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有一屋子的陶瓷娃娃。
它们和真人一样高，皮肤白皙，眉眼精致，被弟弟细心地装扮成各种模样，放在贮藏室里。
但某天我不小心碰倒一个，却发现在碎掉的缺口里。
露出了真人的皮肤。
更可怕的是，弟弟最近，对我的男朋友非常关注。
1
在看到缺口里细腻柔软的肌肤时，我被吓得跌坐在地。
好不容易回过神，撑起身仔细去看，又是心脏一颤。
上方更小的缺口里，有一只眼睛，目光涣散，静静地和我对视。
没错，弟弟的陶瓷娃娃里，有真的人。
更确切地说，是尸体！
我的弟弟，竟然是一个杀人魔！
意识到这点，我瞬间感觉双腿发软，一股寒意冲向四肢。
四周安静站立的陶瓷娃娃们似乎也在此刻活了过来。
它们垂下眼睫，静静地盯着我，目光幽怨又恐惧。
我不禁后退几步，强撑着开门跑了出去。
生怕它们突然活过来，直接把我撕了。
娃娃落地的动静很大。
发出「嘭」的声响。
「瑶瑶，你没事吧？怎么了？」
刚出门，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将我紧紧拥住。
我抬头看见男友满脸担心的神情，顿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下意识把头埋进他怀里。
「向明……屋里那些娃娃动了。」
说着，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没事了，没事的。」林向明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下意识看向我身后。
却被紧闭的房门遮挡住了视线。
「娃娃怎么会动？不过是一些摆件，没关系，别怕。」
他收回视线。
我在他温柔的安抚下逐渐定下心来。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里面悄无声息，再无任何动静。
林向明见我平复下来，将我扶起。
正要往卧室走，却见一道身影抱臂靠在楼梯口。
谢清风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从始至终都没发出声音，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抬起头，不经意对上那双幽冷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2
谢清风是我的弟弟。
从小，他就对美术非常感兴趣。
妈妈很喜欢他，哪怕家境不富裕，也会撑着让他去上兴趣班学。
直到十八岁那年，妈妈去世，我们被一个自称是「父亲」的男人接到这里。
虽然每个月他都会给我们大笔的钱。
但谢清风，却再也没去上过课。
储藏室里的娃娃，都是谢清风一笔一画，亲自绘制的。
他非常珍视它们。
平时我很少进储藏室，这次也是因为想拿画板。
却没想，碰倒了一个。
我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灯光晃动，忽然又想起谢清风那幽暗的目光。
让人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和林向明谈恋爱的两年，我极少回家。
想着明天是七夕，我才趁此机会把人带回家，和谢清风认识认识。
却没料到，发生了这种事。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我立即起身开门。
眼前的人比我高一个头，投下的黑影遮住大半光亮。
居然是谢清风。
看见他，我立即道：「我要休息了，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说着，便想把门合上。
可没想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竟然直接卡进门缝里，然后猛地推开了门。
「姐姐的撒谎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烂，你什么时候这么早睡过？」
谢清风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坐在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就是你藏了两年的男人？」
这个「他」，就是林向明。
我听见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颤，双眼死死地瞪着谢清风。
「你想做什么？别想对他动手！」
「我对他动手？」
谢清风忽地笑了，视线落在我身上，非常冷淡。
「可是，这又怎么办呢？」
他倏地起身凑近我，声音很低。
「你摔碎了我亲手绘制的陶瓷娃娃，该怎么赔我呢？」
谢清风喷出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我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悚然。
他什么意思？
我嘴唇紧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
若说之前我对谢清风只是害怕，那在看见洋娃娃里的尸体后，这种害怕就完全转化为了恐惧。
房间内一下寂静下来。
正在这时，门再次被敲响。
林向明的脑袋探了进来，看见床上的谢清风时，很明显一怔。
下一秒，视线又落到我身上，非常疑惑：
「清风、瑶瑶，你们？」
「向明！」
我像是找到依靠的主心骨一般，连忙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没事，我太久没回家，弟弟来找我聊聊天而已。」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让林向明被谢清风盯上。
自己的弟弟不是个正常人。
而这些，我从小就知道。
3
谢清风这人，有病。
小时候他很喜欢猫，妈妈就给他买了一只。
小猫很可爱，我也喜欢，总忍不住偷偷去摸。
可一不注意，竟然被抓了一下。
我不敢呼痛，转身却看见谢清风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
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盯着我们。
我被吓到，逃也似的离开。
没想到第二天，小猫就死了。
它从高层坠楼，死相凄惨。
谢清风亲手将它埋葬，眼睫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瞧着很是难过。
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那天晚上，我分明看看，他亲手将窗户推开。
然后站在黑暗的角落，冷漠地看着小猫因为好奇而跳了出去。
那时候我就知道，谢清风，是个神经病。
他看不得我喜欢他的猫，也看不得我喜欢林向明。
当初我没能保护好小猫。
现在，我要保护好我的男朋友。
林向明一来，谢清风就没有继续纠缠的意向，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
他今年刚满十八，身形清瘦，晃眼瞧着像棵刚长成的青竹。
不知不觉间，以前只爱独自坐着搭积木的小糯米团子，也长大了。
我恍惚了一下，又被旁边的林向明唤回了神。
他目光有些担忧：「瑶瑶，你没事吧？」
「没有，只是有些困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朝他笑了笑。
「就是之前你让我拍的照片，我想让你选一些打印出来。」
林向明拿出相机给我看，我却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向明，你先下去吧，我挑好给你拿来。」
林向明连连点头，望着没关紧的门缝，语气不自觉加速。
「那我也先下去了，你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林向明答应过我，在结婚之前，他不会对我做出越轨的行为。
所以哪怕恋爱两年，我们的亲密行为都不过停留在接吻和牵手上。
哪怕回家，他也是住在楼下。
关上门，我轻叹一口气，目光落在手里的相机上，很快就挑出了几张不错的照片。
都是林向明躺在草地上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显得非常阳光温柔。
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露出一抹柔柔的笑。
于是又兴冲冲地拿着相机出门，想让他明天就拿去打印。
林向明的房间在楼下。
我走到拐角处，脚步不禁顿住。
楼梯下方，两道身影站在不同的阶梯上，一高一矮。
是谢清风和林向明。
4
他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举止行动间透露着争执。
我满心疑惑，想凑近些听。
刚听到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
一低头，就对上谢清风冷漠的目光。
林向明自然也发现了我，他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
「瑶瑶，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刚才。」
既然已经被发现，我干脆走下去，把相机还给林向明，将他护在身后。
然后不客气地对谢清风道：
「向明刚来我们家，还不熟悉，你别针对他！」
谢清风淡淡地扫我们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林向明扯了扯我的衣角：「没事的瑶瑶，我只是问清风一些小问题，你别凶他。」
我看着眼前天真的男友，颇为无奈：
「你不用为了我去讨好他，没必要。」
他根本就不知道谢清风究竟有多么危险！
一旦被他盯上，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好，我会注意的。」
林向明虚虚地应了。
有些心不在焉。
可我并未在意。
和林向明互道晚安后，我回到房间。
可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一阵咚咚声传来。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瞬间汗毛竖立，第一时间想到了储藏室里的娃娃。
咚咚声，慢而沉重。
一声声犹如敲打在我的心脏上，重如鼓槌，令我浑身冰冷。
可我还是咬牙来到卧室门前，悄悄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漆黑的夜里。
储藏室的门外赫然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色阴影。
「它」似乎听到动静。
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缓缓转动头颅。
令人牙酸的声音咯吱吱响起。
一双血红大眼，猝不及防地与我四目相对。
然后，「它」咧开嘴笑了……
我的惊呼声尽数湮灭在嗓子口，紧接着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5
等我醒来时。
人竟然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
窗外天光大亮。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头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贴在头皮上。
十分不舒服。
我想到什么，冲到卧室门口打开一条缝看去。
门外空空荡荡。
昨晚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我在心里不断宽慰自己。
再待一天，我坚定地想。
后天一早，我就带着林向明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等我起床时，林向明和谢清风都已经在楼下了。
阿姨做好了早餐。
林向明一看见我，立即笑着招呼：「瑶瑶快来！」
我努力将昨晚的恐惧压下，勾起唇角，走到他身边坐下。
从始至终没和谢清风有任何眼神交流。
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因为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昨晚的事。
「瑶瑶，有你爱吃的蟹黄汤包。」
林向明贴心地将汤包夹到碟子里戳开，等它散热气。
我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真幸运，遇到一个心灵契合又懂我的男朋友。
下一秒，林向明又弄好一个汤包，放到谢清风面前。
还笑盈盈地说：「清风应该也喜欢吃吧！」
可谢清风瞅都没瞅那个汤包。
林向明看我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喜欢吃什么啊，我帮你夹。」
谢清风还是不说话。
我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冒起来：「谢清风你哑巴啦？不会说话是不是？」
谁知谢清风脾气更大，直接筷子一拍，站起身踢开椅子走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林向明突然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小腿。
「怎么了向明？你没事吧？」
「没、没事。」
林向明咬着牙，努力扯出一抹笑：
「就是不小心磕到桌腿了。」
我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
想着男朋友好心给谢清风夹菜，却被他这么没礼貌地对待，又忍不住埋怨：
「这家伙就是从小被宠坏了，没礼貌，你别管他，以后也别管。」
「没事。」林向明眼眸微垂，声音很小，「我不介意的。」
6
吃完饭，我就上了二楼。
今天天气不错，我走到一扇门前，推开。
深吸一口气。
摒弃一切杂念。
这房间还没有谢清风的储藏室的一半大，但它有整个别墅最开阔的阳台。
坐在上面，能看见满花园的蔷薇。
我没告诉林向明，其实我也很爱画画。
眼前的画板足有一人高，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艳丽的红蔷薇铺在上面，只有一半涂了颜色，而整幅画的正中央却奇怪地空着。
在我调色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请进。」
我回过头，看着走近的林向明，忍不住笑问，「你怎么上来了？」
「我有些无聊。」
林向明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有些惊叹，「瑶瑶，你居然也会画画？」
「就是画来玩儿而已。」
我继续调色，浓稠的红铺满色板，晃眼一看像血。
「小时候我和弟弟都喜欢画画，但是家里只能满足一个孩子，所以我都是自学的，画得也不精致。」
林向明一听，立即心疼地亲吻我的脸颊，轻声呢喃：
「瑶瑶，等过两天，我们就去领证吧，反正我也见过你的弟弟了，我没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这幅画。」
我笔尖微顿，半天落不到画上，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林向明是孤儿，他没有父母兄弟，一个人出来，靠在酒吧工作养活自己。
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喝醉的情况下。
一个男人想把我拉进厕所，林向明出手阻止，结果自己却被打了一拳。幸好警察及时赶到，否则他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当然，我注意到林向明，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的脸。
他真的很好看，像这花园里迎着朝阳绽放的蔷薇，纯洁又漂亮。
哪怕在酒吧舞池里，也非常显眼。
不得不说，跟林向明在一起的这两年，的确让我体验到了很多不同的感觉。
「好啊，我也早就认定你了。」
我轻声说完，继续给未画完的蔷薇涂色。
林向明显然很兴奋，靠在阳台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静静地盯着他，一瞬间仿佛被这张脸迷了心神。
真完美。
我的目光不禁落到画面上，有些痴迷。
林向明看见我涂色时故意绕开那片空白，不由得问：
「瑶瑶，你为什么要留一块？」
「这一片，是专门给你留的。」
我微笑着望向他，语气掩不住的温柔。
「这幅画的主角是你。向明，我有预感，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林向明也忍不住笑：「那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现在不用。」
我提起笔，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停留在画纸上，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漂亮。
「我已经想象到，你最合适的样子了。」
我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口，突然浑身一僵，心跳迅速加快。
因为，我看见没关紧的门缝处。
有双眼睛，正藏在暗色里，定定地注视着我们。
可这次，该我反击了呢。
我的好弟弟。
7
今天是七夕。
于是画完画之后，林向明就建议一起看电影。
不过别墅里就有电影房，再加上太阳出来天气热，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在家看。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缝里透出的莹莹幽光。
走近一看，果然是谢清风。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瞧着特别悠闲。
我一看到他就没好心情，当即拉住林向明的手：「我们还是出去吧。」
谢清风似乎也注意到我们，不过他只是略微偏了偏头，又继续看电影了。
林向明反握住我的手，温声劝道：
「瑶瑶，没事，一起看也可以，毕竟是你弟弟，我不想你因为我跟他有隔阂。」
林向明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想在他面前落得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最后，还是忍气坐下了。
直排的沙发，林向明就坐在我和谢清风中间，电影幽暗的光映在我们脸上。
来的时间正好，电影刚开始不久，除掉繁杂的片头后。
逐渐浮出四个大字——《杀死恋人》。
我手指瞬间捏紧沙发，恶狠狠地瞪向谢清风。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但转眼一看，林向明倒是看得很认真，没什么异议的模样。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暂时把气忍下来。
电影放到一半，女主人公正拿着刀把男友捅得鲜血直流。
我感觉肩头忽然一重，转头看，林向明竟然靠着我睡着了。
「……向明？」我试探着去拍拍林向明的肩膀。
下一秒，一只手直接将他推开，林向明双眸紧闭，根本不像自然睡着的模样。
我眉心紧皱，立即抬头看向谢清风：「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担心，就是让他多睡一会儿而已。」
谢清风盯着我忌惮的模样，唇角微掀，像冷笑，又像讥讽。
总之很古怪。
我不由得离他更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和向明七夕过后就要结婚了，你别对他起什么心思！」
「我对他起心思？」
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谢清风夸张地笑弯了腰。
他抬起头，眼尾被泪浸染出一层薄红，瞧着波光潋滟，目光却很冷淡。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有一张好皮相。
「我的好姐姐，你这么爱他，那你知不知道，你的男友今天早上，对我做了什么？」
我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正要开口斥责他住嘴。
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讥笑出声：
「他在餐桌下偷偷蹭我的腿啊！」
8
我错愕地望向眼前的谢清风，脑袋里不断回响着他刚才说的话。
怎么可能？
他分明就是胡说，想要破坏我和向明的关系！
想到这，我只觉得一股火气冲上心头，用力将谢清风推开：
「谢清风，你再胡说，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瞬间想到什么：
「昨晚是你吧？」
那个可怕的身影。
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敏锐地发现谢清风的手攥紧了又松。
他意外不明地盯着我。
片刻，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来。
「昨晚，我可什么都没做，姐姐，你心虚了。」
他尾音拉长，敲击着我的神经。
我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储藏室的景象。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股恐惧自我心底悄悄蔓延开来。
「清风，弟弟。」
我抓住谢清风的手，他愣了愣，呆呆地盯着我。
确实，从小到大，我叫他「弟弟」的次数屈指可数。
同样，我也知道，只要我一喊他这个称呼，谢清风什么都会答应的。
「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帮帮我吧。」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祈求意味。
他这样，让我更加笃定。
昨天晚上，一定是他装神弄鬼想吓唬林向明。
谢清风静静地盯着我，沉默片刻后扯出手。
贴近我的耳边恶劣低语：
「我的好姐姐，那就如你所愿。」
然后，起身走了。
电影还在播放，光影摇晃……
我浑身失力般跌坐在沙发上，看着身旁沉睡的男人，歪着头，温柔地笑了。
9
晚上，我继续完成画作，眼睛突然被捂住。
随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别闹。」我勾起唇角，握住覆在眼上的手。
松开后一看，不是林向明又是谁？
「瑶瑶，我看今晚天气不错，我们上天台看看吧！」
我自然答应，不禁还是有些担心：「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就是下午突然觉得很困，睡一觉好多了。」
林向明笑了笑，骨节分明的大手牵住我，一起往楼顶走去。
他说得没错，今晚的夜空很美。
因为在郊区，漆黑的夜幕中，还能看见繁星闪烁。
快走到天台时，林向明突然再次捂住了我的眼，声音很轻：
「瑶瑶，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走，相信我。」
失去视觉让我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绷，不过想到身后是林向明，我又逐渐放松下来。
走了大概几分钟，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我看着地上的玫瑰花和蜡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这——」
「特意准备的，今天可是我们在一起的两周年纪念日，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林向明笑着引我走到玫瑰花正中间，突然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眸微怔。
林向明打开盒子，一枚戒指静静地安放其中。
雕刻精致的戒圈，钻石镶嵌其间，璀璨夺目。
「向明……」
我捂住嘴，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溢出眼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从没想到，也会有一个人为了我，费心费力地准备惊喜。
「别哭了，等会儿眼睛哭肿，明天领证拍出来都不好看。」
林向明笑意温柔，抬指将我脸颊上的泪水擦干，语气特别郑重认真。
「瑶瑶，我知道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还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不后悔嫁给我。以后有了宝宝，我也会把你当成心中第一。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
我重重地点头，然后伸出右手。
「太好了，我、我很激动……」
林向明显而易见地兴奋，他急忙给我把戒指戴上，用力将我拥进怀里。
旁边的餐桌上放着红酒，也是林向明特意准备的。
他倒好酒，把酒杯递给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庆祝一下，老婆。」
听见这个称呼，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
和他碰杯后，我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
浓郁的酒香在口中蔓延。
林向明眼眸弯弯，笑得很乖。
恍惚间，我似乎又想起和他初见的时候。
面对比他还强壮的男人，他也丝毫不惧地挥出拳头。
林向明将我抱进怀里，然后缓缓低头。
「向明，我头晕……」
我费力地睁开眼，却看见林向明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穿着单薄的衬衫，静静地伫立，藏在身后的手，隐约露出一点泛着寒光的刀尖。
是谢清风。
我头昏脑胀，一个字也说不出。
下一秒，眼前昏黑。
10
再醒来时，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身上酸疼，下意识想活动一下，我才发现，手脚竟然都被人绑住了。
「向明？」
我摇摇脑袋，想将这股昏沉感赶走。
仔细一看，这就是那天我画画的房间。
旁边还放着好几个画架，被白布盖着，最里面那幅，就是我还没完成的蔷薇图。
门被推开，林向明走进来，随后是谢清风。
「向明，你在做什么？别玩了，快放开我。」
我试着努力挣了挣绳子，可是根本没用。
「别挣扎了瑶瑶，这只会让你更难受。」
林向明走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被绳子勒红的手腕。
「向明……」
我怔怔地望着他，满是不可置信。
就算再笨，我也知道，这一切林向明都知道，甚至可以说，都是他设计的。
那杯酒！
我突然想起自己一饮而尽的红酒，肯定是酒有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甘心地大吼，眼泪不自觉落下。
「瑶瑶，本来我打算，和你结婚，让你给我生一个孩子，但是我没想到，在这里会重新遇见清风。」
林向明的视线看向旁边的谢清风，带着熟悉的温柔，又掺杂着点其他什么。
他以前经常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的好姐姐，你这么爱他，那你知不知道，你的男友今天早上，在餐桌下偷偷蹭我的腿啊？」
谢清风之前说过的话骤然闯入脑海，我指甲不经意掐进掌心，刺刺地疼。
难道，谢清风说的是真的，林向明真的喜欢男的？
他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孩子？
想到这，我只觉得浑身难受，不敢相信相爱两年的恋人其实是个同性恋。
难怪，难怪他一看到谢清风就温声细语，哪怕谢清风那样给他甩脸子，也还愿意贴上去。
根本就不是因为我！
而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谢清风。
看着我满脸痛苦，林向明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来哄我，而是露出抱歉的神色：
「对不起，瑶瑶，但是你摔坏了清风的一个陶瓷娃娃，所以就得用你自己来赔。
清风说，只要我帮他重新做一个陶瓷娃娃，他就会和我在一起。」
说着，林向明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向我走来。
我定定地望着他越走越近，指甲早已掐进手心。
戒指滑落到指节处，硌得手生疼。
我这才发现，这枚戒指并没有那么适合我。
或许，是我刚才太兴奋，故意忽略了。
尖刀扬起，血溅在脸上，我下意识闭上眼，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疼痛并没有降临在我身上。
我睁开眼，看见林向明还保持着举刀的动作。
他身后的谢清风将刀抽出，又捅进，重复几次。
就像《杀死恋人》里面的画面一样。
只不过，谢清风做得极其干脆又利落。
林向明彻底失去力气，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不动了。
血迹从他身下不断漫出，蜿蜒到我脚边。
谢清风面不改色地将刀尖上的血擦净。
我浑身颤抖，抬眼对上那冷淡的目光。
忍不住缓缓露出一抹笑。
11
我经常评价林向明的话，那就是他非常天真。
起初，林向明对我的用词很不满，觉得我小看他。
我只是笑。
他要是真的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那个酒吧里的壮汉，是我特意找的呢？
否则，警察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地赶到？
无非是我舍不得他那张脸被打坏罢了。
更可笑的是，他和我恋爱两年，最后乖乖跟我回家，本以为我才是猎手，可原来，他也在伺机反扑。
林向明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不然。
我甚至在监控里，看到了他去往储藏室，搬运陶瓷玩偶，然后故意吓我的画面。
而我也顺势配合，对他更加依赖信任。
可他的那双眼睛太好懂了，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林向明或许不知道，下了药的酒，味道会变。
而这家里的酒，都是我一瓶瓶收集起来的。
他真是把人想得太过善良和简单了。
我和谢清风，从小就是神经病。
甚至，我比他更冷血。
妈妈因为我们崩溃，她同样天真，想利用我们坐上豪门太太的位置。
所以，后来她被逼疯了。
我和谢清风都喜欢画画，将无处宣泄的情绪染在画纸上。
不过，谢清风的画技，是兴趣班老师教的。
而我的画技，是谢清风亲自教的。
我之前说过，我基本不会叫谢清风「弟弟」。
一旦叫了，那就必定要向他要什么东西。
小时候，被猫抓后，我跟他说：「弟弟，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小猫。」
所以第二天，小猫死了。
它的尸体被处理干净，完整地放在我桌上。
长大后，我跟谢清风说：「我真的很喜欢向明。」
所以，林向明的尸体，也会干净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画的画很少，但每一幅，都是用心至极地创作。
为了寻找主角，我会四处走动，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
在林向明身上花掉的两年，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对猎物非常有信心。
因此, 被我盯上的人, 是逃不掉的。
12
画室里的白布被掀开。
最角落那幅, 是一只小猫。
它乖乖地坐在草地上，却是被摔碎的模样。
我待在画室, 很多天。
谢清风就在旁边, 安静地为新做好的陶瓷娃娃描绘眉眼。
用林向明鲜血调成的颜料, 浓稠又艳丽。
随着笔触落下，最后一朵蔷薇跃然纸上。
画上的林向明, 眼眸微睁, 目光涣散。
他躺在蔷薇丛里, 剖开的腹部中，也挤满了红蔷薇。
「清风，快看，怎么样？」
我微笑着问。
阳光落在画上，镀上一层金光，又因为主角的模样，显得有些怪异。
「很好。」谢清风淡淡夸赞。
我满意地收起画笔。
这真是一幅漂亮的画作。
也是我至今为止，最完美的作品。
我刚把画框挂在墙上，门突然被敲响。
这时候会有谁来？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谢清风, 在他眼中也看见了疑惑。
下一秒，门骤然被推开，一群人挤进来, 本就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
「警察，别动。」
最前方的便衣男人亮出证件，示意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起身时碰到笔盒，画笔掉落一地。
「谢清风，有人报警，说你涉嫌杀人，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
「弟弟。」我小声地喊他。
谢清风微微一愣，随后很顺从地举起双手。
他被警察押着离开, 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
我看见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淡。
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
带头的警察去查看那些陶瓷娃娃, 眉头很明显地皱起来：
「是尸体。」
13
林向明死的事情, 被发现了。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太久没出现，引起了怀疑。
知道这个消息时，我丝毫不慌。
因为我知道, 谢清风是不会背叛我的。
一句「弟弟」，他会承担下一切。
所以，我提前报了警。
所有的罪孽，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为它画上句号。
而谢清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半个月后。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上面的新闻播报。
「近日, 陶瓷娃娃连环杀人案告破, 警方在凶手家中找到了七具尸体, 包括六女一男……」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我披上衣服去开门，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警察面无表情地向我展示证件：
「谢小姐您好，根据我们对陶瓷娃娃案的调查, 发现林向明的血液 DNA 与您一幅画中的吻合，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我瞬间变了脸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