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小谭涌入了第一丝除了神仙圈之外的光线——这光明才出现的第一秒钟,神仙圈就消失了。
石山探头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脸朝下飘浮在水面上的莫虚言,他浑身软软绵绵,想一滩破布那样在水面上飘来飘去。
而木云乔和云朵朵,虽然没有这样的毫无形象,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基本昏迷不醒。
不过一宿不见,原本还娇俏漂亮的小姑娘此刻小脸雪白,睫毛紧紧的闭着,旁边的木云乔情况更加不太妙,不过这很好,甚至石山在想象中他们的情况要更加糟糕才是。
“按理来说应该冻成雪人才对......”石山嘀咕,不过他自然的想大概是因为这里头多了个神仙的缘故。
青绿并未对他说更多关于神仙的事情,但是在石山这种凡人的理解中,土地这种的神仙实在是小到不行,虚担一副神骨,既不能保佑风调雨顺,也做不到呼风唤雨,甚至百姓落难时候,也不会去寻求土地的庇护。
而对于莫虚言这种的神仙就不一样了,哪怕是散仙,数百年的寿命已经足够引人仰望,而且他是由人成仙,即便是等级不高,可是不是还有术法么?
崂山道士还会驱鬼降妖呢,这种真神仙只怕更加厉害。
......
这个想法在石山从木云乔身上搜寻到一些符纸的时候更加坚定了。
在小谭中泡了一晚上,从这看着平平无奇的荷包中掏出来的一叠符纸竟然没有泡烂,真是......石山试了试,果然水火不侵。
水火不侵的不光是空白的符纸,还包括木云乔和云朵朵的衣裳。
石山很是仔细的看了看木云乔的衣裳——他到底还懂得一点点非礼勿视的道理,果然,他发现木云乔的衣裳格外的别致,看着样式普通,但是却没有针脚的痕迹。
“难道这就是天衣?天衣无缝?”
“果然是神仙弟子!”石山赞叹。
并且对于眼前的两幅躯壳更加的满意——这一对小情人可以替他带来更多。
比较春妮来说。
春妮再如何的听话,到底也只是个米铺家的女儿,左右不过是能走一趟县中。有了神骨之后,来去更加的自如,也更加的听话。
听话就够了。
石山心中如此想法。
他看着听话的春妮用娇软的手毫不费力的托着昏迷不醒的少女,把她挪到了水池中。
说是水池,其实更像是一口大锅,一口可以让云朵朵十分自然的泡进去的大锅。大锅之下燃着炭,随着炭火的燃烧,锅中的水温也逐渐的上升。
等到锅中的水到了足够烫手的程度的时候,锅里的少女逐渐苏醒。
随着睫毛的眨动,云朵朵逐渐睁开了眼睛。
睫毛上的水珠到底是影响了她的视线,她记得师父说过,当初捡到她的时候原本想丢掉,或者给点好东西让人间的夫妇来养,偏生自己抱起来的时候,那婴儿在他的怀里睁开了眼。
青引回想起来都还是被萌的心肝儿颤抖:“那眼睛啊,像葡萄一样,真黑,还有那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
修仙界中很少有娃娃,大多挑选有天赋的修仙弟子都是从七八岁开始,和人间的开蒙时间差不多,从未有过什么传说中的灵童啊智婴啊,一出生就紫气东来灵光大盛的。那都是骗人的,只能骗人,神仙骗不到。
而事实证明,天生灵童果然是假的,襁褓时期就成了修仙弟子的云朵朵几乎可以算是一点灵根都没有,天天和修仙界中的小精怪玩的开心,玩得不开心就绝交,反正也没什么的。
不过青引教育的好,云朵朵对待精怪就像是人间对待鸡鸭鹅一般,平时可以玩可以学着嘎嘎叫,但是该吃的时候也是吃的满嘴油流的。
云朵朵睁开眼睛,头一个见到的就是守在锅边的春妮。
她一时之间没认出来春妮,只是觉得她伸长脖子探头过来打量的样子很好笑,又很熟悉,像是她认识的一个白鹅精怪。
那只白鹅精怪是个姑娘,平日里喜欢穿白色羽衣,爱看傀儡戏,激动地时候就会鹅鹅鹅的叫,看到悲情戏份的时候会鹅鹅鹅的哭,后来云朵镇来了另外一个白鹅精怪,是个男妖怪,也穿白色羽毛衣,大热天的也要这样裹着,一头汗了也不肯换,在一场折子戏的演出时候对哭的鹅鹅鹅的女白鹅一见钟情,天天追着她跑,不管是女白鹅是自己跑还是赶着鹅车都是照追不误,一边追一边流着泪喊:“鹅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鹅啊!鹅儿啊!鹅鹅鹅啊!”
想到这里,还在锅里被煮的云朵朵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音。
这笑意激怒了春妮,她本来就对石山想要给云朵朵塑骨这事耿耿于怀,一边守着锅一边心里醋意翻腾,恨不得加大火势直接把云朵朵煮熟算了。
这忽然一笑,更让春妮觉得实在挑衅她,仗着如今石山不在,她尖着嗓子喊:“你笑什么!?”
然而这一句像是喝止也像是质问的话并没有让云朵朵产生什么惧怕,她还是自顾自的发笑,笑得春妮越发的火冒三丈。
少女在锅中的时候一直昏迷,脸色也是白的,经过缓慢过度的温水浸润之下,她的脸色和唇色都恢复了红润,一双纤长的睫毛又黑又润,笑起来的时候不像是平日少女的娇羞腼腆的抿嘴微笑,而是仰头大笑,水波一次次跟着她笑意而震荡来去,有好几次都要淹没她的眼睛。
她却浑然不在意,依然还是自顾自的笑,笑得又畅快又美好。
真是美丽的少女啊......
春妮眼前又浮现了石山打量云朵朵时候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赞叹,她的心闷得发疼,像是被无数只猫爪子挠抓一样,又疼又痒,耳边不断有个声音在蛊惑她:“杀了她!杀了她之后,石山还是你一个人的!”
她险些被这个蛊惑骗到,伸出的手的指尖触到水,那水其实还没有到烫人的地步,最多是温烫,但是她却立刻缩了回去。
她不能承受石山愤怒的后果,她甚至对于只要稍微想象一下石山怒视她的一个眼神她都受不了,可是......她更加受不了石山把温柔的眼神转移给别人。
春妮的手颤抖,缩回的手定格在半空,她面上是果决的恨意,眼中确实彻骨的悲伤,但是发抖的身体和冰凉的双手无一不泄露她的犹豫。
春妮在犹豫,但是“云朵朵”却并不会。
春妮没注意到大笑的“云朵朵”什么时候止住了笑声,收敛了笑意,只留唇角的一点勾勒,只听“哗啦”一声动静,一双手从热水中伸了出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春妮的手腕。
女子柔软冰凉的手腕被截然不同的温暖紧紧包裹,她想要颤抖,尤其是在对视上了少女的眼神之后,她更加的从内至外的想要发抖,然而少女明明也是一双又软又小的手,此刻却迸发出坚定的力量,叫她动弹不得。
她甚至来不及呼救一声叫外面的石山听到,就被大力的拉扯到了热水中。
等她狼狈的在热水中睁开眼的时候,她们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换。
她的脖子被少女紧紧的禁锢,让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要一张嘴,无尽的热水就会涌入她的口鼻中。她只能被动的听她正上方的“云朵朵”在说话,用一种陌生的,不容置疑和回避的强硬且冰冷的态度:“你就那么喜欢他?你就没有一点点怀疑过,自己凭什么喜欢他吗?石山这个模样的人,村子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你家米铺运米的劳工你怎么不喜欢?还爱的这么惨?我若是你父母,也要给你驱驱邪......”
“云朵朵”问一句,手上的力气就增加一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手下的力气已经掐的她喉咙发干,眼珠子慢慢的鼓出来。
这个场景很熟悉,这个感觉也熟悉,这是她爹娘撞见她和石山在米铺仓房相拥的时候的态度,她爹差点把她掐死,却在她落泪的时候颤抖的撤回了手。
她落泪,她爹哭的比她更厉害。
但是她现在也哭了,也落泪了,可是,无人撤手。
铁了心要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