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什么大巫?”
疑惑的祁连转向声源处,正是缩在角落的那个叫英子的小女孩。
“大巫就是大巫,她就住在这个火石岗再西边一点的五峰山上,会火焰法术,做出来的神水还会起死回生。赤狄人都惧怕她,说每年的五峰山和我们这边火石岗的洪水都是大巫引来的,所以不常会过来这边。”
不知道那个大巫是不是英子的偶像,小女孩英子眼中逐渐神色异常,就像是点亮了一束光,越讲流利。
起死回生?真嘟假嘟?赤狄人还因为洪水怕那个什么大巫?
这时候流行这样的神棍吗?祁连有些摸不准,对面是真是假,毕竟他都穿越了。
而且祁连余光扫到了身边的两个白狄人时,发现他们似乎真的听到这个名字后在颤抖,随口求证道,“二三子可也是知道那个大巫?那个小女孩说的可是真的?”
原本被祁连拉到身旁,上完药就晾在一边的两个白狄人,正苦恼于被站在身后的南宫和芳一盯着有些难受,正想着如何吸引面前这个瘦小但却十分有威仪的小公子的注意力。
于是,尽管祁连只是随口一问,就因为看见对面的竹竭面色一沉,看样子是知道更深内情。
祁连接着不再去看那两个白狄人,所以转而又去催促易老头问竹竭那个什么大巫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两个白狄人还是抓住了机会,抢答道,“好教这位公子知道,那个东夷人的大巫确实很有神通,她能操纵异火,不过赤狄贵人们之所以下令不准去骚扰她,是因为那个东夷大巫能帮他们驱邪避祸、治病驻颜,但是那个大巫传说必须吃人心才得到的法力,所以赤狄贵人们要得到她的庇护都必须带上供她施展法力的人畜牺牲来交换。”
“所以,你们这些外族人就是被赤狄人献给那个五峰山大巫的礼物?我猜是不是传说的依据就是再也没有任何人,包括赤狄人,再见到任何一个被送走的奴隶?”祁连大致猜到了对方是什么路数了,于是继续问道,“是不是五峰山还有别的什么特产?比如青铜器、陶器之类的?”
“是的!公子真的是赤龙转世?什么都知道吗?那五峰山盛产恶金兵器,只不过完全比不上赤狄人手里的邢人和卫人造的美金兵器。”老白狄人面露异色、目光炯炯地盯着祁连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
松了一口气的祁连这下彻底明白了,什么大巫,装神弄鬼的,不就一群会炼铁,可能还懂点焰色反应的,而那些被赤狄人送过去的奴隶八成是被送进矿洞干到死了。
能够和人畅快通话,没有语言障碍的感觉真好呀,不像和那个竹竭说话还要找个翻译,很不爽,也容易造成信息缺失。
于是心情一时大好的祁连对着两个白狄人许诺道,“尔等帮了大忙,不知道有什么想要的吗?除了放你们自由外,朕能做到的都好说。”
“有的,公子!奴婢二人实在感念公子拳拳救护之心,今日欲拜公子为主,万望公子收留。”那个年轻的白狄人看了眼自己刚被敷药接好的腿,又和老白狄人对视一眼后,两人一齐俯身请求道。
“哦?”
一直盯着两人的祁连自然是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心里若有所思,看来自己的给他们治伤的无心之举恐怕就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了。
于是祁连制止住了要开口劝谏的易老头,而是站起来几步走过去轻轻扶起两个白狄人,语气亲昵地询问道,“两位称朕为主上,朕实在是受宠若惊,还不知道两位姓名。”
“奴婢叫育,这位是奴婢的叔叔叫粱。”两个本来就是战俘的白狄人一看自己有机会直接变成祁连的“自己人”喜出望外地叫道。
而祁连本来也是打算留下这两个会多国语言的多面手,以后做个翻译也行呀。
可是正当祁连要继续开口接纳两人时,洞中其他人就好像有不同意见了。
“主上!这两个奴婢初来乍到,没资格直接认您为主的。”南宫和芳一按剑而立,对着两个不守规矩的白狄人怒目而视。
这还没完,易老头严肃的话音在祁连身后炸响道。
“主上!主仆之谊非三代不可论叙,今日如果轻许,难免会寒旧臣之心,亦使奸猾无耻之辈以为巧言可以幸进,老臣请主上慎重!不要听这两个白狄子的谗言。”
说罢的易老头站起身来双手合抱、长揖俯首。
这是要死谏的架势呀!
下一刻祁连要是不接受,按照流程,易老头就该行叩拜礼继续劝;祁连还不接受的话,接着就是一头撞死或者出奔别国。
祁连记忆里这种大臣劝谏姿态还只发生过一次,也和自己有关。
就在两年前,燕国本来没有适龄公主可以再嫁给新立为太子的祁连,以达成两国新的姻亲关系。
但是燕国又想要继续对蓟国加强控制,最后想出了一个合乎周礼但不合道德的法子,燕国写了一封言辞极度犀利威胁的国书,并且态度强硬地要求祁连的便宜国君父亲重新送了一份厚重聘礼,逼迫蓟国人接受他们燕国不用再出一个公主,而只需要强行把祁连原本的太子大哥的原配燕国妻子,祁连的嫂嫂霖姬,改嫁给祁连,就算完成新的姻亲盟誓了。
这事倒不是不合法,周礼里是有这种原始群婚制遗留下的残余婚姻制度的,这叫所谓的“烝”婚,合法但有点不道德。
只是燕国人这么搞也就算了,但是却还十分霸道,根本不和蓟国商量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霸王硬上弓地把半路上护送霖姬回燕国娘家的蓟国军队缴械后,原路送回霖姬就打算完事了,不打算给嫁妆的同时,还派大军索要聘礼。
于是理所当然的不仅仅是祁连的国君父亲寝宫天天被蓟国大臣堵,作为受益者的祁连也是被天天堵,这里面的原因是,祁连的前身公开表示过他是真的喜欢自家嫂子。
当然不是那种对异性的喜欢!因为祁连前身也是个倒霉催的,母亲难产生下了他,而他父亲也思念母亲没有再立后,同时父亲还因此十分不喜欢祁连,所以从小都是由做太子的哥哥负责照顾祁连,这时候霖姬自然就充当了母亲的重要角色。
回到现实,被逼得不行的祁连,虽然心里对于流落荒野了还坚持着那套阶级壁垒的奴隶主思维的易老头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这确实又是此时的主流民情。
国君的孩子永远是国君,奴隶的孩子永远是奴隶,这时候的周礼可不就是维护这个的吗?
而看看明明前几天也还是奴隶的南宫和芳一,哪怕连一天自由人都没做过,这都对后来者有意见。
罢了罢了,暂且屈身守分。
祁连记下了这件事的同时,也收起了对那两个白狄人的好奇,惋惜地回答道,“朕听先君教诲过,交浅言深乃是大忌,所以朕恐怕不能冒然接受两位壮士的效忠,且观后效如何?”
本来祁连以为这就完事了,然而那两个白狄人又对视一眼后,趴伏在地叫道,“是奴婢鲁莽,寸功未立,不该求公子看重,只是奴婢必须要告知公子,对面的封山之上藏有盗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