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手晕倒的时间很快,醒来的时间也还成。
地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还没有完,哭到忘我,情不自禁的扯起来木云乔的袍子下摆要擤鼻涕。
被木云乔一脸黑线的扯了回来。
地精扯了个空,又瞧见木云乔的黑脸,以为自己犯的错误无法原谅,于是更是放声大哭。
地精的哭声和人的声音不同,毕竟地精不是人,而是地母所生的产物,所以地精的哭声简直五花八门,有的像猫头鹰笑,有的像鹿鸣,有的像风,而眼前这只地精的声音就十分的骇人——声音像是漏风的风箱。
呼噜呼噜噗呲噗呲。
观音手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的,他哎呦哎呦的扶着腰坐起来,耳朵里杂乱的像是住下了一窝抽烟喝酒的的蝉。
扰乱的眼前和耳根子都不清净。
好容易等到他逐渐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他愣住了:这是哪里?他记得自己明明在铁岭,据说那里有许多被虎狼掏心的尸体,于是他兴冲冲的进了山,结果半路上看到一个小老头,佝偻着在那捂脸哭,哭的难听至极,肝肠寸断,哭的观音手不好意思就这样绕过。
于是就挺住,硬着头皮和颜悦色:“这位老人家——”
老人家摊开脸,一手的眼泪抹的脸上脏兮兮,还没等观音手问一句老人家为何再次哭泣,手就被那矮小到出奇的老头抓到:“你!你是不是观音手?”
正常情况下,若是被如此质问,观音手就要警惕了,至少也要大喝一声,跳开三丈,拔刀警惕。
但是眼前的小老头,个头站直了都没有他手上的手杖高,且一脸真诚,眼睛闪闪发光,有那么一个瞬间,观音手还想过,这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倾慕者来着。
就因为以上种种的子我猜测,观音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同时不经意的挺了挺胸,道:“不错,我就是观音手,老人家——”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那面前老人家一脸惊喜的光芒啊,他的手仅仅抓着自己的胳膊,细瘦枯槁的爪子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腕子肉里,他的眼泪还在满脸,但是此时已经是喜极而泣了:“果然今日的好运是我的!”
什么好运?是遇到他是好运吗?
观音手还没想个明白,就被那老头拽着,直接一头冲撞进了土中。
土遁。
那个瞬间,观音手脑子里想到的词。
遇到黄鼠狼精了。
这是观音手想到的第二个词。
没办法,这是铁岭嘛,铁岭下的村子到处都有黄大仙儿的传说,走个夜路都听到嗓门粗大的婆姨吓唬自己夜啼的小儿:“还哭,还哭就把你送给黄大仙儿叼走了!”
黄大仙儿就是黄鼠狼精,据说是铁岭中的标志性神仙,矮小,敏捷,好吃,且小心眼。
但是从未有人见过真的长啥样,大概不爱见人。
结果今日,他见到了?
观音手激动起来,他还没见过真的妖怪,也没见过土遁!
土遁就是两眼一抹黑,然后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又一股劲像薅萝卜那样把他往上拽,险些把他薅散架了。
结果拽上来,看到的不是黄鼠狼的窝,也不是什么妖怪的世界,是——黄鼠狼在褪皮?
观音手被自己强大的脑洞给震撼到了,还未来得及让自己适应一番,他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他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咚一声响。
然后再醒来,一点儿动静没引起注意,他哎呦哎呦的声音被难听的哭声给淹没,连那个嫌弃的男声都比他打眼。
那个黄鼠狼,不对,小老头蹲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旁边,哭哭啼啼,满脸泪痕,但是嘴里说的却是:“这说好的珍珠数量可不能少啊,一个观音手换一把子珍珠,我问得可清楚,他就是观音手。”
观音手愣住,正好这时候那个年轻人察觉他的动静,扭头,对视:“你是观音手吗?”
“我不是。”
他看着那老头得吧得吧的样子,又想起来听到的内容,心里那一个气,他被妖怪抓住就算了,现在还成了妖怪的货物,在讨价还价。
“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是妖怪,但是看你相貌堂堂眉清目秀,可别被这个黄鼠狼精给迷惑了。”
他苦口婆心,想来也是白念叨,他没忘记刚刚过来时候看到的一亩,如果他判断不错,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妖怪,许就是传说中的画皮。
不得不说,这张皮相,实在是不错。
所以,这个画皮的妖怪找他来,做什么?
观音手起初不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你找我来,莫不是要让我替你扒皮?”
这回困惑的表情就转移到了木云乔的脸上。
不过当务之急是他先问清楚黄鼠狼精是个什么情况:“你是从哪里把他带过来的?”
地精生怕木云乔不知道这番的辛苦,经此一问,立刻邀功:“小神仙可不知道,这个小凡人跑的可远,竟然去了北地,且是北地的北地,那里的土真是邦邦硬,可不好走。”
说的是土遁。
木云乔又问:“那你是哪里的地精?”
“我是南海的。”满脸都是骄傲。
云朵朵满脸都是惊讶:“你一个南边的,跑去北地把人找到的?你北地那边的地精呢?”
对方羞涩:“小仙女有所不知,北地常年寒冷,地精最是怕冷了,所以每年十二月,有十月中的时间,北地的地精都会相约跑去我们南海过冬,我们南海的海水都是暖的。”
若不是木云乔打断他,怕是这个南海地精还要邀请他们去到此一游了。
云朵朵又问:“那他为什么说你是什么黄鼠狼?黄鼠狼是什么?”
这还真不怪云朵朵,云朵朵的五十桥那块儿,不产黄鼠狼。
地精回答:“啊,就是北地的一种黄皮耗子,会成精。”
别说观音手了,怕是铁岭的小儿见了会土遁的地精,都会直接反应对方是黄皮耗子成精的。
这回不光是云朵朵,连带着木云乔都跟着哦了一声。
那边的观音手把这些对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他一脸戒备加怀疑:“小神仙,小仙女?所以你们不是妖怪?不是来找我给谁扒皮的?”
“……”
这问的,多冒昧啊。
你别说,还真是。
木云乔露了个笑来,问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一个江湖朋友,刀客周是?”
观音手反问:“那是谁?”
木云乔咳嗽一声,再问:“那彭有期呢?”
这回观音手点头:“确实有过交情,他算是我的朋友。”
他很快警惕:“你们不会是找我来扒我朋友的皮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