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女孩子就是胆小。”阿饶不听劝,就在他脚踩在一个树杈上时,树杈立即折断。
阿饶的脚踩空了,他尖叫一声,抱住另一个相对粗壮的树干。
“啊啊啊!”他完全被吓尿了,一时间慌然无措。
“我们去叫老师!”底下的孩子们慌了。
这时,正准备回家的孙奶奶听到叫声,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过来,她问:“咋了?”
“奶奶!”孩子们像看见救星一样,“阿饶他被树挂着,他有危险!”
“带我去看看。”她也很急。
孙奶奶来到树下,张开双臂,叫道:“不用怕,勇敢的跳下来吧。”
“奶奶,我,我怕……”阿饶吓得瑟瑟发抖。
“不用怕。”孙奶奶苍老的双臂颤巍巍的。
说时迟那时快,阿饶抱着那棵树枝断了,就这样,他掉了下来。
阿饶感觉到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个身上散发着油烟味的怀抱,闻着能让人安心,抱住他的一双手明显是太苍老了,颤巍巍的,犹如半空中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叶子。
孙奶奶倒地,这一次,她再也没有起来,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奶奶!”阿饶叫道。
“快去叫老师!”夜西立即跑开了,这一次,她的心剧烈的狂跳。
她来到办公室内,符离正在批改作文。
“报告,孙奶奶她出事了!”
“带我去看看。”符离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应声前来,到了槐树下,他只看了一眼,摸摸孙奶奶的鼻息,接着露出叹息的目光。
“她没气了?”徐锦文也来了,问。
符离沉默不语,说道:“快去找村里的几位妇女,速度要快!”
徐锦文心知事情的急迫性,立即跑到外面,随便找了几位妇女。
美术老师李柔香也来了。
妇女们在孙奶奶周围围成一圈,孩子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们心里隐隐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和蔼可亲的孙奶奶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饶哭着说:“都怪俺,奶奶都是为了救我才……”
夜西仰起头,有些惊慌的问:“爸爸,奶奶怎么了?”
“奶奶她只是睡着了,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符离叹息道,让几位妇女给孙奶奶净身后穿新衣。
李柔香眼光悲悯,朝孙奶奶鞠了一个躬,说道:“老人家无儿无女,不如让四一班的离学校近的孩子集体为她守灵。”
夜晚,天上无星无月,月朗星稀。
孩子们各个都手捧着一个白色的蜡烛,在孙奶奶周围站成一个圈(他们今天已打电话通知他们的家属,要晚些回去),夜西心里忽然有些伤感,为孙奶奶感伤。
尤其是阿饶,眼里汪着泪水。
“怕么?”李柔香问。
夜西摇摇头。
李柔香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轻柔,“孙奶奶她是一个好人,佛祖会保佑她的孙子平安无事的。”
“她孙子会找到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她轻轻的说,继而叹气:“不知被人贩子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夜西看着一动不动的孙奶奶,心里不由得想起一个字,这个在国人的观念里显得十分沉重的字——死。
“李老师,孙奶奶是死了,是吗?”
李柔香轻微一震,她心下思索,如何给面前的女孩子解释这个字。
“没错,她确实是死了,死亡就是再也不会醒过来的意思,正因为有死的存在,所以我们才会敬畏生命,敬畏大自然,珍惜眼前人,我们才能方知生命的脆弱与美好。”
夜西懵懵懂懂的听完,觉得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细细想来,它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呢?
“明天找人把孙奶奶埋在后山,那里依山傍水,好地方!”符离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下时间——八点半。
他又对着孩子们说,“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蜡烛就用来给你们照明。”
孩子们如如释重负般,立即走了,只有夜西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在这群孩子中,只有阿饶没走。
“你怎么没走?”符离问。
他摇摇头,“我要在这里为孙奶奶守灵。”因举的时间过长,阿饶的手有些轻微发颤,但依旧坚持的举着白色的蜡烛,烛光在静谧的夜晚里如鬼火般跳动着。
符离似乎是有些不忍,伸手想拽他的胳膊,但阿饶依旧未动,他不禁苦笑起来,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夜晚露霜重,阿饶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符离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阿饶感激的看着对方。
“符老师,你不走?”
“你这个学生不走,我怎么能走?”他笑笑,手下意识的扶了扶金丝眼镜。
说实话,阿饶喜欢符老师,就像夜西喜欢徐锦文老师一样,他不仅年轻,长得好看,也很容易和孩子们打成一片,除却老师的身份之外,倒不如说像是一位教导他们人生哲理的大朋友。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孙奶奶的眉目安详,似乎正在做一个香甜的美梦。
当天刚刚破晓时,阿饶竟然靠在符离的肩上睡着了,手里的蜡烛也悄悄的熄灭了。
符离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下筋骨,揉揉酸胀无比的腿,阿饶揉揉眼睛——刚刚他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