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能编出什么理由来?学姐我本乃是上界一大仙,掌管十万天兵天将,因不小心触怒玉帝被贬下凡间,注定要受尽生老病死之苦,指不定哪天就要回天庭报道了,你我之间是没有可能的巴拉巴拉。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冒出来很多种不一样的烂话,爱妃免礼平身,我要上交国家,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就连他自己也惊讶于自己怎么是这样一个贱不兮兮的家伙,分明眼前有一张吹弹可破的脸认真期待地看着他,他的脑袋里却只有这样那样推辞不要脸的话。
“学姐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选我的?”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说烂话的冲动。
“大概算学术研究。”楚子涵说。
“学术研究?”路明非彻底懵逼了,“怎么个研究法。”
“我觉得我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楚子涵看着狂流的雨花,“动物的本能应该包括繁衍,即便人类也不例外,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动心的时候,更别说对哪个人有特别的好感,所以我一个朋友都没有。照这样下去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人总是很少对自己有确切的认知,孔子说每日三省吾身,但大多数人别说三省了,半省都不会有。头天晚上睡前兴致勃勃,说明天我一定要努力向上,第二天起来依然是人困马乏摆烂算求,这才是人之常情。
像楚子涵这样能够精准定义自我的人,不说万里挑一,起码千里挑一是没毛病的。
“学姐你那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路明非说,他和楚糸一样,听到这种话都是如此反应。
爱情这回事儿,就像火星撞地球,没遇上之前谁也说不清楚的,你刚从火车里爬出来威风凛凛的女土匪就踩你脸上了,腰细腿长还长发飘飘,你这文弱书生一辈子都在跟四书五经打架,哪见过这阵仗啊。她一把拎起你,给你堵墙上要你交出身上的所有子儿来,你这能不动心才有鬼了。
“不……正因为是自己才会清楚,我感觉我像是没有雌性荷尔蒙一样。”楚子涵摇了摇头,“我没法爱上一个人去结婚,这对我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对我的家来说不行,妈妈和爸爸是不可能同意的。好在我现在还没有到那個年纪,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改变自己,尝试学着接受。”
“所以你就选我了?”
“说起来惭愧,长这么大,你应该算是我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异性朋友。”嘴上是那么说,楚子涵脸上可看不出半点惭愧的意思。
路明非心里一动,原来这就算朋友了,他还觉得楚子涵跟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的江湖过客,一起解决了武林动荡之后就各奔东西,可在女神眼里大家早就是同舟共济的好友,即便天涯海角也永不相忘。
“选择伱有学术研究的想法,我想要设身处地的学习一下恋爱这种东西,明白怎样去喜欢一个异性,把自己这种态度慢慢纠正过来。”楚子涵说,“当然我不会强迫你,我很清楚如果我忽然恋爱了,身边的那个人会因为我承担很大的压力,并非单纯的恋爱那么简单。”
这口气挺着可真学术,还有点霸道总裁,说起来楚子涵这样的神人姑娘会忽然想要恋爱了什么的,也是让人没法想象,她都已经优秀到这个地步了,能配上她的男子可能纵观上下五千年,地球都还没努力生出来。
怎么办?路明非不得不思考这是否是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这种级别的女神说我想体会一下恋爱的感觉,作为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他理应屁颠屁颠蹦跶过去。
可他一想到未来发生的事心里就又开始打退堂鼓,约会,牵手,接吻,不管彼此之间发生过多少像是情侣该做的事情,到头来楚子涵必然还是会抛弃他的,当她真的学会恋爱之后怎么可能还会看上他呢?衰仔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给女神当垫脚石帮她成长吗?连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时他忽然看见旁边的唐爷在盯着他,眼睛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鼓励,要不是他早已上了年纪,这会儿估计就该跳过来一脚把路明非踹开,说姑娘我行侠仗义不求回报,这忙我帮定了!
“拒绝?还是同意?”楚子涵问,配合上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总有种要是拒绝了就会被她踹水里去的感觉。
何等的霸气侧漏,所谓女神绝非只有一张脸蛋的花瓶,漂亮的姑娘就连世界也愿意对她更温柔一点,如果在这份漂亮上再加一点家世,见地,学问,修养,内涵,那她一定会很幸福。而楚子涵偏偏不止拥有其中的一项,她全都有,这种级别的姑娘差不多已经等于是究极生物了,很难相信太阳系还能有让她看中的异性。
有理由拒绝吗?怎么可能拒绝呢?漂亮的小女贼走到哪都是受欢迎的啊,男人下到五岁的孩子上到七十的老太爷,永远喜欢的都是十八岁的那一款,路明非又怎么可能逃出这个怪圈,他不答应的话楚子涵就会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变得风情万种迎来十八岁了,那样的场面想想就会觉得难过。
“上就上咯?反正又没什么损失。”这种时候他本该表现的更有型一点,好配合身边的霸气姑娘,可偏偏还是没管住那张该死的嘴。
“好。”楚子涵点点头,“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见习男友。”
见习男友?路明非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称呼,进可升职成正牌,退可跑路不用负一点责任,无论是楚子涵要抛弃他,还是他要抛弃楚子涵,大家都可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见习恋爱的训练游戏,何必那么认真。
无论衰仔和女神,将来都是要属于另一个人的,这才是故事应该有的结局,公主就该嫁给白马的王子,随随便的路人哪配啊?写成故事观众都不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心里也就没什么负担,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路明非,被嫖了只有姑娘痛哭流涕的,哪有男人哭哭啼啼?
两道雪亮的光束刺破雨幕,低沉的喇叭声里,流线型的车身如一只贴地的猎豹,楚子涵本来还有点松动的表情立刻又变得冷漠,她做了一件当下对她来说很自然地事,往路明非身边贴近,挽住他的胳膊。
“现在开始,就想象你是我的男友,做男友该做的事,只说男友该说的话。”她嘴唇微动。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路明非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这样的交代,心里骤然警觉起来。他有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绝非女神青睐什么的好事。
楚子涵招招手,车子骤然减速,雨刷像是发了疯一样疯狂摆动,扫开挡风玻璃上的层层雨水,车里的中年男人也冲着楚子涵招手,春暖花开般的笑意在看清楚子涵挽着一个男孩手臂的时候僵住了。
纯黑色的轿车车头停在台阶下,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字母重叠为山型,这是一辆May-bach62。
路明非在同学的杂志上见过这个标志,奔驰厂出产的顶级车,中文译名迈巴赫,这台车的型号市场价要900多万,要是和叔叔那辆三系宝马撞一架,光是维修费就够买叔叔那车好几台了,明星和商业大亨都钟爱这款,开着要进市政府都没人敢拦的。
这么牛逼的车自然不至于是司机的座驾,路明非心说该死,坐在车前面那人该不会是鹿天铭吧?楚子涵挽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自然地贴紧过来,那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这尼玛已经不是鸿门宴的级别了,这是貂蝉的美人计,要让吕布干死董太师以报轻薄之罪啊!
一瞬间他就拔腿想开溜,但楚子涵好像已经开透了他似的,手臂偷偷发力让路明非根本就挣脱不开。她很自然地带着他走下台阶,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两个人的手臂全程都没有分开,十指相扣,她指尖的冰冷让路明非的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这是谁?”车里一片漆黑,没有开车内灯,前排的男人甚至没有回头,冷冷地发问。
路明非血都快冻住了,只觉得那句话里遍布杀机,早恋乃是学生大忌,尤其家里是女儿的更要提防,以免花儿还没成熟就被哪家的坏猪头给拱了。楚子涵这种女孩必然是明珠美玉级别的,放在任何家庭里都要小心地捧在掌心呵护起来,不受风吹雨打。
这种时候要有个不识好歹的黑猪头闯进农场里,二话不说径直奔着她就去了,招呼过来的可就不是火枪弓箭那么简单……很可能是精确制导的洲际飞弹,上面还带核弹头。
“我的男朋友。”楚子涵淡淡地说,握着路明非的手劲愈发增大,路明非疼的不行,但还是尽力表现的很平静,既然答应了楚子涵,就要做到。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搞早恋?”这三个字仿佛一根火柴,一下就把男人这炮仗给点燃了,他打开车内灯,声音大的像是狮子咆哮。
路明非心说完了完了,今日我命休矣,自家的女儿就算再叛逆,老父亲也舍不得动手的,肯定选择对外输出,那他路明非还有什么活路可言?以鹿天铭的手段,估计和黑道上的人也有联系,埋进水泥里浇成人桩,还是尸沉黄浦江都随便他选啊!学姐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何故要害我!
他赶紧闭上眼睛只求速死,鹿天铭千万别是什么喜欢把人千刀万剐的变态就好。
“小路?”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略带怀疑的询问,路明非品了品觉得有点耳熟,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
打开的车内灯里,前排那张伸过来的脸有点油,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有些小帅,像是那些西装革履,在银行大厅里出入的经理们。
“是……龙叔?”他也用不确定的语气问。
“哎!我就说你看着有点熟悉!”龙叔一下子就乐了,脸上仿佛绽开花。
路明非时常觉得自家的爸妈应该是男女超人,唯有某一天他们乘坐的飞机失事了,他们才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托着飞机平安落地。若不是那样,他们始终在为世界忙碌,而不是为了他路明非。
超人爸妈当然可以用来吹嘘,可事实上也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路明非都快记不得爸妈的长相了,只有偶尔看小时候的全家福,才能勉强回忆起那一男一女,还有他家那栋外面爬满爬山虎的老楼。
在这样的记忆里,还有一张脸是路明非无法忘记的,那就是眼前这个被他叫做龙叔的男人。
从他有记忆开始,龙叔就隔三差五地会来他家串门,身边还总带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身段好的像电视上那些跳芭蕾的演员。
龙叔每次来总会给路明非带点零食,妈妈经常会说别老给小孩子吃那么多糖,牙要坏掉的,龙叔会笑着说糖这种东西就是要时候多吃才美味啊,因为只有小时候才会觉得糖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长大了再给你吃你就不喜欢了。
路明非还小,并不懂得个中深意,他只觉得龙叔是除了自己爹妈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每次心里都盼着龙叔来,这样就有大包免费的零食吃了。
他曾经问过爸爸,龙叔到底是什么人,他看起来和你们的关系很好的样子。爸爸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说是战友,很好很好的战友,一起上过学,穿过同一条裤衩。
于是在路明非的印象里,龙叔应当是如飞虎队那样的特种兵,曾经跟自己的老爹一起出生入死,满世界乱飞,匡扶正义,打击邪恶的犯罪团伙。
在那些逐渐快要忘却的记忆里,路明非还记得,龙叔有个女儿,他只带自己的女儿来过他们家一次,她长什么样子路明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脸上冷冰冰的,恨不得下一刻就会说出个滚字。要不是两个大人们敦促着让他们一起玩,他连靠近都不敢,反正结局也是他和那个女孩一句话都没说,就坐在那默默地玩了一下午的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