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赛程仍在进行,选拔远远没有结束,厄瑞波斯国家竞技场内即将上演二强的争夺赛,谁有资格成为这一届的榜首,在今天就能见分晓。
观众们陆续入座,由于经过了前四场比赛,场内的防御装置已经出现损坏,于是厄瑞波斯方面更换了一批更加坚固的装置,任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届选手的实力会如此强劲。
其中包括那位堪称神人的芙瑞雅·阿卡利亚。
尽管在第一轮选拔中,芙瑞雅的分数落后于查斯蒂娜,但内行的人,见识过她能耐的人,无一不认为她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堪称恐怖的存在,而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和毫无情绪变化的脸色,也是对败者最刺痛的揶揄。
与当时被魔教团的干部追击的芙瑞雅不同,现在的她收获了自信和实力。
她有心态,也有能力,击败其余三位选手,就算是查斯蒂娜。
芙瑞雅不得不和自己的师姐战斗了。
与那位来自典伊联邦的最强者决斗,见识来自光之国度的风采。
二
“艾克。”
艾克被一名白发女子叫住,她挥着手,示意他走到她身边。
这里是竞技场的休息室,目前,这里只有查斯蒂娜和艾克两个人。
“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最近你到哪去了?”
“芙瑞雅没告诉你们吗?”
“芙瑞雅?”
这下艾克想起,他除了芙瑞雅以外,没有遇见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让芙瑞雅传话给其他任何一个人,查斯蒂娜不知道是正常的。
“我昏倒了,被送去做了治疗,昨天才醒过来。”
“原来如此......玛修真是厉害呢,呃,不是,当然你也很厉害啦。”
像是害怕得罪人一般,她苦笑着说。
查斯蒂娜原本可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骄傲奔放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拘谨,这是她给艾克的第一印象,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如今的她,总会让艾克感觉不真实。就算这是正常人的样子,但艾克还是觉得她变得与众不同会更好。
“没事吧?”
“没什么事,脑子还挺正常。”
“那你得好好支棱起来啊,你可是代表斯托拉斯,得好好地跟萨克尔打。”
“这我自然清楚,倒是你,快要上场了哦。”
查斯蒂娜与芙瑞雅的比赛被安排在上午,艾克和萨克尔的对决则是被放在下午。
“是啊。”
“你还没有和她和解吗?”
“没有呢。”
“其实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闹成这样......
我知道这个问题不适合问你,但我的确感到好奇。”
“没关系,我告诉你吧。”
“呃?”
艾克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查斯蒂娜会抵触这样的问题,特别是有关她和芙瑞雅的过往的事情,没想到这次,她选择了直面不堪,选择将过往说出来。
“其实我是无暇教的人。”
“!”
艾克皱紧了眉头,仔细听着查斯蒂娜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的家世世代代信奉着无暇教,而我的父亲,则是无暇教中颇有权威的人,芙瑞雅她从小跟着修行的老师,正是在我父亲的制裁下,从那象征着最高权利的八大宝座上走了下来,她叫做伊萨贝拉。”
“......”
“而我帮了我父亲,以非常见不得人,非常下流的方式,屈服于他的威严,帮助他制造舆论和压迫,使得伊萨贝拉大人卸任,这是我一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事,就算我是教徒,就算我的家人是教徒,做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错误的。”
“......”
查斯蒂娜没有看着艾克,而是看着地板,继续说到。
“伊萨贝拉大人是慧使,她不会出错,她只是研究了无暇一族,得出了客观的结论,教会里的人何必要这样针对她,我不理解,但煽风点火的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招到芙瑞雅的恨吧,我们原本都是伊萨贝拉大人的学生,跟着她学习魔法理论,最后是我留在了典伊,芙瑞雅则跟着她姐姐回到了斯托拉斯。”
她叹了一口气。
“我们明明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的......她却因为这件事变成了那副模样。”
这下艾克大概是明白了。
确实是一段难以释怀的过往,就连芙瑞雅现今的奇特性格,也是那件事致使的,伊萨贝拉对芙瑞雅而言,芙瑞雅对查斯蒂娜而言,都是特别重要且特殊的存在。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室内的两人都警惕起来。
“有人吗?”
“谁?”
“门怎么锁了?”
“是芙瑞雅......”
“啊,有人的,我这就来。”
艾克小跑向休息室的门,看见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芙瑞雅。
“艾克,你不是下午吗?”
“闲得没事做,就来这里逛逛。”
芙瑞雅走向小圆桌,取了一杯果汁倒进嘴里。
“那我就走咯,比赛要开始了。”
查斯蒂娜跟着芙瑞雅一块出去了。
“祝你们武运昌盛。”
“唔。”
“嗯。”
门被轻轻关上,艾克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是艾克明白,即将发生在竞技场内的,是一场不能错过的决斗,是一场能载入史册的对决,艾克必须到场,这一点他已经拜托伊萨贝拉搞定了,他会坐在竞技场最高的位置上欣赏这场比赛。
欣赏芙瑞雅和查斯蒂娜的比赛。
三
艾克来到竞技场的最高处,一同站在这里的,还有伊萨贝拉。
她穿着白色的礼裙,不放过在赛场内的任何变化,因为就在今天下午,这里会发生一件很震撼的事,薇尔和伊萨贝拉,将会以她们的全力,打破阿波菲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正确,艾克本人也感到稀里糊涂,只是伊萨贝拉已经安装好了所有的装置,这些装置已经和薇尔的神库形成了感应连接,薇尔只需要触碰到它们。即可一次性放大自己的神力于赛场中,摧毁无暇一族的领域,彻底杀掉欣特莱雅。
这对阿波菲斯来说是残酷的,是悲剧的,但对世界来说,这是必要的牺牲,如果可以,艾克希望欣特莱雅能活下来,但问题就在于,发生那种事的概率不存在,一旦被打破了领域,无暇一族是一定会死去的。
艾克叹了口气,望向一片黑漆漆的天空。
“艾克?”
“怎么了?”
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个位置只有工作人员能到达,而艾克的身下,则是数不清的观众,伊萨贝拉到颁奖前都不会离开,所以艾克只要静静待在这里欣赏比赛就行。
“下午的比赛,我们并不要求你取得胜利,但请尽你全力,抵御住神力的冲击,那会非常的煎熬,经由我的装置放大后的神力即使被领域抵消,也能造成不可小觑的破坏,一定要挺住。”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那个,说这个不会被阿波菲斯发现吗?”
“他的的确确是厄瑞波斯的眼和耳,但并不能做到时刻听见每个地方的声音,就算是‘剑’也做不到,而我们刚刚的对话被他抽中的概率几乎就是不存在的,能明白吗?”
“明白。”
这样看来,在顿克里斯堡的塔顶设置结界好像也没那么有必要。
伊萨贝拉看向薇尔那边,她正在包厢里静坐,在她身前不远处,就坐着厄瑞波斯帝国的皇帝,阿波菲斯·维吉尔。
“伊萨贝拉......小姐......我想问问。”
“已经和我这么熟了,就不用加称呼了啦。”
“那么伊萨贝拉,我想问问。”
“嗯。”
“你从慧使的职位上退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
“......”
“艾克,查斯蒂娜,和芙瑞雅,都是我曾经的学生,但如今她们的老师,都已不再是我了。”
“这我知道。”
“艾克你知道啊?”
“查斯蒂娜告诉我的。”
“这样啊......她们曾经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但是我却不能见证她们成长了,如果你是要问我被压迫着退下八大慧使的感受,那我也只能说。
我为典伊的学术之风感到悲哀,为不能见证她们俩的成长感到沮丧,为我的研究之路坍塌而感到悲恸,这就是全部了,艾克。”
“......”
这是伊萨贝拉的想法,对于她的想法,艾克不做任何其它的评价,但他绝不认为她的想法有错。
“现在的典伊,学术或多或少受到教派的影响,我并不希望看见这些......
另外艾克,对于你先前提出的观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是正确的,厄瑞波斯的天空的确是虚假的。”
“啊?”
他诧异地微微张开下颚。
“你抬头看见的天空,其实和其它地方的天空无异,你所感受到的日月变化,都是真实存在的,而它们其实是阿波菲斯在开国期间发动一系列战争的产物,或许是因为过于思念欣特莱雅,力量失控,才使得被称作‘祝福’的诅咒遍布厄瑞波斯各地。
没错,被称作‘祝福’的东西并不是祝福,截然相反,它们是诅咒。”
“伊萨贝拉,我头要炸了。”
“抱歉,一下讲这么多,你消化不过来吧?”
艾克摸着头,探出头看向比赛场地。
“噢,她们入场了。”
芙瑞雅坐在椅子上等候比赛开始,查斯蒂娜亦是如此,场面在解说员的渲染下变得愈发紧张,二者就像紧绷的弓,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防御装置正在被激活,而二者的气息也在逐渐逸散。
就连观众席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防御装置只考虑到了魔力,而没有考虑到气息,估计官方也没想到在最终筛选中会有这么强大的气息,最高级的防御装置能抵御气息的攻击,但那只出现在顶级淘汰赛中。
所以这场比赛才会那么重要。
这一世代最强大的魔法师会在这里对决。
“艾克,我还是很骄傲。”
“嗯?”
“骄傲于我的学生们,依然走着我没走完的路,践行我的意志。”
“可是伊萨贝拉你看着很年轻。”
“别被我的外表欺骗哦,就像不被薇尔的外表欺骗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一个隐藏了年纪的老婆婆?”
“喂,真没礼貌。”
“抱歉呢。”
“我得捏捏你的脸!”
“别,别,我错啦。”
伊萨贝拉假装要伸手去扯艾克的脸皮,又在要触碰到的时候收回了。
因为比赛要开始了,伊萨贝拉不想错过这两人的每个动作。
四
“您来了,未来小姐。”
“您是......?”
“您不认识我是正常的。”
一名老者从石英台阶上走下,来到蕾娜身前,他的眼睛就算历经岁月,也依然很亮很有精气神,明明有着满头白发,一嘴的白胡子,却不用杵拐杖,不用戴眼镜,甚至连动作都很利索,依据气息判断,他也不是什么高强的魔法师。
看来他很懂生活。
“您还记得您的母亲吗?未来小姐?”
“记得,您是要?”
“我是当年出征厄瑞波斯斩灭恶龙的随行学者,和您的母亲乘坐一辆车。”
当年的一场意外,夺去了蕾娜母亲的灵魂,但她母亲的灵魂并未消亡,她使用高强的法术保住了灵魂,但再也回不到躯体内了,并受到了诅咒被困住,这支守卫团的精锐部队由当时的副团长率领,而最后活着回到斯托拉斯的,仅有副团长和随行的三名战士,以及一位学者。
所以厄瑞波斯与其叫黑暗国度,不如叫诅咒之国。
“您就是......”
“是的,你的母亲托我带给你一件东西,只是当时我因为受到了刺激,忘记了这件事,我为此感到很抱歉。”
“不必不必!您起来!”
老者弯下腰致歉,蕾娜则是连忙上前扶着他起来。
蕾娜自然是受不起这等老者的礼意,但心意是受到了。
至于蕾娜母亲要交给未来的是什么,她感到很好奇。
老者从上衣里拿出一团包裹着某样东西的绸缎,随后缓缓展开在蕾娜眼前。
“!”
她瞪大了眼睛。
是母亲的笔记本。
她略微颤抖地接过笔记本,小心地翻开。
那上面记载的并不是所谓的学术研究,也不是什么工作安排。
全都是蕾娜最爱吃的东西。
蕾娜朝着后面翻了好多页,皆是如此。
她捂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她......”
“小姐?”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老者看到蕾娜这幅模样,只是慈祥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孩子,没关系的。”
老者轻拍蕾娜的肩。
“我......”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或许是为再也不能回报母亲的遗憾,感到无边的寂寞和悲伤。
父亲从未真正地提起母亲对自己的爱,他永远只是强调母亲的工作,不断重复着:“你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人。”
蕾娜何曾想过,斐多里斯那个滑稽的糟大叔,也曾深爱着一个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