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殿前军成功在淮河北岸立下大营,而淮河南岸,凤阳城内,卢九德和麾下的几个军头,面对突然开到的数千兵马,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卢九德虽然三个时辰前就收到了哨骑的消息,但此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准备,只是让麾下兵马把北岸船只全部搜罗到了南面。
他没想到一百里的路程,这支兵马居然不到一日就赶完了。
而且,他派出去的哨骑,不过三个时辰,就直接被对方截杀了小半,剩下的十几骑,一直被追击到了淮河北岸,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除了一开始传回的几道军情,他对于北面的那支军队,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此时天色已黑,南北两岸的兵马虽然隔河对垒,但都没有展开什么行动,这倒是给了卢九德周旋的时间,让他能够从容应对这一突发意外。
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这些军头,一个个都不傻,特别是他们麾下的哨骑,看到了殿前军的军容之后,全都惊诧不已,回来禀报的军情,都是北岸大军成千上万,锐不可当。
成千上万倒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朱慈烺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一個掌握着兵马的皇太子,大明王朝皇位当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于是乎,当卢九德召集诸将,想要直接动手,把事情做成定局的时候,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甚至是原本已经答应他配合的淮扬巡抚标营都督王会,都反悔了,一个个不动如山。
毕竟,他们之所以来到凤阳,便是以为崇祯皇帝和太子,以及几个皇子,全都没了,福王是大明王朝当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对面的人,现在可是宣称自己就是大明皇太子!
高杰,刘良佐虽然都已经不听朝廷调令,可让他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赌一把,他们是不可能愿意的。
这一个个,都是人精,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是来捞一把从龙之功的,不是来谋反的。
卢九德一番动员,甚至开出了更加诱人的条件,但高杰,甚至是黄得功等人,都无动于衷。他也很快清楚了几人不好忽悠,随即转换策略。
朱慈烺突然出现在凤阳,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尽快促成两军交战,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对他越不利。
毕竟,他能拉拢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除了凤阳镇守太监的身份之外,靠的其实是一早的舆论造势,朱慈烺高调登场,毁掉的就是这个。
福王的价值大小,并不由自己的身份决定,而是由崇祯父子的生死决定!
很快,在卢九德暗示和挑拨下,黄得功和刘良佐都心领神会,开始转移矛盾,想要逼高杰成为明日北攻所谓“假太子”的前锋。
高杰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架不住黄得功和刘良佐同时排挤他,而卢九德又给得太多了,开出了丰厚到他难以拒绝的条件,这让他不由得心动!
江北诸军里面,他的实力固然是最强的,但也绝对敌不过黄得功,刘良佐,卢九德三人同时压制。
而且,高杰心里一直都是渴望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卢九德又以监军之名,给他下了死命令,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最终不得不先在明面上答应下来。
军议结束之后,高杰立即回到了本部兵马在城外的大营,随行的还有卢九德派来监视的一队人马,他虽然心中颇有微词,但也只能接受。
刚一进入大帐,高杰便立即屏退了左右,然后径直上前,抱着帐内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娇媚如花的美妇人,愁眉苦脸地抱怨了起来,双手还非常不老实,直接伸进了鼓胀胀的衣服里面。
那个美妇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虽然冷得哼了两声,故作生气的姿态,但高杰手一拿开,她又一边哼,一边直接抬手,制止了对方,娇嗔道:“暖一暖!”
高杰的那双大手继续在衣服里面揉捏着,同时还不停地说着卢九德和黄得功等人刚刚对他下套的事情。
邢氏出身大户人家,当初便是李自成所部大军的军需女官,素有多智之名,她和高杰勾搭在一起,便是高杰来往军需营帐交付验合的时候。
毕竟,高杰在此时也算得上美男子,不仅高大威猛,精气神十足,而且夜里的真功夫,也比李自成强得多,再加上见色起意,两人很快就偷摸在了一起。
而邢氏这个闯王曾经执掌军需的妾,在高杰叛逃投明之后,也成为“翻山鹞”的正妻和军师,高杰每每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都要问过邢氏的意见。
“江北的那支兵,不是好对付的,卢九德那个阉人,还有黄得功,刘良佐这几个混货,分明就是想要算计俺老子。”
“狗娘养的,要是把俺老子逼急了,大不了再跑一次,看看他们哪一个跑得过咱!”
“就是现在北面是李自成,咱们只有往南面去了,这回怕是得过江......不过,过了江,就更加没人是咱的对手了!”
“其实卢九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太冒险了,万一那是个真太子......”
“时间也确实来不及了,咱们总不能连夜跑吧,卢九德那没卵子的家伙,胆小得很,还派了百余号亲兵看着咱,黄得功,刘良佐也是,他的中军都快空了......”
高杰不停抱怨,同时也是想让邢氏给个主意,他不想过江,南直隶已经人生地不熟了,南面更甚。而且,卢九德给他开的条件,确实诱人,他很心动。
“这个卢九德,看起来倒是个说话算数的,就是那王爷......”邢氏冷笑了一声,脑中浮现了福王的圆脸,摇头道:
“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成事的主!”
“不成事才好啊,要是能成事,咱们可就折腾不起来了!”高杰听了,嘿嘿笑道。
“那你看贺人龙,孙传庭能成事吗?咱们跟了,有前途吗?”邢氏把高杰的双手从她身上拿开,然后缓缓走向了面前的桌子,给高杰倒了一碗热茶,随即又道:
“现在咱们是有机会选,那自然要选能成事的主,黄得功,刘良佐这两个混蛋既然都不愿意上,说明江对面那个,也不是虚的。”
“可江北那个,到时候给的,不一定有卢九德多。而且,江北的兵马太少了,虽然看起来是精锐,但绝对没有成千上万......”
高杰忽然犹豫了,他其实明白,无论是帮哪一边,赢了都是从龙之功,所以关键就是,选择赢的那一边。而现在,凤阳这边,很明显占着优势,南直隶的数万大军,都在这里。
邢氏听出了高杰的犹豫,但她并不认为凤阳的这一盘散沙有优势:
“兵马可不能看账面上的数,黄得功,刘良佐这些人,能动才算数,你刚刚不是还说,连没了路振飞撑腰的王会,都不愿意当那个前锋吗?”
高杰听了,顿时皱眉,沉默不语,看起来好像正在权衡利弊。
邢氏见状,挽了挽耳边的乌丝,随即又正气道:
“既然还有的选,为什么不选个能成事的雄主呢?暂时吃点亏没事,最怕的是,跟错了人,那才是要命的,咱们已经从陕西逃到了南直隶,还能往哪里逃?”
高杰听罢,眉头愈发紧蹙,他和邢氏都见过福王,一眼就看出了对方不是雄主,甚至远不如卢九德一个没卵子的阉人,更不要说和李自成比。
“可卢九德......”高杰真正担心的是他。
“卢九德到底只是个阉人!”邢氏语气坚决,她虽然知道卢九德有本事,但也丝毫不怯。
“但江北那个,听说不过十五六岁,恐怕是有雄才伟略的大臣护送,不然绝对逃不到南直隶来。”高杰又道,但心中依旧没有底,还是犹豫。
“必须先派个得力的人去看看,一探虚实。可这个时候,派谁去呢?此去恐怕九死一生,胡茂桢得留下领军,李本深又不在,李成栋......”
“这种事情,自然是老娘去。”邢氏嘴角微微勾起,妩媚一笑:“是不是雄主,老娘看一眼便知!”
“你去?”高杰并不愿意,这可是他的心肝。
“赌上身家性命的事情,交给别人,你能放心?”邢氏冷哼一声,“所谓的王爷皇帝,老娘又不是没见过,也不过如此罢了,去看看又如何?当初李自成如何凶悍,老娘还不是说让他当王八,他就得当王八了?”
高杰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翘了大哥的女人,大哥如今还当了皇帝,这事他能吹一辈子。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人来报:“总兵,李参将求见!”
高杰和邢氏闻言,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然后相视一笑,齐声道:“李本深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