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守着闫青城身边的两个小厮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朝身后望去时,这才发现一直靠树站着的闫青城不见了。
原来众人方才都只顾着看穆小午绣魂,竟没有留心到闫青城,宝田站得远,更是顾着赵子迈的安危,故将这边也忽略了。
“你啊。”见闫青城不见了,赵子迈又气又急,骂了宝田一句后,便急急跟在穆小午后头朝反向跑去。
宝田后悔不迭地“哎呀”了一声,照自己头上猛拍了一下,也忙跟着过去了。一行人一边叫着闫青城的名字一边四下搜寻着,可是已经走到了他们从山上下来的那片林子,却还是没有看到闫青城的身影。
宝田早已急出了一头汗,口中恨道,“这邪祟故意将我们引到谷底,它便好趁乱动手,现在闫公子不见了,想来凶多吉少,这可怎么办是好?”
穆小午倒不似他这般慌乱,反而“嘿嘿”冷笑道,“蠢材,邪祟杀人的手法你又不是没见过,它要想杀闫青城,直接动手就好,何必费如此功夫将他劫走?”
宝田被这句话堵得一愣,吭哧吭哧道,“是啊,它为何要劫走闫公子呢?”
话刚说到这里,走在最前面的穆小午却猛地收住了步子,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精光凛凛,直望向前方峭壁之下一块凸起的大石:石头旁边插着一个十字形的木叉子,上面绑着一个人,身材颀长,皮肤白净,不是闫青城却又能是谁?只不过,他现在低垂着头,双目紧闭,俨然是昏了过去。
“闫公子。”宝田先是呼了一声,拔腿就要冲过去时,却被赵子迈挡住了。
“故意将他绑在这里,就是要将他当做诱饵,你这么贸然过去,岂不是中了它的计?”虽是这么说,赵子迈脸上的焦虑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他看着闫青城,眉头紧皱,手心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该怎么做?”宝田连续被人驳了两次,显然已经没了主意,他看看穆小午,又将目光移到赵子迈脸上,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嘿嘿,你不能过去,不意味着其他人不能过去不是?”穆瘸子捋着稀疏的胡须,忽然插了一句话进来。
话音刚落,宝田就看到穆小午身子一动,快步朝闫青城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迈得虎虎生风,显然是完全没将邪祟放在眼中。不过,她行动虽莽撞,却令赵子迈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穆小午如此胸有成竹?怕是完全拿定了邪祟不是她的对手,如此看来,闫青城应该是有救了。
果然穆小午走到木架旁,便目不斜视地伸手去解绳子,甚至没朝旁边多看一眼。虽然,她听到了旁边草丛中“窸窸窣窣”的一阵异动,也感觉到了几颗土块随着这阵声响滚到了自己的脚旁。
一阵风吹过,蓬草朝一边歪了歪,露出里面那个瘦小的影子,嘉言从草丛中一跃而出,伸手便朝穆小午的腰间抓去,动作迅猛地仿佛一根飞快抽动的鞭子。
穆小午不慌不忙朝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小手,脸上展出寒森森笑意来。
“噗”的一声,嘉言的手被她夹在两指之间,她攒起一张笑脸看他,“伤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如法炮制来第二次吗?”
嘉言翻起眼睛,也同穆小午一般冷笑,“第一次见你,我就看出你绝非布衣芒屩,所以便用些瞎编的鬼话骗你。现在看来,竟是我当时小瞧了你,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千倍。”
“所以你才将我引进这鬼地方,看来你为的竟不止是闫青城,还有我......”话到最后,声音已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里面却透着隐隐的狠绝。
“鬼地方......这里的妙处,你恐怕知道得还太少......”嘉言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与此同时,他体内传出了另外一个声音,尖得不成样子,像随时会断掉一般。
“吞了她......吞了她的魂......”那个声音促着他。
嘉言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却顺着穆小午的身体来到她脚下。此时,月光在那里铺了满地,像一层银白色的寒霜。
“月亮出来了。”他笑了一下,又打了个明显的哆嗦,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一般。
“这里还会有比我更可怕的东西吗?”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后,穆小午旋即低头望向脚下: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串念珠之中,珠子是枣红色的金刚菩提子,瓣数繁多、花纹饱满,每一颗仿佛都蕴藏着神秘巨大的力量。
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掠过了一道白光,她面前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在最尽头处,飘过一件绯色袈裟。袈裟里空空荡荡,可是,它从衣袖到袍角却被撑开了,像附在一个看不见的人身上,脚不沾地、飘飘晃晃。
“你别走。”穆小午伸手要去拽它,可这么一下子,她便放开了抓住嘉言的手。
“吞了她的魂......吞了她的魂......”黑色的影子从嘉言身体里挤了出来,它头上,那块红色的肚兜一收一乍,几乎触到了穆小午脸上。可是穆小午却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一只手仍平举着,像是陷入了迷思之中。
只有那串念珠,被月光照得铮亮,蕴出诡异的光束。
“不好,那串念珠......”穆瘸子盯了半天,终于觉察出事态不对,不禁惊呼出声。
可是有一个人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了,赵子迈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一个箭步飞身过去,抽出绑在大腿上的狮头黄铜匕首,在接近穆小午的时候,纵身一跃,将它插在念珠上面。
“哗啦”一声,念珠飞溅开去,散得遍地皆是。
赵子迈依葫芦画瓢,在穆小午背后猛推了一把,冲她吼了一声,“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穆小午身子一颤,猛地醒转过来,她眼波微动几下,手一抬,铜针已经听话地飞到她两指间。
“当然不是。”
她嘴角含着一抹狠绝的笑,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