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
仁德九年,博延篡天耀皇朝,改朝名大盛,年号顺平。
顺平二年。
柔风拂柳,鸟雀初鸣,暖阳洒在那新出的嫩芽上,恰又是一年好春光。
青州有水名汾水,汾阴有村曰杏花。
「喂!喂!呆子!」
清脆中带着些娇嗔的声音于少年耳边响起。
和风暖阳中,白衣少年侧坐青驴之上,少年看着十五六的年纪,身子欣长,稍显瘦弱,相貌算不得出衆,也是唇红齿白,清秀干净。
清亮娇嗔来自一名豆蔻少女,少女有些稚嫩的脸儿上带着气恼,五官虽还没完全长开,却也是初显娇媚。
一身淡绿长衣,白带束腰,印着春日好景,衬出那已有些轮廓的姣好身段,另人见之便会不禁赞歎『好一个美人胚子』。
青驴行的散漫,少女背着手,倒行于前,那方露尖角的小荷也不忿的挺起。
「我叫白弘轩……」
被唤回神来的少年不满的说道。
「嘁,看你那样儿,还不叫呆子?一路上总跟失了魂儿似的,跟你说话也不理,也不知一天都在琢磨些什麽。」
少女明媚的眸中此刻满是不屑的恼道。
白弘轩确是容易走神发呆。
他本是自小生的聪慧,学什麽都不甚费力,但近年来脑中总会出现些奇异的东西,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却常常扰的他心绪不甯,时而会有些超出他认知的事物出现,时而又是一片空白,待醒过神来又是一片混乱,几年下来,也渐渐弄得他有些寡言了。
「呆子,前面便是杏花村了,村后是汾水,咱们是要渡了汾水去向穆阳城麽?」
少女很快便忘了对弘轩方才不搭话的不满,又脆声问道。
弘轩很是无奈的瞄了她一眼,心中暗歎,此次去穆阳城,本是父亲去往天辉皇城前向自己嘱托,说是当年与唐国公慕容正爲自己定下了一桩亲事,如今两方年岁都到了,正式下聘前,欲自己前去拜见一下未来岳父大人,做些表现,也是正式将此事确定下来。
虽是自从脑中出现哪些奇怪的东西以来,对这门亲事突然出了些反感,毕竟自己与那唐国公的女儿还素未谋面便要谈婚论嫁,似乎心裏就多了些别扭。
但弘轩也知如他等家世,这婚姻本也是一种联合利益的手段,并不是能由得自己胡来得,再者也有耳闻,这唐国公的次女确是有些美名,也就平了心中别扭。
当下也没安排什麽阵仗,只由家中几名侍卫暗中保护,便独自骑着一匹青驴儿上了路,倒是也能显得自己洒脱自然。
可哪想路上遇了那档子事儿,身边便多出了这麽一个小娘子,且看上去面貌还颇爲不俗。
却说这少女,少女名叫语瑶,是被弘轩无意间于路上一处老林捡来的。
听这名字倒也不是贫寒人家的孩子,也不知如何便孤身在那老林之中让几个山中恶户给围上欲行不轨之事,又恰遇弘轩途径看不过,才将其救下。
待问及其家人何处时,惊魂未定的少女只是满面泫然道『本是云州商户人家,奈何生意没落,家中便决定卖了房産,置了些云州特色,欲迁家去往锦州图些生计,哪知途径青州遇了歹人,沖散了商队,自己便被家仆携着逃进林中,那家仆爲自己引开歹人不知去向,自己在这老林不知如何是好,游蕩中又遇上了那些恶户。』说罢又用一双惊慌无助的大眼睛盯着他。
弘轩被这小娘盯的心软,无奈下只能先带着她上路,寻思着先到个安生地儿再寻它法。
许是少女心性罢,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弘轩本就是救了她,加上路途上一人骑驴漫行自顾自的发着呆,表现的毫无威胁。
几天下来语瑶便也褪去了惊惶不安。
本来性子就活波的少女一路上便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开始大胆找他搭话,又见他时而对自己不理不睬,还取了『呆子』这麽个称号。
「哎……」
弘轩不自觉的轻歎了一口气,怕是真带着语瑶去了穆阳城,让那未来岳父暗中安排观察的人见了,感官上会有些不好吧。
「唉?呆子,你歎气做什麽?」
语瑶见自己的询问只换来对方一声轻歎,心下奇怪,一双好奇的眸子盯着白弘轩问道。
「不瞒姑娘,在下确是要去穆阳城办些事……不过这事有些不方便带着姑娘,不若姑娘便在那杏花村等几天?在下自当帮姑娘安排好住处,待事情办完再来与姑娘彙合。」
弘轩试探着问了一句。
哪知这小娘脸变得飞快,刚才还满布好奇的大眼睛瞬间爬上了一层水雾,连开口的称呼也变了,有些期艾的说道:「白公子是嫌语瑶累赘,不愿带着语瑶了吗?是了,小女子一路上也没什麽能帮白公子的,想来白公子这样想也是正常……」
说着当真是满脸凄楚,两道眼泪看着便快要滑落下来。
弘轩看着一阵无力,只能扶额哀歎,这还当真是自讨的事儿啊……可当时那状况不救也是不行,当下便忙道:「姑娘莫要误会,弘轩绝无此意,只是……罢了,姑娘还是跟着弘轩进城去吧。」
「嗯,嗯。」
仿佛雨过天晴般,语瑶俏丽的小脸儿立刻变得笑靥如花,脑袋一个劲的点着。
「……」
弘轩顿时一阵无语,这小娘子脸变得,当真是飞快啊。
◇◇◇
穆阳城作爲青州治所,自然也可称一座雄城。
此城据说建成已有五百余年,只不过因地处汾水畔,属中部地区,建成以来极少遭遇战事,使得整个城池的斑驳巍峨少了些肃杀,多了些温和。
弘轩牵着青驴与语瑶并行于城中坊市。
即便骑的是驴非马,可于这城中,也最好是牵着步行,否则多少会显得自己染上了些世家子的轻浮乖张。
弘轩本就是个性子比较慢的人,自然有这閑心漫步城中,好生看看这古老的雄城。
清秀少年,美貌娘子,自然也成了这城中的一道景致。
两人一驴行走间便也引起城中百姓侧目,坊中好事的大婶们也纷纷窃语谈论着这对儿可人的小娃。
「呆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语瑶小娘子似乎心情甚好,步间带着轻快,侧首悄声问道。
弘轩闻言却是面颊微微抽动,心中又是一阵无语。
自己带她进城已是有了麻烦,难道还带入国公府中?弘轩如是想到。
看了看天色,已是近黄昏之时,当下言道:「咱们先去安顿下食宿,行了不少路,还是先稍作休息,」
「嗯。」
语瑶乖巧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小脑袋四处张望着,似乎对这穆阳城充满着好奇。
于夕阳中,二人走过坊市,行至穆阳城主道。
弘轩前方便有一家客栈,于是带着语瑶走了进去。
哪知待寻了掌柜一问才被告知已然客满,只能另寻他家,而之后连找了好几家皆是如此,最后好不容易找着一家,也是仅剩了一间房。
看了看身旁耳根有些发红垂首不语的小娘,弘轩也觉有些窘迫。
行了一程路,倒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当下向店家掌柜问道:「敢问掌柜的,怎的今日客房如此紧张?」
「公子不知道?」
掌柜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双颊有些削瘦,唇上两撇八字胡,显得精明干练,闻言有些惊奇的问道。
「在下并非青州人,方至此地,连寻几家客栈都说客满,确实是不知其中缘由。」
弘轩客气的向掌柜询问。
「哦,那也难怪。都是前些日子吧,那万福楼于城中放了消息,今夜将请到云大家献曲唱词儿。那云大家于青锦两州名声甚大,周边自有才子闻言纷纷而至,才至如此。」
掌柜恍然答道。
「哦?……可是那云惜君云大家?」
弘轩稍作思索便又问道,一旁语瑶也是好奇的抬起头望着掌柜。
「正是那云大家了,某家见公子言行相貌不凡,还以爲公子也爲了这云大家而来……哦,呵呵。」
说罢看了看弘轩身边的小娘子,自觉话没说好,有些歉然的笑了笑,随即又道:「想这穆阳城的客栈多是满了,公子怕是也难找到别家有空房。」
说着还对弘轩挤了挤眼。
弘轩被那掌柜看得一阵怪异,心想这掌柜却是误会了自己,便道:「那便劳烦掌柜的帮忙准备下房间,在弄些拿手菜来。」
说罢便和语瑶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久便有小二端上了几道家常小菜。
饭菜虽不精致,但味道尚且不错,加之二人一路行来,也是劳累,吃得倒是有滋有味。
弘轩吃得文雅,语瑶吃得亦是矜持,二人举止虽皆是漂亮,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几下便将桌上小菜扫蕩一空。
待二人填饱了肚子行至房门前时,语瑶却又显得有些忸怩了。
弘轩也无办法,便先将房门推开,朝裏面看了看。
还好此间房不算小,房中还有屏风将房间隔作两块,内裏是一张卧床,外面便是一张书桌,还有一张小榻。
弘轩见罢也是呼了一口气,当先进屋道:「语瑶姑娘,今日便迁就下吧,你睡在内裏,我便于这榻上将就一晚,将那屏风拉上,想来也无甚大碍。」
「嗯。」
语瑶见了屋内状况,也是心下微松,行进房内。
这小娘此刻倒是安静了许多,轻轻应了一声,便朝内裏走去,将屏风拉上整理起床铺来。
弘轩见状挠了挠头,心道这小娘子还真是不客气,不过想来也是心裏紧张吧。
回身将房门关好,便靠在那榻上沉思休息。
此刻想来其余客人都到那万福楼一睹佳人风采去了,客栈内倒也是安静异常。
两人都没说话,这房内的气氛顿时就有了些尴尬,只余下语瑶整理床铺的悉索之声。
语瑶自不用说,闺中少女,虽说现下民风也还算开放,但多少还是知道此刻处境有些不不对。
弘轩虽是已到血气方刚之年,但一来语瑶年纪还小,即便已是个可人的小娘子了,但还未至那种长成少女的强烈吸引力,再来此次情况特殊,弘轩也不愿节外生枝出了什麽状况,便对这小娘没了想法,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此刻心理总还是有些异样。
静谧中,弘轩却是突的想到了这语瑶之事,当下有些苦恼,于是问道:「语瑶姑娘,恕弘轩冒昧……只是你家中还有甚亲戚?此次事罢,我便也要回家,总是要先将你安顿了才好。」
悉索声停了下来,却见语瑶从屏风后转出,一副可怜的样儿,幽声道:「小女子祖父本是平民,靠着本事做了些生意,家境才慢慢好了起来,但膝下只有家父一子,早年便离世了,娘亲亦是贫寒出身,嫁了过来便与家中也没了什麽联系。此次举家迁徙又遇了祸事……语瑶已是没了去处……」
小娘子说着神色有些凄然,不等弘轩说话便又道:「语瑶也知公子于小女子已是有救命之恩,若公子嫌语瑶累赘。待公子事了,便将语瑶留在这穆阳城中……想来语瑶也总是有办法能活下去罢。」
嘴上这麽说,语瑶却是一脸幽怨,另人不禁想到如此可怜女子,举目无亲,于这世道该如何生存下去。
弘轩闻言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见语瑶还是一脸凄楚,便温言道:「姑娘先莫想这麽多,总是有办法的,旅途劳顿,想来姑娘也是累了,先歇息吧。」
说罢熄了案上的灯火。
房内霎时暗了下来,只有微薄星光于那窗棱间的油纸透了进来。
语瑶闻言也转回了屏风后。
虽是满身风尘,难受得紧,但此刻境况,也是羞于提起那沐浴洁身之事,便轻轻在卧床上躺下。
只是弘轩看不到,微弱的星光下,小娘子的眸中却是透着一股狡黠的笑意,勾起嘴角的樱唇微张,无声的吐出一句话语。
「还真是个呆子呢。」
◇◇◇
次日一早,弘轩早早就起了身。
见屏风内没动静,隐隐还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来几日跋涉语瑶也真是累坏了,当下便轻轻行出房间,又转身将房门合上。
转过身来,见得房门外立着一劲装男子,相貌坚毅,透着一股子锐气。
弘轩与这男子倒是熟悉,当下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轻声道:「劳烦七叔,将这拜帖送至唐国公府上。」
被叫做七叔是弘轩家中侍卫精英,早年救过家主性命,便被赐了白姓,却是没有名字,只叫白七。
白七闻言接过书信,点了点头转身朝楼下走去。
待白七走后,弘轩也没了睡意,便也朝着客栈楼下走了去。
此刻时辰尚早,客栈大堂中空无一人。
弘轩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当下便有小二过来招呼。
于是点了两盘甜饼(白面中加了些糖的馒头)一盅豆浆,看着窗外慢慢吃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白七转回,告知拜帖已送到,国公府带话说约弘轩午后于府上相见,晚间再设宴爲他洗尘。
弘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白七便转身又出门去。
白七刚走,就有脚步声自楼上传来。
弘轩抬首望去,却见是语瑶,看来小娘已是梳洗打扮过,正袅袅婷婷向楼下走来。
「吃些东西吧。」
弘轩做了个『请』的手势。
语瑶闻言于弘轩对面坐下,倒了一碗豆浆,拿起一块甜饼,小口的咬着。
「午后我便要出门办事,此次不便带着姑娘,姑娘便于这客栈休息,也可于城中逛逛,晚饭过后我自会回来。」
弘轩看着语瑶小口吃着甜饼的可爱样儿,说着自己的安排。
「嗯。」
语瑶轻应,倒是没有再做什麽纠缠。
◇◇◇
用过午餐后,弘轩出了客栈,行至客栈转角时,对着靠在墙边的白七嘱咐,让他安排个人照看下客栈中的语瑶。
白七有些愕然,随即便点头应了下来。
客栈处于主道之旁,离唐国公府并不算太远。
待弘轩悠然步行至国公府门前,把响府门。
很快便开了门,开门的是位白须老者,想来应该是国公府的老管事。
老者见了弘轩,躬身道:「是晋国公子罢,还请随老奴来,老爷已在书房等候了。」
说着当先朝府内走去。
弘轩移步随着老管事行于一片静湖的廊桥之上。
唐国公府当真是穆阳城最大的府邸了,内裏布置清幽雅致间透着威严贵气,于国公这种皇朝最高爵位也是极相符的。
行至书房,老管事轻叩了两声房门,将之推开,随后躬身让在一旁。
弘轩进得房内,见房中书案后端坐一名威严中年男子,便是唐国公慕容正。
旁边下首位亦坐着一位年轻玉面公子哥儿,面容俊俏,气度不凡。
当下朝案后中年行礼道:「小侄白弘轩,拜见世叔。」
只听慕容正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是宣之大兄的麟子吧,确是不凡。勿须多礼,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
弘轩闻言又行礼,便自坐到慕容正下首右边的位置上。
却听慕容正微笑感歎道:「转眼便是十五年,贤侄当是第一次来我这穆阳城吧,想来上次见你时还是个襁褓小子,抱着你时你还揪着我胡子不放,那力气可真是不小,余当时便称你日后定当不凡。」
说罢又指向下首那玉面少年道:「这是小子慕容康,康儿,还不见过世兄。」
少年闻言行礼道:「慕容康见过世兄。」
弘轩亦是回礼。
相互行过了礼,便听慕容正问道:「贤侄,未知宣之大兄近来如何?近年来朝堂出了那档子事儿,这青州亦是事物繁多,余也是苦于无暇拜访啊。」
弘轩恭敬道:「劳世叔记挂,家父身体尚好,对世叔也是挂念的紧,如今被召入皇城面圣,临行前便嘱托小子前来拜会世叔。」
「唔……」
慕容正沉吟道:「想来圣上是欲对边蛮用兵了罢。」
「确是如此了。」
弘轩答道。
「嗯,论及兵道,宣之大兄确实是当世无二,余听闻齐国公也被召了去?」
慕容正又问。
「确有此事,闻家父言,此次当是齐公挂帅。」
弘轩应道。
皇朝之中,国公乃爵位,平时治封地,若有需要时,才会加封官职。
「哼!」
慕容正哼了一声,有些不愉。
弘轩心下也是清楚,齐国公楚寒风本就是新晋国公,博延改朝时,其余三位大公都保持着不管不问之态度,不愿惹祸上身。
那楚寒风是禁军大将,于乱中率禁军倒戈大开城门,方才使得博延成功进了皇城。
这从龙之功,便使楚寒风备受博延依仗,登基后又封了徐州齐国公,还交之以重兵,可谓是后来居上,一时盖过了另外三位。
慕容正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谈此事,转问道:「不知贤侄对此次用兵有何看法?」
弘轩闻言整理了下言辞,肃穆道:「我朝军力本就鼎盛,前朝治世,加之近年风调雨顺,也可谓之兵强马壮。虽是朝堂之上有大臣认爲刚逢朝代交替,民心不稳,此刻用兵有些过急,但小子却认爲,边蛮不通教化,常年袭扰我边疆百姓,虽有改朝换代,实则内耗并不严重,而边蛮听闻我朝动蕩,似又有了进犯之心,恰逢开春边蛮民弱马瘦之时,却是用兵的好时机。」
「嗯……」
慕容正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又将话题转向其他閑事,与弘轩聊了起来,其间慕容康也是偶尔搭言两句,却是言语极少。
待聊了许久,已至晚饭时刻,慕容正便言已在府中设了宴,请了些青州官员富商爲弘轩洗尘。
弘轩闻言起身拜谢,心中却突地一动,耳边传来些许轻响,闻声望去,但见书房边设有一耳房,耳房珠帘轻蕩,其后自是空空蕩蕩。
弘轩摇了摇头,当下便起身与唐国公父子相邀行出书房。
宾客纷至,唐国公府上也突然热闹了起来。
慕容正此次是爲弘轩开席洗尘,当地官员富商闻听晋国公子到来,席间也是热情上前敬酒,待得宴席散了,弘轩已被灌得微醉。
拜别了唐国公府,弘轩独自夜行于穆阳主道上。
脑中有些昏沉的行至客栈房间,见白七依旧站在门前。
白七朝弘轩点了点头,弘轩便进了房门。
此刻酒意上涌,闻着房中飘蕩的少女幽香,徒然心中有些意动,但随即被弘轩强压了下去,便倒身在榻上睡去。
◇◇◇
是夜,唐国公府。
待老管事送走了宾客,慕容正将慕容康叫至书房。
慕容康恭敬的坐于下首,闻慕容正言:「康儿,今日看来,此子如何?」
慕容康沉吟道:「依今日所见,举止谈吐自然大方,气息平稳,见识也算得上不错。」
慕容正看着儿子,知他要说的不止如此。
果然,慕容康又道:「虽是各方面都不错,却也无甚出衆,只能算得中庸之上有小才。若这便是晋国公子,那孩儿倒是有些失望了。再者,据城中耳目说,晋国公子进城时,是带了个俏美的小娘子的。而孩儿又刻意安排了云大家于他进城之日献曲唱词,他却未去。如此看来未免有轻浮好色且虚僞做作之嫌。」
慕容正轻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慕容康见状亦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父亲言语。
「未曾想,康儿还爲此部了个小局,只是……」
慕容正顿了顿,又道:「康儿确是被傲气蒙了眼了。」
慕容康闻言诧异的看向父亲,眼中却又有些不服。
慕容正哪能不知儿子所想,兀自道:「宣之大兄乃爲父平生所钦佩之人,其子当真会如此平庸吗?」
说出一声问句,却是不需要得到答案,又道:「圣上新立那楚寒风爲齐国公,又如此依仗。宣之大兄与爲父不同,爲父先下空有国公爵位,宣之大兄却手握三部兵权。」
说着慕容正突然住声不言。
慕容康怔了怔,接下父亲的话:「那晋国公子是行韬光养晦之策,自污其名,欲使圣上对他白家放心?」
慕容正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颔首。
却不想他们所谓的高明,半数连弘轩自己也没想到,还将其视作麻烦。
慕容正沉吟半晌,又道:「明日你使老罗安排人,分别与晋国公府与皇城宣之大兄送信,便说早年余与大兄定下亲事,如今年岁已到,若双方无异议,便着人下聘,择日完了这亲事吧。」
慕容康闻言惊道:「父亲,此事是否有些急了?况且阿姊那边……」
慕容正摆了摆手道:「这些都不甚重要,若今日此人非晋国公子,非宣之大兄之子,便是强了十倍,爲父会将晴儿嫁与他吗?且说晴儿的问题,与此子是谁也没有多大关系。如今啊,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湍急,且当年之事……也许能将那秦国公也拉进来。」
慕容康知父亲已有了定断,闻言点头称是,当下也不再打扰父亲,缓步退出了书房。
***********************************同一时间,唐国公府苑深处,一处布置雅致的闺房内。
「小姐,今日是见着那白家相公了?」
口称小姐的玲珑少女一身婢女打扮,面容娇俏中带着柔媚,倒是难得的美婢。
一双大大的杏眼,笑盈盈的看着房中另一女子。
虽说是婢女打扮,但话语中却少了些尊卑,多了些调笑。
却见房中被称作『小姐』的女子一脸冰冷,眼中晕着些愤然和委屈。
女子面容亦是娇豔可人,比那美婢犹甚之,想来于这青州也是数得上的美人儿。
尤其难得的却是那身段儿,此刻身着睡前小衣,身材更显火爆,那异常浑圆修长的玉腿儿,结实纤细的柳腰,却是爲更加突显出那胸前夸张的怒挺及那饱满性感的翘臀。
即便着眼整个皇朝,也难找出如此身段的妙人儿了罢。
『小姐』却对此刻自己身材的惹火浑然不顾,胸前高挺的起伏显示着这身子的主人心中正满是不忿。
「哼!月儿你便别提了,那什麽晋国公子,光是看着便知是个草包,身子瘦弱不说,言语也是软绵绵的,一看便是那种轻浮无用的之人让人厌恶……何况这世间大多数男子本就是粗鄙恶心,唉!我怎麽嫁与这种人!」
说罢脸上的怒意又转爲哀愁,歎道:「即便如此,估摸着,父亲还是会将这门亲事定下吧……呜,我怎的如此命苦啊。」
那名唤月儿的美婢安慰道:「哎哟,我的芷晴小姐,话也并非是如此说的,毕竟只是看上那麽一眼……」
不待月儿说完,慕容芷晴神色便突地转冷,哼道:「怎麽?小妮子是想男人了?连面儿都没见着,便替他说起话来了,怕是迫不及待要陪嫁过去被那晋国公子弄上一弄了?」
月儿见慕容芷晴神色冰冷,也不惊慌,眉眼间染上一丝柔媚,轻声道:「哪儿能啊?月儿心中可是只存着小姐呢,不信小姐摸摸看?」
说罢又挺了挺那虽较之慕容芷晴小了不少,却也是浑圆饱满的娇挺,还顺势摇了摇,霎时间丝制的小衣上晕开了一片动人波纹。
慕容芷晴听着月儿的话,看着她那勾人的动作,眉间愁绪慢慢展开,眼中也是多了些火热。
房中昏暗的烛光中,衬着粉红的纱帐,空气中似都弥漫出一丝淡淡的旖旎气息,不自觉的,两具娇豔勾人的女体便于那渐粗的呼吸中慢慢靠近。
仿佛是受了这房中气氛的影响,又或是今日心中的愁苦化了欲望猛烈爆发,高挑的女子绕到那玲珑娇躯身后。
怒涨的巨乳顶着那滑嫩的玉背,即便月儿与她已不是初试,仍然会暗暗吃惊于『怎麽会挺得如此之高』的感受。
修长的玉臂穿过月儿腋下,一双巧手由那丝绸肚兜下缘伸了进去,小衣上那对儿鸳鸯便突然活了过来,于一片粉红湖水中尽情嬉戏起来。
月儿身子突然受袭击,颤抖间俏脸也是越发红润,只听身后传来慕容芷晴娇媚的喘息声:「那本小姐倒是要好生摸摸,月儿这心中到底装的是不是我……」
说罢只见那粉色湖泊的水儿徒然湍急,那对鸳鸯也似受了感染,忘情厮磨交欢起来。
「唔……小姐……」
敏感的身子早已被身后人儿熟知,只是几下挑弄,便让月儿变得有些不堪。
「舒服吗?我的小月儿……那些男人有甚好的……唔……还是小月儿讨人喜欢……」
慕容芷晴此刻显然也极爲动情,一双巨乳隔着软滑丝绸,磨着月儿的玉背,抽出一只素手轻轻一挑,便见那对鸳鸯儿不甘的滑落于地,内裏风光霎时显露出来,却是一双美丽椒乳被那白皙的五指肆意挑逗拿捏,形成种种淫靡形状。
「嗯……小姐……舒服呢……」
月儿慵懒的倚在在慕容芷晴怀中,浑身力气似都被抽去了,低头看着那双巧细的纤手在自己乳儿上做坏,拖着柔柔的媚音应着她。
暂时放过了手中那对软腻,慕容芷晴被她软语挠的心痒,便背过手去将自己小衣束带也解下。
双手背于身后,胸前那对儿峰峦便是更显高挺,即便解下了束带,小衣一时竟也被高高顶起,迟迟无法落下,那夸张的弧度,如若是被男子看见,怕是当真无法把持。
将月儿剥了个精光,自己身上也再无寸缕,慕容芷晴将月儿压在床上。
此刻两女皆是有些意乱情迷。
月儿本就被一番作弄,早已不堪挑逗,慕容芷晴也是被身下美婢那轻声媚语勾得情动不已。
轻轻在美婢下身摸了一把,慕容芷晴看着月儿那渴求的娇态,心下一片火热,便起了逗她的心思。
将挂着晶亮银丝的纤手伸到月儿面前,声儿也变得低沉,带着调侃道:「小月儿,已经湿成这样了啊……」
月儿眯着眼瞧见那手指翻绞间不断被拉出的粘腻,心中羞不可抑,一张俏脸顿时红晕更甚,羞声唤道:「啊……小姐……拿开啦,好丢人呐……」
慕容芷晴闻言却是媚眼微眯,眸间仿佛蒙上一层秋波,噙着惑人的笑意,小舌微微伸出,将手上粘液反複舔舐干净,又俯身在月儿耳侧呢喃道:「嗯……月儿今夜的汁儿可是比往日香甜多了,又腻又滑,是想着那小白脸郎君心中浪的紧罢?」
说着又于月儿那晶莹的小耳垂上轻噬起来。
哪知这调笑却戳中了月儿心思。
虽说慕容芷晴好女色,时常对她于床笫间百般宠爱,但月儿本就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加之平日府上妙龄婢女之间也时常带着羞涩与兴奋偷偷讨论此事,心中早已对那男女之事期盼又是好奇,此刻被慕容芷晴言语一挑,脑中也出现了个模糊人影儿,当下身子一阵火热轻颤,下身更是湿濡不堪,若非双腿紧闭,怕是那淫汁也要流了出来。
但此时被小姐压在身下,月儿也怕自己心思被她看破,惹恼了慕容芷晴,便只能俏声讨好道:「唔……小姐可别胡想,奴婢又没见过那晋国公子,况且……小姐也说那人儿没甚好的,奴婢哪儿会想着他?……奴婢心中想着的可都是小姐呢,小姐那麽美,那儿又顶的那麽高……嗯,奴婢可是让小姐一压,心儿便慌了呐。」
说罢,还伸出那软软的玉臂环上身前火热娇躯的裸背,身子轻轻款摆,使那娇俏的乳儿挤上另一对因俯身而更显夸张的沉甸肉球,扭身厮磨间,口中亦是唤起媚人的娇啼。
慕容芷晴被身下玉人扭得也是心儿酥麻,一面沉身迎合,使着两具满携欲求的身子交缠蠕动于一处,又伸手探入月儿下身,摸到那未经人事的含苞花口,只觉此处竟是泛滥异常,藉着那滑腻淫汁将玉指浅浅挤入那火热紧窄的肉洞轻轻勾弄着,口中那挑情的话儿便也带着些炙热:「嗯啊……月儿可不老实哦,口中说着不是,怎的那小淫洞中如此热情?箍的人手儿生疼呢……」
月儿被她逗的有些吃不消,淫声中带着颤抖道:「啊……小姐……坏死了,哎……还不是……还不是小姐弄得人家如此……痒死了……唔……小姐,来爱月儿吧……」
慕容芷晴却不肯罢休,手儿在那温润软肉中勾挑,口中话儿亦带了些兴奋:「说谎!定是还想着那小白脸才会浪的如此之狠……嗯,让我想想……若月儿随我嫁入那晋国公府,会是怎样呢?」
说着,眼中兴奋之意更甚,慕容芷晴此刻仿佛也进入了某种淫靡的遐想之中,毫不理会身下可人儿的娇吟渴求,自顾自的道:「嗯……是了,月儿生的如此勾人,又是婢子身份,那小白脸自然是受不住诱惑……定会趁我不知便破了月儿身子,也不顾月儿哭叫哀求,强力奸淫,直肏的月儿即痛且快,欲仙欲死。」
手中动作加快,慕容芷晴慢慢也沉迷进那荒淫的幻想,而迷乱间却丝毫没有觉察,心中那哭喊求饶间又欲拒还迎的被男子肆意奸淫玩弄的美婢,却是慢慢的变得和自己有了几分相像。
浑圆美臀下的粉嫩花口亦是淫液横流,一片泥泞。
「待将月儿弄上了手,那小白脸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寻着机会便来奸淫月儿……唔,那坏人儿,或许会强令月儿此后不准再着小衣,即便是大白天,只要起意就会唤来月儿,于假山之后、湖心亭中、下人房内,也不顾会让人撞见,撩起裙裳便将你大力占有。」
慕容芷晴说着那些閑事偷偷翻看的淫书中情节,此刻脸上满是媚红,心中已是分不清,口中说的主人公是身下美婢,亦或是自己。
修长的双腿反複绞弄,那花间蜜液流得更欢。
「啊!啊……小姐……别说了……唔!好羞人啊……啊……那坏人怎能……如此淫月儿……嗯……不成了……好麻啊……」
月儿听着慕容芷晴那幻想中的痴媚言语,心中泛起一阵羞耻又期盼的快意,下身被搅动的『噗噗』作响,又酸又麻,顿时有些受不住那汹涌的快感,不禁大声娇吟起来。
仿佛不得自拔般的,慕容芷晴又道:「哎……月儿被他百般淫弄,也是渐渐恋奸情热,对他无比臣服,不顾白日宣淫,也会热情迎合他的随处需求。唔……他见了月儿的温驯样儿,便又会想着方子的来弄得月儿更淫更媚,嗯……他……他定会喂下月儿淫药,将月儿捆于书房之中,不管月儿如何哀声渴求淫汁流淌,也不给月儿插进去。等到月儿被它逗得再也受不住,说出那些淫贱的下流话儿,做出那些不堪的行径,才会给了月儿,弄得月儿什麽羞耻矜持都丢了,只求让他猛烈肏干,令自己洩出一次又一次,只能沦爲他的玩物……啊!」
「啊!啊……好羞耻……这般弄月儿……啊……但又好舒服……哎……公子,来弄月儿吧……月儿想要被公子淫呢。」
娇美婢女此刻也被带入了那靡乱不堪的幻想中,此刻心中异常混乱,也不管身上小姐如何想,便只顾大声的痴淫媚吟。
慕容芷晴闻听月儿口呼『公子』,此刻心儿中意乱情迷间也生不出恼怒,只是口中娇骂:「嗯……骚蹄子,果真是念着那小白脸,看我怎麽整治你。」
说着便抽出那早已沾满那湿滑白浊粘液的手指,翻身仰躺于床间另一侧,双臂环抱起月儿一只玉腿,将满手粘滑淫汁均匀抹于其上,又俯首一面舔舐着那满布的春液,一面将自己同样火热泞腻的下身凑了过去。
两朵娇美绽放的花朵吻于一处,早已不堪欲焰折磨的两具女体瞬间痴缠厮磨起来。
幽静的夜色中,却是媚吟软语,粉涨飘蕩,勾出早春中一副不爲人知的美豔画卷。
花开花谢中的淫液白浆痴缠于一处,情动少女攀上绝顶时,脑中却是同时的闪过了那模糊的身影。
…………慕容芷晴软软的躺在床上,任自己火爆性感的身子随意呈现与那初春暖帐中,身边的美婢已是带着一脸满足沉沉睡去,喘息缓缓平複间,脑中又浮现了弘轩那消瘦的身影,只是此刻欲念褪去,慕容芷晴逐渐清澈的眸中只余下冷冷的厌恶。
「哼!那草包小白脸,这麽弱,看着便恶心……」
脑中便回蕩着这般念头,一股睡意袭来,亦是沉沉入眠。
◇◇◇
次日清晨,弘轩醒来时已是暖阳初照。
起身时方觉有些酸软,想是昨夜饮的确实多了些。
轻轻拍了拍双颊,弘轩方才使那浑乱的思绪清醒了些。
昨日拜访唐国公,只是谈及了一些家常,政事也是轻描淡写的便被带过。
双方都未提及联姻之事,不过看样子此事多半是成了,弘轩心裏也是清楚,两家门户相对,只要自己表现的不是太不堪,这『见岳父』也只是个形式而已。
「嗯,那慕容小娘也颇有些豔名,想来不会太差,但不知到底是如何的人儿?」
初春的清晨总是会另人心生涟漪,弘轩心中飘过一丝对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的思绪,心中不免有些期许。
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方觉房中无人,想来语瑶已是先自己起身了,便推开房门,朝着客栈楼下行去。
走下楼来,便见语瑶果然已在昨日的位置上坐下,小娘子今日却是着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想来是昨日于这穆阳城中购置的吧,女儿家毕竟喜爱干净,之前数日跋涉,语瑶都之穿着那一件衣裳,也是苦了她了。
桌上依旧摆着一盘甜饼,一盅豆浆,语瑶正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的望着窗外,闻见脚步声方才转过头来。
弘轩于语瑶对面坐下,爲自己倒了一碗豆浆,随手拿起一块甜饼便吃了起来。
昨日席间被频繁敬酒,饭菜确实没吃多少,此时还真是有些饿了,只是此刻画面于昨日确实恰恰相反。
弘轩吃着甜饼,忽的眉头一皱,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却是对上了一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
只见语瑶面带幽怨的凝视着弘轩,直看的弘轩有些不自然。
两人对视了片刻,才听语瑶幽声道:「白公子的事办好了罢?」
「嗯。」
弘轩轻声应道,心下已有了些思绪。
「那不知公子当如何处置小女?」
语瑶又问道。
「……」
弘轩没有答话,确实是个麻烦事儿啊。
见弘轩没有言语,语瑶幽幽低下头,只是低头见眼中闪过一丝弘轩看不到的狡黠:「小女已是无家可归,不知当去向何方,几日下来也知公子定非凡人……若公子不弃……收小女跟在公子身边做个婢女可好?」
弘轩闻言眉头皱了皱,随即便又释然,心道这小娘说的确是实话,现下世道不甚安定,她举目无亲,身无去处,独自留她于这陌生地儿确实也是有些残忍了。
却闻语瑶又说:「小女虽不善活计,也不太会伺候人,但若公子愿收留,语瑶定会努力学习的……」
说着语间已是带了些呜咽。
弘轩心头不禁一软,歎道:「罢了,我心头确是也想不出法儿,若语瑶姑娘愿意,便暂且跟着我吧。」
说着却见语瑶嫣然抬起头来,一脸的欢喜样儿,乖巧道:「嗯,语瑶……奴婢多谢公子收留。」
弘轩见之感到有些怪异,这小娘的变脸速度总是让他有些跟不上。
却听语瑶又问道:「公子,既然办完了事儿,不知打算何时啓程动身呢?」
弘轩看了看窗外应道:「我于这穆阳城也没什麽事了,便早些啓程吧。」
「嗯,那奴婢去收拾东西。」
说罢就见语瑶欢快的起身,朝那客栈楼上跑去。
微微摇了摇头,望着语瑶一蹦一跳的俏丽身影,弘轩心中更有了些怪异的感觉,却一时间有些抓不住思绪,当下朝着窗外随意的做了几个动作,便兀自吃起桌上剩余的甜饼。
还真是饿了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