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手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应该是掉进了妖怪窝里了。
不过江湖人嘛,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无所畏惧。
砍头是小,背叛朋友是大,虽然对于彭有期的印象来说,自己其实也不多了,仅存的一点子的印象就是彭有期烤的烤鸡特别香。
当时他饿得饥肠辘辘,被困在山中似乎遇到了鬼打墙那样的盘桓出不去,在马上就要伸嘴去啃黑白无常的勾魂所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能把他的肠子吊出来的香气。
接着,他就在迷迷糊糊中被灌了一口水,然后一只热气腾腾的鸡腿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饿得浑身无力,然后大口拒绝,全凭本能。
之后他得知恩公姓名,然后慷慨激昂留下一句眼泪汪汪的话:“只要来日恩公有事,我必然千里而至!”
如今恩公有事,他果然千里而至,结果,是给恩公扒皮。
观音手越想越难过,眼泪汩汩往外冒,看的人头皮发麻不明所以。
他带着哭腔决绝的嚷嚷:“妖怪!别看你现在人模人样风度翩翩美不胜收!但是我知道,这皮囊都是别人的!如今你连这样一副上好的皮囊都用的腻味,想要让我给你扒一层新的,我告诉你,不能够!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助纣为虐!”
最后四个字,咬字特别准。
然后他闭眼,一副凛然就义的模样。
看的在者皆是无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先憋不住笑的是云朵朵,她笑得肚子疼,弯腰,头上的发带一颤一颤,随着发丝散落,“江湖人原来都这样逗吗?看来他们适应的很快嘛,我还以为江湖人对玄门态度都是像彭有期那样特别特别排斥呢。”
木云乔摇了摇头,他想说其实江湖人不是都这样,不然观音手也不会被成为异类,想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个发笑的是那个地精,对方关系的收到了全部的后续款项,美滋滋的把珍珠全部塞进了嘴里,然后打开肚子上的缝隙再一颗颗掏出来数,数完了再吃进嘴里。
如此重复几回,以至于他笑的时候还喷出来一颗珍珠。
他急忙止住笑,爬过去把那个珍珠捡起来塞进了嘴里。
这一切都是当着观音手做的,观音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于眼前一切都不做任何态度。
木云乔终于说话,说的是话本中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你误会了。”
这句云朵朵熟,她头一回见木云乔的时候,木云乔也是对着她说了这样一句台词。
当时她也以为木云乔是个很好看的妖怪,要把她抓住吃掉。
想想,当时自己可没有观音手这样的镇定和慷慨。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跑。
——到底是江湖人呀。
云朵朵暗暗佩服。
观音手睁开一边的眼睛:“误会什么?”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不断的重复打开肚子和吞吃珍珠的地精说:“误会这个能够把我从北地大山一下子带到这不知道何处的客栈不是个妖怪?”
然后又指着木云乔:“还是误会我刚刚过来时候看到你在扒皮是我眼瞎了?”
“……”确实有些无话可说呢。
木云乔微微笑笑,首先道:“第一,我不是找你来扒你朋友的皮的;第二,你果然是不认识周是的,但是,之后在其他的江湖人面前,你要认识周是;第三,你的朋友并没有死,而且,还是你朋友告诉我你的存在。”
观音手心中莫名,但是在知道彭有期没死的时候,他果然安心了许多。
既然彭有期没死,那么是不是就证明,这个妖怪不一定是一个会扒皮的?
虽然他的问题许多,不过眼下还是有个棘手的,他问:“那,你刚刚身上的皮是谁?”
木云乔说:“那不是谁的皮,那只是玄门中的一个变化的法术。如果你想,我还可以穿上你的壳子变化成为你。”
观音手并不懂,不过有他还是抓到了重点:“所以你是玄门?所以那不是人皮?”
木云乔点头:“我是修仙门派的弟子,这里是不坪村,我和我朋友路过此处,参加了一场喜宴,遇到了一场事故,死了一个人,如今这场事故似乎涉及了玄门,但是你的朋友彭有期不确定,所以他希望能够出现,验一番那尸体,证明那死者之死是不是和玄门有关,还是有人假借玄门的手法,行嫁祸之实。”
木云乔说:“但是彭有期说归说,观音手走遍江湖行踪不定,哪怕是按照他的说法放出离奇死因的消息,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引你出现,更多需要一番缘分。但是我么,更加相信事在人为,既然缘分虚无缥缈,那我就来拉扯一番这一线牵。”
观音手懂了,他若有所思点头,借着又问:“周是是谁?我为何要认识他?”
木云乔笑笑,举起一张皮:“就是你刚刚见我扒的这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观音手一个没忍住,又是一声震天响的尖叫。
彭有期在房间里踱步,他心头焦虑,第一不敢确定到底要不要放出消息,第二不知道观音手到底能够用多快的速度赶过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去本地最近的城镇去寻仵作,但是若是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牵连更广。
不坪村和其余城镇不同,本不算是个正经的村落,本地土壤不适合耕种,树木中果树的含量也很低,虽然有溪流可是却过于清澈,水清则无鱼也无法捕鱼为生,所以找个地方本就没有形成村落的可能。
只是源源不断的江湖人,让许多外来的村民入住,盖了酒馆建了客栈,有的长居有的不过打工,本地有个村长,其实说白了也无用。本地的村民户籍皆不可能有不坪村三个字。
他们即便是打架,要闹上公堂,都要好好的坐下来商量自己到底是归那个县衙的。
所以,本地还能算个三不管。
而现在,一个不小心,本地这件事情,就要成为三方介入的大事了?
彭有期越想越头大,无意识的挠头行为也越发的用力,直到指甲中抓掉了一小把头发才罢手。
他无处疏解这种焦虑,只能继续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门被砰砰拍打,是岛刀刀的声音:“彭兄弟?彭兄弟你在睡觉吗?快醒醒!有结果啦!那观音手说,果然事情有蹊跷!”
有结果?
观音手?
彭有期的脑子一时之间都木了,什么意思?这么快,观音手就来了?彭有期愣愣的开了门,然后愣愣的看了看外头:这,还没过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