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京城一处私苑。 一名小太监,敲门进到一间华丽屋舍,双手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小竹筒,屋中的张忠张茂正在下棋,他们淡淡地瞥了小太监一眼…… “启禀公公,飞鸽门送来一封密信。” 张茂起身上前,拿起了竹筒,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后,打开小竹筒,抽出了密信,先看了一眼落款,惊讶道:“小牛子发回来的密报。” 张忠也很惊讶:“那小崽子出京不过数日,便有密报发回了?” “是的。” “他都查到些什么了?” 张茂看着密报,眼角一阵抽搐,慢吞吞的道:“华山派掌门卓不凡与其妻妹田碧莲有一腿?” 张忠无语:“……” “点苍派掌门柳风笑屁股上有一块大胎记。” 张忠欲言又止:“……” “昆仑派代掌门背臀有一处刀痕。” “……”张忠错愕半响,怒道:“这查到的都是什么狗屁?那小子莫不是将道听途说的江湖传闻发回来了吧?” 张茂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未必是道听途说,我也曾风闻卓不凡表面正派,私下却品行不端,私通妻妹可能真有其事。” 张忠张茂对视一眼,小牛子的密报关乎九大门派两位掌门,没有一点本事,绝对查不到如此辛密,他们只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小牛子是如何看到人家屁股的? 人家总不会自己脱裤子给他看吧? 姑且不管小牛子是如何查到华山派掌门卓不凡与其妻妹田碧莲通奸的,若确有其事,他们倒是能以此要挟卓不凡,迫使华山派归顺朝廷。 两人看完密信后,继续下棋。 张忠举着棋子,半响仍未落子,突然说道:“张茂,你呆会儿清点宁王送给咱家的礼物,天明后,我要进豹房面圣,参劾宁王意图谋反。” 张茂神色一震:“您为何要参劾宁王?” 张忠深谋远虑的道:“宁王反心已决,我们必须跟他划清界线,可不能被他连累了。” “您认为宁王成不了事?” “他不是那块料,也就钱宁相信他能成事。”张忠冷声说完,落子绝杀! 张茂起身,微微一鞠,退出屋舍。 …… …… 山西汾洲地界,一个又穷又破的县驿。 一路车马劳顿的李慕鱼宛如一条咸鱼,无精打采躺在床上。这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县驿,养的马很少,此时已没有可以更换的车马,几个驿卒的牙加起来都不满一口,安保存在极大隐患。 桌上驿卒送来的糙米菜团都冷了,李慕鱼却一点都不想吃,七月天,赶了一天路,马都累崩了,更不要说人了。 京城到祁连山三千多里,两个月时间赶路,先前以为挺轻松的,即便不骑马,走路都能到达,现在知道错了,白天太炎热了,日头下赶路简直要命。 若是换成夜里赶路,当然会舒服得多,但走夜路不安全,出了京畿地区后,到处都是反贼盗匪,一不小心就凉了。 李慕鱼皱眉,听说蜀地现在有一个麻子脸造反,祁连山靠近蜀地,不知英雄大会是否会因此受影响? 行走江湖,没有武功,太危险了,李慕鱼撑起快散架的身子坐起来,下床吃着饭,掏出先前买的洗髓经,翻开研究起来。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 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 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着。 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李慕鱼勉强读了一段,却一点都不能理解经文的意思,太晦涩了,晦涩到甚至无从分辨真假。 才疏学浅,参不透! 李慕鱼将秘籍丢到床上,顺手拿起张忠送的火枪。 【妙药装入管中,添以铅子,以眼校之,火从其穴孔中放出,铅即击发,如挚电光,其鸣也,如惊电之轰……】 这是张茂给的羊皮卷里关于火绳枪的大概描述与运用,李慕鱼看不太明白,但作为一个现代人,想办法让一支古董枪发射,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慕鱼拿出弹药袋,装了一管火药,通条捣实火药,装入铅子,封管装上引线,只要将引线点燃,扣动扳机将点燃的引线引入药锅点然底火,底火再点燃枪堂里的火药,就能进行发射了。 李慕鱼拎着油灯来到院子,院子里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他举枪对准二十步开外一块镇宅山石,拿油灯点燃了火绳…… 砰! 火光一闪,铅弹打在山石上,反弹到不知哪去了? 李慕鱼住的隔壁屋,一个年轻小胡子刚跨出洗澡的木桶,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一枚铅弹击穿门板射进来,再将木桶击穿了,看着漏水的木桶,小胡子目露骇然,寒毛都坚起来了,幸好他早一步洗完澡了,不然,漏水的就不只木桶了。 小胡子很冷静,如若是刺杀,刺客发现一击不中,早就杀进门了,他深吸一口气,穿上衣服,拾起桶中的铅子。 门开了,小胡子举步走进院中,看到端着枪的李慕鱼,疾言厉色:“你开的火铳?” 李慕鱼转过身,木然点头:“有什么问题?” 小胡子看着李慕鱼转过身,枪口正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吞了一口唾沫,亮出手里捏着的铅弹,慷慨激昂的问道:“我只是想问你,这枚铅子你还要吗?” “……”李慕鱼愣了愣,耸肩道:“不好意思,我在试枪,铅子弹到你房里去了?” 小胡子斜眼道:“你说呢?” 李慕鱼挺客气:“我叫李慕鱼,在御马监当差,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小胡子一听御马监,立即变得阿谀,笑得很是谄媚:“下官陕西道监察御史刘大勇见过李公公。” 李慕鱼愕然,监察御史?前段时间跟小太监们习字读书的时候,张忠命他恶补了一点大明吏制,都察院司职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总之就是一个负责代天巡视,监察文武百官的衙门,他意识里都察院的官吏应该都是那种威严肃穆刚正不阿的形象,刘大勇这货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笑得很是奸佞,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贪生怕死,只会媚上欺下的狗官。 刘大勇至少是一个正七品的官,高过无品无衔的李慕鱼数级,但他面对李慕鱼,却表现得像一个卑微的奴才。 两人闲聊起来,刘大勇巴结的问道:“不知李公公前往祁连山,有何贵干?” 李慕鱼捣鼓着火枪,敷衍道:“赏花。” 刘大勇呵呵道:“李公公真是好兴致,再过两个月,祁连山下的野菊就要开了,到了那个时候,菊花爆满山,确实很美。” “……” 刘大勇呵继续道:“下官正好奉命巡视西宁卫,也是一路往西,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李慕鱼想想孤单的旅途上有伴也挺好的,另外巡按算是很大的官了,应该有不少随从,人多路上会安全一些,于是点了点头:“也好,这样大家路上也有一个照应。” “下官倍感荣幸。” “刘大人太客气了,对了,刘大人,你带了多少个随从?” “下官只带了一名随从。” 李慕鱼斜眼:“堂堂陕西道监察御史,出远门只带一个随从?”心中暗忖这货看来混得不怎么样啊? 刘大勇读懂了李慕鱼的眼神,干笑道:“下官奉命暗查,不宜大张旗鼓。” “哦。”李慕鱼转移了一个话题:“刘大人懂火器吗?” 刘大勇捋了一下胡子:“略知一二。” 李慕鱼求教道:“你知道如何最快速的装弹吗?” 刘大勇正准备给李慕鱼演示如何快速装弹的时候,一个身材丰盈的黑衣蒙面人跳进院内,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大声娇斥:“狗官,纳命来!” 刘大勇吓一跳,手一哆嗦,还没装弹的火枪顿时掉在了地上。 狗官?李慕鱼轻轻推了推刘大勇:“叫你呢。” “……” 二米多高的土墙,一下子蹦高进来,显然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李慕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没上膛的火枪,考虑要不要捡起来唬人,想想放弃了,他不动生色挪动脚步与刘大勇拉开距离,生怕被这狗官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