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郝刚清醒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思绪回笼,他的脸上开始呈现出惊恐和慌张,挣扎间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宋袭没拉他起来,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催促,“快说啊。”
庞郝坐了起来,屁股下来自地板的冰凉让他的神志清醒不少,“我也不知道。”午餐过后回来没多久,他就被一个姓周的女护士给强行喂了药下去,在卫生间抠吐了老半天。
但当时并没有吐干净,在他昏昏睡着间胃部突然抽痛,他一下子就从床上冲去了卫生间,抱着面盆一阵干呕。
呕着呕着,忽然觉得不太对,脚下有东西。
他低头一看,几根黑色的头发缠在他的脚踝上,丝丝绕绕地沿着裤管往上爬。他顺着头发往其他地方看去,不知何时,自己背后竟然盘踞着一大堆黑色的头发。
在被发现后,它们受惊般骤然缩小成了一团。
庞郝本来就是第一次进来,心脏承受能力不太行,如今还直接碰见了怪物,当场吓得啊了一声。
惊呼声就是一个开始的信号,头发从地上弹跳而起,竟然扑到了他的脸上!
发丝与发丝之间密集的交织,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罩子,庞郝感觉呼女干困难,惊恐地对自己脸上的东西抓扯。
可惜了,没用。
头发死死黏在他的脸上,带着满满恶意,想把他憋死。
庞郝说到这段时打了个颤,悲哀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其实能听到一点声音,只是当时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动弹不得。我能感觉到它已经从我脸上离开,但意识很混沌,就好像,好像正站在生与死的边缘……”
这是大脑缺氧所造成的错觉。
宋袭:“看来它是一早就在卫生间里了。”
“我不确定。”庞郝说,“今天之前,我没发现过那东西。”他抬头望着青年,“其他的我不问,宋袭,我只想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宋袭不敢说虚妄的保证,“我们尽量活着出去。”
“……”庞郝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我安慰道,“尽量也行,好歹有个方向了,总比漫无目的待在这里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敢一个人住整间病房,厚着脸皮恳求道:“我今晚能搬过去跟你们一起住吗?打地铺也可以的。”想起那柔邦邦的地板,又卑微的补充,“当然,最好是我能自己搬张床过去。”
607号病房中,还住着洪娜,宋袭说要先跟洪娜商量。
洪娜听完抱着胳膊冷冷扫了眼干巴巴看着自己的庞郝,“住进来可以,但你确定我们可以随意更换房间吗?”
庞郝傻了眼。
宋袭想起周护士喂药前,曾向他确定过“病人”信息,按照一般医院的规定,住院后要转床转院都要办理手续,要不想换就换,医生查房上哪儿找人去。
庞郝讷讷道:“那,那我怎么办。我不能再一个人住了,万一那头发又回来找我怎么办!”
宋袭:“找周护士说说看吧。”
庞郝:“她在哪儿?”
按照中午的经验,周护士要在午饭后发药时间才出现,宋袭说:“可能还在停尸房睡觉吧。”
庞郝张着嘴,愣住了。
这他妈让他怎么去找人?停尸房,那种鬼地方打死他都不去!
宋袭耸了耸肩,问他:“去吗,我给你带路。”
庞郝急忙摆手,“吃药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病房里响起广播声,是晚餐的最后通牒:【请还没用餐的病人速到食堂用餐,过时不候,过时不候。】
一行人匆匆忙忙抵达食堂,大家早就吃起来了。
路过的时候,宋袭看了眼别人的餐盘,有鸡有鸭有鱼,不止这些,除此之外还有小蛋糕和餐后水果。
洪娜的习惯是晚餐吃素,她把打来的大鱼大肉全分给了庞郝,意味不明道:“多吃点。”
庞郝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夹着鸡腿不敢吃,“你们怎么脸色这么差?中午的饭菜都吐干净了,眼下肚子都不饿吗,还吃。”
宋袭拨弄着餐盘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阴着脸说:“这是第一次被这么好菜好饭的照顾着,心里不踏实,感觉饭菜背后藏着别的目的。”
庞郝顿时觉得盘子里的饭菜不香了,结结巴巴问:“什么、什么目的?”
宋袭:“或许是养肥了好杀,或许是想用美食麻痹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
饥饿在有时候能让人大脑清晰,
可若是长时间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中,人类的警惕会下降。
蒋夙把自己不爰吃的挑出去,发现宋袭瞅过来,乖乖夹回了盘子里。
宋袭收回视线,说了句很佛系的话,“算了,管那么多呢,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保持警惕不要被现实麻痹就行。”
“就是。”洪娜冷笑声道,“饱着肚子死总比饿着肚子死好点。”
这话一出,众人更食不知味了。
以珍姐为首的,坐在其他地方的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一个个吃饭吃得像要上刑场。
吃过饭后,她带着两名代表走过来,没有开场白,直接问道:“你们中午吃药了吗?”
“吃了。”宋袭觉得对话有点奇怪,反问,“你们呢?”
“也吃了。”珍姐说起这个脸色变得很臭,“我们考虑过后,打算暂时住在疗养中心,结果有个姓张的护士跑过来教训我们,说我们该在住院部好好住着的,不该到chu乱跑,给医生和护士找麻烦。”
宋袭:“后来呢?”
“后来,她给了我们这个。”珍姐拿出一张病床床头卡,夹在指尖晃了晃。
宋袭与蒋夙对视一眼,“我们没有拿到这个。”
洪娜不怎么在意道:“兴许吃完饭回去就发现有了呢。”
这话说得随意,其余人却不这么想,站在珍姐那边的十几个人再看向几人时,如同在看死人。目光戒备中带着怜悯,甚至有那么一两人幸灾乐祸。
珍姐怕宋袭抢走自己的卡片,夺回来揣好,“这算是身份卡,应该很重要,不管是丢了还是没有,都不是好事。”她掀起眼皮打量着宋袭他们,轻声笑了一下,“你们好自为之。”
宋袭微笑:“谢谢提醒。”
珍姐的拳头如同砸在棉花上,青年脸上的混不在意显得她刚刚说的话无脑又多余,面上开始挂不住了,冷冷的剐了宋袭一眼,招呼着自己团队里的人回住院部去。
宋袭他们不远不近的落在后面,七个人的小团体和那十几个人的团比一比,孱弱可怜。
洪娜:“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她那边的人里有一半都是拖后腿的。”
较为安静的袁小暖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拖后腿的人多也没什么不好,遇到紧要关头,能给其他人垫背。”
宋袭响起了程雅雅,多行不义必自毙,谁给谁垫背还真说不准。
“对了,”宋袭想起庞郝那件事,提醒大家,“既然头发可能是从马桶里离开,就能从马桶里出来,大家上厕所的时候小心点。”
庞郝想起那东西进过自己的嘴,脸色成了调色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草他妈的,以后上厕所拉屎都拉不安生。”
刚吃完饭的众人:“……”
宋袭:“……这句话有点味道。”
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沉默地看着珍姐团队里的人拿着各自的床头卡,进了对应的病房。
这些人有的住在一楼,有的住在三楼,宋袭他们所在的六楼却没有新的住户。
宋袭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走进病房,发现自己的床位的卡槽中,多了一张床头卡。
姓名:宋袭
性别:男
年龄:22
床号:60701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所属科室,病历号,诊断内容……等等,都是空白。
“啧啧,没想到还真被我说对了。”洪娜斜靠在床位,已经将床头卡抽了出来,指腹轻轻在字迹上沾了一下,皮肤上立即多了一点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