徐昭与长公主赐婚！」
我？？？
我是听明白了。
我父皇敲打完徐国公府一家，恢复了原位后，怎么都得给个甜枣。
这喊我过来。
我就是那个甜枣。
当然，对徐国公府来说，那得赶紧抓紧我这个皇帝赏赐的稻草。
「臣谢陛下和皇后娘娘赐婚！」
我身边扑通一声，徐昭也跪得干脆。
徐昭这狼崽子还真是叫我驯得没了骨气。
就直接谢恩了。
「我不愿意！」
他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朝华！」我母后脸色微变，「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徐昭吗？」
我喜欢徐昭，喜欢得明目张胆。
大概是在漠北待过，我就能没脸没皮地做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
可是，那是以前。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直白道。
旁边跪着的徐昭眼瞳一颤。
而这时我身边传来暴呵：「胡闹！」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父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声咳嗽都叫他的气色淡几分。
我母后急得连忙叫太医，安抚着我身子骨没多久的父皇。
周遭乱了一阵过后，我父皇终于是缓了过来。
可我这时也不敢再跟他说拒婚的事。
他想让徐家绑上我，以后学乖一点，也想给我找个我满意的夫婿。
这门亲，他下旨定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我。
我看着这场面，心里叹口气。
罢了，多一个驸马就多一个驸马吧。
反正，不是他，谁都行。
一个头衔罢了。
我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宫殿，要离开的时候，徐昭叫住了我。
「朝华。」
我权当没听到。
要迈进我轿辇时，徐昭跑过来冲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那张脸：「你想干什么？」
徐昭盯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眼睛少见平和。
细细看，还多一丝认真。
「以前的事，我们算了，现在我们重新开始。」
呵。
我轻笑一声，推开他，上了车。
这人呐，确实善变。
家里倒台的时候，恨我恨得要死，怎么讨好他，都讨不到往事算了这句话。
如今利益绑在一起，一张口就可以重新来，转过来讨好我。
我回了公主府。
全然不在意被我推开，站在原地的徐昭。
他眼神沉沉，带着落寞和不解还有不信。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不爱他。
第二天，徐国公府荣耀回归外加与长公主结亲的两个重磅消息炸开了锅。
之前被抄得空空荡荡的徐国公府主人重新住回去了。
门口更是迎来了络绎不绝送贺礼的客人。
明明他们徐国公府倒台的时候，没一个人敢站出来，甚至还有不少落井下石的，现在依旧热络得像没有半点隔阂。
甚至，更加热情。
因为他们攀上了我。
我在公主府里喝茶的时候，碧螺就来报：「长公主，徐家那边想邀请您参加他们的答谢宴。」
「不去。」
我与徐昭是被赐婚了。
但我可是长公主，我不是他们家想请就能请得动的人。
就算是婚宴办了，徐昭也是我上门的驸马，而不是我上他们徐家当媳妇儿。
我拒绝了他们晚宴拜帖后，没多久徐家的人就亲自登门了。
10
徐夫人领着她几个女儿亲自上门，过来求见我。
她们一来，齐刷刷先给我行了礼。
徐夫人是徐昭的生母，徐家女儿生得不少，儿子只有徐昭一个。
当然，徐昭的姐妹里只有一个徐苒是亲姐妹，剩下都是妾室生的。
我出手救徐夫人连带那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却也没救那几个妾室。
如今徐国公府重归，想来徐夫人的日子比以前还要好。
不用再跟那些个妾室斗了。
「多谢长公主。」徐夫人冲我行礼。
这一礼我受了。
「起来吧。」
我叫她们几个都起来。
碧螺在我的眼神下，在茶亭里加了座，一群女人都坐了下来。
落座后，徐夫人看着我：「长公主，昭儿他年纪小，又没吃过什么苦，做的事莽莽撞撞，不经脑子，不知道公主的好，多有冲撞，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喝着茶，但笑不语。
「长公主，你对我们徐家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当时要是没有你帮我们，我和这些孩子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徐夫人抹了把眼泪。
这话带上了七成真心。
徐家落难，不管我是因为什么目的出手，都是救了她们。
这些女人因为男人们的事，牵连起来，连逃的能力都没有。
我听她吐露真心，也说了几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对对对。」徐夫人抹着眼泪，看向我的目光更加灼热，「朝华，我能这么叫你吗？」
「可以。」
徐夫人立马扬起笑脸，她上下打量着我：「朝华，我们昭儿能娶到你，是他几辈子福气，你以后放心，我们家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昭儿那孩子不懂事，我第一个收拾他。」
我笑了笑。
我对徐昭已经不感兴趣，但多一个会说话的人，倒也行。
「国公夫人专程来这里，还有什么事？」
徐夫人堆着笑：「明晚国公府设宴，还希望公主捧个场。」
11
我答应了徐夫人。
我与徐昭赐婚，徐家荣誉归来，设宴请整个京城的勋贵，我要是不到场，他们面子得折一大半。
徐夫人上门来请我，我应了。
次日晚上，我换了一身稍显低调不失贵气的湖蓝色长裙应邀。
我到场的时候，国公府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
所有人见到我，场上气氛更活跃。
大家对着徐国公一家道喜，都在说他们一家否极泰来，以后更得蒸蒸日上。
被我父皇敲打过的徐国公根本不敢翘尾巴，把我当作他们家的镇宅福星，请到主宾的位置坐着。
我没见着徐昭。
也不屑找他，我见着了安和。
「朝华。」安和向我走来。
「怎么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你不要他，他倒跟你绑一起。」
「绑一起就绑一起吧，一个虚名，乖点给他好日子过过，不乖就等着挨踹。」
安和上下瞧着我，扑哧一笑：「真有你的。」
我俩笑着，宴会场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我们循声看去，就见徐昭领着一个女子走来，那女子穿着艳红的桃红色广袖长裙。
艳红的颜色一下子压过了全场的女眷，就跟她是这场宴会的女主人一样。
是王惜云。
「这不是小公爷的未婚妻王姑娘吗！两人真是金童女玉，一对璧人！」人群里有人脑子落家里，还想着老黄历，开口瞎恭维。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人狠狠拉了一把，周遭更是全都静默下来。
好吧，脑子回来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人两股战战，跟着众人看着我，他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回转词，我都能感受到他这时的紧迫和尴尬。
这时，一道清脆娇柔的声音响起：「姐姐。」
王惜云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气氛，她迈着盈盈小步子走到我面前。
「你与昭哥是陛下赐婚，你们两人才是金童玉女，惜云福薄，自愿为妾，以后一定尽心伺候你与表哥两人。」
我听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自愿为妾，伺候我和徐昭。
这不是摆明了当众要我认下她这个徐昭以前的未婚妻嘛。
还这么可怜，这么卑微，这么委屈。
一旁的徐昭听到王惜云这么讲，变了脸色，他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没话讲，最后只看向我。
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定定地看着我。
我给他一个余光都算我输，而眼前这个女人：「跪下。
「当朝一共五位公主，你是哪位公主，敢叫我姐姐！如此僭越，掌嘴一百下！」
王惜云的脸色一白。
徐夫人看这个场面，赶忙上前，哄我：「长公主，她不懂事，你千万别生气。」
我冷眼瞥了她一眼：「她不懂事，国公夫人肯定懂事，要我的人在这里看着，还是你的人看着掌嘴？」
刚被我父皇敲打完的徐夫人心肝都在颤：「我，我亲自看着。」
「走。」我一拂袖，直接走。
我转身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啪啪的巴掌声，还有王惜云被捂着嘴的求饶声。
开玩笑，我是长公主，我跟她这种小瘪三理论。
当然，今儿我这么发脾气，名声不好。
可有人想做良善好名声的公主，我只做最尊贵的长公主。
我就得让别人知道。
什么阿猫阿狗敢惹我的下场。
徐昭看着威仪万千，大步离开的我，眸光再度陷入了沉思。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他面前，从未这样过。
我真的，不在乎他了。
12
我没有好心情。
懒散地倚在小轿子上。
我捏着眉头，不开心。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把徐昭叫来，我会盯着他的脸。
就算他不给我好脸色，盯着他那张脸，我也能开心起来。
就在这时，我小轿子又顿了一下。
我觉得，要是又是徐昭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我今天会连他一起收拾了。
「什么事？」
「长公主，是个路倒。」
我拨开珠帘，看到地上一个破破烂烂，倒地饿晕的乞儿。
走着走着就倒了，这样的人叫路倒。
「给两个钱，拖走。」
「是。」
下人们把人拖走，我放下珠帘的时候，忽地看到了一张脸。
和他七分像。
「把他抬进来！」
我给他喂了水，喂了糕点，把他那张脏兮兮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他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
不是那桀骜如漠北苍鹰的锐利，而是茫然懵懂的透彻。
不太像。
不过，也可以了。
「是你救了我？」男人开口道。
声音也不像，稚嫩青涩。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男人摇着头，眼神茫然：「不记得了。」
我扑哧一笑，现在觉得像了：「你以后就叫阿莫。」
「阿莫？」
13
我把阿莫捡回了公主府。
等得阿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套新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后，我眼睛亮了。
「阿莫，你过来。」
阿莫乖乖走过来。
我上上下下看着他，伸出手摸着他的脸，他错愕了一下，但是没有躲。
任由我细嫩的手从他眉峰落到鼻尖，再到嘴巴。
他的耳朵红了起来，拳头不由攥紧。
我看得好笑，扬起一个笑脸：「别怕我。」
阿莫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怕公主，公主救了我，以后阿莫的命就是公主的，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做一切事。」
我听得更加欢喜：「那你以后不要离开我。」
阿莫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此生决不离开公主。」
我养了一个新的面首。
比上一个更乖。
我在我改回去的练武场里教阿莫练功夫。
阿莫什么都不记得，但我发现他以前肯定练过的。
手上有茧，拳脚有力，学起来很快。
「公主，这样对吗？」
我盯着他：「练得很好。」
我的表扬让阿莫很开心。
他眉间逐渐多了一丝意气和自信。
我喜欢他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碧螺来报。
「公主，徐国公府的人来了，请求拜见。」
昨儿惹了我，今天来谢罪的。
「不见。」
清静了没一会儿，碧螺又来了。
「安和郡主和三公主来了。」
「把她们请进来。」
我让阿莫停下来：「阿莫过来。」
阿莫像一条大狗狗，乖巧地奔到我面前。
我给他擦擦汗，阿莫站在原地，任凭我的动作。
他抬眸，就对上我温柔到灼人的眼睛。
他赶紧低下头，练武过后的脸更红了，呼出去的气也变得沉。
我感受到他的异样，脸上笑容更灿烂。
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朝华？」
我转过头，就见晴华和安和都来了。
她们俩在看到我身边的阿莫时，全都一惊：「他是？」
「我的新面首。」我抓起阿莫的手，「他叫阿莫。」
晴华和安和看着那张和徐昭五分像的脸，一时怔愣。
而阿莫看向晴华和安和，眼睛里带上冰冷戒备。
他也只有看我的时候，是毫无防备，把一切都袒露给我。
我更喜欢他了。
「你先去休息吧。」
阿莫听话的下去。
他离开后，晴华和安和对视一眼：「徐昭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
「可是他要成为你的驸马了。」晴华道。
「我说他是的时候，他不是也是，我说他不是的时候，他是也不是。」
以前爱他的时候，他就是我的驸马。
现在他顶个驸马的名头，啥也不是！
我这么说着，一个人从她们俩身后冲出来。
「朝华！」
徐昭红着眼冲到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现在是你驸马！」徐昭紧握着我的手，把我逼到角落。
我这时只觉得府里的下人得全换一拨了。
太不懂事了。
「把他拖出去！」我大声道。
我话音刚落，徐昭一把将我抱起来，直接冲到里面寝殿的床上。
我恼火地对他拳打脚踢，徐昭这会儿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发了疯扑在我身上，扯开自己的衣襟。
下人往里面跑，脚步刚迈入门口，徐昭眼神狠劲地扫着外面：「你们想看公主与驸马的床事吗！」
这下没人敢进来了。
晴华和安和都不敢进来了。
还把门给关上。
我气得发笑：「徐昭！你想你们徐家再被流放吗！」
徐昭压着我，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我，眼里带着狠劲：「朝华，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给你，全都给你。」
「大胆！」我抽开的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腹部。
徐昭吃痛，可还是没放开我，他死死摁住我的手脚，眼神开始变化，骄傲的眼神染上卑微：「朝华，你看看我，你不是最喜欢看我吗？」
我越看越气，挣扎得越厉害。
「朝华，我是徐昭，我是徐昭。」
他俯下灼热的身子如火一般滚烫地吻我。
就在这时，我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公主！」
徐昭被人重重踹开。
阿莫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给我披上外套，一双眼睛里都是心疼。
倒在床上的徐昭看到了阿莫。
他怔住了。
「公主，你怎么样？」阿莫担忧道。
「我没事。」我窝在他怀里，语气也变了。
倒在床上捂着伤口的徐昭要疯：「朝华！他是谁！」
我瞥了他一眼：「我的新面首。」
徐昭那张好看的脸满是震惊复杂和说不尽的吃味：「朝华！你不要再闹，要气我也不用这样。」
「给我滚！」
「他明明就是我的替身！」
我听着好笑，扫着后面的人：「人都死哪去了！把他打出去！」
那些个不敢动的下人这才冲了进来，把徐昭拖了出去。
14
把徐昭赶走后，我把府里的下人，除了碧螺，全都换了一遍。
换了人之后，徐昭再也进不来我的公主府。
我与阿莫清静了好几日。
阿莫更加黏着我，生怕我会出事，走哪里要跟哪里。
他和他不一样。
但我也不需要他跟他一样了。
因为没有人是他。
阿莫已经够好了，够让我开心起来。
这清净的好日子没几天，碧螺再来报。
「长公主，皇后娘娘宣您入宫。」
此时正躺在阿莫腿上晒太阳的我道：「好。」
我起来，阿莫也跟着起来。
起来的时候，他腿都麻了。
可他让我躺着的时候，没有说过一下。
「你别去了，留在府里。」
阿莫倔强地表示：「公主，我没事的。」
「听话。」
我摸了摸他的头。
阿莫很听话。
他乖乖地看着我，眼神清澈，毫无保留。
我亲了他一口。
阿莫瞬间脸红，盯着我的剔透的眼睛像搅扰的湖面，化开一层层涟漪。
我真是喜欢他极了。
养面首就该养这样的。
叫阿莫留在公主府后，我乘着轿辇入了宫。
进了坤宁宫后，便见到了一群命妇。
我瞧着这阵仗，想着是啥事，就见到了殿里与我母后攀谈正欢的徐夫人。
好吧，我知道了。
「朝华，我们在商议你后天的大婚。」我母后朝我招手。
果然是成婚这件小事。
我走到她们面前，徐夫人起身向我行礼。
「以后都是一家人，私下不用这样多礼。」我母后道。
徐夫人讪讪一笑，小心打量我脸色。
我随意点一下头，她这才轻松起来：「朝华公主能嫁进我们徐家，真让我们徐家生辉。」
「我不去你们家，让徐昭进我府。」我坐到我母后身边，懒散道。
我的话叫场面一静。
不过，也没啥。
本该如此。
徐家重归荣耀也是个空壳荣耀，他们上次僭越到我父皇的底线，徐家就徐昭一个儿子，做驸马的都没有实权，他娶我，这就是告诉了所有人，徐家没有未来了。
他们徐国公府以后就得指望我。
「这是当然。」徐夫人第一个识趣道。
我母后听此也笑着：「孩子们能开心就好。」
「对对对，他们过得好就好。」
我母后真的以为我喜欢徐昭，她是发自真心的。
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又当过几年质女，她只想我以后过得好。
徐国公府绑上我，以后仰着我的脸面，同时何尝不是给我一些傍身。
徐国公府以前，可是威风得不得了，祖上建功立业，手上握过兵权的，战功煊赫。
要不争储一事也不会只流放没有砍头。
他们砍掉了所有权力，还有不小的影响力。
徐昭指给我做驸马，更是给我一把他们已经剃干净好拿的刀。
我父皇母后这点心思，我都猜得到。
他们的孩子里，也只有我，有这种待遇。
只是我不想在这里听这些了，他们在谈我婚礼怎么办：「母后，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出去转转。」
「去吧。」
我带着碧螺出了坤宁宫，离开那些恭喜我的命妇们，宫苑深深。
我在皇宫里度过最美好的童年，却没多少记忆。
我抬起头看着碧蓝广阔的天。
因为漠北那段跌宕起伏的时光，把我白纸的世界填满了磨不掉的色。
以至于它和他染血落幕退场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死去。
他走后，我再没有活过。
我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双我魂牵梦绕的眼睛。
怦的一声，我的心活了。
「朝华！」
他向我跑来。
碧螺这次知道拦了。
她连忙叫几个宫人拦住。
可我主动向他跑了过去。
我越过人海，推开那些阻碍，扑进他怀里。
徐昭被我抱得怔在原地，原本那张布满无数情绪脸此时就剩下了惊喜。
如同失而复得一样，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咚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抱住我。
「朝华，以前的事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
我醒了过来。
15
徐昭对上我的眼睛，看到我眼里的冷漠，他顿时心脏漏跳一拍：「朝华？」
我推开他。
「朝华！」徐昭急了，紧紧把我锁在怀里。
我挣扎，打他，他也不松手。
他把我抵在墙边，比我高一整个头的脑袋低下来，眼里那桀骜少了大半，骄傲击溃了一地，对我疯狂解释：「朝华，我把王惜云送回她老家，我以后再也不会跟她有半点纠缠。」
「关我什么事。」
他语气越发卑微：「朝华，我没喜欢过王惜云，我一直当她是我表妹，跟她的娃娃亲我也没当过真，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她，我只是没法看她流落那种地方。」
我手上没了劲，懒得挣扎：「解释完了吗？」
徐昭看着我的眼睛：「朝华，我，我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跟人打架，不会让你收拾我摊子，不会跟你发脾气，不会不理你，你，看看我。」
他最后一句，拖长了音。
更不像他了，倒有几分像阿莫。
我笑了。
这人果然是犯贱的。
喜欢他的时候怎么讨好都没用，不喜欢了就上赶着来。
他看着我笑，眼里也跟着笑：「朝华，你原谅我了吗？」
「以后进了我府，也要这么听话，因为阿莫比你更听话。」
听到阿莫的名字，徐昭的笑脸瞬间一垮。
「朝！华！」
「滚开！」我狠狠顶了他肚子一脚，将他踹开。
碧螺瞧着我的反应，重新安排人将徐昭跟我隔开，不许徐昭近我的身。
「朝华！」徐昭捂着自己的腹部，郁闷至极地看着我离开。
16
我重新回了我的公主府。
阿莫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看到他，我心情好到了极点。
拉着他去球场踢了会儿球，我出了一身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晚上的时候，一抬一抬的东西送进了我公主府。
都绑着红绸，是我大婚要用的东西。
我母后身边的嬷嬷亲自过来给我布置婚房喜屋。
阿莫看到这些东西，疑惑地问：「他们要做什么？」
「后天我成亲。」
阿莫看着我：「和他？」
「嗯。」
我点了点头，阿莫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就好像被抛弃了小狗一样。
他失忆又不是失智，这段时间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身份。
他肯定不能做我驸马。
「徐昭进来又怎么样，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比。」
阿莫抬起头来：「公主更喜欢我？」
「当然。」
阿莫攥着拳头：「我会让公主一直喜欢我。」
我看得更喜欢了。
第二天，公主府就布置得一新，徐国公府的礼金一路敲敲打打，送了几十里过来。
我看着堆满几个院子的东西纳闷，徐国公府不是刚被抄了家。
还有这么多东西呢！
还真是树大根深，底蕴挖不完。
今儿公主府门大开，除了徐家，还有不少人来登门。
晴华和安和给我送了不少添妆。
其他的公主们外加我两个皇嫂也来了。
我父皇有两个儿子，后宫两妃子一人生了一个，她们还生了几位公主，晴华的母亲不是她们，是我母后的陪嫁丫鬟，早死了。
她一直养在我母妃膝下，公主里面，她跟我关系最好。
那些公主们我都点点头，敷衍地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两位皇嫂拉着我却是亲昵得不像话。
我两位皇兄母家都没有根基，娶的王妃家里也都只是闲散勋贵家的贵女。
谁都知道，我才是所有公主皇子里最尊贵的。
若我是个男儿，皇位旁人都没有争的资格。
万幸我是公主，还是最尊贵的公主，所以他们不惜一切跟我交好。
尤其我现在握着被敲打完了，听话又有用的徐国公府。
徐国公府的力量很强，之前就有默认，两个皇子谁抓到谁的位置就稳了。
也因为如此，我病重的父皇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他们敲打掉，谁都不给，给我。
他们现在不敢再争了，但是争我就不一样了。
我毕竟是他们皇妹，跟妹妹亲近有什么错。
谁跟我更亲，谁不就能拿到徐国公府，谁不就定了一切。
「朝华，这是你大皇兄给你寻来的东海红珊瑚，祝你大婚大吉。」
「朝华，这是你二皇兄给你亲自猎来的白狐皮，祝你以后白头偕老，恩爱不移。」
我瞧着送来的几大抬添妆，来者不拒，全都收：「谢谢我两位皇兄。」
我给阿莫使个眼色：「带人把东西都送进库房。」
「是。」阿莫一声不吭地带着人做事，将殿内留给我同我那两个皇嫂聊天。
他这边刚带着东西离开殿里时，迎面就遇到了一个跟他几分像的男子。
徐昭看着他：「你到底哪来的？」
我在厅里和那两位皇嫂聊得越发无聊，见阿莫还没回来，心里有些不安，这时我听到了门外的急呼。
「长公主！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我急急忙忙跑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徐昭在打阿莫。
徐昭的拳很凶，一拳拳地捶，阿莫根本挡不住，一拳被打飞。
「阿莫！」
我扑向阿莫。
倒地的阿莫看到我，那双眼睛跟小鹿一样剔透盈水：「公主。」
「你怎么样？」我心疼地看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他伤口，看到他胸口一个大淤青后，我的怒火到达了巅峰，「徐昭！」
「朝华，他故意的，他刚刚不是这样。」徐昭解释。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
我站起来，一拳一拳十倍百倍还给他。
「朝华！」
「朝华！」
我听不到别人的劝架拉架声，我只想打他。
谁都不能打他！
谁都不许！
直到我嗅到了一丝猩红，我抬起头对上了徐昭的眼睛。
他嘴角渗出血，没吭一声，任我打，那双眼睛看着我。
那双眼睛。
我真的要疯了。
我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周围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在打人，最后我哭。
徐昭也不懂，可他伸出手，把我抱紧，染着血的唇紧贴着我额头：「朝华，是我不对，以后我不动他了。」
我狠狠推开他，拉起阿莫，在所有人的面前跑离这里。
大家都知道长公主跋扈，嚣张，喜怒无常。
今天更加深这个印象了。
徐夫人看到徐昭带着伤回去，得知我打的，气得眼睛红了。
「对自己丈夫都这么无理，在漠北待过果然就染了一身蛮夷气！」
徐昭听后沉默了很久：「对，她在漠北待过，她肯定受过很多苦吧。」
17
我带阿莫逃回内院后，没有跟他在一起。
我一个人在画室里待着。
待了一天一夜。
盯着画上的人，眼泪在我没有在意的时候，一行一行地无声落。
最终，我叹了口气，唤了一声：「莫开。」
他叫莫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莫开。
我初见莫开时，他是漠北王庭的一个马奴。
被漠北王庭那些个王子王女们抽鞭子取乐，快要被打死的时候，我把他救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是个反贼头子。
他在漠北组建了一批反抗漠北王庭的游族，挑动了好几次漠北内斗和暗杀，带我驾马刺激地出入过漠北王庭好几次。
我看到他杀人，看到过他救人，看到过他满腹大志，最记得他那双如苍鹰的眼睛，桀骜，骄傲，他跟我说，他一定会踏平漠北王庭。
把我平安送出大安。
还会亲自到大安，风风光光地向我父皇求娶我。
他做到了前一半，把我平安地送了回去，可是后一半。
再也做不到。
我的莫开，死了。
死在了我面前，用他的命，换了我平安归来。
我痛得肝肠都像断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长公主，吉时到了，该换嫁衣了。」
成亲的日子，到了。
我听到了。
我静坐了很久很久，在外面催促的第三遍，碧螺要忍不住带人进来的时候，我起身了。
我对着满屋子的画像道：「莫开，我成亲了。」
喜娘们进来，我换上了喜服。
跟个木偶一样，任由这些人摆弄。
我的大婚不在徐国公府，不在公主府，在皇宫。
我繁琐隆重地打扮好，乘着喜轿进了皇宫。
我到的时候，徐昭已经来了。
我头上盖着喜帕，瞧不见他样子。
瞧不见正好，本来也不想见他。
我的大婚相当隆重，我病重的父皇打起精神亲自为我主婚，高高的祭台上，钦天监念完长得犯困的祝词，终于念到了最后。
「一拜天地！」
我与徐昭一起在祭台上拜着天地。
「二拜高堂！」
我父皇母后坐在祭台最高位置，徐国公夫妇坐在最下方。
我与徐昭一起拜了父母。
「三夫妻对拜！」
我看到了我的脚尖，最终和徐昭一起拜了下去。
「礼成！」
我与徐昭正式结为夫妻。
我无所谓。
因为不是他，谁都一样。
在皇宫举行完大礼后，我就乘着轿辇带着百里红妆回我的公主府。
女官们一路撒着喜钱，各个酒楼都摆着随便人吃，我的喜宴，今天更是为我大赦天下。
整个大安有史以来，都没有我这样风光的婚礼。
皇帝嫁女，当真是叫所有人开了眼。
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我，实在是我这长公主当得比皇后还风光。
可我这个不知足的，没有半分开心。
我看到了徐昭的脸。
徐昭掀开了我的红盖头。
房间烛火在跳动。
竟然，已经过了一整天。
我没魂儿地被摆弄了一整天，连饿都不记得。
「朝华。」我耳边传来徐昭的声音。
抬起头，就对上徐昭的眼睛。
他眼里没有冰冷没有骄傲，也没有卑微，平和得像一摊水看着我。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不负你，你也别负我。」
我哼了一声。
就这么两句，想让我把阿莫给交出去？
想屁吃呢！
徐昭见我这模样，他眼里又升起一丝不忿：「朝华，我保证，我一个也能满足你。」
我？？？
见我没说话，徐昭更大胆地向我靠近。
我连忙推开他，刚打算站起来，一整天没吃饭的我头重脚轻，身子一软往下倒。
徐昭接住了我。
我落进他发烫的怀里。
在我错愕之际，他的唇就吻了上来，热烈的，炙热的，大口大口亲吻着我。
我讨厌死了。
我不喜欢。
「松开我！」
「朝华，你之前不是很想我这样吗？」徐昭贴在我唇畔，与我只差几寸的眸光像岩浆一样灼人地看着我，「我都给你，我绝对能满足你。
「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不要再要那个替身。」
「我不喜欢你！」我气力不济道。
「别骗我了！你不喜欢我，你找个跟我那么像的替身！不喜欢我，你在我每次挨打，不顾一切扑过来！你看我的那个眼神骗不了我！」
「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徐昭听到我这么说，错愕，惊疑，不相信。
他不信。
他就是不信。
明明我以前那么爱他，爱得轰轰烈烈，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你喜欢那个阿莫了？」
「对。」
「可是那个阿莫有问题！」徐昭跟只狼崽子一样，死死抓着我的手道，「他身手根本不简单，在你面前一直演戏！」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的急促的声音。
「长公主！大事不好了！陛下他，薨了！」
在和徐昭争吵的我，一下子蒙了。
18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的皇宫。
跟来的时候没魂一样，我现在也跟没了魂。
中正宫外跪满了人，到大殿的时候，我才听说，我父皇是被人下毒暗杀，我母后现在也在昏迷。
今天我大婚，皇宫宴请百官，有贼人混了进来。
偷偷地下毒。
那个人没被抓住，但是被人认出来了。
「是长公主府里的面首阿莫下的毒！他是漠北的奸细！」三公主晴华站出来，指着我大声控诉，「他以长公主侍从身份，混进内殿，在父皇母后的茶盏里下了毒！我亲眼看到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晴华。
晴华声泪俱下，赌咒发誓说她亲眼看到。
我心神转了一大圈，慢慢归位，眼神也冷静下来。
「阿莫人呢！」我问碧螺。
「长公主，他不见了。」
我这时才想到，竟然一天没见到他了。
我仰起头对上旁边的徐昭，徐昭复杂的眼神里流出一股，看，他没说错的意味。
「朝华！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在漠北待了那么多年，怕是早就心生异变，安插漠北的探子在身边，就是为了现在！真难为父皇母后那么疼爱你，你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抵罪！」大皇子厉声控诉。
「把朝华公主先押下去！褫夺一切封号！关入大牢！」二皇子跟着道。
我脚软。
不是吓的，是空的。
又累又饿又痛心我父皇母后。
这时我身边一只大手抱住了我。
「我看谁敢动我夫人！」
徐昭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响起。
我与他，拜过天地，行过大礼，是他夫人了。
他亮起一枚银质的老令牌。
徐家最深的底蕴没有亮出来过，那就是边境的十万大军。
那是开国的徐国公亲手带的兵。
在我皇爷爷时候就不想他们在那么远看不到的地方，把徐国公府满门调入京都看着，兵符却从未收过。
因为老国公势力太强，收不到，现任国公倒是没了徐昭爷爷的实力，可他不知道兵符在哪儿。
我父皇抄家也没抄到他们的兵符。
但没想到，兵符在徐昭手上。
这枚兵符，能直接调动边境大军。
比皇命还好用。
徐昭手上握着兵符，冷眼看着全场，冷笑一声：「你们想争皇位是你们的事，胆敢拖我妻子下水，就全不要过了。」
我能看出来，他也看出来了，我的两个皇兄现在就是在争位，拉拢不了我，就把我先踢下去。
他是告诉所有人，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要是动我，他就发疯。
徐昭会发疯。
他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我信。
大家都信。
他说完，把软绵绵的我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没人敢拦。
要出寝殿的时候，我抓住了徐昭的衣领子：「我母后。」
他低下头：「我在，她不会有事。」
这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那种熟悉的安全感。
可我竟然没有认错，他不是莫开，他就是徐昭。
他也会很有担当，保护我。
19
「你为什么不在你们家被抄的时候，拿出来。」
路上，我问。
那个时候拿出来，不就能不受那些委屈吗。
徐昭一仰头：「我们徐家本来就是忠臣之家，再就，不还有你吗。」
最后一句，他声音很小。
我扑哧一声轻笑。
我现在好像懂了，为什么父皇偏偏给我看上了他。
「朝华。」他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转头就对上他深得像墨水的眼睛。
「你以前在漠北待过，那里苦寒蛮荒，我知你肯定受了不少苦，以前我保护不了你，以后有我，我不会再叫人欺负你。」
我的心噌地一下，好像被什么浇过，活了一分。
马车停了下来。
徐昭把我抱下来。
他把我抱到新房里，却没有停留：「我还有事处理。」
我点了点头，他离开了。
我父皇薨了，两个皇兄在争位，他怎么都有一堆事得忙。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大红的床上，就在这时，一个人进来了。
「公主。」
是阿莫。
阿莫扑通跪在我面前。
我盯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道：「干得好。」
阿莫是漠北王庭的奸细。
我知道。
「把晴华给我抓过来。」
阿莫抬起头看着我：「是！」
20
晴华被我绑过来了。
她看到我的一刻，痛哭哀求。
「姐姐，都是二皇兄，二皇兄和漠北王庭联络，要毒害父皇，你那个面首阿莫是他安插的，要把脏水泼你身上，不关我的事！」
晴华看着我，苦苦哀求，求我原谅她，放过她。
我盯着她那张平日里与我亲昵的脸，微微一笑：「酒里加了漠北独有的毒药，三日后发作，你想活，现在就跑去二皇兄府邸，求她救你，说大皇兄已经知道了他的事，要来杀他。」
晴华听到我的话，瞪大了眼睛。
我让阿莫把她丢到二皇子的府邸前。
直接告诉大皇兄毒是二皇兄下的，没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本来就在争权，知道了真相他也只是多一个名正言顺，还得博弈拼双方底牌。
但是告诉二皇兄，大皇兄来杀他，那就不一样了。
他会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
我在公主府里吃面的时候，徐昭来了。
「朝华！」徐昭脸色很着急，看到我安然后，才松了口气。
「外面现在乱起来了，你不要出府，我会派人守住公主府。」
大皇子和二皇子直接打起来了，二皇子先杀上门，大皇子岌岌可危。
全城都乱了。
他见我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我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这个时候，阿莫回来了。
徐昭一见到阿莫：「你这个逆贼！」
阿莫就当没见到他，徐昭向他动手。
「住手！」我道。
「朝华，你又疯了吗！他是漠北王庭的奸细！」
「我知道。」我淡淡看向他，「毒是二皇子下的，我已经开始收拾他了。」
听到我这么讲，徐昭的眉头更是拧成麻花：「那你不该告诉全天下，一起声讨二皇子，为什么要先告诉他，让他狗急跳墙挑起战事。」
「因为他和大皇子，都该死。」我喝了最后一口暖洋洋的面汤道。
「徐昭，调一队边关轻骑快速入京，我们等着他们内斗完，谁赢，我杀谁。」
我的话让徐昭再度一惊。
他看着我：「那谁做大安的皇帝？」
「当然是我。」
阿莫是漠北王庭的奸细。
同时，也是我的人。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我默许的。
21
这场血，流了三天三夜。
我大皇兄死了，满门被屠。
他死了，毒害我父皇的大锅就能扣在他头上。
就在我二皇兄志得意满登上大宝的时候，晴华站出来了控诉了。
弑父杀兄，勾结外邦，谋朝篡位。
一桩桩一件件，连着证据都甩出来。
他脸色大变的时候，我带着徐昭的边关轻骑杀了上来。
「勾结外邦，弑父杀兄，残害手足，谋朝篡位，齐赟，你罪该万死！
「齐赟满门，一个不留，父皇，大皇兄，我为你们报仇！」
我一摆手，徐昭带着人杀了上去。
那天的血很厚，浸透了我的鞋底。
一如那日，莫开带着五千死士死在了大安派来杀我的大军面前。
没错。
是大安的军队。
还是我父皇派来的，在我结束质女生活，要返回的时候。
他想杀掉我。
22
我父皇其实谁都不爱，我母后都是他防外戚的挡箭牌，他只爱他的权力，他的江山社稷。
杀了最爱的我，就能理所应当把锅扣在漠北的头上。
理所应当地找漠北王庭算大账。
还能把边关徐国公府遗留的十万大军给消耗掉。
这些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什么都能牺牲。
他深知自己两个儿子难堪大用，生怕他走了之后，徐国公府再难收拾，所以在我结束质女生活，返京路上派人杀我。
牺牲我一个，就能保住他的江山，平稳地传给他平庸的儿子们。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不到有人能为了救我，那么不要命。
莫开还有他那些建功立业的死士们，全都死在了我回来的路上。
我踏着他们的血，活着回来了。
我看着徐昭，那张和莫开七分像的脸。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怎么反击。
徐国公府逆谋结党，是我搞出来的。
徐国公府被贬，被抄，是我推出来。
徐国公府立了功，重新归来，也是我帮出来的。
让敲得明明白白，没有依仗的徐国公府干干净净送到我手里，徐昭做我驸马，也是我一步步，谋算出来的。
甚至后面，晴华，二皇子要勾结漠北，都是我让阿莫递上去的刀。
我那位心机深沉，算无遗漏的好父皇啊。
这个局面，你还满意吗？
你最爱最护着的江山，我来坐。
23
中正宫外的血洗刷了三天。
我在公主府待了三天。
我不急，急的是那些老臣们。
我得叫他们认清楚事实。
那些老东西们还是没办法接受我当女帝，这不要紧，再下最后一剂猛药就够了。
我对阿莫道：「阿莫，去吧。」
阿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公主。」
阿莫从我房间离开的时候，迎面遇到徐昭。
徐昭这时也不与他争意气了，只是嘲讽一句：「你个替身。」
阿莫脚步停了下来，他看向他：「你其实也没那么像将军。」
徐昭奇怪地看向他。
却见阿莫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莫离开后，京城依旧乱，我父皇的尸体还陈在宫里，新帝不上位，没人敢动。
越来越多人拥护我来当女帝，但还有一堆老顽固死命地不同意。
我还是不急。
我今天在画室里画着画。
徐昭闯了进来。
「朝华！出事了！」
我手上的笔都没停：「漠北打来了吗？」
「你知道？」徐昭这时想到了离开了很久的阿莫，「又是你干的？」
我微微一笑：「徐昭，你们徐国公府对大安很忠心，我现在把边关十万军全都交给你，能帮我守住边关吗？」
徐昭看着我，他眼眸闪动，只觉得我好像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从始至终。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
他盯着我的眼睛，只问道：「朝华，我是你什么人？」
我想了很久，盯着他展颜道：「夫君。」
我与他拜过天地，举过大典，先皇薨逝那日，他拉着手跟所有人说我是他妻子。
又怎么当不上我的夫君。
徐昭听到这儿，一瞬间拨开云雾，他盯着我的眼睛：「你叫我一声夫君，我便护你山河。」
我听到这儿，笑了起来，我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这一亲，我就像点起了一把火，我整个人腾空，他像一只狼狗，把我抱在怀里热吻。
一如大婚那日，熄掉的火，重新燃了起来。
燃得我全身都跟着热起来。
我有些惶然，想要拒绝，却被徐昭抱得更紧，他在我耳边粗着声音道：「朝华，你多看看我。
「不要再对我冷着眼，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我知你喜欢我，你再多一点喜欢我。」
我听得不知所措，心脏忍不住跳动，下一秒，我被他抱着冲入画室内殿的床榻。
可是，画室不行！
我还没说话，我俩已经进去了。
我被他压在榻上的时候，满屋子的画像也落在了他眼里。
徐昭错愕地看着一幅幅与他七分相似的画。
每一幅都看得出画画的人用了怎么样的心，看得出的爱。
可是，都不是他。
他蓦地想到阿莫离开时说的话。
「我是替身？」
他低下头，震惊地看着我。
原来, 阿莫不是他的替身。
是阿莫和他, 都是某人的替身。
我对上他震惊错愕的眸子, 没来由心虚, 把头撇一边。
他见我这样, 像一只被打击刺激的野兽，捧着我的脸逼我对视：「你告诉我！朝华！齐朝华！」
我算是默认了。
这一刻，徐昭要疯。
原来他才是替身。
所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我就扑到怀里, 紧抱着不放。
所以, 才会对他那么好，不管他怎么气我, 我都不生气。
所以，总是对他含情脉脉, 两眼的喜欢挡都挡不住。
他明白了。
他都明白了。
可是，他爱疯了我。
「齐朝华, 你好狠的心, 你知道我爱你不敢爱，我心里压得多狠吗！
「你知道我每次拒绝你, 拒绝你对我好，拒绝你眼神, 我多难受吗！
「我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爱你，你把我当替身！
「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徐昭疯了。
他早就爱惨了我。
在我那一次次大胆热烈的示爱里，他早就沦陷了。
但他根本不敢爱。
他们徐国公府没被抄的时候，他不能喜欢我。
他们徐国公府被抄后，他更不敢爱我。
他每一次冷对我，惹我生气，是想把我逼走，和我保持距离, 可是看到我看他的眼神，他又舍不得。
他矛盾得要死。
可我竟然把他当替身。
「朝华，你看看我。
「朝华，我是徐昭。
「我求你别把我当替身！」
24
我不知道后面怎么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 徐昭就不在身边了。
我全身酸, 被徐昭的怒火烧过，一屋子的画也被他的怒火烧了。
看着那些被撕的画, 我却只长长叹口气。
我问了碧螺：「徐昭去哪了？」
「小公爷去了漠北，说给您守山河。」
听到这里，我扑哧一声, 笑了起来。
再看着满屋子的画，我长长睫毛颤动。
莫开, 你可以放心了。
半个月后。
漠北战事袭来。
那些个还在争着立储的老臣们全都歇了火。
全都到公主府求我主持大局。
我在所有人的众望所归中，荣登大宝, 加冕为帝。
一个月后。
漠北战事平定。
漠北王庭主动求和，我的位置也坐稳了。
我叫徐昭回来。
徐昭还在边关赌气。
我母后醒了过来。
我母后醒了，她在知道我父皇薨了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对她道：「母后, 你就不想想，你为什么那么多年无所出，出也只出我一个女儿吗？」
我的话叫我母后冷静了下来。
她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再说我父皇, 只是看着我。
「朝华，那你能握住徐国公府吗？」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徐昭，永远是我养的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