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裤子云扶着夫人舟弃竖,跟大家依依告别。
肥肥潜意识地跟在裤子云身后,既好笑又令人心疼。舟弃竖则示意花夕上来,故意留出位置,但花阳自告奋勇,闪到裤子云身边。
司北往又在喟叹:“苍天啊,我愿只为苍生鼓与呼,不与君王唱赞歌,小不点你可千万要挺住,六道轮回一滴眼泪,百转愁肠十里春风,为了你,我要苦读圣贤书,考取个好功名。”
花阳笑道:“司北大哥,有点跑题了,这是个送别的场景,应该折些杨柳,为云哥哥和嫂子送行,才吻合气氛呢。”
司北往反驳:“人到心不到,浮光掠影、蜻蜓点水,曾经的裤子云如今已成家,正沉浸在烟柳繁华、温柔乡里,我就不信他还会把精力倾斜在你我身上。”
裤子云甩了甩如瀑的白发,拱手:“请大家放心,我裤子云决不是那种只顾自我陶醉的池中物,阳光照不到夜里的鬼,六畜难懂人间味,以前所有的苦难已供我们衷情于正道,从人鬼难分,到神魔交织,每个人的命运皆折射出多个不公的社会层面,为了正义,我誓要迎难而上,为了公平我誓要破釜沉舟。”
花夕花阳花落花下,四仙子听后紧紧相拥。
军师叫大家安静,径直来到裤子云面前,稳了稳自己头上的黑色丝帕,又撂了撂裤子云的白发,感叹:“难为你了,你的结拜大哥秃头大厨曾一直叮嘱我要多关心你,毕竟,木秀于木,风必摧之。”
说罢,军师拉着舟弃竖的手,热泪盈眶:“弃竖,裤子云全仗你关照了,往小处说,他可是我们的希望,往大处讲,他可是时代的希望呀。常言:家有贤妻,男儿不遭混事,我希望你们举案齐眉、互敬互爱、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在神魔元境,树立一面崭新的旗帜。”
舟弃竖倍受鼓舞与感动,自从她来到世间,还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寄予厚爱与肯定,她点了点头。
相见难来别亦难,那对手臂已在黑峡谷来来回回地走动许久。
花上霜极不好意思来面对裤子云,抱着一个五彩斑斓的气团大丸子,不时地在那边发出嗨呀嗨的运气声。
“大家回去吧,今天夜里我力争找到花枝妹妹,把她送回来。”裤子云边说边挥手。
那对行走的手臂已发出白光,似乎在催他快走。
...
云台县。七宝塔。
手臂停止行走,并熄掉白光。夜,不明不白。
原来,紫衣大侠竟然呆在七宝塔里。
裤子云抽出长剑,劈开厚厚的石头塔门。
“谁?”
声音雄浑,但透着惊恐。
“我乃裤子云,你是紫衣大侠吧,找你好久了。”
话毕。灯亮了。
“是的,我是紫衣赵走叉,就知道你会来,但你来错地方了,这个地方没有你的情人兼骈妇花夕婊子。”
裤子云借助烛光,看到那边的石床上,被绑着一个女子,嘴里塞着破布,她正是花枝。
“请把花枝妹妹放了,强扭的瓜应不甜,作为大名鼎鼎、受人尊重的大侠,你怎么可以干出魔鬼的事?”
“哈哈哈,破裤子,你就别一本正经了,要不是你盗走花夕的纯贞,我赵走叉又何必去强扭不甜的瓜呢?真后悔我曾把你救出地牢。”
话落,紫衣已穿好衣服,然后披上紫色长袍,将一把利剑横在花枝的脖子上。
裤子云见状,生怕激怒赵走叉,于是用上舒缓的语气:“赵大哥请息怒,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我这小命还是托大哥之福给救下的呢,你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好人,也许是我伤了你的心,其实我跟花夕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次我去过黑峡谷见到了她,谈及到你呢。”
“不会吧?她说我什么了?”
“她说你是个好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爱得太自私了,完全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而不去考虑对方的感受。不过,爱无罪,有罪的是私欲。她还说......”
裤子云故意停顿,等待对方的反应。
“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爱是拥有,不是占有。”
话毕,紫衣大侠慢慢收回利剑,然后不断地用手煽自己的耳光。
这时,舟弃竖听到打脸声后也走进塔里。
“嗨,你是紫衣大侠吧,我是裤子云的妻子舟弃竖,我常听夫君在我耳边夸你,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说你为了正义,为救花上霜一家而甘愿坐牢。”
紫衣大侠无比羞愧,头也不抬,只顾打脸。
“我赵走叉不是人,无脸见你们,都怪我鬼迷心窍,爱一个人竟然爱得魂不守舍。”
裤子云赶紧扶起他,并用夫人递来的手绢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舟弃竖解开花枝身上的绳索,并掏去口中杂布。
这时,花枝终于放声痛哭。
紫衣大侠十分尴尬,扑通一下跪在床前,道歉:“花枝妹妹,我赵走叉不是人,愿用生命向你谢罪。”
说罢,他将利剑放到石床上的花枝面前。
花枝渐渐熄掉哭泣,拾起利剑,一剑刺向紫衣大侠。
裤子云和舟弃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寒光,唰地一下,正中紫衣大侠胸部,旋即寒光被抽回,一道血线直飙,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炫目。
当花枝再用利剑刺向紫衣大侠时,被眼疾手快的裤子云顺手一挡,剑锋直入手臂。
舟弃竖被惊吓倒了,当她爬起时,裤子云的手臂已血流如注。
这时,花枝见刺中了裤子云,一时显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中,她将利剑正欲横向自己的颈部。
说时迟,那时快。
舟弃竖一个翻身,一把握住剑身,可是,花枝还在努力抽剑,直到舟弃竖的指缝渗出殷殷鲜血。
尽管如此,剑锋还是从花枝的脖子掠过,瞬间流出一抹红。
唉。
一剑伤四人,这是剑被带上仇恨所致。
好在,有惊无险。大家只是受伤了。
紫衣大侠用指蘸了蘸胸前热乎乎的血,舔了舔,向愤怒的花枝央求:“妹妹,你再接再厉,再努点力,就可以刺准我的心脏,结束我的罪恶了。”
花枝还真的想再去拿剑,被裤子云拦住了。
“花枝妹妹,你冷静,紫衣大侠用命给你谢罪了。”裤子云边说,边用手捂着手臂的血液。
“云哥哥,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本想杀了这个禽兽的。”
“妹妹,你冷静,紫衣大侠不是禽兽,他只是被爱情冲错了头脑。”
“呵,以前紫衣大侠是人,后来却变成鬼了,如果我不杀掉他,他日后定会升级成魔的,还是把剑给我吧,今晚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跪在床前的紫衣大侠却像个书呆子,还在一直央求愿求一死。无论舟弃竖怎么扶他,就是不起来。
天就要亮了。
当裤子云去拔亮烛灯的时候,紫衣大侠猛地起身,一把拾起利剑。
“永别了,花枝妹妹,我祝你幸福;永别了,云大哥和大嫂;我不是人,我是鬼,如果我不死,还真的会升级为魔。永别了......”
这突然泼出的话令大家惊恐万状。
只见紫衣大侠已把寒冷的剑尖直指自己的胸口。
“紫衣大侠,你不要做傻事,求你了。”裤子云吓出冷汗。
“大侠,我们还需要你呀,黑峡谷离不开你呀,这个世道更离不开你呀。”舟弃竖带着哭腔。
这时,花枝也缓过神来,不知该如何说起。
紫衣大侠是铁了心的只求一死,裤子云冲着花枝大喊:“你,你,你快点说话呀。”
这时,花枝才从牙缝中挤出:“我,我,我怀上你的孩子了......”
此话虽出,但晚了,寒冷的剑锋已入他的身体。
伴随着一声:“我,当......爹,了......”紫衣大侠已倒在地上。
...
接下来。
花枝却要寻死不可,这可令裤子云不敢离开她半步。
舟弃竖的安抚也根本不起作用。
花枝抱着紫衣大侠的尸体,边哭边诉:“傻子呀傻子,在你不躲剑的那一刹,我,我,我隐隐爱上你了;傻子呀傻子,在你想从鬼变成人的那一刹,我渐渐爱上你了;傻子呀傻子,在你向我永别并祝福我的时候,我明明爱上你了呀......
想知道我为何讨厌你吗?你的心里只有花夕阳。哪怕你说半句假话爱我,我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啦,呜呜呜......
你不该疯狂地要了我的身子,我并未感到丝毫快乐,因为那是你在疯狂地报复爱情,可是我怀上了你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让无爹的孩子以后怎么办?你真傻呀你真傻......”
晨光弥漫的地平线。
裤子云已用剑刨根问底,为昔日并肩反霸的战友紫衣大侠刨好宽敞的坑。
“花枝妹妹,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还有一个男人正在用生命等你。”裤子云在坑边试探性地问低头不语的花枝。
花枝拔弄着跟舟弃竖一起采来的野花,淡淡地说:“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就让他一直用生命等下去吧。”
裤子云一惊:“你怎么知道他?说说是哪个?”
“朱雀,该死的朱雀,麻烦云哥哥,你得把他给我的长发还给他。”
裤子云故意说:“不是朱雀,你再想想。”
“如果不是朱雀,那么这个人便是......”
一旁的舟弃竖催问:“这个人是谁?如此令妹妹难以忘怀的人,真幸福。”
花枝微笑着:“这个人我不能说,就让他烂在我的肚子里。”
“说吧,我们是一家人。”舟弃竖又再催。
花枝看了看眼前这个深坑,看了看天空,然后淡淡地说:“姐姐真想听,那我就直说了,他是裤子云。”
“哦,裤子云,好呀好呀。”舟弃竖强装大气。
裤子云极不自然,问:“不会吧,如果是我,妹妹刚才何必看这个坑呢?”
花枝冷若冰霜:“不瞒你说,我的心一直想给你挖坑呢,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要爱就要大声说出来,不必作践自己,毁了时光。”
裤子云见花枝情绪好转,便说:“妹妹,你愿意嫁给朱雀吗?”
花枝无语。
舟弃竖揪了裤子云受伤的手臂,笑道:“夫君问得太单刀直入了吧。”
不料花枝接话:“好,我愿意嫁给这头马户。”
裤子云:“呵呵,他不是马户,他只是个冰冷的国家机器,不过正待妹妹去改造他呢。”
花枝:“他就是头笨驴,那次在天牢,要不是他非要坚持所谓的正义不可,豆娘姐姐就不会死,这笔账我得记在他的头上。”
裤子云附和:“好好好,的确朱雀是头笨得要死打犟驴,妹妹,那我们今天就动身去彩霞山,朱雀中了剽毒,亟待你的救助。”
花枝扭了扭腰肢:“哄鬼吧,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去救一个行将就木的将军?云哥哥一定是热衷于给人挖坑了吧?”
舟弃竖笑道:“是的,他就是个爱给人挖坑的人,不过,这次他挖的坑就爱情,朱雀是因太爱你而忽视了战场上的生死厮杀,所以才中了我的毒剽。”
裤子云插话:“我得强调一下,朱雀要不是爱上了你,早就把你思念的云哥哥哥剁成肉泥了。”
花枝:“呵,是吗,如此说来我倒是害他的罪魁祸首了哟,呵呵。好,那我这次不放过这头驴了,只是......”
“只是什么?”裤子云问。
“只是太对不起紫衣大侠了,再说,我怀上了他的骨肉,是不能再与另一个男人来一场恋爱了。”花枝神色杂乱。
舟弃竖一边向坑中扔野花一边说:“这并不影响爱情,如果是真爱的话。”
花枝回答:“我还是不去救他为好。”
裤子云忙说:“应该去,你们都心有灵犀一点通了,要不,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人是朱雀?你刚才还说,要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嘛。”
终于做通了花枝的思想工作,她答应一同去彩霞山。
现在,大家得返回黑峡谷,花枝要求拜谢父亲花上霜,同时与大家一起聚一聚。
...
傍晚时分。黑峡谷。
花枝的到来令大家喜出望外,花上霜高兴得接连向天空放出三个并不成熟的梦境丸,营造了一番五彩缤纷的烟花。
大家自然是以花枝为圆心,以亲情为半径,画出嘘寒问暖的弧。
裤子云放出的那对手臂,在快乐的氛围里,跳起自由舞。
停留一炷香的时间后,花枝就要跟着裤子云一起回到彩霞山了。
花上霜老泪纵横,逮着花枝的手久久不放,高高的颧骨似乎在动。
“爹,女儿会时常回来的,您可要保重身体,我刚才都把要去彩霞山的事告诉你三遍了,您就不要落泪了,其实我去彩霞山救朱雀将军还有个私心,那就是想通过他在皇宫的机会打听到幺妹花头和小不点的消息。爹也不要责备花头,她应该写信了,只是找不到寄出的地址。”花枝边说却边流着眼泪。
“女儿啦,你受了那么多苦,爹原打算阻止你去彩霞山的,爹想把你嫁级雷公电母的儿子雷放电或者雷漏电,但现在想通了,强扭的瓜真的不甜,要是紫衣赵走叉知道这个理,也就不会酿成悲剧,我们花家,真对不起他。爹也答应你,过些天我去米仓山,把师妹纸间雪接过来,一起住。”
花夕走了过来,满脸泪痕。
“姐姐,我真不该将紫衣大侠的事告诉给你,他的确爱的只是你,每次在折磨我的时候,都在喊你的名字,甚至连梦话都是你。”
“妹妹,一切皆命吧,他虽爱我,但我的确不爱他,我只爱云哥哥,唉,这人间的爱情咋都这么令人难以捉摸呢?能说说紫衣大侠埋葬在哪里吗,我想有时间就去看看,他爱喝高粱酿成的酒,爱看我穿白裙子,爱走我走过的小路。”
“姐姐,何必呢,就让他安心地投胎吧。”
“妹妹,你有所不懂,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不管怎样,他都给我留下美好,唉,错就错在不懂得爱情是拿来建设的,而不是拿来比较,要不是云哥哥的出现让我反复对比爱情,我自然会与他携手到白头。现在,后悔莫及。”
起风了,黑峡谷的灵石已散发出淡淡的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