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赵二爷睡踏实了,赵昊给他盖盖被子,便轻手轻脚出了主卧。
见少爷出去,今晚当值的小青和小红便悄无声走进去,今晚她们会通宵轮班照料赵二爷。
别看青红黑白粗腿大棒,比爷们儿却爷们儿,却是严格训练出来的宫女。照顾人方面,其实比老爷子中看不中用的四个俏丫鬟强多了。
赵公子自然也没啥好担心的,只是这四位大姐总让他不由想到四大天王。不是张学友、刘德华那四位,而是是魔礼青、魔礼红那四位。
他听俞闷说,这娘版四大天王,乃是长公主去岁到昆山过冬时带来的。当时大伙儿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殿下找的女保镖。谁知今春干娘回京前,竟然将这四大天王留了下来。说是表哥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有她们照顾赵守正,自己才能放心啊……各种意义上的。
赵二爷简直欲哭无泪,他跟下属搓麻时,白守礼刚说等他表妹走了,就找几个可心又可爱的小可人儿,伺候大老爷起居。绝不是性贿赂哈,而是替昆山百姓,更好的照顾好老父母的生活!
赵守正嘴上虽然说别别别,可心里早就骚动起来。好容易盼着长公主回京了,她却忽然留下了四大金刚,彻底断了赵二爷的念想。
害得他不由疑神疑鬼,是不是长公主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密探,已经侦知手下人要送自己小可人了?
那岂不是说,这四个货,就是长公主留下来监视自己的?
这下赵守正也不敢把她们打发去劈柴喂马了,只好老老实实留在身边。
夭寿啊,每晚起夜时,一睁眼就看到这四张长得很抽象的脸,吓得他老是尿到鞋上。
于是赵二爷天黑之后便不再喝水,这下终于不起夜了。
可是还会做噩梦啊!
所以赵守正才紧紧拉着儿子的手,想要让他替四大天王守夜,自己好睡个安稳觉。
谁知赵昊根本没有孝子的觉悟,见他彻底睡着了,就让四大天王替自己守着老爹……
结果今晚,赵二爷又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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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走到天井里,外头已是繁星满天,暑热却依然不退,只能说比白日里稍强点儿。
广东就这一点不好,太他娘的热了!赵昊在江南都受不了,更别说岭南的盛夏了,简直要活活热死个人。
他便索性脱掉衣裳,只穿着一条犊鼻裈,让护卫打井水来冲凉。
两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浇下,赵昊终于感受到了一阵透心凉。
待他冲完凉,用棉巾擦去脸上的水时,便见常凯澈来到自己面前。
“什么事?”
“公子,抓到的那些人,嘴巴撬开了。”常凯澈轻声禀报道。
“什么人?”赵昊一愣。
“袭击俞大帅的那些人啊。”常凯澈只好无奈提醒道:“您不是说,得到口供第一时间禀报吗?”
“哦,说说吧。”赵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一点儿看不出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们不是韩江沿岸的村民,而是疍民。”常凯澈忙禀报道。
“蛋民?”赵昊先怔了一下,旋即才明白道:“你说的是疍户吧?”
“是。”常凯澈道:“疍户又叫疍民,也称为连家船民。福建人称他们为游艇子、广东人称他们为白水郎,还有‘蜒’等蔑称。他们位列贱籍,以船为家,终生漂泊于水上。据说普通人上船时会晕船,他们登岸时却会遭受‘陆晕反应’。因为在船上久了,所以生理上对陆地环境的不适应。”
“但真正阻碍他们上岸的,是老百姓对疍民的歧视。据说疍民上岸不能穿鞋子,因为会被人抢走。他们就是买了衣服,也得打上其它颜色的补丁才敢穿上岸,以示这是旧衣服,不要再抢了。”常凯澈不愧是总务科长,情报搜集的十分到位,而且知道公子想听什么。所以才会渐渐受到赵公子的器重,出镜率越来越高。
当然,也不是所有受器重的人,出镜率都会高,比如那个谁……
“疍民普遍生得臂粗臀大、腰板宽、腰杆硬,且两足内曲,这些特点均与他们终日在船上活动有关。也更加有利于他们在船上的活动。这是一帮天生的水手,活跃于闽粤一带的江河湖海之上,靠打渔水运为生,有那心术不正也干些打劫的营生。”
“唔。”赵昊满意的点点头道:“说起疍民来,他们做的艇仔粥挺好喝的。赶明儿到码头买一锅回来当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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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赵昊正在同知衙的后厅用早饭,便见老爹揉着太阳穴,哈欠连连的走进来。
“怎么不多睡会了?”赵昊亲手给成了神雕大侠的赵二爷,盛一碗新鲜鱼虾蟹熬出来的艇仔粥。
这是护卫按他的吩咐一早去码头,找到那种尾部插有写着大大‘粥’字的黄旗的花艇。那就是卖艇仔粥的疍家船。
“睡不着啊。庆功会再热闹,也改不了这潮州府一地鸡毛的状况。到现在,府尊大人还下落不明呢!”赵守正忧心忡忡道:“昨天士绅们都问我,往下的路该怎么走。为父该怎么走,儿子?”
说着说着,就很自然的,习惯性的,把难题抛给了赵昊。
赵公子闻言抬起头,定定看着父亲。把个赵二爷看得心底发毛,讪讪道:“爹知道你忙,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昊却正色道:“儿子向想父亲道歉,我之前太小看你了,你真的很了不起。”
“哈哈哈,那当然啦,不然为父怎么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赵二爷摸着后脑勺,高兴到忘乎所以。“咱老赵家的人,能力就是强,猛!为父当然也不例外。”
赵昊这次也不作呕了,只微微摇头道:“其实儿子最佩服的,是父亲当时明明怕得要死,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努力演好了自己的角色,完成了率众守城的任务。”
“呃,我怕了吗?”赵二爷不由一愣,挠头道:“好像没有吧?”
“父亲跟我还要装吗?”赵昊笑道:“昨晚我都听见了,你在梦里不停喊,‘吓死个人,谁能救救我啊!’‘别再来啦,我受不了。’‘没完没了了,这谁遭得住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噗……’赵二爷闻言,一口粥险些吐在他脸上,面红耳赤的咳嗽起来。
“父亲的脸皮却比从前薄了。”赵昊赶紧给他拍拍背。
“哈哈,可不是嘛……”赵守正忙打个哈哈,他可不敢告诉儿子,自己根本没梦见守城战,而是梦见了另一种形式的战斗。
更可怕的是,这种梦里居然四大天王为他和宁安助兴……
‘呕……’想到这儿,赵二爷差点吐了。
“父亲不喜欢喝就算了。”赵昊也没多想,又让人给赵二爷盛了一碗醒酒的酸笋汤,再来半片片仔癀。
双管齐下之下,赵二爷终于舒服多了,也心疼儿子开了。“儿啊,这地方太小了,要不你今晚还是搬去许驸马府住吧?”
“不必,当年咱们在蔡家巷时,住的不比现在小十倍?不也过来了么?”赵昊摇摇头道。
“那倒是。”赵二爷回忆往昔,露出缅怀的笑容。过一会儿方笑道:“那就先跟爹挤挤,将就将就,好在咱们在这儿也是暂时的。等这边都着了序,咱们就去庵埠。听说那里的海防同知厅是新修的,又大又气派……”
“父亲还是先好好准备准备,迎接巡抚大人莅临吧。”赵昊慢条斯理的对付着面前的叉烧肠粉,慢悠悠提醒赵二爷。
“什么?林中丞要来视察?”赵二爷吓一跳,他虽然在林润手下时间不长的,却已经对这位年青的巡抚充满了敬畏。眼下潮州这个烂摊子,又满眼都是毛病。
要命的是知府还失踪了,他这个同知就不幸成了顶雷的那个。
“你害什么怕啊?英雄。”赵昊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立下了大功,林中丞是来慰问你们的,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那就好。”赵守正擦擦汗,却又断然摇头道:“林中丞可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此番来潮州,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赵昊又看一眼赵二爷,心说果然是开窍了,这都瞒不住他。
好吧,赵公子也没想过要隐瞒。“父亲也不要麻痹大意,还是要认真准备这次视察的。”
说着他朝赵守正挤挤眼笑道:“说不定林中丞一高兴,会让父亲署理潮州府时,这样就不用什么劳什子海防同知厅了,安安心心在潮州城住下就行了。”
“那感情好……”赵二爷擦擦口水,他就是再钝感,也知道署理知府事意味着什么。
“不过为父刚当上同知才几天?还是不要太心急了吧。”但下一刻,他却尊从自己内心道:“你不是常说嘛,步子太大会扯到蛋的。”
“夸父还追日呢,也没见人家扯到蛋!”赵昊翻翻白眼道:“当千载难逢的机遇摆在面前时,就是得不过一切的抓住。父亲年纪比同年大那么多,不抓抓紧,跳两步怎么能行?”
说着他沉声吩咐道:“总之父亲最近这段时间,赶紧补补课。学会用知府的视角看问题,你就能赢了!”
赵昊虽然与林润相交莫逆,但对方可不是徇私之人。赵二爷非等拿出真本事来,才有可能完成这一步看似平常,却至关重要的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