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遥走了。
没有给任何人送别的机会,在深夜悄然离去。
一人一马一件冬衣,一条大道,一方天地。
他走后,辰京的格局或许又会有新的变化。
白芷没有再执拗地想着再见孟瑛,让他安静地养伤,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找到了卓翎,要卓翎带她去参加这些官太太的聚会。
接近这些官太太,与她们建立联系,一是可以探听到各种消息,而是可以找机会刺激她们,让她们回家在丈夫身边吹耳旁风,到时候要在各个机构中安插人手,就会变得方便许多。
这些事,孟瑛从未让白芷做过。
白芷还是有些忐忑,好在有卓翎的帮助。
今日是吏部尚书卓卿松的夫人卫浩岚以琴会友的局,吏部尚书是卓家权势中极重要的一人,他掌握着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权,是个手握实权的重臣,朝中许多人都是受他提拔起来的,是入朝为官必须讨好的一人。
而他的夫人卫浩岚也是地方豪强的大小姐,加上丈夫的原因,权势极大,自然也成了众夫人讨好的对象。
此人有一手出彩的琴艺,常以琴会友。但听卓翎说,说是以琴会友,但实际上是来听众人的吹捧。曾有人指出她弹琴手法的缺点,第二日就被众人排挤,而她的丈夫也在不久后被贬出京。
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
卓翎带白芷去前,还嘱咐她,“她们定会拿你的出身说事,每个人的身世都会被他们拿出来挑毛病,你可千万要忍住,越卑微越好,不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个不受控制的人,明白了吗?”
白芷点头,出身卑微这事她早就习惯了,她自信满满,觉得没问题!
果不其然,在辰京最高档的茶楼里,一番琴曲后,众人就开始盘起了白芷的身世。
“宁王妃今日可真是稀客呢!宁王殿下最近秋猎夺魁,那可风光了!”
“可不是嘛!听说宁王殿下信佛,日子过得清苦,连荤腥都不愿沾。宁王妃到我这儿来莫要拘谨,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为首的卫夫人,看似热情的招待着白芷,话里却夹枪带棒,说宁王府穷酸。
白芷看了眼桌上的菜,咱宁王府又不是没吃过,王爷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按规格来说怎么可能比他们差。
还真别说,这群人就是气人!
白芷有些生气了,却看见了卓翎的眼神示意,只好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笑脸,“多谢卫夫人关心,王爷不爱荤腥,我这做王妃的,又不能吃的比王爷好,有时只能偷着摸着吃些小食,这一年来都瘦了不少……”
此言一出,看着别人不如自己过得好的众人,心里暗爽。
“那宁王妃你可多吃些!咱们这儿可不缺吃的,卫夫人那是又慷慨又心善!”
“宁王妃是西凉人吧?听说西凉白丞相爱美女,家里娶了好几房小妾,还喜新厌旧,对夫人都不好,名声不太好啊!”
白芷对原身的父亲并无记忆,只好顺着人家的话说,“是,家父宠妾灭妻,实在是难以启齿。”
“那你能嫁给宁王殿下,可真是享福了啊!”
“那可不是,宁王殿下身份高贵,西凉地处偏远,若不是国师预言,就没有这桩婚事,国师可是你们的大恩人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想说白芷这身份,是攀了高枝,白芷还得捧着他们说话。
白芷微笑面对,她已经不想吐槽了,这简直就是精神荼毒!
原来翎姐姐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有了切身体会,她朝卓翎投去了一个敬佩的目光。
话题当然也不能一直围着白芷转,她主动把话题引回了卫夫人的身上,“白芷今日第一次听卫夫人弹琴,简直惊为天人,不像白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实在是羞人。”
哟呵呵,卫夫人闻言,眉梢扬得极高,凌驾她人之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皇室之人,没点才艺可不行,若是宁王妃不介意,可以来府上与小女一起学习琴艺。”
卫浩岚也有着自己的算盘,这个宁王妃看起来啥也不懂,说不定以后就可以利用,于是大方地邀请白芷去她家学琴。
二人都心怀鬼胎,反正都是互相利用,演戏也就豁得出去了。
白芷还真被邀请到了卫浩岚家里去学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笨,这琴还真那么难弹,她感觉手指都弹破皮了,还是达不到卫浩岚教的标准。
顿时感到窘迫无比。
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她辞了卫浩岚回家的路上就买了一把古琴,发誓要回家苦练,让那卫浩岚刮目相看。
于是夜里,宁王府想起了呱呱琴音。
孟瑛正在等下看他们的折子,最近的事又多有繁杂,件件难办,正头痛着,忽然听到琴音,觉得有些新鲜。
他召人来问了白芷一整日的行踪,心头又难受了起来。
他没想到父皇对她的敲打影响那么大,她竟然主动参加了卫浩岚的宴。
他是知道这些人的宴到底是在做什么的,他觉着她那么多既古怪又有趣的想法都还没有实践,如今却逼不得已要去融入这个以溜须拍马为主的圈子。
他怪自己无能,才会让她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一股对自己的怨恨涌上心头,他循着这不太好听的琴音,就找过去了。
只见疯狂闪烁的火光下,白芷正撅着嘴,一脸倔强地拨弄着手中的琴弦。
他故意将步子放重了一些,白芷闻声,抬起了头,敷衍的笑了笑,“王爷的身子好些了?”
孟瑛能感受到她夹杂着怨气的冷淡,心头慌乱,他皱起眉头,走到她身边坐下,“王妃不必学习这些。”
白芷敷衍地答,“多学一点没什么不好,作为王妃,总得有些才艺傍身吧!”
“你若是真心想学,倒也无妨,可你若是受她们的裹挟着学这些,实在是不必!”孟瑛说着,一手按住了白芷正在弹琴的手。
孟瑛的语气有些强硬,让白芷更不开心了,她一把甩开了孟瑛的手,继续弹琴,“难道我事事都该听王爷的?什么都不去管,什么都不去想,别人只会嘲笑我不配做个王妃。”
孟瑛被这一甩手刺得心痛,他沉默了一瞬,看见白芷弹琴的手指有些刻意地弯折,手势很奇怪,像是在刻意避免用某些关节使力。
“王妃的手指怎么使不上力?!”孟瑛眉头紧锁。
白芷有些疑惑,她看着自己的手势,问道:“有吗?很奇怪?”
孟瑛一把拉过白芷的手,在她的指节上捏了捏,捏得白芷痛呼出声,“你干嘛!好痛啊!”
孟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芷,语气变得着急,“你这手,受过伤?”
白芷一愣,想起了在奉月教时,月君施加在她身上的拶指刑,恍然大悟。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