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阳已洞房的消息满天飞。
这可不是好消息,贺离骚对异性有的放矢,已把一个无辜女子的命运拿捏得死死的。
贺离骚长得颗粒无收,活风调雨顺,混得风声鹤唳,令云台县城看得目瞪口呆。
洞房昨夜停红烛,这则爆炸性的消息,是气喘吁吁的肥肥带到绝情谷的。她打赌裤子去会在绝情谷搬救兵,没想到还真在这里。
肥肥的突然到来,令大家又惊又喜。
他们还从她的口里,了解到告密者,不出所料,还真的是杜台山。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裤子云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杜台山是裤子云的师傅。
肥肥还讲起紫衣大侠——救裤子云的那个。
当裤子出现在峨嵋时,紫衣大侠已混入把手严密的云台县城。
云台县。闭月楼。四楼大堂。
贺离骚的山羊还在舔食着一排排玉腿。整个圆型大堂,被一种近似呻吟的声浪所缠绕。
大厅中央的水床上,可怜的花阳虽已被解开枷锁,但已深度昏迷。
数次反被花阳羞辱的贺离骚,终于恼羞成怒,给花阳灌上了迷魂汤。
肥滚滚的他,牵来一头山羊,想往水床上放。
这时,突然贺离骚听到有人在楼下大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呀,闭月楼着火啦……
这大白天,怎么还有胆大包天的人敢放火?
半信半疑的贺离骚来到紧闭的窗前,推开窗一看,只见一股黑烟直扑窗内,差点把这个肥得出气都困难的他呛着,他索性捂着蒜头鼻,划了划烟雾,朝楼下看,只见已有火舌在风势之下左摆又飘。
顿时,贺离骚恐慌起来,连忙大叫:“快来人呀,救命啊……”
这时,一群跟班冲进大厅,在迷漫着的烟雾里,好不容易才将抱头鼠窜的大胖子贺离骚给拦住,并救走了他。
大厅里已乱作一团。
那些女子在拼命地奔跑,但因烟雾越来越大,好多都被呛着。哭喊声混成一片。
混乱中,一个身披紫衣的蒙面人,一下跳入大厅中央的水池,解开自己紫色的外套,一把盖住花阳赤条条的身子,把还在昏迷中的花阳扛在背上,一阵风似地破窗而出,落在惊恐万状的人群中。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只见他纵身一跃,凭借上等轻功,蜻蜓点水般渐渐远去了……
须臾扛着花阳的他便已出现在云台县城街角一间木屋里……
这个人会是谁呢?
原来,此人正是紫衣大侠。
正是救出裤子云的那个帅气青年。
豆娘和花夕正在那里焦急地等他的出现。
…
四个小时前。
紫衣大侠接到线人的通知,掌握到贺离骚三小时候要到闭月楼。
三个小时前。
豆娘和花夕已在街角的木屋做好了内应。
两个小时前。
紫衣大侠头載斗笠,身披簑衣,肩挑担子出现在高大的闭月楼下。
他成功地避开了手持长矛巡逻兵的视线,士兵把他当作了卖炭翁。
其实,他的担子里全是引火之用。
大家沿着绝情谷的小溪散步,被肥肥所讲的故事深深吸引。
小溪两边,那些忧伤的女子还在一个劲儿地比哭;不远处,那些骂树开花的人似乎已把树骂弯;红毛水上漂仍爬在地上,斜举着红缨枪,在跟树桩决斗。
半边脸师傅把另一半露骨的“鬼脸”,一直用宽大的手掌死死地捂着,生怕吓倒一片人。
反面人母夜叉示意大家别云打扰那些比哭的女子,于是,大家找了片空草坪,坐下来,听肥肥接着讲紫衣大侠的故事。
肥肥当仁不让。
“越在乎,越折磨。
我们都被花阳的遭遇所折磨着。
自己才是自己的屋檐,但愿花阳能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现在,我把肥肥后来的讲述整理一番,把裤子云不知道的情节补充上:)
最先把笑声带到青城山的是紫衣大侠,这个时间点正是裤子云哥哥在峨嵋救出花上霜大伯之时。
提起紫衣大侠,就是华山上官雁葬礼那天给花夕姑娘递手绢的人。
他与青城道士花上霜本无瓜葛,但因青城有女初长成,已在武林渐渐传为佳话。
出于好奇,原本在泰山的紫衣大侠便抱着仰视的心理,想趁这个参加葬礼的理由亲自去一睹风采,来个先睹为快。
他也想会会那个风流不覊的裤子云,想切磋切磋武艺。听说这个裤子云自诩自己风流不下流、浪漫不散漫、平凡不平庸,想来看看究竟是怎样一朵云会迷住一群仙女般的姑娘。
谁知,青城山的花上霜遭到生活的变故,就在葬礼那天,紫衣大侠亲眼目睹了裤子云和花阳姑娘,因被人检举售假药丸子而被官府双双带走。
一时间姑娘们乱作一团,生活的无助与凄凉感扑面而来、油然而生。
紫衣大侠本身就是出生在一个大官宦之家的,从小耳濡目染,打小便痛恨那些官员,他母亲就是个爱收受财物的人,一些命案可因收受财物的多寡而令命运瞬间改变。
当裤子云和花阳被抓走后,紫衣大侠本可出手相救,但又觉不妥,搞不好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于是他得想出不露痕迹的办法。
他来不及欣赏传说中的姑娘们,再说他跟裤子云一样,见不得女孩子流泪。挂完礼簿之后,他不打算坐席而提前走掉。
然而,那个掌管礼簿的杜台山,非要把他留下来不可,其实他们压根儿都不认识对方,杜台山热情洋溢地给他介绍青城山的风土人情,也一再打听着他的一些信息,真够烦的,但又不好推脱。
当花夕想归还紫衣大侠手绢的时候,他却没有了踪影。花夕略感亏欠似的,但也没放在心上。她想,一次萍水相逢而已。
但这方手绢却被花夕一直放在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温度紧贴于心。也许,这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孩第一次真正拥有异性的东西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摸这方手绢,潜意识地便将裤子云与紫衣大侠两相对比起来,感觉在气质这块各有千秋。但苦于没看到紫衣大侠的脸,就暂时没法论帅气了。
只觉得个儿都高高大大的,自己若往他们身边一靠,立马活脱脱的小鸟依人。
有一点可以肯定,紫衣大侠一定是个青年,那身装束就很有个性,尤其搭配在胸前的那一对狐狸皮,透露出朝气与不羁。
都说青春期的女孩子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总把某个对她好点的男孩子想千百遍,而对方呢也许早就把她忘了。这是个通病,花夕也不例外。
唉,我是不是太不害臊了,脑海里怎么涌现两个男人来同框,来对比,来评头论足,来自以为是呢。每每这时,青城山寒冷的夜风似乎掀动了窗帘。嘻嘻,还是睡吧。
…
这次去救花阳,那是箭在弦上。
当几个姑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但又想不出解救办法的时候,紫衣大侠出现了。
那天,他的脸没有被黑纱包裹。
院坝里,大家以为是裤子云的朋友,只有花夕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只见他仍然一袭紫色风衣,胸前的白色狐狸皮被换成了浅黄色。长长的头发上打理得很有纪律性,像忧郁的黑色瀑布。这长发若跟裤子云比较起来,有点直接吊打他了。
脸形上,他为“国”字脸,裤子云为“目”字,换句直白的话说,前者接近方,后者接近长。
五官上,他浓眉大眼,鼻梁挺拔有力,而裤子云呢,眉毛有种剑气收尾,鼻梁还不失懒散的样子,柔中带刚。嘴都差不多,也不好揣摸。
这番细密的比较,所有在场的姑娘都在心中跟进,只是不及一向爱以低头著称的花夕来得细致与精准。
当然,这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比较的,人家不可能杵在院坝里不动。
“嗨,你找谁呀。”花头把一只手托在自己的尖下巴上,像个男子似地问。
“我,我,我就是找你的,不不不,找你们的。”他有点小激动。
这时花枝把身材扭成“S”形,用欣赏瓷器的眼神,慢悠悠地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不慌不忙地说:“大侠,打扮得如此帅气,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呵呵。”
“嗯,也是,也不全是。”他说。
这时,花落接话说:“猜谜了吧,也是,也不全是,令本姑娘费解,嘿嘿,不如像我的名字那样,落花有意呗。”
气氛有点尴尬。
这时花下笑着说:“如果本姑娘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云哥哥的好朋友。是不是,请正面回答,不要侧面。”
“是,也许又不是。”他有点不自在起来。
这时,花夕低着头,轻声说:“请到茶房吧。”说完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远处站着的天山问月剑掌门李舞黛和昆仑山狮吼功掌门朱泰山一直在偷偷地抿笑呢。
…
茶毕。
紫衣大侠拘束成正楷字似地端坐着,两只宽大的手掌搭在对应的膝盖上。
对面的花头也学着他那个样子坐得很老实。其她几个姑娘自然而不失规矩地坐着。豆娘忙着倒茶水。
花夕借故说她的木凳子有点不稳当,借机顺势地坐在了靠近紫衣大侠身边的那个凳子上,过渡极为自然,但还是被花头看出了破绽了,咕的笑了一小段。
没等女孩们发话,这时只听朱泰山说:“哦,我想起来了,葬礼那天我看见你了。当时我们差点碰头了,你还给我笑着让路,是不是,年轻人。”
“哦,原来你来过。”六个女孩异口同声,真有点不可思议。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这时,紫衣大侠索性跷起二郞腿,但顿觉不妥,马上又端正如楷书。
“我,我先作个简单介绍,”他清了清嗓子,有点腼腆地接着说,“我来自泰山。”
“贵姓?尊姓大名是?”花头总爱抢话,被豆娘瞄了她一眼。
“免贵,姓赵,名走叉。”
“哈哈哈,啷块叫赵走叉,叫赵画叉多撇托嘛,又好记。”花头又大抢话,还在笑。
大家都笑起来。
花夕这次使劲地恨了花头一眼,豆娘赶紧去给他掺茶水。
花枝用手指简易地摸了摸眉毛,说:“大侠,不,赵哥哥,继续。姐妹们严肃点。”
“我,我赵画叉,不不,我赵走叉这次来是想跟大家一起商量怎样救出花阳姑娘。”
姑娘们听他这么一说,都进入自控模式,有一种莫名的敬意涌上心头。
身边的花夕也马上去给他掺茶水,呵,刚才豆娘掺的还没喝呢,于是浅笑了一下。
大家都在洗耳恭听了。
当赵大侠说出一套救花阳的方案之后,屋子里发出一阵掌声。
作为接应,大家一致认为豆娘去最合适,人不宜多,艄公多了打烂船。其他的人,在几个路口作为接应。花落自告奋勇带一套男装和一套女服,说如果有官兵追来,好来个金蝉脱壳。
后来,花夕一再要求与豆娘一起,先在云台县的一间茅屋里等。花夕说,那是一间空屋子,茅屋的主人据说走人户了,好久都没有回来。
花头笑着说:“好呀,给我老实交待,夕姐姐在那茅屋里干过什么?嘿嘿。”
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以上就是大致经过。
…
当赵走叉救出花阳姑娘后,先把她转移到一个秘密山洞里。
这个山洞,豆娘打小就在那里常玩泥巴。在救人之前,被花落和花下姑娘打扫过了,并布置好床位。
这个山洞有一股特别的滴水,此水能治铁打损伤,更能治昏迷和解毒。花上霜称这股滴水为神水,常收集这些滴水,医治了不少的人。
大家每隔一会儿要轮流派人悄悄地去看望深度昏迷中的花阳。
唉,可怜的花阳,要不是赵大侠出手相救,也许,也许就没有也许了。姑娘争着要感谢他呢。
腼腆的赵大侠故作镇定地说,你们想怎么感谢我呢,我愿意成为一个快乐的受害者。
“赵马叉,不,赵画叉,不不,赵走叉,不不不,赵大侠,我们要用吻感谢你。”花头这个假小子又在捉弄人家了。
“好呀,我赵马叉刚说过愿意成为一个快乐的受害者嘛。”赵大侠有点小得意了。
花夕心里说,好哇,又一个裤子云。
傍晚的时候,花阳苏醒过来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体质还很虚弱,山洞毕竟有些潮湿,豆娘建议干脆把妹妹接回来。
还得有人站岗放哨,怕是万一有官兵或者线人来了咋办。
花头自愿打前战,二位掌门也说他们愿意去巡逻。
豆娘说,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我们得想办法,要么搬家,搬得远远的;要么就跟贺离骚战斗到底。
花夕却认为既然选择武林,我们就应该牢房武林的宗旨,替天行道。
花夕的话令人错愕,一向以低头著称的温柔女,骨子里却有着一般男人没有的真正侠气。
赵大侠这次是第一个拍掌的人。
“嘿嘿,我们该用吻奖赏赵马叉了,你们不吻,我第一个上。”说罢,花头就去拥抱赵大侠,在额头印出了一朵红红的唇瓣。
这一吻,不要紧,除花夕外几个姑娘便依次吻了一遍。豆娘本来是要吻赵大侠额角的,却被花落一推,吻到鼻头上去了。
最后这一吻,花夕已打好了腹稿,想真的吻他的嘴唇呢,苦于思考不好自然过渡,而迟迟未能实施,这下好了,一对对二筒全都瞪着。
花落这时大声说:“夕姐姐,不吻白不吻,我们吃亏是福嘛。”
在花落的怂恿之下,花夕来到腼腆的赵大侠面前,可他却不好意思地站得笔直,花落搬来一个木凳子。
大家都在拍巴巴掌。
花夕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勇气,站在凳子上,用手把赵大侠的头一端,吻上了,吻上了,唇座轻轻滑过嘴角,看似造假,两个人却有泪花闪动。
就在那一刹那,花夕脑海忽然闪过裤子云,她有纠结,自己做错了吗。不过还好,就接触了上唇,下唇给裤子云留着。唉,我花夕这是怎么了,三心二意……
“喂喂喂,夕姐姐别太贪心,还有留个地方让我们病好后的花阳吻个够。”花头又在使坏了。
赵大侠来了精神,花枝揣摸,被群吻使然。
赵大侠建议大家一起去迎接花阳。
洞中的花阳还没有醒过来,姑娘们落泪了,可怜的花阳,平日里那么阳光灿烂,如今却命悬一线。豆娘从身后把她轻轻扶起来,其他姑娘也在帮忙搭手。
不过还是得由大力士赵大侠把花阳驼在背上,向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细腻的民间灯火已如繁星闪烁。
回到精心布置的温暖房间里,花阳渐渐睁开了眼睛,但又轻轻闭上了。她太虚弱太虚弱了。
花阳有救了,姑娘们欢笑起来,追逐加打闹,好久没有这样欢乐了,那笑声久久回荡在青城山上空……
然而,他们不知道,有一支官兵正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潜行。
当裤子云从峨嵋山下花上霜,然后一起与司北往、小不点赶回青城山时,眼前便出现房屋再次被付之一炬、女儿和掌门全然不知下落、那惨绝人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